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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胡宁忍不住问道:“先生,我们为什么不在县城里找个地方住下来呢?”那样多方便啊。眼下,应当把主要精力放在打探北山镇的情况之上,而不是宿营之类的琐事。

    沈云指着北边天上的那一大片阴云,答道:“不妨告诉你,以我现在的修为,还做不到直接驱散那么多的阴煞之气。好在,它还仅仅是初成,并未真正成气候。要想令它加展,早成气候,那只邪魔必须在每五天里,借助养阴阵,给这片阴云灌注一次月华之力。我要想破掉它,唯有在抓住这一点做文章。”

    胡宁还是没有听懂——我们住的地方,与阻止阴云吸纳月华之力有什么关系呢?

    他也没打算弄明白。因为他只是一介凡人,没有修仙的资质,修不得仙。问得这么清楚做什么?

    总之,他只管听先生的吩咐就是。先生让做什么,就做什么。

    哪知,沈云接下来的话,于他来说,好比强雷当头打,他觉得自己的世界要被震塌了!

    “我知道有一个法门,可以让凡人也能吸收月华之力。若是再以地利相辅,我们有足够的人手的话,就能釜底抽薪,截走养阴阵的月华之力。”

    一时之间,胡宁只觉得口舌干。他使劲的咽了一口干唾沫,失态的指着自己的鼻子:“先生,您,是说,我,我们这样的凡人也能吸收月华之力?”

    “是啊。”沈云很肯定的应道。

    当然喽,他才不会告诉旁人,其实这个法门就是他自己通过实践摸索出来的。并且,到目前为止,只有他一个人实践,且成功了。

    本来,他想这次的事了之后,回到庄子里,从私勇里选出第二批实践者来。名单,他都已拟好了,收在百宝囊的第一个书架里。

    哪知,半路上杀出来一只北山镇的邪魔。

    回庄子里临时调集那些人来,费时费力且不说,他更担心的是会打草惊蛇。

    形势所迫,他只能先叫阿五和余头他们当第二批实践者。

    虽然他从心底里觉得,阿五还凑合,余头他们大多没有凝结出真气,又有伤病在身,并不是很好的实践者。但是……呵呵,这便是机缘的玄妙之处吧。

    胡宁听了,只觉得心在胸腔里蹦跳得厉害。好象下一息,它就要破膛而出一般。

    乱了,心,还有脑袋,都乱了!

    他闭上眼睛,使劲的甩甩头,强制自己尽快冷静下来。

    “先生,我,我真的学得会?”他再一次问道。

    沈云自己也是过来人,很明白这种颠覆以往认知的感觉。他笑着点头:“能。不过,在此之前,我们得先找到合适的地方。”以他现在的修为,要与养阴阵抢月华之力,必须结五星无上聚灵阵,以阵制阵。

    在修真的世界里,讲究一物降一物。而五星无上聚灵阵恰好就是专门克制聚阴阵的。

    并且,他还不担心被那邪魔提前识破。因为他所知的五星无上聚灵阵来自于祖师传下来的玉简里。据简中介绍,此阵是天神宗内门嫡系的不外传之秘学。能识破此阵者,只有天神宗的内门嫡系亲传弟子。所以,此阵也是天神宗五脉嫡系亲传弟子们外出历练时,用来表明身份的秘密手段。

    这一点,紫瑛真君也向他透露过。当年,紫瑛真君就是用这一手段秘密联系手下的暗桩们。吴铭身为仙庭的顶级细作,竟然毫无察觉。

    话说回来。这一次,他只要破掉养阴阵,驱散阴云,就等于生生的剥掉了北山镇里的那只妖魔的老虎皮。

    这是第一步。

    被剥掉皮的老虎,还能叫老虎吗?那是一堆老虎肉啊。

    接下来的第二步,自然是抽筋拆骨,让它死得不能再死喽。

    在这里,他必须得再一次感谢祖师通过玉简传下来那么多的修真知识。

    不然的话,仅仅凭着他的筑基三层的灵力,对上北山镇的那只妖魔,其实也是送肉上门。

    只是,这些话,关乎天神宗的绝密,现在仍然是仙庭当道,他不能透露给胡宁。

    想到自己很快就能真正见实五星无上聚灵阵的神威,沈云暗中在袖子里握了握拳头,按下心中的亢奋,尽量在脸上不显露出来。

    胡宁向来心细如尘,最擅长观人神色。如果在平时,沈云的小动作难逃他的利眼。然而,此时,他被突如其来的天大机缘撞昏了头,跟在沈云身后,接连被脚下的碎石、草根绊了两下,哪里还看得出这些细末之处来?

    聚阴阵对风水的要求是阴地。而五星无上聚灵阵则截然相反。沈云眼下要选出一块阳地来。并且,这块阳地还必须不能在阴云笼罩的范围里,但又不能离得太远。

    站在小山头上,很快,沈云远远的相中了一座山头的山坡。

    它在丰成县的南面,离这里有五六里远的样子。

    山顶是一片茂密的枞树林。在里头藏上十几二十人,完全没问题。山坡比较平缓,没有杂乱的大石头和灌木丛之类的。因为向阳的缘故,满坡的草色已经转青,显得生机勃勃。

    放眼四周,没有第二处比它更合适的地方了。

    “走,我们去那里看看。”沈云高兴的指着那面山坡,告诉胡宁。

    这么快就选好了!胡宁敛神,认真的眯起眼睛细看。

    呃,以他多年行军打仗的经验来看,那一处山坡并非打埋伏的好选择。

    不过,整面山坡的光照倒是极好的。想来,晚上晒月亮也一样方便吧?那个月华之力,他不曾听说过。但以前在军中,曾偶尔听一位仙官大人提及过“日月精华”。月华之力是不是就是“月之精华”呢?如果是的话,他窃以为,要吸纳“月之精华”,肯定是离不开晒月亮的。

    事关修仙秘法,先生愿意教他们这些凡人,他已经感恩戴德,再要问东问西,便显得不知好歹了。故而,他只在心里飞快的琢磨着。

    不多时,两人已然穿过山脚的树林,来到那片山坡脚。

    沈云放眼细看,突然站住身形,伸长臂拦住紧跟在身后的胡宁,悄声说道:“等下!”

    有情况?胡宁立刻警觉的按住缠在腰间的长鞭。

    怎么可能!

    沈云做梦也没有想到,竟然有人捷足先登,抢先在山坡上布了一个五星无上聚灵阵!

    这是天神宗的五脉嫡传之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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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不管是紫瑛真君的残魂,云松子的遗言,还是祖师留下来的玉简里,都详尽的道出了当年天神宗覆灭的情形,以及覆灭之后,内门五大护法长老出逃之事。

    他们之间的话,皆可相互应证。所以,沈云相信他们说的是事实。

    并且,从他目前掌握的情况来分析,五位护法长老至少有紫瑛真君、云松子,还有他的祖师木灵子逃过了仙庭的追杀。三人各有际遇。

    其中,祖师创立青木门。师门的历代弟子,包括他在内,虽然只有记名弟子的身份,但却是货真价实的嫡系传人。

    云松子也在遗言里提及过,天神宗覆灭之后,曾收过徒弟。估计是那些徒弟最终都不合他的眼,故而,他才那般处理了自己的后事。但他也有传人,是不争的事实;

    至于紫瑛真君,她被吴铭所骗,正儿八经的收了冰梦儿做亲传弟子。在后者的密探身份暴露之前,她是倾注了所有的心血与精力的。甚至于,她的残魂仍称其为“孽徒”,还不忘交代沈云为她清理门户。可见,冰梦儿也是如假包换的五脉传人之后。

    另外还有两脉,其中的一枝,是老刘家。他们的最后一代传人是傅雷。他被他的师父刘逸山杀死了。随后,刘逸山被沈云亲手杀死。至此,老刘家这一脉断了传人。好在,刘家老祖也如祖师一般,用玉简刻录了传承。现在这些玉简都在沈云手里。而沈云已经在私勇里挑选出了赵大勇、刘玉娥等人,替老刘家传功。只是,这些人还当不起“嫡系传人”这四个字。

    最后还剩下一脉,沈云不知音信。兴许那一脉早已灭绝,兴许也和其他四脉一样,留下了传人。

    但是,到目前为止,沈云知道的天神宗五脉嫡系传人就有这么多。

    能在山坡上摆下五星无上聚灵阵的,也绝对只有这些人。

    会是谁呢?

