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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秋收进入尾声之后,沈云将赵宣又派去了省城。一来,要他探实开创门派的具体流程;二来,今夏,沈云名下的庄子皆获得了大丰收。光是大庄子便预计能出售十万石新粮。其余的几个庄子规模都不及大庄子,能出售的新粮要少一些,但加起来也有三十万石之多。各庄子的开销不小,银子象淌水一般的用掉,都指着这批新粮能换个好价钱,填补亏空。四十万石新粮不是一个小数目,需要去省城寻条稳妥的销路。

    赵宣明白两个任务的重要性,带着清风堂的人倾巢而出。

    沈云本人原本打算抽空再去一趟朝云观。不想,庄子里的事情一件接着一件,他竟然完全离不得身。

    头一桩事是,十里八乡的人们带着新粮,争先恐后的来“进奉”了。

    真的是争先恐后。大家或用肩担挑,或用小车推,在秋收结束后的第二天清晨,将大庄子附近的官道挤得水泄不通。那情形就象大年初一抢“头香”似的。

    问事堂是头一个“沦陷”的。大清早的,外面的空坪上,黑鸦鸦的挤满了人。吓得当值的管事都不敢开门,使了人悄内的从后门跑回庄子里去禀报堂主李忆。

    后者听了,也是一头雾水:好端端的,乡邻们这是唱的哪一出啊?

    他急匆匆的赶到问事堂。

    结果,光一露脸,便被三个村的乡老们给围住了。

    “李堂主,早!”

    “您来了!”

    ……

    自从问事堂成立,乡老们只要得了空,便会跑过来坐坐。上至“仙府的仙差大人们又到我们村子收税了”这等大事,下至“我家的母鸡昨天没有下蛋”之类的鸡毛蒜皮,他们都要来问事堂说道说道。实在是没事,他们也要过来说一声“今来村子里平安无事”。于是,个个在李忆面前混成了熟面孔。

    李忆也没跟他们客套,指着地上的担子、小车,开门见山的问道:“各位贤乡邻,这是做什么呢?”

    乡老们知道他是个和气人,笑嘻嘻的抢着答道:“大伙儿给神仙大人进奉啊。”

    “托神仙大人庇佑,今年春夏没下几滴雨,我们不但没有遭灾,而且收成比往年都好,得了大丰收。我们从心底里感激神仙大人呢,诚心诚意的奉上一半的收成。”

    “请李堂主大人务必将大伙儿的心意说给神仙大人听。”

    听到“一半的收成”,李忆的眉头不由跳了跳——若是一两升米的谢仪,收也就收了。这一半的收成……他哪敢做主?

    说话间,又有不少人肩挑手推的挤了进来。照这情形,用不了多久,庄子的外面连针都插不下了。这么多的人,带着数量众多的新粮一涌而入……李忆打了个哆嗦,实话相告:“各位贤乡邻,你们的意思,我知晓了。请贤乡邻在此稍等片刻,容我马上禀报我家主公。”

    所有人都知道,他家主公就是神仙大人。闻言,围在他周边的人无不虔诚的作揖:“有劳李堂主大人。”

    李忆从人群里出来,背顶着无数炙热的目光,提着袍角,快步而又不失从容的进了庄子。

    一进庄子门,脱离了外面的人们的视线,他立刻施展轻功,全速跑向正院。

    当赶到正院的大门前时,他已然跑得上气不接下气。

    旺子守在大门外面,一见到他,挥着手,急声招呼道:“李堂主,主人在正房等您。”

    看来主公已经知道了外面的变故。李忆脚下不停,飞一般的冲进了正院。

    “不急,先坐下来,喝口水。”沈云果然端坐在正房。见他满头大汗,气喘如牛,笑着指了指桌上的白瓷大盖碗。

    闻言,李忆乱糟糟的心瞬间安定下来。他不好意思的告了罪,在惯坐的位置上坐下来,静心调息,待气喘匀了,端起大盖碗,喝了一大口温热的茶水。

    此时,思绪也理清了。他简要的汇报了外面的情况。

    沈云听完,指示道:“既然他们是诚心送礼,不收的话,就是我们失礼了。你们只管照单全收就是。只是,谁送了多少,是新粮,还是陈米,一是要如实造册登记,二是要核实清楚。”

    李忆心里着了大急。与十里八乡的人打交道多了,对于此地的民风,他最熟悉不过。乡邻们不约而同的送上这么厚重的礼物,绝对是有事相求,并且是大事。他担心,这礼不好收,收了之后,怕全烧坏手。

    想了想,他委婉的提醒道:“只是,他们送来的粮食不是小数目,十个问事堂也堆放不下。”

    沈云知道他的意思,只是这会儿还没到点破的时候,故而只能照着字面上的意思回复:“无事,我叫齐伯帮你去腾一块空地出来。”顿了顿,又道,“唔,那么多人聚在一起,莫生乱子才好。我叫老罗带人去帮你们维持秩序。”

    “是。”李忆不是头天追随他做事,听他这么一说,提着的心反而落到了实处。

    回到问事堂后,他将堂里的人都分派了任务,过称、记帐……接连两天里,问事堂上下无不忙得跟个陀螺似的,连喝口水的工夫都没有。

    战果斐然。两天的时间里,他们总共收了四十万石的“进奉”。

    齐伯看着堆积如山的新粮,生平头一次因为手里的粮食太多了,而发了愁。

    “云哥儿,这么多的粮食露天放着……也不是个事儿啊。”他本来想说“万一落雨,或者走水,可怎么办啊”,话到嘴边,觉得太不吉利了,他赶紧的给咽了回去。

    不料,沈云却不以为然的笑道:“放心,总共也摆不了几天。齐伯,你带着人,去库房里,把春天施粥的家什都清理出来。”

    齐伯马上明白过来:“您要再施粥?”

    他心里很清楚,今年上半年其实是大旱。那些乡老们并没有夸大其辞。方圆这一带全是因为云哥儿派他们出去用雨符浇田,所以,才没遭罪。远一些的地方,一片赤地。据说,河水见了底,水田里随处可见一尺多深的裂缝。因为仙府在官道上设了关卡,层层阻拦,所以,才没有逃到这边来。

    沈云点头:“乡邻们的‘进奉’都送到我们这里来了。你说,仙府还会拦住灾民吗?只怕比春上的时候,人数要多得多。我们早些做准备,免得到时手忙脚乱,应付不过来。”

    齐伯气极:“我说他们怎么争着抢着往我们这里送粮食呢!亏我们一直处处照顾着他们……”

    沈云却打断道:“就算他们一颗谷子也不送给我们。仙府几次派人来庄子里收税,都没有得逞。他们突然不派人来了,只怕早就生了将灾民引到这边来的心思。乡邻们熟知仙府的作派,送一半的收成给我们,寻求庇护,其实也是帮了我们的大忙。”

    这一点,齐伯表示完全赞同——施粥的消耗有多大,春上的时候,他亲自体验过了。这回的灾民比春上的时候,绝对只多不少。届时,单靠庄子里的粮食撑着,今年上半年,大伙儿绝对是白忙活一场不说,还会赔上老本。



    沈云没看错仙府。果不其然,周边诸县的仙府大老爷们就是打得这个主意。

    两天后,春望县的大老爷派了师爷上门收税。

    他的声势非常之大,坐着一顶竹轿,被百来号全副武装的仙符兵簇拥着。

    可惜,他们一行人连庄子的大门都没有摸着。

    他们才踏上护城沟外面的空坪,等候多时的神箭营齐刷刷的从护墙上现身。并且也是全副武装。

    “哗啦啦……”

    搭箭开弓,箭指他们。

    烈日下,箭尖闪着刺眼的寒光。

    师爷吓得连轿子都不敢下,尖叫着“回去,速速回去”。

    他带头跑了,陪同来的仙符兵自然是丢盔弃甲,跑得更快。

    转眼的工夫,地上留下一地的装备。

    待这些废物早得没了影,王长老下令收兵。他忧心忡忡的回到主院,向沈云复命。末了,苦着脸进谏道:“主公,只怕这遭我们将仙府得罪狠了。他们不是什么善茬,定会加倍报复回来。”

    “我们接受了他们的敲诈,他们就会放过我们吗?”沈云反问道。

    王长老愣了一下,很快的摇头:“从官道上设置关卡的位置来看,他们只怕早就生了将灾民引到我们这里来的心思。而且,他们要想遮掩灾情,也只有将灾民引到我们这里。”