    沈云的心思转得飞快。瞬间做出决定——避而远之,静观其变。

    “走!”他转身就走。

    胡宁觉得很奇怪——不是说这里很合适吗?先生怎么只在山坡底下看一眼便掉头走了呢?难道山坡上有异状?可是,他上来时也特别留意了。周边没有人。这一片山坡除了草色较别处显得青绿一些,并没有别的异常之处啊。

    见沈云神色凝重,他也一声不吭的跟着匆匆下山。

    而沈云在确定四周没有被人动过手脚之后,很快领着胡宁去了旁边的一座山头。

    胡宁跟在后头,爬上山头之后,立马明白了他的用意——监视刚才去过的那片山坡。

    沈云拿出两道敛息符,分了一道给胡宁,一边将另一道打在自己身上,一边解释道:“那里已经被人抢先占去了。”

    “那人是谁?也是和您一样的修真正道吗?”胡宁紧攥着敛息符问道。

    沈云已经不记得是第几次被他的聪颖惊艳到了:“不知道。我没看到人。只看到一座没有启用的法阵。“

    布阵之人是不是修真正道?他真的答不上来。按理说,天神宗的五脉嫡系传人应当是修真正道。可是,有冰梦儿、刘逸山之流的存在,他心里便迷糊起来了。在他的认识里,这两位当不起“正道”二字。

    也就是说,是敌是友,尚且不明。胡宁低下头,也将敛息符打在自己身上。

    哪知,沈云又冷不丁的拍落了胸口的敛息符。

    看到符力满满的敛息符被腾起的符火吞没,象一只火蝴蝶般飞落,转眼间,便化成一小片比拇指甲盖大不了多少的灰烬,胡宁惊呆了。

    太浪费了!

    据他所知,最差的敛息符在符账那边也是作价一百两银子。

    而先生给他的这道敛息符,符文的颜色红艳似火,看着赏心悦目。打在身上,松快得很,没有以前用敛息符时的那种紧绷之感。他知道,象这样的敛息符,绝非凡品。好的法符,从来都不是用银子来衡量的。至少在大帅的军中,就不是他这种品级的人能用得上的。

    可是,先生连眉毛都没皱一下,便直接拍落了。

    胡宁不由猜测:先生该不会是法术高超的符法师吧?

    此时,沈云已拿定了主意,对胡宁说道:“阿五,帮我做一件事。”

    胡宁立马来了精神,挺胸抱拳应道:“先生请讲。”

    “在那边布阵的人,我不方便与他照面。接下来,我会去城里住下。你在这里,帮我暗中盯着对面。”沈云说着,拿出一把传讯符,“如有动静,用传讯符给我传讯。记住,不管对面出现了什么人,你都千万不可引起他们的注意。更不能与他们对上。”

    “是。”胡宁双手接过传讯符,心都快飞出来了——这一把少说也有三十来枚呢!且不说品质,他从军近十载,用过的传讯符加起来,也不及这个数的一半。

    所以,先生定是符法师无疑了。

    符法师,很厉害的呢。在大帅的军中,就数两类人物最牛气,一是符法师,一是炼丹师。

    沈云吩咐完后,没有再多逗留,急匆匆的下山进城。

    城门早就开了。与三年前相比,丰成县败落的不仅仅是城楼。城里整体给人一种灰不拉叽的感觉,几乎看不到鲜亮之色。受阴煞之气的长期侵蚀,在街上行走的人们,要么神色恹恹的,极不耐烦,要么戾气横生,不可靠近。他去客栈投宿,伙计也没张好脸,只差没在脑门上束着一块写有“爱住不住”四个大字的布条了。

    他知道缘由,自然不会与伙计一般见识,要了一间上房暂住一晚。第二天,他在南城区物色到了一处独门独户的二进院子,当天就搬了进去。

    两天后,余头他们跟着胡宁留下的暗记,也找到了丰成县。

    胡宁传讯告诉沈云。

    后者直接叫余头他们直接来院子这边。

    余头等人有三年不见曾过沈云,看到他,暂且忘记了祁督使大人遭难之事,个个高兴得合不拢嘴,七嘴八舌的围上去。

    “先生长高了!比我还高出了半个头呢!”

    “更俊了!”

    “照我说,是更气派了!”

    “仙都的水土真养人啊。”

    “那还得是看什么人。就你我这样的,仙都的水土也没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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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某峰多谢书友飞雪暮尘音的平安符,谢谢!



    余头他们总共来了十九个人。有了他们的加入,沈云将监视的范围由那片山坡扩大至整座山。他们分成五拔人马,化装成上山砍柴的樵夫、过往的小商贩、采药的山民等等,轮换监视。

    不当值的时候,他们便在后院临时辟出来的练功场里练习“清风掌”。这是沈云教给他们的一路掌法,叫他们尽快练熟了。因为只有他们把这路掌法练熟了,才能结阵与北山阵的邪魔抢月华之力。

    而事实上,这种掌法是沈云总结自己“借用”月华之力的实践,演化出来的一路掌法。

    祁督使大人的处境,胡宁在第一天碰头的时候,已尽数告诉了他们。听说这是救祁大人的唯一法门,所有人都练得极为刻苦。

    他们中的大多数虽然没有凝结出真气,但是,都是在战场上厮杀多年的老兵,功夫底子扎实,对武学也或多或少的有些自己的见解。是以,练了一两天“清风掌”后,个个都察觉到了这路掌法的不同寻常之处。

    只可惜,沈云这些天早出晚归,忙得不着家。一天下来,他们连他的面也见不了几次,哪有机会专门请教武学?

    “伍爷也在练清风掌。他武艺高强,又足智多谋,肯定比我们学得要深得多。我们去跟伍爷请教吧。”忍了两天,最后,还是苏老三提议道。

    恰好下午的时候,胡宁当完值,被轮换了回来。

    他连衣服都没有换,直接大步流星的走进了练功场。

    “伍爷,您回来了。”哗啦啦,大伙儿热忱的围了上去。

    胡宁挑眉,环视众人:“怎么回事?”

    “跟您禀报一件事儿。”苏老三打头,“我这两天练清风掌,刚开始还没什么感觉。从昨天下午开始,感觉受伤的这条胳膊麻麻涨涨的,好象抻到筋了一般。晚上在月亮底下练掌,感觉更明显。伍爷,是不是我练得不对啊?把清风掌练坏了。”先生说得很清楚,这路掌法是用来抢月华之力的。可他怎么越练越觉得它其实是用来疗伤的呢?

    胡宁没有回答他,而是看向旁边的余头:“老余,你呢?该不是你的老伤腿也在练掌的时候,有麻麻涨涨的感觉吧?”

    余头讶然:“哎呀,伍爷,您真是料事如神啊。完全被你说对了!”

    接下来,胡宁又一连问了四五人,得知,他们都是练拳之后,多年不见有起色的旧伤都有好转的迹象。但是,和苏老三一样,他们并没有因此而欣喜若狂,而是担心哪里出了错,会不会误了斩杀邪魔的大事。

    看到其他人也是一样的表情,胡宁没有再挨个的问下去,总结道:“我和你们一样,自从练了这路掌法之后,身上的暗疾也有好转的迹象。”

    众人的脸上纷纷现出“原来如此”的神色。怪不得说得这么准呢。

    余头关切的问道:“伍爷,您也有暗伤?不打紧吧?”

    胡宁叹了一口气:“战场上,刀剑无眼。我也从军近十载,参加大小战事不下百场。哪能次次安然无恙,身上不带伤呢?寻常的伤,数不清,不说也罢。五年前,打怀安城的那次,我的后背中了一箭。那箭不但有毒,而且箭身上有三道倒钩。不能拔箭,只能剜肉削骨取箭。最后,箭剜掉了,我的后背上也留下来了一个碗口大的洞。养了近三个月,那伤口才结痂。差不多半年之后,我的一双胳膊才能慢慢举过肩。就算是到现在,碰到阴雨天,伤口也还是会疼。”顿了顿,又道,“大人在军中的时候,身上又何尝不是新伤遮旧伤?就是大帅,他这次不也受了重伤吗?如果大帅的伤不是很严重的话,大人又怎么会一反常态,听风就是雨,单枪匹马的跑出来采灵药?”