    齐伯在长老会上提出做好施粥的准备时,他便带了两个人去官道上查看。仙府的蛇蝎心思立刻彰显无遗。

    所以,是他想差了。

    “对不起,主公。”他连忙起身,抱拳告罪,“是我只想着害怕,却没有想到,仙府早就视我们为砧板上的鱼肉。在他们面前,我们是一步也退不得。”

    仙府是早就容不下他们了。不管他们这回退不退让,仙府对他们的处置都是一样的:只要他们这回退让了,仙府定会如附骨之疽,纠缠上来。以他们的贪婪,不将庄子里的最后一个铜板榨干,是不会收手的。然后,他们再暗中唆使周边的灾民过来“吃大户”,错灾民之后,杀人灭口;而如果他们依然不理会,仙府会直接将灾民引过来,还是“吃大户”,杀人毁家,以泄他们的心头之恨。

    这起子黑心肠的东西!王长老头一次恨毒了他们。

    接下来的事态,果然如他们预料的一样。五天之后,官道上,灾民如潮水一般的涌来。

    从去年的虫灾,到今年春夏的旱灾,他们早已熬到了极限。听说这里有吃的,所有人的眼睛都绿了,心里只有一个声音在叫嚣“去,快去,快快去”。于是,关卡一撤,不管男女老少,都嗷嗷的往这边赶。

    丁叔早就带着人盯着官道上的动静。是以,等灾民们赶过来时,齐伯他们早就做好准备。

    春上的那次施粥,大家都积累了不少经验。而这一次,还多了一样新内容,即,红榜。

    早在两天前,问事堂便将十里八乡的“进奉”一五一十的用大红纸抄录了出来,张贴在问事堂外面的墙上。红榜的名字,也是由此而来。

    同时,苏老三他们骑了马,去十里八乡走村串户,大力宣传红榜。

    一下子,乡邻们的目光全被抓住了。这一带的乡老们又是齐聚问事堂,询问红榜是做什么用的。

    李忆就等着他们来问呢。乘机宣布,据可靠情报,大批的灾民正在赶来的路上。庄子里准备搭粥棚,救济灾民。红榜上写着的全是赞助了这次施粥的善心人的名字。一个村子假如有半数以上的人,在红榜上录有名字,那么,在施粥期间,该村子都会被庄子里的巡逻队纳入巡逻的范围。

    乡老们组织村民们拿出一半的收成“进奉”,求的就是这一桩。闻言,无不大赞特赞,纷纷向庄子方向叩头拜谢。

    “除此之外,红榜上有名字的人,可以参加施粥。并且,可以兑换三倍的劳工。”李忆将他们扶起来后,接着宣告,“比如说,在红榜上有名字的一个成年男丁,在施粥时,帮着做了一天的事,那么,事后,他能兑换到三个成年男丁劳作一天;如果是成年女子的话,则同样能兑换到三个成年女子劳作一天,或者兑换到三个成年男丁劳作半天。”

    竟有这等好事!乡老们好奇极了:“兑换来的劳工,能用来做什么呢?是随时都能取用吗?”

    李忆轻轻摇头:“兑换的劳工,由我们问事堂统一安排。所做的事,也是统一的。今年,我们问事堂征集的劳工是打算一条水渠。如果你们村子里积赚了足够修一条水渠的劳工,那么,可以向我们问事堂申请,参加这次的修水渠。如果不够的话,那么,只能暂且记下来,存到明年再用。”

    必须足够哇!春上的时候,乡老们都是亲眼见证过的。大庄子的信用,绝对值得信赖。问清楚如何参加这次的施粥之后,他们再也坐不住了,纷纷起身告辞。他们急匆匆的回到村子里,组织村民们报名参加这次的施粥。

    于是,施粥人手不够的问题得到了圆满的解决。

    当灾民大军浩浩荡荡的赶到时,路边,粥棚搭好了,粥米飘香。施粥的、维持秩序的、宣传劳力换白面馒头、劳力换谷种的、看病施药的……一切都是井然有序。

    这时,奉命藏在暗处的王长老和吴长老,果真看到人群里混有一些人。与绝大多数的灾民不同,他们看着面有菜色,却脚步沉稳有力,心思很明显的既不在香喷喷的白米粥上,也不在劳力换白面馒头和谷种上。最重要的是,他们目光躲闪,时不时的说着“别傻了,怎么可能有这等好事”之类的风凉话。

    主公说的三条,这些家伙全部中了。所以,他们绝对是仙府暗插在灾民队伍里的细作。为的是暗中使坏,鼓动灾民闹事。

    王长老和吴长老恨得牙根直痒痒。挥挥手,示意一同埋伏的神箭营将士们擦亮眼睛。这些家伙,存心坏事,发现一个,立刻抓一个。

    抓捕的方案早就预定好了:神箭营的将士们也是灾民装扮。发现行迹可疑之人,以小队为单位,悄悄靠过去,然后以迅雷不及掩耳之速度将人直接敲晕,架走。

    真正的灾民看到吃的,眼珠都快要贴上去了,哪里还看得到旁的?所以,根本就没有发现有人被这般飞快的架走了。



    农田里真正闲下来的时候不多。不过,秋种之后,田里的活计相对要少一些,也算得上较为空闲的一段时间。因为问事堂早早的做了宣传。“劳力三倍兑换,修水渠”,在十里八乡里,连三尺小童都知道。所以,在乡老们的大力组织之下,几乎所有的劳力都参与了进来。

    一是因为曾经相同的遭遇,令人们生了恻隐之心;二是乡老们的督促,同时,大家也都指望着自己的村里能在神仙大人的帮助下,修一条水渠。所有人都听从指挥,安排做什么,就做什么,并且做事卖力得很。

    总的来说,他们与庄子上的人一样,也大致被分为三大组。第一组,主要以有点儿手艺的成年男子为主。他们加入到庄子里的“棚户队”里来。主要负责搭棚子,以及砍伐竹子、木材等周边事务;第二组,以女子居多。她们被派到了女营,洗米、煮粥、施粥……主要在粥棚里忙活;第三组,包括乡老们和精壮的成年男子。他们要么对村子里的情况非常熟悉,要么相对来说,身手较好。他们编到“维安队”,协助老罗率领的巡逻队,负责本村的安全。

    涌来的灾民呈源源不断之势。因为庄子里这回做足了准备,投入的人力、物力相当之多,所以,灾民都被妥当的安置了下来。

    当然消耗也是相当惊人的。齐伯负责全场的调度。他手里揣着一个小帐本,详细的记载了各类物资的开销。

    以棚户队为例,在灾民抵达之前,他们已经忙活了三天,共搭出各类棚子三千七百座。在灾民抵达之后,他们没有停下来,继续搭棚子。第一天,便搭了各类棚子一千五百座。结果,到第一天的傍晚时分,棚户队的帐目这一栏显示,只剩下药棚十座,灾民安置棚一千零三座,粥棚七座。

    照这样的情形,明天如果再来同样数目的灾民,大多数的新灾民只能露宿。

    春上的时候,他经历过一次施粥,可以说已经非常了解灾民的心思。

    人心非常有意思。在饿到死边转的时候,只要有一碗粥,就相当满足了。然而,接连吃了两顿饱粥之后,人的心思立马就多了起来。想着的是,明天还有没有得吃,晚上住哪里。如果别人能住棚子里,而自己却没有,只能白天顶着烈日,晚上露水吧叽的露天里睡着,往往心态一下子就会崩坏掉。大多数人可能畏惧形势,暂时不敢表现出来。但是,心里却是存下了怨气的。如果有人在旁边挑唆几句,从来不敢做的事,这时却是敢做的。

    所以,别的不说,灾民安置棚一定要加快搭建。

    他向沈云汇报了自己的解决办法:

    一是,从接下来开始,提升安置棚的人数。

    现在是按每座安置棚里安置二十个成年人的标准。十岁以上的,不论男女,皆参照成年人安置;十年以下的,也是不论男女,参照成年人的标准减半。

    他亲自考察过了。即便是安置二十个成年人的安置棚也并不显得拥挤。他以为,可以适时将新的安置棚的人数提升到二十二人。

    这样的话,以一千座灾民安置棚为例,可以多安置两千人。一百座安置棚便节省下来了。

    而且还不明显,不会让后来的灾民心里产生“厚此薄彼”的心理。

    光是提升每座棚子的安置人手,还远远不够。他的第二条办法是,棚户组的工作时间延长。前三天,都是吃过晚饭后,便散了,各回各家休息。从今天开始,吃过晚饭后,再点着火把,接着做两个时辰。散工后,加一顿宵夜,并且组织大家就歇在工地上,不回家了。