    大家连连点头,注意力又都回到了救祁督使大人的正事上。

    “伍爷,大人他,不会有事吧?”

    胡宁抬眼远眺北山镇方向,无比坚定的说道:“大人铁血丹心,待大帅忠心耿耿,待我等一片赤诚。吉人天相。大人肯定不会有事的。我们听从先生的安排,练好了清风掌,定能救出大人来。”

    “对,我们肯定能救出大人来。”

    “大家接着练啊!”

    “走,再练起来!”

    伍爷振臂一挥,众人刷的散开,继续练起了清风掌。

    到了第五天,天擦黑的时候,沈云回来了。相比于前面几天,他今天刻意早回来了差不多两个时辰。无他,今晚他打算考核一下胡宁他们的清风掌练得怎么样了。

    “先生,我们感觉挺好的。”胡宁正好今晚没当值。他首先回答道。

    能不感觉好吗?以他自己为例,清风掌早已练得虎虎生风。若是晚上的时候,在月亮底下练掌,两个掌心隐隐发亮。而后面这一条,正是先生教掌时所说的清风掌小成的表征。先生只要求他们将清风掌练到纯熟。他能练至小成,是超额完成任务。

    除此之外,还有一项意外的成果:后背上的旧伤疤向来硬得跟个乌龟壳一样。这两天明显变得软乎一些了。

    一直以来,他都被这处旧伤所累,数年来,武功再无寸进。他失望了,也灰心了,得知大帅要开武馆,便随大人一道离开大帅,去武馆做那捞什子的督察官。

    如今,看到了旧伤痊愈的希望,他追寻武学之路的信心又回来了,重新变得雄心勃勃。

    这样的感觉,简直不能再好。

    “清风掌,真的是太神奇了!”他忍不住大赞。

    他开了个头,余头他们也七嘴八舌的附和:“我的腿伤也好了一些。”

    “我的这条胳膊抬起来没以前吃力了。”

    ……

    “月华之力是月之精华,本身就是疗伤圣品。看来你们的清风掌都练得不错。”沈云很高兴。清风掌的一招一式都是他自己琢磨出来的。有什么效用,他心里能不清楚?但是,从实践者的嘴里说出来,他听着,甭提有多带劲了。

    “白天的时候,我们练拳也觉得对旧伤有好处呢。”胡宁心里存了疑惑,脱口问了出来,“不是只有晚上才有月亮吗?”

    要是搁在以前,他一定会闷在心里。如今相处久了,他摸清了先生的脾性,心里不再有那么多的顾虑。此乃其一。还有就是,颓废了好些年,如今他重振雄心。恰巧,他身边又有先生这样的强者乐于替人答疑释难。他不想白白放过这等天赐良机。

    沈云果然一点儿也不介意,认真的解答道:“月华之力确实源自月亮。但是,月亮隐没之后,四周的月华之力并不是也跟着马上消散。它们会持续一些时候,慢慢的,一点一点的消散。所以,白天的时候,天地之间仍然会残留有月华之力。”

    “原来是这样啊。”胡宁受教,笑嘻嘻的抱拳谢道,“先生好了不得。再深奥玄妙的问题,经您一解释,都能叫人一听就明白。”

    大家都笑了:“对啊,先生一向都是这样了不得啊。”

    “不对。是先生从仙都回来之后,变得比以前更了不得了!”



    第四五七章合阵

    考核过后,沈云很是满意。胡宁等二十人的清风掌练习程度深浅不一,但是,都达到了五星无上聚灵阵的结阵要求。其中,胡宁最为突出,竟然在短短的五天里,清风掌小成。确实大大的超过他的预料。

    “我推算过了,后天晚上的月华之力是近几天里最为强盛的。那邪魔这些天都没有给阴云灌注月华之力,定然也能算出来,准备到时行事。”他当众宣布道,“所以,后天晚上,我们摆阵,叫他不能得逞。”

    这些天,他早出晚归的,就是在监视阴云。

    给阴云灌注月华之力,关系重大。他本以为北山镇的那只邪魔是每天定期作法,吸纳月华之力。不想,经过仔细的观察后,他险些惊落下巴——那厮实在是太儿戏了。居然接连好些天都没有吸给月华之力的举动,自然也没有灌注月华之力。

    难不成那厮是懒于每天作法,只是五天里选一天作法不成?

    联想到这几天查探到的相关情况,沈云很快便想通了。这一带,没有别的修士,想必那只邪魔是放松了警觉,松怠了。毕竟在没有外界压力的情况下,天天做一件事,难免不会生出厌烦之感。

    这样一来,倒是便宜了他,叫他有了可乘之机,不用接连五天都跟那邪魔抢夺月华之力。

    他虽有对付聚阴阵的克星,即,五星无上聚灵阵。但架不住他是带着一群凡人武者结阵。那邪魔只要吃一次亏,就能知道是怎么一回事。有空中的阴云为虎作伥,那厮稍微费点心思,便能找到他们摆阵的地方。而他带着胡宁他们,肯定是打不过顶着那么大的一片阴云的邪魔,唯有得手之后,马上撤退。第二天晚上,另外再换一个地方,接着跟邪魔抢。总之,一定要坚持在连续的五天里,叫阴云没有月华之力的滋养。

    这片阴云尚未成气候,五天已是它能撑住的极限。一旦接连五天里,没有月华之力滋养,它便好比禾苗久旱缺水,力量大减。

    届时,沈云才能够将之驱散开来。

    而驱散了阴云,于那邪魔来说,不仅仅是断臂那么简单。阴云被完全驱散的那一瞬间,会反噬邪魔。

    阴云的规模越大,其反噬之力将越强。

    这片阴云直径达百余里,反噬之力定然不小。

    到时也不知那邪魔能不能挺得住!

    沈云预测,那厮不死也定是重伤……总之,这一次,他若是得手了,很大程度上是因为那邪魔自己作死,犯了懒病。因为它的懒惰,才给了沈云一击即中的机会。否则,不说别的,单说寻五个适合摆五星无上聚灵阵的地点,就够沈云焦头烂额的了。

    考核过后,沈云回到自己的房间里,又静下心来,再一次捋了一遍斩魔计划。

    计划的关键就是驱散天空中的这片阴云。再细一步,吸纳月华之力,便成了关键中的关键。

    计划的第一步是,把清风掌教给胡宁他们,并叫他们练熟。

    现在,这一步已成。

    接下来,要实行第二步计划,即,练习结阵。

    他本人自然是结阵的关键所在。胡宁他们只是打下手的。

    自从定下计划之后,他不管有多忙,每晚回到房间里,都要温习三遍结阵流程。所以,第二步要做的,是从明天开始,与胡宁他们进行一系列的配合练习。

    而胡宁他们要做的,并不难。灵阵启动之后,不管周边发生什么事,他们只要听从他的指挥,站在指点的阵位上,一遍又一遍的把清风掌打齐即可。

    这里的重点是“齐”。怎样才叫做“齐”呢?做到了二十人如一人,才符合要求。

    沈云觉得问题不大。一来,他们已经将清风掌练熟了;二来,他们都一起出生入死过很多次,彼此之间早已形成了默契。应该稍微练一练,就能做到。

    第二天,沈云没有出去。同时,他也暂时停止了胡宁他们的轮值。清晨的时候,将二十人都叫到了练功场上。

    首先,他指着地上用炭石新画出来的二十个黑圆圈,叫他们每人自行挑选一个,站进去。

    待他们都选好了之后,他叮嘱道:“记住你自己的位置。结阵时,你们就是照现在这样站位。如果记下来了,便告诉我一声。”

    胡宁他们都是老兵,对此,都没有压力。很快,他们抱拳齐声应道:“记下了。”

    接着,沈云叫他们在各自的圆圈里试着打一路清风掌。也有要求:至始至终,两只脚不能离开地上的黑圈。

    地上的黑圆圈一般大小,每一只都是直径三尺有余。

    清风掌的腿部动作最简单不过,就是扎马步。

    胡宁他们练的全是杀人的功夫,马步扎实得很。一路掌法打完,个个站在黑圆圈里,纹丝未动。

    “很好。下面,我们进行合阵的练习。”沈云满意的连连颌首,“你们听从我的口令,再打一路清风掌。记住,掌法要齐,做到二十人如一人。”

    胡宁他们齐齐的抽气。呃,这个难度就大了。

    因为先前他们是自行练习的。虽然是同一个师父教出来的,但是每个人的领悟,还有出掌的速度、习惯都有所不同,所以,一样的清风掌,单是速度上,便有些人快一些,有些人慢一些,各不相同。

    沈云曾教老罗用口令领私勇出早操,效果很不错。他想着,在这里也是一样的。

    孰料,第一遍打下来,状况层出不穷。不要说齐整,众人连打熟了的掌法也频频出错。

    他有些尴尬的挠头:怎么会这样呢?明明用口令领操,在私勇那边挺管用的。

    所有人都急了。明天晚上就要见真章了,他们却还是这副德性!

    “先生,刚才我只要一分神去听口令,掌法上就会出错。”余头沮丧的握拳去打自己的脑袋,“我这是越活越蠢回去了。”

    胡宁连忙一把抓住他的手腕:“老余,不只是你,我也是这样。”

    “对啊,我们都是这样。”其他人也是愁苦不已。



    沈云听着,意识到自己犯一个“想当然”的错误。他以为,口令对私勇们管用,便对胡宁他们也一样的管用。却没有细想,两拔人的情况完全不同:

    老罗教的那些私勇最初都是完全没有拳脚底子。他们就跟白纸一样,自然是任老罗怎么教。

    而胡宁他们不同。别看他们只有二十人,但是,武学修为、领悟能力等都参差不齐。最重要是,他们都已学武多年,早有了自己根深蒂固的习武方式。这些岂是几句简单的口令就能一下子统一起来的?

    更何况,胡宁他们的清风掌也还没有练到真正的炉火纯青。故而,他们练习时,完全分不得心。

    当然,假以时日的话,口令肯定也能管用。只是,眼下,他们最缺的就是时间。容不得大家扎扎实实的练拳,从从容容的彼此磨合,最终在口令的指挥下,二十人有如一人,成为一个整体。

    所以,口令这个法门是行不通了。

    要想个什么法子才好呢?沈云长长的吐出一口浊气。

    这时,胡宁略作沉吟,上前一步,抱拳说道:“先生,我有一言。”

    沈云伸手请道:“请讲。”

    “先生,我觉得刚才练习时,不是口令分了我的心,而是我因为掌法不熟,不能分一点点的心。”胡宁环视众人,“除了口令,刚才令我分心的地方太多了。象我的掌法比大家都要快一些,所以,我就要时时刻刻留意周边的人,尽量与他们保持一致。如此一来,自己越打不越不顺畅。还有,我发现我们每个人练掌时,都或多或少的会带出一些使惯了小动作,这也令我们很难做到齐整如一人。”

    他的话说到大家心坎里去了。余头他们都一边听着,一边忍不住赞同的连连点头。

    而沈云听着,脸上不由现出赞许的笑容。同时,在心里感慨不已:在仙都游学三年,他做了一千多人的主公。最大的领悟就是,每个人都有长处和短处。身为主公,要懂得让手底下的人扬长避短。把握全局,将事情分给擅长的人去做,才是正解。而现在,他又领悟到了一条心得,即,正解就是正解。哪怕只有二十个人,他从三年的实践里领悟出来的宝贵经验也是同样的实用。

    明白自己错在哪里之后,他也知道接下来该怎么做了。待胡宁说完,他笑眯眯的说道:“我很赞同阿五的观点。阿五是从千万人里拼杀出来的将军,擅长领兵练兵。我的师父曾说过一句话,叫做‘能者多劳’。”说着,恳切的望着胡宁,“阿五,合阵之事,我就全权拜托给你了。这一步,直接决定了计划的最终成功与否,至关重要。请务必在明天下午之前,完成合阵。“

    胡宁吓了一大跳。

    他在大人身边,向来出谋划策惯了。与先生相处下来,他知道先生性子宽和,有容人的大气量,又因为急着斩邪魔,救大人,是以,心里一着急,便没能忍住,放肆了一回,在先生面前大发厥词。

    其实,话一出口,他的两个手心就出汗了。

    但他并不是在后悔站出来说这一番话。事实上,如果给他再选一次的机会,他还是会做同样的选择。

    他只是担心,自己直言口令分心,会惹恼了先生。先生觉得被一个凡人说长道短,颜面大失,一怒之下,拂袖而去,不再管他们这一档子事。那该如何是好?

    不想,先生不但不恼,而且还言词诚恳的将合阵的练习大任交予他来主导。

    在大帅的军中,不乏仙官大人。他从军近十载,品阶渐渐上升,接触这些仙官大人的机会也渐渐多了起来。他这人天性敏锐。很快就发现一个不争的事实,即,哪怕是那些被大家私底下评论为“最平易近人”、“和蔼可亲”的仙官大人们,其实也是从骨子里看不起凡人。说句大不敬的话,大帅对待他们这些凡人将士,更多的象是工具。

    这样的认识,曾经让他很是苦恼。

    好在大人及时发现了他的异常,时不时的提点几句,很快引导他走出了痛苦。

    大人对他说的最多的就是,仙凡有别,是天生注定了的。就象雄鹰不能与麻雀相提并论,是同一个道理。其实,做麻雀也不错啊,只要够勤奋,一样能飞上蓝天,一样能飞向想要去的远方。为什么一定要在意雄鹰对自己的看法呢?大家又不是一路人。

    他觉得大人说得很有道理。自那以后,他不再幻想仙官大人们的世界,也不再在意他们对自己的态度。

    仙凡有别嘛,他充分理解了。

    可是,先生却是完全不同的。

    先生的话不多,只有寥寥数语,然而,他却充分感觉到了先生的真心,并不是假意客套。

    “先生,我怕是无法胜任。我对仙阵一无所知。不知道合阵。”感动归感动,这任务,他真接不住啊。

    沈云笑道:“本来应该跟你详细解说一番的。只是,时间紧急,来不及了,只能以后再补。至于合阵,也没你想象的那么复杂。对于你来说,就是把大家训练起来,做一举一动,二十人如同一人。具体用什么方法?我觉得你肯定比我更有办法。还有一天多的时间,你们只管放手去做。大家一心想救祁督使大人,所谓,兄弟齐心,其利断金。我相信你,还有大家,肯定能做到的。”

    一番话,说得所有人热血沸腾。

    与此同时,他们也都完全听懂了任务的内容。

    “是。”没有人再有畏难之心。他们抱拳,齐斩斩的应道。宏亮的声音冲出练功场,其势如利剑出鞘。

    不愧是久经沙场的老将老兵,这杀气,一撩就全出来了。沈云把心放回了肚子里,满意的冲大家点了点头:“你们练吧。”说罢,干净利落的转过背,头也不回的走掉了。

    看着他离开后院,余头他们不禁面面相觑——先生真的不管了!

    胡宁紧紧的握了握一双拳头,按住澎湃的心情,转过身,面向曾经的部下们,扬声说道:“先生刚才把话说得很清楚。能不能救回大人,全看我们明天晚上能否做到二十人如一人。先生是完全信任我们,才叫我们自己练习。你们呢?有没有信心完成任务?”

    事关大人的性命。必须有啊。所有人齐声大吼:“有!”

    此时,沈云已经走到了前院。听到后面的这番动静,他不由笑了,心道:瞧,把事情交给对的人去做,多好!



    事实证明,沈云没有看错人。不管是胡宁,还是余头他们,都没有令他失望。

    第二天的下午,胡宁来前院请他:“先生,请再考核我们一次,看我们哪里还需要改进。”

    见他红光满面,沈云欣然应允,当即,与他一道去了后院的临时练功场。

    地上的二十个黑圆圈依然在。余头他们都站在自己的位置上。见他来了,一个个站得笔直,好比标枪一般。

    胡宁小跑到自己的位置上,双手抱拳,朗声问道:“先生,我们可以开始了吗?请示下!”