    还有就是,他觉得当前主要以安置灾民为主,所以,他提议,取消药棚等附属设施,叫棚户队全力搭建灾民安置棚。

    之所以有这个想法,也是因为庄子里懂得医药的人手已全部被他派了出去。再增设药棚的话,已无人可派。

    这次施粥,沈云没有亲自出面。他担心仙府那边生事,寸步不离的守在主院里,亲自把守小五行阵。同时,每隔半个时辰,将神识抽凝成丝,巡视一下施粥现场。

    齐伯说的这些情况,他都心里有数。听完汇报后,他大力的称赞了齐伯对于全场的把控与应对,并指示:同意办法一和办法二。至于,药棚等附属设施,一样也不能省。

    理由是,从第一天的情况来看,他们事先对灾民的身体状态的评估还是有些高了。事实上,大多数的灾民们从去年就已遭了灾。他们熬到现在,已是极限。身体非常之糟糕。所以,每一百座安置棚配一座药棚是绝对不能再少了。

    至于缺的人手,他也给出了两条解决之道,一是,从已有的药棚里抽调人手。将原有的五人一组,负责一座药棚,改为四人一组,负责一座药棚;二是,从现在的情况来看,周边诸县的灾民都被仙府驱赶到了这里来。附近的几座庄子的赈灾压力要小得多。可以紧急就近从其他的庄子里寻求支援。

    “今天,大家的表现都可圈可点。从丁叔他们送回来的情报来看,接下来的三四天里,灾民的人数会只增不减。所以,务必叫大家坚持再坚持。等扛过头几天,形势将渐渐稳定下来。到时,除了米粮的压力将持续的有增无减之外,其余的情况会略有好转。”他如是鼓励道。

    他说的全是实话。春上的施粥,他必须亲力亲为。然而,这一次,他完全退居了幕后,一切的事务皆由长老会主持。不管是前几天的准备情况,还是第一天的赈灾,都完全达到了他的预期。他是真的非常满意。

    事实再一次证明,民力不可估。尤其是被充分调动起来的人的力量。

    看到外面忙碌而又充满活力的场面,他是从心底里感到高兴。因为他觉得,外面的情形,最好的证明了,一直以来,自己探索的方向是对的。

    仅凭一己之力,做行侠仗义之事,太过有限;将一切能调动起来的人都调动起来,能帮助的人,那就相当可观了。换从以前在仙都的时候,他哪里敢想象,自己能大手笔的救助安置这么多的灾民!绝对是想都不敢想。

    想来仙府里的大老爷们也不相信的。他们一直按兵不动,就是想用这条毒计,兵不血刃的除了他这股突然崛起的神秘势力。

    “是。”齐伯也知道形势不容乐观。但是,听了沈云的话,他信心大增,心中的焦虑顿时散去了一大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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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沈云对灾情的分析很是准确。头四天,灾民的数量一直都是迅速增加。第五天增加的人数与第四天持平,从第六天开始,增加的人数开始迅速减少。如此过了小半个月,灾民的人数终于基本上稳定了。

    此时,连绵十里的官道两边全搭上了简易的木棚子。而汇集的灾民人数也达到十六万之多。

    再加上附近三个庄子分担的灾民,沈云他们这次总共的赈灾人数达到了二十三万之多。

    于私人赈灾来说,这绝对是壮举。然而,周边诸县的仙府不但不给予支持,反而在灾民全聚集过来后,几乎是立刻又重新封锁了周边的官道。

    他们的意图再明显不过了。

    丁叔传回消息后,长老会几乎是炸了锅。

    连向来主张“和气生财”,平时说话最为和气,嘴里从不吐脏字的问事堂堂主李忆也破了功,大骂:“该千刀杀的!”

    所有人都心知肚明,二十三万张嘴,哪有那么容易养活?

    而赈灾这种事情,半途而废,其后果哪里仅仅是前功尽弃?

    二十多万饿了半年的嘴,才吃上几天饭,此时一旦断了顿,那是分分秒变洪水猛兽的节奏哇。

    仙府之用心,不可谓不歹毒之极。

    在他们的眼里,二十多万灾民的性命,还有这十里八乡的民众的性命,都算得了什么!

    众长老是越想越生气。

    更让他们生气的是,明明知道仙府的险恶意图,大家凑在一起,却是束手无策。

    怎么办!

    冷静下来后,吴长老首先提议:“仙府打定主意要封锁消息,生生的耗掉我们的粮草,激起灾民暴乱。我们不能让他们得逞。我提议,给宣爷传讯,请他在省城将春望县等仙府的恶行公诸于世。”

    他的提议马上得到了王长老等人的赞同。

    “对,不能叫仙府的诡计得逞。”

    “他们想把我们救济灾民的事情捂烂在锅里,我们偏不叫他们如意。”

    “就是要让世人的指头戳烂他们的背。”

    齐伯也觉得这个法子好,点头赞道:“我就不信省城的大老爷也跟这起子黑心肝的东西一样。只要宣爷去省城的仙府大老爷告状,这些东西绝对会老实下来,乖乖的给我们解除封锁。”

    想出解除封锁的有力途径之后,大家象是被齐齐的打开了思路,纷纷各抒已见。

    有说,此时正是夏粮上市之际,粮价最为便宜,可以组织人手去没有受灾的县市买粮。这样的话,能多撑一些时日;

    也有说,担心仙府一计不成,又生一计。务必要加强巡逻警戒;

    还有的说,供给二十几万灾民,消耗巨大,庄子里吃力得很。省城的人们相对来说富庶些,有钱的人也多,可以让宣爷在省城发起募捐。

    整理之后,齐伯在散会后,请了吴长老、李忆一道,第一时间向沈云汇报。

    沈云听完,叹了一口气:“他们胆敢这般联手驱赶灾民,只怕是得了省城方面的默许。”

    真要是这样的话,宣爷告状还管用吗?齐伯闻言,傻了眼:“真,真会这样?那,我们老百姓还有说理的地方吗?”

    沈云看着他,很认真的反问道:“仙府是让老百姓说理的地方吗?”

    齐伯默然。

    “主公分析得极是。没有省城的大老爷压着,他们也不敢在大半年一直这般明目张胆的封锁灾情,不准灾民外出逃荒。”吴长老在一旁握了握拳头,“省城的大老爷定是向着他们的。如此一来,只怕省城里的人们也不敢为我们说话。”是他想差了。亏他活到几十岁,连“天下乌鸦一般黑”,“官官相护”的道理也没参透,还对这些只知道骑在人们头上做威做福的官老爷们抱有期待。

    “乡邻们也都知道官道被封锁的消息。光是今天上午,就有十几位乡老向我询问此事。”李忆忧心忡忡的说道,“我观他们象是生了退意。”

    “那绝对不行啊。”吴长老好紧张,“这次赈灾,我们的人手只是起了骨干作用。这十里八乡的乡邻们才是做事的主力。赈灾绝对离不开他们。”

    对此,负责全盘调度的齐伯最为清楚不过。他使劲的点头:“嗯哪。”

    三人,六只眼睛,都不约而同的盯着沈云。

    他们早就忘了他们的主公不过是个十四五岁的少年。风风雨雨之后,在他们的心里,这个面相葱嫩的少年已是无所不能,俨然成了他们的主心骨。

    沈云这次也没有让他们失望。

    闻言,他微微一笑,抚掌说道:“我发现,仙府还做不到行事无所顾忌。”顿了顿,话锋一转,说起省城的八卦来,“我刚刚跟伯堂传讯过了。他说,三天前,仙门在省城也成立了理事处。”

    都什么时候了,云哥儿怎么还管这些不相干的事!齐伯纳闷极了。

    吴长老一听,眼前不由一亮,喜道:“主公的意思是,引仙门对付仙府?”

    李忆却不赞同的摇了摇头:“只怕不易。据我所知,仙门明面上是不管凡俗之事的。不过,也不是完全没有用。至少仙门私底下也不会完全不管,应该会接济我们一些米粮。”

    沈云赞许的看了他一眼:“李堂主所言极是。如果是寻常的凡人百姓找上他们,仙门确实会如此行事。但我们不同。我们是仙门之下的一个门派。我们在凡人界遇到了麻烦,不找仙门的理事处出头,找谁?”

    什么!三人被他突然放出来的这个惊天消息惊得目瞪口呆。

    啊啊啊,这是什么时候的事?

    “我,我们是仙门里的一个门派?”吴长老最先反应过来。老脸涨得通红,他拼命压制住内心的狂喜,“什么,什么门派?”

    “青木派。”沈云笑了笑,“这次,我派伯堂去省城,除了寻找卖粮的路子,还有一个任务,叫他打探仙庭放开门派之禁的消息。早些天,伯堂传讯回来了。我们交纳两百万两白银的保金,就能在仙庭登记,成立门派。而仙门的理事处成立之后,便放出了消息,愿意接引一定数量的凡人门派去仙山。条件是,这些门派必须加入仙门。之前,我一直在犹豫,要不要加入仙门。现在看来,唯有加入仙门,才能破了我们当前的危局。”

    “仙门的接引,是有要求的吧?”平生的愿意眼见着就要成了真,吴长老兴奋得几乎要晕过去。不过,他尚有一丝清明在,紧张的问道。

    “唔,这个我有办法。”沈云含糊的应道。泰阳真君的保书,就是通往仙门的坦途,一经传开,势必会招来众多门派不死不休的抢夺。所以,必须得捂死了,谁也不能告诉。

    没有人再追问。三人已然乐得快要昏过去。

    虽然主公从来没有说过,但是,大家在心里都坚信,主公与仙门绝对有着强大的关系。说不定,主公本来就是仙门里的人。

    他们对于他的这句话,深信不疑。



    沈云原本没打算这么快亮出青木派,更不用说加入仙门。

    因为他觉得眼下的时机并不合适。

    除了不信任仙庭,想要关望一段时间,最主要的还是他自身的条件不够成熟。

    一是,他本身的实力不够强大,还不足以在这个乱世之中,公开的开山立派。

    再者,他所拥有的势力尚处于蓄势的发展初期。

    在这个阶段,他觉得应当低调行事,闷声发展实力。事实上,他也是这么做的。

    可是,树欲静,而风不止。

    仙庭及它豢养的各级仙府对于寻常民众的盘剥与欺压与日俱增,如今已发展到了恨不得铲地三尺的地步。没有任何靠山、背景的他,在他们的眼里,分明就是一头待宰的羔羊。不管是在仙都,还是在菱洲,都容不得他,还有他的势力慢慢发展。

    这次的赈灾,就是春望县等周边诸县的仙府联手设计的一个局。

    他们定计之前,肯定是详细调查过他的。

    在仙府那边的备案中,他只是一个从仙都新迁徒过来的外地人。

    通过春上的施粥,他们既看到了他的财力,也看出了他在本地完全没有根基可言。

    那时,他们应当就已经圈定了他。

    只是被他布设的小五行阵镇住了,不敢冒然行事。

    之前,春望县的仙府多次派人来大庄子里收税,就是他们对他的试探。

    结果,他们发现,出面的齐伯等人,都只是些中高阶的凡人武者而已。

    都说一个好汉三个帮。庄子里没有修士出入。这样,即便他这个从未公开露过面的庄子主人是金丹真人,在他们的合围之下,也将是孤掌难鸣。

    是以,他们的布局开始了。

    而沈云早在春天施粥的时候,就已预料到了这些家伙必定心怀不轨。是以,他抓紧时间,用劳力换馒头、换种子等手段,加快了庄子的防备建设。

    孰料,他到底还是太年轻,见得世面太少了,以至于完全低估了这些家伙的贪婪、无耻与胆大妄为。

    他以为最多就是夏收之后,这些家伙动用仙符兵围攻他名下的庄子,以收税为名,实则强行敲诈他而已。

    却不曾想到,周边诸县的仙府,甚至极可有能还包括了他们的上级仙府,打的一箭三鸟的如意算盘:先是借着灾民的手,彻底灭掉他;然后,再以平定暴民为由,合情合理的剿杀灾民;灾民既已被屠杀殆尽,何来的灾情?从去年到今年夏天,接连的天灾,他们既不上报,也没有采取任何的赈灾措施。这个事实自然也就遮掩过去了。至于无灾无难的,为什么会激起二十几万贱民暴动,在死无对证之下,还不是听凭他们怎么说,怎么写。

    有春上的施粥在前,他们完全不担心沈云不会入局。退一步,即便沈云不入局,不主动赈灾,他们也会驱赶灾民过来,制造贱民暴动的局面。

    可以说,春上的施粥彻底引发了这些家伙的贪念。

    但是,沈云还是不后悔。

    因为现在看来,不管他施不施粥,这些恨不得铲地三尺的捞钱的大老爷们也会在他成势之前动手。

    更重要的是,他也做不到,自己吃饱穿暖,却任受灾的乡邻们在自己的眼前饿死、冻死。他若是那样做,就等于是背离叛了自己努力变强的初心。

    更何况,他迟早都是要去仙山的。现在,加入仙门,不过是将这个计划提前了许多而已。

    沈云拿定主意后,开始着手准备。

    头一条,这件事必须暗中进行。他可以想象,若是那些磨刀霍霍的大老爷们提前收到了风声,势必使尽一切办法加以阻拦。于他来说,就是平白的多生出一些周折来。

    是以,他吩咐齐伯他们三个,这件事暂且不能传出这间屋子。

    三人都知道这里头的厉害,郑重的应下了。

    因为大老爷们行的是借刀杀人之计。所以,在灾民暴动之前,他们绝对是不会亲自动手的。眼下,灾民得到了较好的安置。混在灾民队伍里的那些仙府细作基本上被清理了出来。大多数灾民的情绪比较稳定。有相当一部分的灾民甚至已经参加劳力换馒头、换粮种等活动,信心满满的计划着返乡。

    故而,沈云估计,在粮食耗尽之前,庄子里的形势都会比较稳定。

    以齐伯为首的长老会不管是在庄子里,还是在十里八乡,越来越有威信。只要不出大变故,他们完全可以维持住眼下的局面。

    眼下,庄子里的粮食还能撑上十天半月的。其他庄子调度过来的粮食也已在路上。到时,又能多撑上十来天。

    二十多天,应该足够实现加入仙门的计划了吧?沈云决定连夜动身,亲自去省城执行计划。

    于是,替他遮掩行迹的任务,便交给了齐伯他们三个。

    此事的难度不大。因为自从春耕之后,沈云基本上将庄子的管理下放给了长老会。他自己对外宣传闭关习武,实则是移居幕后,很少直接在人前,参与具体的事务。庄子上下早已习惯。至于庄子外面的人,更是从未见过他的真容,一直以“神仙大人”相称。现在,他就是站在他们面前,他们也绝想不到,自己顶礼膜拜的“神仙大人”是个乳臭未干的毛头小子。

    齐伯他们三个本来就是他的心腹,对他言听计从。更何况,他此行全是为了加入仙门。三人皆充满了期待。接到任务后,无不满口应下。

    当晚,夜幕降临之后,沈云换上夜行服,悄然的出了庄子。

    担心过仙府的关卡时节外生枝,他没有走官道,而是走小道。

    走之前,他特意给赵宣传讯,告之自己的行程。

    也幸亏他传了讯。因为很快,赵宣回讯,禀报说,仙府宣布放开门派禁令之后,省城的四座城门也设了关卡。不管是进城的,还是出城的,只要是武者身份,便盘查得非常仔细,轻易进出不得。

    沈云现在用的路引是在仙都换的。上面还是鸿云武馆游学弟子的身份。这样的路引,肯定进不了城。

    好在,赵宣很快又传讯过来,说,他做了一个假身份,能自由进出城门。明天,他出城来接沈云。请沈云示下碰头的地点。

    第二天的上午,沈云赶到约好的地头。赵宣亲自驾着一辆青布小马车已等候多时。

    坐着这辆马车,他顺利的进了城。



    沈云觉得很奇怪,据叶罡之前透出的内幕,仙庭放开门派之禁,其主要目的是为了大举圈钱。可是,省城严格盘查进出城门的武者,貌似与仙庭的法令相抵触啊。

    他问赵宣:“他们为什么要盘查进出城门的武者?是因为仙庭放开门派之禁吗?”