    “开始。”沈云点头。

    胡宁闻言,右脚“砰”的一声,重重的跺了一下。旋即,他闭上眼睛,深呼吸。

    静心敛神以蓄势,这是清风掌起式前的准备。

    他跺脚的声音就是信号。与他同步,余头等人亦闭眼,深呼吸。

    刹那间,整个练功场上,杀气腾腾。

    正所谓,外行看热闹,内行看门道。沈云不由眼前一亮。单是从蓄势这一点上来看,众人已做到了浑然如一体。他知道,合阵这一环节,已成。

    果不其然,接下来,胡宁他们的一招一式,行云流水,掌起掌落,清风徐徐。

    这正是沈云心目中的清风掌!

    同时,也是他头一次见识合阵的威力——一个高级武师级别的凡人武者,领着一群连真气都未凝结的中低阶凡人武者,竟然打出了徐徐清风!

    难怪祖师在玉简里说道,五星无上聚灵阵在阵法之中,是以弱搏强的典范。

    他在这边感慨连连,对面,胡宁他们已经将清风掌完整的演练了一遍。

    掌收,清风止。

    所有人齐刷刷的睁开眼睛,看向沈云。那一双双的眸子,象刚刚用清水洗濯过一般,干净、清亮。

    “啪啪啪……”

    沈云情不自禁的为他们鼓掌喝彩:“你们刚才打出了清风掌的真意。好到远远超过我的预料。今天晚上启阵之后,你们只要保持这个状态,保管叫那邪魔抢不到一丝月华之力。”

    “太好了!”

    “成功了!”

    ……

    所有人都忘我的欢呼起来。

    胡宁走到沈云面前,竟是长揖到底:“先生,谢谢您!”

    沈云不解:“谢我什么?”虽然合阵成功了,意味着今晚的胜算大大提高,但是,一切尚未正式开始,胜负成败到底如何,仍然充满了变数。此时言谢,未免太早了些吧!

    胡宁的神情很激动,语速比往常要快上许多:“我是一介凡人,先生却从未看轻过我,将合阵这样的重要任务也全权交给了我。我不知道今晚会如何。但是,这一刻,是我有生以来最为高兴,最为自豪的时刻。此生再无憾矣。”

    沈云听懂了——胡宁是个骄傲的人。可惜,他是个没有灵根的凡人。沈云可以想象,在这个仙凡之别森严的世道里,胡宁的骄傲在修真者面前是多么的可笑。想必在大帅的军中,胡宁没少因此而受挫。

    而今天的合阵成功,于胡宁来说,等于是一种自证。他用实际行动找回了他的尊严与自信。

    对于一个身怀傲骨的聪明人来说,再没有什么比这个更为重要的了。所以,他说,此生再无憾。

    沈云是过来人。他比谁都清楚这种痛苦。与胡宁不同的是,他还很清楚,所谓的“仙凡有别”完全是得利益者们的无耻谎言。一句“仙凡有别”,不知道扼杀了多少优秀的凡人。

    此刻,看到胡宁他们神采奕奕,一个个生龙活虎,完全不惧即将到来的恶战,沈云突然觉得从未有过的满足。

    很小的时候,面对仙符兵们高高举起的屠刀,他曾扼腕立誓:此生要做一个除强扶弱的大侠士。

    那时,他心中的弱者,仅仅是千千万万与他一样,被仙符兵欺凌的贱民们。而所谓的强者,就是无恶不做的仙符兵们。

    为了实现自己的理想,他刻苦练拳,抓住一切可能的机会学习,努力让自己变得强大起来。

    后来,他幸运的碰到了师父。

    短短的一年多里,师父教了他《青木宝典》、针炙术、拂花越柳等大本事。不过,与之相比,他得益最多的却不是这些。而是师父讲解医案时的掺与进来的时事评论与江湖经验。

    师父好比是为他打开了一扇窗户。透过它,他看到了一个更为广阔的世界。对比这个世界,他渐渐的发现,自己心目中的“强者”与“弱者”是多么的狭隘与幼稚。也使得他生平头一次对报仇的对象产生了质疑——杀了那队屠村的仙符兵,真的就算是为爹娘、奶奶,还有村民们报仇了吗?

    师父又好比是一座指路的灯塔。什么是道?是师父留给他的终极疑问。也让他明白,报仇并不是自己的全部,也不应该成为自己的全部。

    带着师父的问题,他进了鸿云武馆。机缘巧合之下,他见到了紫瑛真君的残魂。

    得知仙凡之别的由来,他真的愤怒了。然而,怒过之后,却又无可奈何。

    迷茫之际,他听从了钱师尊的忠告,多读书,读各种书。

    后来,再经过游历,他越来越深刻的认识到,仙凡之别后面的谎言,才是所有凡人痛苦的根源所在。此时,心中的“强者”与“弱者”已发生了根本性的变化,但是,他除强扶弱的志向却比从前任何时候都要坚定。

    也正因如此,到了仙都之后,他才意外的当上一千多人的主公。在一系列的实践中,他尝到了强大的乐趣,也头一次领悟到了自己将来要努力的方向。即,与强大的“仙官”集团相比,他个人的力量实在是太渺小了。再者,受尽苦难的凡人太多。他救是一个,只有一个。与其他来救,不如唤醒被欺骗到了麻木的凡人们,叫他们自救。

    就在这时,他惊喜的发现自己一举脱凡超俗。

    可是,他还是不知道“道”为何物。

    就是现在,他也仍然不知。

    不过,他知道,答案就在他前行的路上。

    师父生前曾说过,做事只要找对了方向,坚持下去,不愁事不成。

    他坚信,只要自己不忘初心,坚持走下去,终有一天能找到“道”。

    胡宁等人的成功,再一次证明了,他找寻答案的方向是正确的。一直以来,他的努力都是值得的。

    沈云,加油!你肯定能成功的!

    想到这里,沈云暗地里握了握拳头。

    就在这时,他听到了丹田里有如雷动,轰隆作响。

    发生什么事了?

    匆匆交待了胡宁几句,他急忙回到房间里,在床上盘腿而坐,敛神内视。



    这一“看”,吓了沈云一大跳。

    丹田里真的是电闪雷鸣。与此同时,象雾气一样,占据着整个丹田的五行灵气团急速紧缩。

    这是怎么回事?丹田对于修士来说,至关重要。祖师在玉简里对此进行了大量而又细致的描述。可是,却没有提及过里头的五行灵气会有类似的急变。

    沈云的心不由提到了嗓子眼里,屏息以对。

    大约三息之后,丹田空出一大块来。

    在刻录《青莲无上功》的玉简里,祖师几乎在每一重小境界里都反复提到了“丹田壁”。如今,沈云总算“看到”了它的真容——眼下,它是粉嫩的,看上去弹性十足。

    按祖师所言,随着修为的变化,丹田壁也会有规律的变化。比如说,刚突破某一重小境界时,丹田壁有如新生,颜色粉红新嫩,质地也非常的柔韧;随着修为的不断提高,颜色会渐渐加深,质地变得坚硬起来;当临近突破这一重小境界时,丹田壁的颜色已红艳如火,外壁坚硬如壳,内壁迅速紧绷,变得脆性十足。

    从这一点来判断,他离突破之时,还早得很呢。

    又过了两息,丹田里终于恢复了平静。五行灵气团又亮又白,体量紧缩为原来的三分之一,但依旧是混沌一团,

    丹田里顿时显得空荡荡的。

    他凝视内视了近半刻钟,发现自己的丹田跟没发生急变之前还是一样,可以自动从外面吸纳灵气进来。

    只可惜,丰成县不比仙都。这时在灵气稀薄到几乎没有。

    是以,过了差不多半刻钟,他才“看到”十来个灵气小光点被吸进丹田里。

    来丰成县有几天了,他早已习惯了这样的灵气吸纳速度。

    紧接着,沈云又内视了旁边的任督二脉。它们有些发瘪。原因是里头的灵气在迅速的减少!