    赵宣摇头,脸色凝重的答道:“主公,我觉得他们是冲着我们来的。”

    “什么?”沈云好不意外,不由坐直了身子。

    “几天前,城里突然传出我们那边从去年到今年,大灾小难不断,饿殍遍野的消息。紧接着,仙府便出动了大量的黑衣卫。一夜之间,这则消息便无声无息了。第二天,四门开始设关卡,盘查进出的武者。”赵宣答道,“因为您说马上就要来省城,而且我这边也一直没有查到消息的来源。再加之,这件事蹊跷得很。我看不透,想着等您来了省城面禀,所以,昨天传讯时,没有向您详细禀报。”

    沈云闻言,又靠回车厢壁,双眼微合,在心里飞快的琢磨起来。

    赵宣追随他已久,知道他这是在动脑子想事,便也不再说话,陪坐在一旁。为了接主公进城,他从昨天接到传讯开始就忙活开来,四处打点,可以说一夜没有合眼。今天一大早又出了城。现在总算将主公顺顺当当的接进了城,紧绷的心弦骤然放松,他只觉得乏得很。不过,他知道主公等下会有问题询问,所以,强打起精神,不让自己现出一丝倦意。

    不一会儿,沈云复又睁开眼睛,出声问道:“仙门的理事处那边呢?他们对于这件事是何态度,你有打探到吗?”

    赵宣愣了一下,又是摇头:“仙门不是不理凡俗之事吗?”接着解释道,“我见仙府盘查的是凡人武者,以为放出灾情的是鸿云武馆,所以……”说着说着,脸上现出懊恼的神色,“哎呀”一声截住了后面的话,伸手去拍自己的额头,“我真是蠢!鸿云武馆已不复从前,现在跟仙府日益走近,怎么可能帮我们说话!怪不得忙活了几天,什么也没查出来。”

    一下子,乏意尽消。他两眼亮晶晶的说道:“我马上将人都收回来,想办法去仙门理事处打探。”

    说话容易,做事难。这个任务的难度非比寻常。仙门理事处里头个个都是货真价实的仙官大人。他,还有他的那帮手下,却都是凡人。想要混进仙门理事处里刺探情报……光是想想,都觉得刺激得很。这回,若是得手,真的可以够他得瑟一辈子了。

    沈云也想到了这一层,摆手说道:“罢了。我们要加入仙门,暂且不要节外生枝的好。”

    赵宣明白他的爱护之心,笑了笑:“是我不知天高地厚。”

    “等我们加入了仙门,理事处这边,你们清风堂定是要给我盯紧了的。但凡有些点风吹草动,都要第一时间告诉我。”沈云说道。

    “是。”赵宣高兴的接了任务。

    说话间,他们在省城置办的院子到了。沈云赶了一夜的急路,也乏了。再加之,赵宣禀报说,去仙府登记门派的事情已经全打点好了。是以,他当即进了主院,连身上的夜行服也顾不得换,倒头补觉。

    赵宣忙着收拢人手,安置好他后,又急匆匆的出了门。

    待到沈云醒来,已是傍晚时分。

    刚一睁开眼睛,便闻到一阵烤肉的香味自窗户外边飘进来。他伸了个懒腰,飞快的去耳房洗了个战斗澡,换上干净的衣裳,出了正屋。

    此刻晚霞满天,凉风习习。赵宣领着墨池在门廊上忙活着。一个倒酒,一个麻利的摆碗筷。

    “今天我们烤了一头羊。我猜着您也差不多睡饱了,所以,叫他们将羊肉片好,送了过来。”前者起身笑道,“梅子酒是在前街的酒肆里打的。据伙计说,味道甘醇,用来就烤羊肉最好不过了。”

    那里临时支了一张小四方木桌子。桌上摆着一大盆热气腾腾,烤得焦黄油亮的羊肉。光是看着,就令人口舌生津。沈云不由快步走了过去。

    赵宣见状,亲手奉上一双筷子:“主公尝尝。”

    “你也请坐,一起吃。”沈云没有跟他客气,在桌边坐下来,夹了一筷子,吃了一大口。

    焦香细滑,油水汪汪,十分融口。他眉开眼笑的赞道:“好吃!”再次招呼道,“先吃饭。吃饱饭,再说事。”

    “是。”赵宣也笑了,心道:原来主公也有孩子气十足的时候。

    主公有着与年岁极不相符的成熟与练达,以至于,他常常忘记了主公其实还只是一个十四五岁的半大小子。

    知道主公是真不讲究身份这档子事,笑眯眯的应下,招呼墨池一并在桌子坐下,陪着大吃了起来。

    羊肉烤得好,片得更好。三人要么是饿了一天,要么是在外头奔走了一天,个个胃里空空。一时间,大口吃肉,大口喝酒,似风卷残云,好不畅快。

    不多时,羊肉啖尽,一尺来高的酒坛子也见了底。

    墨池腼着肚子,没忍住,打了一个响亮的嗝。

    “对不起……”他慌了神,纳头就要下跪请罪。与大人,还有爷,一个桌子吃饭,这是多大的抬举啊。是他自己不惜福,得意的忘了形。出丑是小事,扫了大人的兴,才是大罪。长随出身的他,知道自己这回是闯大祸了。

    赵宣也有些恼他,坐在一旁没有吱声。当然,主公驾前,也没有他教训长随的地儿。

    是沈云伸长手,一把将人拉住了。

    “人吃饱了打嗝,很正常的嘛。有什么对不起,对得起的。”

    说罢,他起身,招呼赵宣,“伯堂,陪我走走,消消食。”

    “是。”赵宣暗中松了一口气,向着红着脸直发愣的墨池飞去一记眼刀。快步跟了上去。

    而墨池收到,瞬间回神。

    望着大人如青松般挺拔的背影,他这才真正意识到——大人不但没有处罚我,而且连怪罪的意思也没有。

    沈云喊上赵宣,是要细问去仙府登记门派的事。

    自家院子里,没有外人,无须忌惮谁。他很是放松的边走边问。

    赵宣一五一十的做了回答。自开禁以来,武者们响应积极。几乎每天都有人去仙府登记门派。他为了探实,曾混进仙府衙门,亲眼目睹了一回门派登记的全过程。

    “行,明天,你去仙府登记。我做你的长随。”听说,省城仙府的土规定,登记的掌门人必须有初级武师及以上的功名,沈云甚是无奈,只能出此下策。

    “哪能委屈主公。”赵宣连忙答道,“我已经给您搞到了一枚初级武师的玉牌。您虽是菱洲本地人,但曾在仙都游学三年。这初级武师就是在仙都的时候考上的。”就是为了这枚玉牌,他一宿没睡。

    沈云摆手:“假的就是假的。他们要是有心,很容易就能查出来。我们不要在这种小事上叫他们抓住把柄。再说,登记了之后,又不是说不准更换掌门人。”

    赵宣觉得很有道理,没有再坚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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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二天上午,沈云和赵宣依计行事。

    两人表明意向后,被一名衙差领到了前衙的一道长廊里,抬手指道:“看到那边窗下的一溜椅子没?前头候着两位呢。今天的人特别多。您呀排第四。”

    沈云与赵宣顺着他的手指头望过去。在长廊的尽头,摆着一溜共五张官帽椅。最前面的两张椅子上已坐了人。两人看上去年岁差不多,都是年过半百。不过,一人蓄着一把半尺来长,油光黑亮的大胡子,面相粗犷;另一人则面白稀须,给人的印象要文雅得多。武功修为也不相上下,都是高级武师。

    省城不比仙都。后者,仙者如云。凡人武者,哪怕是大武宗,也只能夹着尾巴做人。但在省城,还是凡人武者的天下。高级武师的拳头已很大了。这不,两人虽然长相完全不一样,但脸上的神色却是一样的桀骜。

    在两人的身后,都立着两位膀大腰圆的大汉,一水的高级武者。个个鼻孔朝天,跟他们的主子一般,傲得很。

    看到有人过来了,六双眼睛不约而同的望了过来。

    沈云伤愈回到庄子里后,针对苏老三他们的练习效果,又修改了清风拳。将之分成三层。其中,第一层,只能引月华之力入体;第二层,则能引五行灵气入体;只有练到第三层,方可引日光精华等入体。

    接着,他开始在庄子里尝试传授清风拳。考虑到庄子里的人之身体普遍不如苏老三他们的强横,他设了一条坎,即,要求体内凝结出真气已经超过半年。

    赵宣早在仙都的时候就凝出了真气,前些时候恰好又被召回了庄子里,所以,学了清风拳。

    没有阵法帮着引导月华之力,只是练习清风拳,每次能引入的月华之力要少得多。但对于从来没有用天地灵物淬过体的赵宣他们来说,每一次练习清风拳的效果都是杠杠的。

    以赵宣为例,个把月练下来,他的功力突飞猛进,顺利进入了武宗级别。

    两位高级武师很快发现,新来的两人的武学修为,他们都看不出来。

    跟在后头的那个青衣小子,脸嫩得很,不用说,肯定是初通拳脚,还谈不上什么武学修为,自然也就看不出什么来;但是,前头的蓝袍汉子,目光锐利,脚步稳健,一看就是有功夫伴身的。他们看不出这位的武学修为,那便只有一种可能,即,这是一位武宗级别的高手。

    意识到这一层之后,两人脸上的傲色立刻褪得无影无踪。他们悄然收回打量的目光,垂下眼帘,坐在椅子里,眼观鼻,鼻观心。

    他们的随从皆机敏得很,发现自家主子的神情不对,立时收敛了许多,不再肆意的往这边看。

    来之前,沈云给这次的行动定的基调是低调。故而,赵宣也视而不同,默声不语的走过去,在第三张官帽椅上坐了下来。

    至于沈云,此时,他的身份是长随,自然只有站的份了。他挺自然的站在了赵宣的身后。马上,感受到了四道目光飞瞥过来。

    他抬眼望过去。

    那四名大汉的目光嗖的一下子收了回去。一个个躲躲闪闪的抬着头四下里张望。

    沈云不禁在心里笑了:这些都是从哪里冒出来的宝啊!

    就这眼力见,外出行走江湖,都是尽挨揍的份。居然还异想天开的要开门立派。他挺心疼他们那两百万两银子的。

    登记门派的手续在长廊尽头的屋子里办理。里头的速度似乎很快。不多时,一拔人浩浩荡荡的从里头出来了。为首的花白胡子是名武宗,眼睛只差没有长到头顶了。从头到脚,都透着一道强烈的信息,即,不差钱。

    他被四名随从簇拥着,神采飞扬的扫了一眼廊下的人们。

    目光落到赵宣身上时,顿了顿,旋即露出一丝笑容来,抱拳打招呼道:“这位朋友也是来登记门派的?”

    赵宣也看出来了,这位老者是位武宗。都说伸手不打笑脸人,更何况对方年长。他起身还以抱拳:“正是。”

    老者笑道:“老夫刚在里头登记了金刀门。不知朋友如何称呼?”

    赵宣答道:“原来是人称金刀王的彭老爷子。失敬失敬。在下姓赵。”说着,又抱拳正式见了礼,“赵某见过彭门主。”

    他改口改得麻溜。金刀王听得更是舒畅,抱拳哈哈大笑:“赵兄弟莫要客气。”说罢,虎目瞥了一眼坐在椅子上装死的两位高级武师,从鼻子冷哼一声,毫不客气的骂道,“起开,没点眼力见的东西。”

    两人听了,白着脸,一字不敢辩,飞快的让到一边。

    这时,从门里头出来一位衙差,扯着嗓子喊道:“下一位。”

    金刀王又爽朗的笑着,伸手请道:“赵兄弟,请。恕老夫今日有事在身,不能相陪了。他日,赵兄弟经过我们沣水金刀门,老夫再请赵兄弟喝酒赔罪。”

    “彭门主说笑了。”赵宣看了一眼站在窗户下,噤若寒蝉的两位高级武者,心里挺无奈的。好吧,这便是江湖。他笑了笑,领了金刀王这突如其来的示好。

    屋里头只有一位师爷模样的中年男子。赵宣看了一眼,发现竟然看不出他的武学修为。

    中年男子坐在长案后面,一边刷刷的挥笔疾书,一边说道:“出示你的功名玉牌。”竟是连头也没有抬。

    赵宣走到长案前,双手奉上自己的功名玉牌。

    中年男子接过一看,怔了一下,终于抬起头来,上下打量着赵宣:“你是仙都人士?这还是十一年前考中的初级武师,如今,你考武宗也是不在话下,怎么就一直没有再参加武试呢?”

    赵宣站在那里,好比被人剥光了一般,后背上竟然汩汩的冒出冷汗来:“学生,学生家里出了些事情,几经周折,迁居至此,一直顾不上。”

    而沈云一进门,便看出来了。这位中年男子是个修士,金丹二层的修为。当即心里觉得好不奇怪——按理说,这样的修为境界,不至于做一个小小的师爷啊。

    再听他的这番言论,心思一转,顿时恍然大悟。不用说,这位中年男子定是大老爷本尊了。



    “真是可惜。仙庭很需要象你等这样的俊材。”中年男子说着,看了一眼低着头站在他身后的沈云,还了玉牌,“先交两百万两的保金,然后出示一张你名下的地契,说出门派名号。”

    “是。”赵宣一一照办。在仙府的公文里,房契也是地契的一种。他交的是省城置办的那所院子的房契。这与是来之前与沈云商量好了的。现在,春望县那边正闹着事呢。他们哪里敢拿出那边的田产地契来?反正,仙府又没有说,非得要田产地契。

    中年男子看了后,不由笑了:“你们偌大的一个青木派,就建在这个二进的小院子里头?”

    赵宣赶紧答道:“这是个总部。稍晚些时候,要去乡下置办田产。”

    中年男子没有再说什么,将房契还给他,提起笔又飞快的写了起来:“好了,下一个。”

    赵宣向他抱拳道了谢,快步离开了屋子。

    金刀王果然已经不在长廊上。而那两名高级武师也已回到了原来的位置。见到他,两人慌忙站了起来。

    这会儿,赵宣哪里顾得上他们?脚不没停,直接走了。

    出了仙府衙门,他不由松了口气。而此时,他已然里衣尽汗湿。

    回想到在屋子里的情形,仍然阵阵后怕。他胡乱的擦了一把冷汗,转身去跟沈云说话。哪知,还没来得及张嘴,后者的眼睛飞快的斜了一眼旁边的石狮子。

    他意会过来。涌到嘴边的话立马全换了。说出来的是:“去把马车唤过来。快些,这天,热得让人喘不过气来。”

    “是。”沈云应下,与寻常的长随一般,当即一溜小跑着去对面的街角招呼自家马车。

    待马车过来了,赵宣按住满腹的疑问,撩起袍子,上了马车。

    之后,沈云一直做着长随。直至马车驶出了两条大街,快到家了,他方才吐出一口浊气,告诉赵宣:“那人是位金丹真人。”

    赵宣愣了一下,脱口而出:“他就是大老爷!”

    “应该是。”沈云轻轻颌首。

    “怪不得呢。我在那屋里,浑身上下,没有一处感觉自在。他看我一眼,我的里衣全都汗湿了。”赵宣突然感到庆幸不已,“多亏主公想得周到,没有用假的功名玉牌。”

    大老爷明显是看一眼功名玉牌,就知道了他的来历,以及考中初级武师的具体年限。这是他生平头一次知道,看似寻常的功名玉牌里竟然藏着那么多的弯弯道道。如此说来,那个假把戏也就只能骗骗他们这等肉眼凡胎。今天真要是依了他的计策,只怕登记门派的事黄了不说,还会惹出一堆的麻烦来。

    还是主公英明啊!

    他忍不住又擦了一把冷汗。

    沈云也挺庆幸的——出门前,为了以防万一,他往身上打了一道隐灵符。此符能够遮掩身上的灵力波动。他的丹田里没有灵根,只有一团灰蒙蒙的雾气。是以,只要遮住了灵力波动,他猛一看,与寻常的凡人没什么两样。也就是说,隐灵符加在他身上的效果,等同于完全遮住了他是修士的事实。这是他自个儿新近琢磨出来的遮掩修为的好法门。

    但是,他万万没有想到的是,即便是这样,大老爷还是放出神识,暗中跟着,窥视了他们出了街角。

    虽说在街角的时候,他发现跟着的神识已经消失了,但是,读了玄清子留下来的那些玉简,他知道,这世上有着千奇百怪跟踪法器。所以,他还是高度戒备着,直到出了两条街,超过了一般灵宝的偷窥径围,这才告诉赵宣——如果有神识配合的话,灵宝的偷窥径围当然不止这么一点点大。但是,离开了修士的神识,单单是凭着法宝之威,通常情况下,两里之遥,已是灵宝级别的极限。如果是逆天的惊世宝贝,当然就要另当别论了。不过,话又说回来。那等逆天的惊世宝贝,又不是大白菜,哪里是一个金丹真人能随随便便就能拥有的?只怕千万金丹真人里,也只有一个有这等运道。他不至于这么倒霉,恰好这位大老爷就是千万分之一的存在吧。真要是的话,这位何需伪装成师爷,亲自上阵了?