    沈云心中打了个突,赶紧的定睛细察。

    呃,虚惊一场。

    减少的那些灵气都跑进了丹田里。

    同时,他也注意到,持续有灵气注入任督二脉之中。它们都是从周边的经脉里自动涌过来的。

    这种后续变化,沈云不担心,因为平常当灵气将近时,他体内的灵气也是这般自动迁移的。有句老话说,大河有水,小河满;大河无水,小河干。通过平时的观察,他总结出来了丹田与任督二脉,以及其它大小经脉的灵气分布状况,与之很是相近。

    见没有什么不妥之处,沈云长长的吐了一口浊气,缓缓睁开眼睛——祖师描述的那些修行情况,全是针对有灵根的修真士来说的。他没有灵根,很多情况都与之对不上。是以,他早已习惯了自己的“与众不同”。以往的经验告诉他,只要发生异常变化之后,丹田还能正常的吸纳灵气,灵力,以及周身经脉皆无不妥之感,那就没事儿,不必太在意。

    平时碰到这种情形,在仙都的时候,丹田很快就能从四周吸纳到足够的灵气,经任督二脉补充到周身的经脉里去。故而,他只要静坐一会儿就好了。

    离开仙都之后,一路南下,各地的灵气分布有好有坏。很多时候,光是靠从四周吸纳灵气,已经不足以补充灵气的消耗。这时,沈云会服食一枚蕴灵丹。待丹药化开,很快,他体内的灵气便又变得满满当当的了。

    沈云寻思着,这回也应该是一样的。于是,也服下了一枚蕴灵丹。

    药液化开,紧接着,与往常一样,他感觉丹田里散发出阵阵暖流,迅速传至周身。经脉里的灵气在迅速回满。

    然而,丹药的效力过后,满满当当的感觉却不复有。他头一次生出没吃饱的感觉。

    沈云连忙内视。呃,丹田里的空荡依然没有大的改观;任督二脉以及周身经脉里的灵气流动止住了,数量也恢复到了往常的五成。

    也就是说,蕴灵丹管用,只是效力不足。

    那就再服食一枚吧。沈云没有犹豫,又服下一枚。

    这回终于感觉到满满当当了。

    只是,小小的白玉瓶里只剩下五枚蕴灵丹了。

    莫名其妙的,丹药的用量加了倍。照这样的情形,这点点蕴灵丹根本就撑不了多久。沈云怅然的叹了一口气。

    祖师从未象他一样感觉丹药是个大问题,那时因为,她老人家资质出众,一入天神宗,便是嫡系亲传弟子,各方面的供给都足足的;后来,进入炼气三层之后,选的是丹修。从此,“丹炉一开,灵石滚滚而来”(祖师语),更不缺丹药了。

    沈云没她老人家那么好命,要想解决丹药的问题,要么与非丹修的其他大多数修士一样,花大价钱购买;要么自己学着炼丹。

    沈云本人更倾向于后者。因为他得天独厚,有一位化虚真君的全部丹修传承。

    不过,前提是,他得想办法搞到一只衬手的炼丹炉才行。

    想到这里,沈云心念一动,又不由自主的从百宝囊里拿出了白柯送的那只青铜鼎来。

    前些时候,他在祖师留下来的那几枚关于“器”的玉简里翻到一句话,说,有了器灵的法器,等于是有了灵智。要想让它认主,法门有二,一是,强力压制;二是,诱之以利。总而言之,不再是简单的滴血能了事的。

    有了这句话,沈云对青铜鼎认主又起了想法。

    只可惜,李道长说过,器灵一直在沉睡。祖师提及的两个法门,此刻都派不上用场。他空有宝物,不得用。把玩了一会儿,只能重新又收回百宝囊里。

    所以,还是得先打探到附近有没有坊市。实在不行的话,只能等空闲下来,再去一趟玉周山坊市了。

    眼下,最重要的是对付北山镇的那只邪魔。

    沈云敛了杂念,再一次温习五星无上聚灵阵的流程。

    因为城外的山坡上已经有人布下了一座五星无上聚灵阵,所以,他不敢再冒冒失失的在其附近布下第二座五星无上聚灵阵。

    好在,祖师的玉简里提到了两种布阵的法门。

    一种是摆阵。就象山坡上的那样,以石头等外物为阵柱,摆出阵形来。启动时,己身入阵,化为阵心;

    还有一种是列阵。它是以人为阵柱、阵心,至少要有五人一起,通力合作。这种法门更加隐秘,在天神宗里,五脉嫡系的弟子们只有到了长老级别,才有权学习。

    到目前为止,当年逃出天神宗的五大护法长老,沈云仅剩下一位不知。

    他寻思着,如果山坡上的法阵是这位布下的,他一点儿也不用担心敌友问题;如果不是这位,他更不用担心。因为他最担心的冰梦儿根本就不知道还有列阵这回事。

    这也是那人一直没有消息,他却仍然气定神闲的底气所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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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沈云掐算出来,子丑相交时,正是今晚的月华之力最盛之时。不出意外,那时,北山镇的邪魔会做法引月华之力去灌注半空中的阴云。而他也要在那时启动五星无上聚灵阵,与邪魔争夺月华之力。

    所以,胜败,就在今夜的子丑相交之时。

    傍晚时分,吃过晚饭后,胡宁领着众人又合了一次阵,便命令众人回屋睡觉,以蓄精养锐。

    子时,他又将众人唤醒。

    这时节的半夜,还冷嗖嗖的。

    不过,胡宁早有准备。他按贝大帅军中的作派,在下午的时候,就宰杀了四只老母鸡,与米饭混在一起,老大一锅,搁大灶上,用小火焖着。这会儿,肉烂饭软,香气四溢,刚好够火候。

    大铁锅被抬到了后院的临时练功场上。胡宁也亲自去前院请了沈云过来。

    在寒冷的夜里,这锅热气腾腾的鸡汤焖饭显得分外香。锅盖一揭开,顿时,练功场上,“咕噜咕噜”,肠鸣一片。

    沈云笑道:“这个好。”

    接照大帅军中的规矩,每一碗当盛给出任务的最高长官。胡宁盛了一大碗,端至沈云面前:“先生,请乘热用。”

    沈云当然不知道自己已经他们当成了一个锅里吃饭的弟兄,笑眯眯的接过去,道了谢。

    见大家仍然是站在锅边,眼巴巴的望着自己,他端着饭碗,一头雾水的问道:“咦,你们怎么都不盛饭啊?”

    “您不是还没吃吗?我们在军中时的规矩是,您动筷子之后,其他们才能盛饭。”余头咽着口水在一旁解释道。

    竟然还有这样的规矩。沈云无奈,只好赶紧的扒了一大口——二月的夜里,刮着冰冷的风。他若是再做谦让,这饭真的会冷了。

    “盛饭!大家动作快些。吃饱饭,有了力气,好做事。”胡宁招呼道。

    众人一窝蜂的围了上去。不一会儿,大铁锅见了底。人人端着一只大海碗,蹲在地上,呼啦啦的埋头大吃。

    饭里放了姜等辛辣之物。一大碗油糯糯的焖饭下肚,连沈云的额头上也直往外冒热汗珠子。虎子等武学修为较差的,更是头上热气腾腾,一个个跟刚出锅的大包子一般。

    “痛快!”将空碗搁到大铁锅里,他们用袖子抹了一把油亮的嘴巴,快活的直叫唤。

    沈云暗中留意到,虎子等人刚才还有些神不守舍的样子,如今,全没了。有的只是精神抖擞,意气风发。他忍不住跟胡宁问道:“这个法子是贝侯想出来的吗?真是个实用的好办法。”

    不料,胡宁摇头:“最先是大人的主意。那时,大人还只是一名斥侯小队长。每每夜里出任务时,他都会自掏腰包,给弟兄们焖一锅鸡汤饭。说是,阎王还不差饿鬼呢。后来,大帅知道了,也跟您一样,说这个法子很好,很实力,在军中推广开来。打那以后,大人便入了大帅的眼。”

    竟然是祁督使大人。沈云想起他那张千年冰山一般的冷脸,好不意外。

    “也不知道大人现在有没有想军中的鸡汤焖饭。”胡宁黯然的抬起头来,看向夜空中的那轮胖月亮。离十五月亮之夜,还有些时日。大人应该无恙吧?