    确定自己没有出错后,以及大屋子里时,大老爷往自己身上只是随意的一瞥,他将之定为大老爷是对赵宣身怀武宗之能力,却只考了初级武师的行径产生了浓浓的质疑。

    是以,他提醒道:“只怕大老爷对你起了疑心。安全起见,这些天,你莫要轻举妄动。明天,我去仙门理事处那边。你就不要跟我过去了。”

    赵宣是真的被大老爷给骇到了。修士之厉害,远超他的想象。闻言,老老实实的点头称“是”。

    他们俩的猜测完全正确。中年男子确实就是大老爷本人。他收回神识,皱着眉头,嘴里嘟囔了一声“奇怪”。这位赵氏凡人武者的身上居然有一丝月华之力!

    大白天的,凡人的身上,哪里来的月华之力?

    想了想,他只能将之归结于机缘。他活了两百多年,也曾见过几个机缘好的凡人。兴许这位赵氏凡人武者也是天生好运道吧。

    “真是可惜。区区蝼蚁而已,也配曾经得到月华之力淬体?白白浪费了这等好机缘。”他摇头晃脑的,心里愤恨不平。

    当年,他若是也有这等好机缘,何至于只能凝成中下之品的金丹?如果他能凝结出上品金丹,哪里在还用得着在这浊臭的凡人界汲汲营营,赚点可怜的资源?而今,就连这点可怜的资源,也眼见着要分一大块出来给隔壁的仙门理事处……可见,天道何其不公!

    第二天一大早,沈云独自出了门。

    出门前,他还是往身上打了一枚隐灵符——实在是他丹田里的情形太与众不同。现在,他要去修士窝里了,不敢再抱侥幸。好在祖师她老人家在玉简时提及过,修士在身上佩戴法宝,遮掩修为或者丹田,是常用的手段之一。他这般故布迷阵,意在误导旁人,即便看出了他的丹田的不寻常之处,也会以为是身上的法宝使然。



    仙门在菱洲只有一个理事处,正好在仙府衙门斜对面的街口。

    这一整条街本来都是仙府衙门的。仙帝为了表示与仙门的亲善,不但同意仙门在各洲设置分理事处,而且还特意下旨,令各省衙分一块地方出来,给仙门开辟分理事处。

    这一处原本是衙差们听差的地方。仙门代表一眼就看中了它。有仙帝的旨意在,仙府大老爷本人也是仙门弟子出身,自然是说不出拒绝的话来。好在,仙门代表就仅此高调了这一回。分理处开张后,他没有再多逗留,第二天便返回了仙门。离开前,再三叮嘱分理处的一众弟子:“切记勿扰邻。”

    是以,仙门的理事处甚是低调。

    黑瓦青砖,门口没有大石狮子镇宅。约摸七尺宽的黑油大门虚掩着,一个总角的青袍小童坐在青石台阶上,用碎馒头渣子逗蚂蚁玩。

    如果门上没有悬匾,写着“仙门驻菱洲理事分处”等九个金光闪闪的大家,且对面不是仙府衙门,这样的宅院在省城多的是。至少东城区有一半以上的院子都要比它威武得多。

    沈云飞快的瞥了一眼对面的仙府衙门。那里有两个衙差抱着膀子本来正在闲聊。当他出现在街口时,两人打住,一齐看了过来。

    在仙府登记过了,青木派的身份便算是过了明路。即是过了明路,青天白日的,哪里去不得?沈云大大方方的走到青袍小童面前,抱拳打招呼:“小哥,打扰了。”

    “你是何人?”小童被搅了玩兴,似乎很不高兴,抬起头来望着他。粉嘟嘟的包子脸鼓鼓得。

    沈云好不容易才控制住伸手去捏一把的冲动,正色道:“青木派沈云,求见宝处掌事。”他从叶罡的嘴里知道,为了安抚仙庭,仙门答应在各洲只设置一个理事分处,且隶属于仙都理事处。各分理处的规模与常驻人数也有严格的规定。比如说,这里没有设置长老这等职位,职位最高的,叫做掌事。

    “哦,我知道了。你是来投奔我们仙门的,对不对?”小童恍然大悟,拍掉手上的馒头渣子,撂下一句“且等着”,说罢兴冲冲的转身,推开一扇大门,一头扎进去,快活的嚷着,“二师兄,二师兄,有人来投奔我们了!”

    小小年纪,嗓门可真大了。整条街都听得清清楚楚。

    街对面,那两名衙差并肩而立,皮笑肉不笑的望着沈云,大声说笑着。

    “我说,这人也不象是位仙官大人啊。”

    “真要是仙官大人,还用得着再投奔仙门吗?谁不知道,仙官大人们本来就是仙门弟子。”

    “这位小哥可真敢想啊。也不知道总共才学了几路功夫,有没有考中功名?进那门之前,也不撒泡尿,好好的照一照。”

    “哎呀,癞蛤蟆哪会有自知之明!”

    “哦,对了,你刚才听清楚了,他是哪个门派的吗?”

    “哟,我刚才还真没注意听。”

    “走,哥们跟我过去问一问。”

    “好咧。”

    两人说着,捋起袖子,按了按腰间挂着的长刀,一摇三摆的往对面街口走去。少顷,两人在沈云背后三步远的地方站住身形。其中一人斜着眼睛发问:“喂,小子,转过来,让你爷爷好好看看你,到底长得怎样一副癞蛤蟆相。”

    沈云充耳不闻,依然是面对着仙门分理处的黑油大门站着,完全没有搭理他们的意思。

    那名衙差怒了。

    “小兔崽子,聋了!没听见你爷爷在跟你说话吗?”他呼的冲上去,抬腿就照着沈云的后背狠狠的踢过去。

    他们俩奉命守在对面的衙门口,就是为了阻止门派投靠仙门。仙府的衙差们本来就嚣张之极,更何况这两人是大老爷精心挑选出来的高级武师,又是奉命行事。他们俩都看不出这个青袍小子的武功底细。但是,他们有点儿印象,此子昨天跟着一位老爷来过衙门。也就是说,此子不过是初通拳腿的仆从而已。如此一来,他们自然不会客气。

    衙差的这一腿,看似一怒之下的随意一踢,却是用了十成的力道,且对准了背心。

    狠、准、快!

    分明是存了心思想置人于死地。

    另外一名衙差看得分明,扯起嘴得意的嘿嘿发笑。

    电光石火之间,只见一道人影直愣愣的从眼前飞了出去。旋即,“啪”的一声,重重的摔在他背后丈许远的地方。

    这腿法,真是绝了!

    他立马拍着巴掌,大声喝彩:“好……”

    好字刚出口,立刻意识到有些不对——人被踢飞的方向不对!

    按理说,踢在后背上,人应该是往前飞出去才对啊。怎么反过来了呢?

    他连忙定睛细看。

    只见青袍小子仍然头也不回的站在原地。而他的同伴……人呢?他扭头往后看。

    丈许开外,象条死狗一般趴在地上的,可不就是他的同伴!

    哟嗬,居然敢在衙门口打仙差!

    反了天了!

    不管怎么说,这小子是出手了!这位衙差自以为得计,刷的拔出腰间的长刀,指着沈云,嘴里尖声高喊:“杀人了!杀……”

    突然间,一道劲风袭来,手里顿时轻了许多。

    他本能的低头去看。手中的长刀不知怎的,刀身竟然象沙子做成的一般,扑扑掉着亮白色的细粉末。

    他吓得连刀柄也扔了,“鬼啊”,连滚带爬的逃回了对面的衙门里。

    沈云依然没有回头。他知道,这两个衙差是故意挑衅他,为的就是阻拦他进入仙门分理处。不用说,两人定是奉大老爷之令行事。所以,他原本没有想与他们一般见识。只是,这两人嗡嗡嗡的,实在太吵人。更重要的是,青袍小童进门之后,外边这么吵,也不见里头出来人应对。他很快就品出味来了——极有可能,仙门的人就在里头眼鼓鼓的看着呢。看他如何应对。

    倒也不是成心考校他的手段。门里的人在意的,应该是他的态度。

    于是,沈云出手了。以他的能力,捏死两名衙差,跟捏死两只蚂蚁,没什么两样。不过,两名衙差就是有恃无恐,嘴巴太欠了些,罪不至死,是以,他手下留了情,只用了一成的力道,反手将强出头的那一位打飞。

    结果,另一位衙差竟然出口就要给他扣上杀人的罪名。

    他真的怒了。

    但考虑到毕竟是衙门口,不想这个时候节外生枝,强忍着怒火,只是甩出一记流云袖打在那厮的长刀上。

    此举既是吓唬衙差,同时也是打给仙门的人看。叫门后的人知道,他还是有几分手段的。

    果不其然,虚掩着的大门“吱呀”一声,打开了。

    刚才进去的那个青袍小童从门里探出脑袋来,鼓着腮巴子说道:“喂,你怎么能在我家门口打人呢?”不等沈云应答,马上又道,“我家二师兄请你进来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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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沈云心道:猜对了!

    面上不显,撩起前袍,拾阶而上:“有劳小哥引路。”

    青袍小童闻言,侧身让到一边,老气横秋的招手道:“进来呀。”

    沈云看着一尺来宽的门缝,不由笑了。到底是个六七岁的孩童。他侧身进了黑油大门。

    立时,浓郁而又精纯的五行灵气扑面而来。竟比仙都还要胜上三分。沈云不曾料及,忍不住打了一个哆嗦。

    青袍小童一边关门,一边笑嘻嘻的解释道:“先前不叫你进来,是因为二师兄说,看不出你是不是修士。这院里五行灵气充盈,凡人武者受不住。你既是有修为的,那就没关系了。”

    沈云故意逗他:“原来你急着关门,是怕五行灵气泄了出去。”

    师父生前说,行走江湖,有两类人若是故意接近的话,必须防备着。一是妇人,尤其是大肚如箩的孕妇和颤微微行走的拄拐老妇;另一类就是孩童。

    他观青袍小童身上既没有灵力波动,又不象是开蒙学过武的。然而,却独自一人守着分理处的大门。这里头本身就透着古怪。所以,想引着青袍小童多说些话,分散后者的精力。而他则乘机可以多暗中查看一些院中的情形。

    “你是故意耍宝吧。五行灵气是用一道寻常的门关得住的吗?但凡是个修士,就知道的,好不好!”青袍小童翻了个怪眼,竟然板着脸,当场斥责起来,“我好心替你引路,你这人却欺我年少,成心消谴我。好生没意思。你若再这样,我恼了,就不给你引路了。实话告诉你,这院子里布了厉害的仙阵,没有我引路,就是元婴大能来了,也是寸步难行。”

    这一点,沈云已经领教了。他刚刚试着调转灵气,聚入双眼之中,飞快的看了几眼四周。结果,他看到,十步一景的院子美则美矣,然而,美景之下,禁制、阵法等样样齐全,可谓防备森严。以他现在的能力,若是困在其中,还真要应了小童的话,将寸步难行。

    对方倚小卖小,端的是童言无忌。

    沈云招了一通骂,偏还理亏在先,发作不得,只能摸着鼻子尴尬的哑笑。是他的失策。他以为青袍小童看上去没有一丝一毫的修为,便将之与同龄的凡人孩童等同视之。不料,前者不但口齿伶俐得多,而且行事更是超乎他想象的老辣。骂得他完全没有脾气。

    “小尤,不得无理。”前面的花丛之中,传来一声年轻男子的轻斥。

    转眼,一名身着雪青色锦袍的年轻男子单手负后,自花丛之中大踏步走了出来。

    “二师兄!”青袍小童如飞鸟投林一般的跑了过去。

    沈云亦闻声望过去。

    这位被称为“二师兄”的年轻男子看上去约摸二十出头,生得仪表堂堂,丰神俊朗。筑基三层的修为。

    二师兄伸手接住小尤,抬头朝沈云歉意的笑了笑:“尤师弟尚在幼齿,天真无邪,道友莫要与他一般见识。”

    小尤闻言,回头看了一眼沈云,眼里尽是得色。

    二师兄似乎完全没有看见,抱拳说道:“尤师弟方才多有得罪,在下替他向道兄赔礼了。”

    在他看来,小尤今天已经够收敛了。之前,那些来投靠的凡人武者,没哪一个不被小家伙戏弄得团团转。到底是出生修真世家的孩子,虽然修行时日尚浅,还未能引气入体,但是,眼界却是有的。今天的这位也不知道是何来历。昨天仙府那边送过来的新近登记的凡人门派名册里,他记得就有一个叫做青木派的。然而,这位不但是真正的修士,而且还修为了得。至少刚才在门外露的那一手流云袖,就凌厉之极,连他都自认不如。不用说,小尤定是被震摄到了。

    不过,再厉害又如何?单木不成林。在仙门面前,小小的青木派算得了什么?此子就算是条龙,在仙门的地盘上,照样得象条蛇一般的曲着。

    忍不住又打量了对面的人一眼,看到全身上下尽是粗鄙的凡物,他脸上的笑意不由浅了许多。便是稍微有点家世的凡人,也比这位穿戴得鲜亮些,看来青木派穷得很,没有什么油水可以捞。

    叫他说,完全可以叫小尤随便将人打发走。真搞不懂,大师兄为什么不但要接受青木派的投靠,而且还叫他出来亲自接待。

    沈云不知道顷刻之间,二师兄的心思已经转了这么多转。他看出来了,二师兄的赔礼,纯粹是装装样子罢了,明显的话到,心不到。

    罢了,人在矮檐下,哪能不低头。更何况,认真说起来,也是他先招惹的小家伙。

    于是,爽朗一笑,抱拳还礼道:“道友客气了。在下青木派云,请教道友贵姓。”

    “原来是沈道友。”二师兄笑了笑,“我姓雷,是这里的副掌事。掌事今日有事外出,沈道友有何指教,不妨与我说道说道。”青木派就算入了仙门,也只是不入流的小蝼蚁。看在大师兄对姓沈的有几分赏识的份上,他才报出家门。不然的话,他才懒得理会。

    “指教不敢当。”沈云应道,“今日前来,是听闻仙门招揽凡人门派。敝派愿投靠仙门。”

    “哦,确实是有这么回事。”雷副掌事微微颌首,“沈道友,这边请。”

    “有劳。”

    雷副掌事引着沈云在花径之中转了几个转。很快,移步换景,前面现出一角碧瓦红柱的八角亭子。

    亭中摆有一张白玉长案。

    “请。”雷副掌事将人领进亭中,自己在长案后面坐了,从左手边的红漆小木匣子里取出一方三寸见方,寸许高的白玉台来,轻轻放在案面上,抬头问道,“不知沈道友可曾带来了保书?”

    “有的。”沈云从百宝囊里取出泰阳真君的亲笔保书。

    雷副掌事一眼看到“正清门掌门”、“泰阳真君”等字样,不禁肃然起敬。方才的随意敛得干干净净,他坐得笔直,恭敬的双手将保书完全铺开,放在白玉台上。

    沈云在案前好奇的看着。

    白玉台泛出一圈五色灵光,瞬间,将保书整个儿笼住。

    待灵光散尽,只见白玉台上空空如也,哪里还有保书的踪迹!

    保书竟然不见了!

    “这……”沈云大惊失色。

    雷副掌事再度抬起头来,眼里已不复有一丝的玩笑。他一本正经的解释道:“沈道友莫要慌。这是仙门的规矩。保书一旦出具,验明真假之后,当场销毁。经过检验,沈道友出示的保书是真的。所以,青木派符合初选条件,只要通过仙门的功德任务,就能正式成为仙门中的一员。”

    “功德任务?”沈云有点儿反应不过来。之前,叶罡可没有说,还要做功德任务。

    “是的。”雷副掌事展颜轻笑,“沈道友莫急。仙门里,不论哪门哪派,每年都有功德任务的。以后,你便会知道,仙门并没有故意为难你们的意思。而且,仙门考虑到凡人界的门派都是初立,所以,设置的功德任务非常简单,都是针对本地的实际情况而定的任务。我们菱洲的功德任务便是赈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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