    沈云笑了笑:“听你说着,我都想品尝一下祁督使大人亲手烧的鸡汤焖饭了。”一大锅鸡焖饭,调得士气高昂。对于接下来的启阵,有百益而无一害。他自然不能说让人扫兴之话,坏了眼下的大好形势。

    “那先生就大有口福了。”胡宁立时眉开眼笑,“大人做得鸡汤焖饭是公认的最好吃,能把人的舌头都给吃吞下去。”

    按照流程,沈云至少要提前一刻钟启阵。

    吃罢饭,大家再消消食,不知不觉之中,已经到了子时半。

    “差不多了。叫大家列阵。”沈云对胡宁说道。

    “是。”胡宁用最快的速度将人召集起来。

    地上那些用炭条画出来的大圆圈已经被磨光了。不过,他们早已将位置牢记于心,少顷,各就各位。一个个屏息敛神,目不转睛的望着沈云,蓄势待发。

    沈云细心的核对了一下阵位。没错,所有的人都恰好站在阵点上,不偏不倚。

    他满意的点点头,刷的撩起前袍,将之别在腰上,大步走到了阵心的位置上。

    启动之前,先要敬四方五星。

    所谓四方五星是五星无上聚灵阵特有的说法。其中,四方是指东南西北等四个方位。而五星则是金木水火土。故而,最简易的五星无上聚灵阵必须有四方和阵心。用列阵的方式,则要求有四人站四方以掠阵,一人充当阵心。而一个完整的五星无上聚灵阵则包括二十个阵点和一个阵心。沈云他们现在列的就是完整的无星无上聚灵阵。

    这也是他们人手有限,时间紧促,只能做到这个样子。如果时间充分,人手足够的话,每一个阵点都可以扩充成一个最简易的五星无上聚灵阵。那样的话,象今晚的这点子月华之力,启阵之后,数息之内就能抢得精光。哪里还用得着提前一刻钟启阵?

    言归正传。沈云拂衣,整理衣容,面向东方而立。他先行了一个道礼,然后,飞快的掐出一道指诀,交叉护在胸前,嘴里吟唱道:“东方五星请护阵。急急如律令。”

    这一方位上站着的胡宁为首的五个人。他们遵照沈云之前的吩咐,也还以道礼,齐声回应:“喏。”

    东方毕,沈云踏在南方、西方和北方,也依次如此行事。而站在这三个方位上的人也同样齐声回应。

    至此,四方已安,五星也请动了。沈云驱动体内灵力,脚踏罡步,分别在四个方位上,用最快的速度,各自甩出一记流云袖。

    刹那间,劲风起,他的青布夹袍猎猎作响。

    胡宁等人只看到中间的空地上四面八方都充斥着先生的青色身影。好似有无数个先生或站,或立,或跳跃,或急奔……每一道身影动作各异。相同的是,它们都带着残影。

    好快的身法!胡宁的眼里全是惊艳。

    而余头他们则是恍然大悟——原来真正的施仙法是这样子的。以前看到的那些全是骗人的鬼把戏……

    突然间,他们听到沈云大喝一声“启”。

    应声,空地的正中间竟然出现了一个小小的龙卷风。

    透过它,众人依稀能看到沈云盘腿坐于其中。只见他双手依然是各自掐着一道指诀,交叉高举过头。

    这是信号!

    轮到他们合阵了!

    胡宁“趴”的跺脚。众人闭上眼睛,杂念全无,清风掌象潮水一般,绵绵不绝的打了出来。



    呼——,清风起。

    一道道清风,好比小溪入江河,加入了龙卷风里。

    后者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在变大,变大,再变大……

    最终,所有人都被龙卷风包括了进去。

    在月光的照耀之下,它好似一朵巨大的白玉兰的花骨朵,含苞欲放的挺立在寂静的深夜里。

    五星无上聚灵阵,启动成功!

    沈云长长的吁了一口气,仍然保持两道指诀相交叉,将之由头顶下落到胸前。

    而此时,胡宁刚好打完一遍清风掌。

    他睁开眼睛,看到沈云的手势变了,知道已经启阵成功,按下心中的喜悦,施令道:“坐!”

    没有别的意思。就是让大伙儿坐下来,歇一歇,调息静心养神。因为他们马上就要与北山镇的邪魔抢夺月华之力了。那绝对是一场硬仗。

    与刚才打清风掌不同,这个环节对齐不齐整,没有任何要求。不过,他们平常练习时,每次都是严格按照流程来的。所以,也一并练得齐斩斩的。

    话音刚落,所有人都席地而坐。不同的是,坐姿各有不同。胡宁在内的大多数人,是学着沈云的样子,盘腿而坐,两个脚心向上。他们的两只手自然而然的落在两个膝头之上,掌心同样向上。只有余头等三人,因为腿部受过伤,做不到中规中矩的盘起来,坐姿显得随意一些。但是,他们的两只手放在大腿上,也是保持掌心向上。

    启阵之后,他们要做的唯有静静等候。

    原本,在这一环节,沈云对他们的坐姿要求是:尽量放松,不拘形式,哪怕是躺着也行。但有一条,即,必须保持头脑的清醒,不能睡过去。

    结果,他们发现,合阵之后,累归累,但是身心舒畅得能飞起来。他们也试着尽量放松,随心所欲的摊开手脚,躺在地上。往往不出半刻钟,练功场上就是鼾声一片。

    经多次实验,他们发现象先生一样的盘腿而坐,既能放松,又能保持头脑清醒,不至于睡过去。于是,他们自行决定都采用这样的坐姿。

    对此,沈云果然没有任何意见。

    很快,所有人调匀了呼吸,真正空闲了下来。他们忍不住睁开眼睛,小心翼翼的察看启阵成功之后是什么样的情形。从他们的角度看过去,每个人都象是坐在一个梭状的乳白色巨茧里。哪怕是身边最近的那位同伴,也只能依稀辨别出一个淡墨样的身影来。

    短暂的错愕之后,他们几乎都是仰头去看头顶。换了一个角度,不复有乳白色的巨茧。他们看到的是一条由大到小,迅速缩小的白色管子。大的这一头,张着大口,立在他们头顶三尺来高的地方。小的那头却象是蜿蜒的伸向了夜空之中。

    再仔细一看,哪有什么白色管子哦?分明还是呼呼刮着的龙卷风!只是,它是倒过来的。

    总而言之,太玄妙了。真的是闻所未闻,见所未见。

    就在这时,耳畔再次响起沈云的声音:“月华之力下来了!”

    啊哈,真的抢到了!所有人不由精神为之一振。

    胆小些的,连忙闭上眼睛,按照先生之前的吩咐,接连做着深呼吸,以保持心绪的平稳。

    也有几个胆大的,比如胡宁,他们好奇的抬起头来,往上看。

    说时迟,道时快。一个比黄豆大不了多少的白色亮点出现在白色管子的最顶端。滋溜一下,它沿着管子迅速落了下来,后面还拖着长长的“尾巴”,好比一条亮白色的长练。

    胡宁愕然的瞪圆了双眼——这是月华之力?

    刹那间,长练的最前方已然抵近。它是圆柱形的,比大拇指粗不了多少。当它滑落到白色管子的最端头,也就是离胡宁的头顶三尺来远的地方时,陡然化成点点银光,飘然而下。

    顿时,胡宁好似回到了儿时。仲夏夜,他常常与小伙伴们结伴去后山玩耍。眼前的情景,象极了山脚漫天飞舞的萤火虫。

    他情不自禁的将双手高举过头,去接那些小小的银色光点。

    一片,两片……它们悄然无息的落在他的掌心里。

    掌心清清凉凉。

    好舒服!

    这只是开始。顷刻之间,越来越多的银色光点洒下来,或落在他的头顶,或落在他的肩膀,或落在他的后背之上……

    好似无数双温柔的小手在替自己做按摩。他忍不住“嗯咛”的哼了一声。

    听到自己的声音,胡宁迅速回过神来。

    低头察看,自己全身闪闪发光,象是镀上了一层银子。

    这些肯定就是月华之力!

    先生说,月华之力有治愈能力。自从练清风掌以后,他就充分体验到了。然而,没有哪一次象现在这般强烈。他能清楚的感觉到,后背上的那个老疤子在不断的变软变薄。

    照这样下去,用不了多久,这个无药可治,折磨了他好些年,令他多年来武艺不得寸进的暗伤便能痊愈。

    眼里好热。胡宁微仰着头,咬了咬牙,极力按住心中的感激,不叫自己心绪失常。

    原来头顶的那个“白色管子”是用来引导月华之力的!

    月华之力是月之精华,绝对是修仙的好宝贝。

    他万万没有想到,先生竟然无私的将如此珍贵的月华之力分给了他们这些凡人。

    托先生的福,他多年来的旧疾终于得治了!

    能用这么珍贵的月华之力来给一群凡人疗伤的仙官大人,普天之下,怕也只有先生了。

    十来息之后,胡宁感觉到后背完全轻松下来。没有厚重之感,不再麻木,不再与周边扯着拉着,他再也感觉不到老疤子的存在。

    他愣了一下,本能的反手去摸后背。

    当手摸到那一处时,他再也忍不住,眼泪滚滚而落。

    好多年来,他终于又能反手摸到自己的后背心了!

    然而,周边仍然是银光点点。它们前仆后继的落在他的身上,钻进他的身体里……

    胡宁正想出声,说,他的伤已好,请沈云收走月华之力。这时,一股恶臭骤然腾起。他没留神,险些被熏晕过去。

    好臭!

    他低头一看,立马找到了臭味的源头——他的手、胳膊……等裸露出来的肌肤上,正不断的往外分泌黑色的丝状物。

    这是……毕竟跟修士们混了几年,他的脑海里瞬间冒出两个字——淬体!

    机缘!绝对是大机缘!

    胡宁做梦也没有想到,自己竟然也有朝一日能淬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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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某峰多谢书友呢子a、云a6的平安符,谢谢!



    沈云对五星无上聚灵阵充满了信心。但他还是低估了此阵的威力。月华之力一下来,立马尽数涌入阵中。其中,有七成以灌顶之势,注入了阵心,也就是他的身上。其余的,平均分成二十分,注入到各阵点里。

    发觉这一情形之后,他吓了一大跳。

    他是幸运的:先是从紫瑛真君那里传承了大手印,能够随心所欲的从外界“借”用灵气、日月精华。日积月累,周身经脉得到了充分的锻炼,其柔韧度远远超过一般的大武宗;然后,又先后两次进入千年白果树精白柯的气海。两次洗髓伐筋下来,不但他的丹田、周身经络之柔韧度不让寻常的筑基期修士,而且身体的强横也大幅度提升,堪比上品法器。

    再加之,他有筑基三层的灵力撑着,故而,不怕这些凝成一条白练状的纯正月华之力,可以将之直接注入头顶的天灵穴灌顶,进行第三次洗髓伐筋。

    可是,看到余下的三成月华之力分成二十缕,第一缕都比成年男子的大拇指还要略微粗一些,齐刷刷的注入到了各阵点的引灵柱里,他差点儿跳了起来。

    胡宁他们虽然是武者,但是,严格的说起来,他们仍然是凡人。不管是身体的强横度,还是丹田、经脉的柔韧度,他们其实比普通的凡人好不了多少。一下子接纳这么多的月华之力,于他们来说,无异于将一只斗烧得血红的铁水浇到一只仅能容纳一升水的木碗里。其危险程度,可想而知!

    怎么办!沈云的心思转得飞快,搜肠刮肚的想着对策。

    然而,月华之力沿着各阵点的引灵柱下来的速度实在是太快了。是他这边的十倍还不止,根本就容不得多他想。

    沈云好久不曾碰到问题心慌过了。这回,他着着实实的慌乱起来。额头上象雨后春笋一般的冒着豆大的冷汗。

    完了!

    他只能绝望的瞪着那些飞速下落的月华之力:是我的错。我太自负,自以为能驾御得了五星无上聚灵阵,害死了阿五他们。

    眼见着,它们都已然抵达引灵柱的底端,就要向胡宁等人劈头盖脸的浇灌下去。

    孰料,就在这时,情形突变!

    那些月华之力无不雾化。它们化成一片闪闪发光的银色小光点,徐徐飞洒而下,极其轻柔的落到胡宁等人的头顶、双肩等身体各部。不一会儿,胡宁他们的周身覆盖上薄薄的一层,发出一圈淡淡的银色光晕。

    沈云看得真切,这些月华之力象春风化雨一般,悄然的滋润着胡宁他们。

    首当其冲的是替他们疗伤。

    胡宁等人都是久经沙场的老兵,身上或多或少的都带有旧伤暗疾。

    因伤势的不同,月华之力的消耗速度也各有不同。总的来说是,伤重一些的,多一些的,月华之力便消耗得又快又多。

    十来息之后,伤势较轻的胡宁等人,已然伤势痊愈。

    这时,月华之力继续内渗,先后进入经脉、丹田等处。所到之处,含在肌体、经脉里的废血、废渣,化成黑色的泥泞,通过肌肤上的毛孔,一丝丝的排出体外。

    也就是淬体了。

    沈云长长的吐出一口浊气,终于完全放下心来。祖师传下来的玉简里没有说明,五星无上聚灵阵还有这般操作,虛惊一场。

    没多时,他这边的月华之力也下来了。

    沈云敛心,将之尽数引入丹田里——月华之力被抢夺得一点也不剩,北山镇的那只邪魔不可能不会发觉。是以,眼下不是他洗髓伐筋的好时机。

    在祖师传下来的玉简里,有提到过将月华之力、灵力等储存在丹田里的经历。

    之前,他的丹田里满满当当的全是白雾状的五行灵气,不见一丝空隙。

    他寻思着,这应该是有无灵根的区别所在。对于祖师提到的法门,他也就只是看看而已。

    不料,经下午之变,他的丹田里突然空出来了那么大的一块来。

    虽然搞不懂是什么原故,但并不妨碍他翻出那枚玉简里,细细研读用丹田储存灵气等的法门,以备不时之需。

    很顺利的,浓郁如米浆的月华之力被引进丹田里,紧紧的凝聚为团。其体量堪比成年男子的拳头那么大。

    不过,紧接着,银白色的光团晃了晃,眼见着就轰的一下,重新散开。

    沈云右手的指诀仍然护在胸前,左手的指诀内旋,正对着丹田正中,飞快的祭起“凝”字诀。

    顿时,指尖迸出一道白色的灵光,嗖的钻进丹田里。

    一入丹田,它便象一张细丝渔网,罩在了那团踊踊欲动的光团之上。

    “啪”的一声,“渔网”紧收,牢牢的缚住光团。

    紧接着,白色的灵光一闪,细细的“渔网”消失不见了。

    光团稳稳当当的浮在灵气大光团的旁边。

    事毕。沈云睁开眼睛,抬眼再看各阵点。

    引灵柱已尽数散开,它们象一朵朵吐蕊绽放的白玉兰,散发出浓浓的……恶臭之味!

    呵呵,二十个人同时淬体,并且都是生平头一次淬体,从体内排出来的废物都在体表结了厚厚的一层壳,这味道能不大吗?

    不要说别人,这会儿,胡宁他们自己都被自己通身上下散发出来的臭味熏得“欲仙欲死”,呈浑浑噩噩之状。

    沈云一一细看众人的情形。

    见淬体已经全部结束,他呼的站起来,将双手的指诀再一次高举过头,大喝道:“五星无上聚灵阵,收!”

    呼——,一直笼着他们的龙卷风应声散去。

    狂风将胡宁他们身上结出来的黑色硬壳刮得粉碎,连同恶臭之味,一并带走了。

    胡宁他们齐齐回神,难以置信的低头去看自己身上的旧伤。

    好了,真的全好了!

    只是他们还来不及欢呼,沈云已然走到他们的面前,急声催促道:“走,快离开这里!”

    这是事先安排好了的。一是,沈云预料北山镇的那只邪魔吃了大亏,定会用最快的速度赶过来寻仇。他们不能连累丰成县的数万余口人,必须出城去,在半道上劫杀那只邪魔;二是,在南郊山坡上摆阵的那位,至今没有露过行迹。沈云担心他看到这边的动静,也会寻过来。不管是敌是友,眼下都不是与他有牵扯的时候。

    “是。”众人心中一凛,跟着他,仍然保持先前的阵列,纵身翻跃一人多高的青砖院墙。

    “哎呀”,余头轻呼。呃,老伤腿突然好了,身体又从未有过的轻盈,力量也陡然增加到不知深浅……总之,诸种因素叠加,他刚才的那一跃,竟然向冲天炮一般,直往月亮上飞窜。

    还好,虎子在一旁,眼疾手快的把他拉住了。

    两人相对一笑,都从对方那流光溢采的眸子看到了难以言状的喜悦与惊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