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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修士有着过目不忘的记忆。根据案面上显现的地图,一行人很轻松的找到了地字号十一院。

    院子不大,只有一进,正房包括两间厅堂和两间卧室,东、西厢房各有三间卧房,小厨房在正房的西侧。沈云与云景道长细细检查过,没有不妥之处。

    启动了守护阵之后,沈云听从云景道长的建议,在院子里布设了隔音阵、聚灵阵、流沙阵等数重阵法,将整座小院打造得如同铁桶一般。

    布置妥当后,他开始分派房间:八个人,八间房,所以,一人一间,自行选择。

    赵宣等人各自从东、西厢房里选了一间房。云景道长选了正房的西卧室。他们将正房的主卧室给空了出来。于是,沈云便住进了主卧室。

    这就算是安置下来了。

    此时,临近正午。赵宣自请去厨房烧午饭。五名骨干赶紧的申请帮他去打下手。

    沈云大手一挥,批准了。

    待他们几个下去后,他将云景道长请进正厅,直接说道:“先生,我有法门查出那伙劫匪的房间号。”

    云景道长讶然。这么快,主公就想出法门来了?

    “主公,需要贫道做些什么?”他问道。

    沈云笑道:“此事确实需要先生搭把手……”

    少时,云景道长匆匆出了院子。

    待赵宣他们张罗好午饭,云景道长恰好自外面回来了。

    半月山庄的灵气虽然还是不浓,但却比处于凡人界的沈家庄要浓郁得多。是以,聚灵阵的效果也要好得多。待吃完午饭,小院里的五行灵气已经比得上仙都的仙宫附近那一带了。

    五名骨干都是生出了类灵根。周边的灵气越来越浓郁,他们再也坐不住了,恨不得能马上回到房间里走一遍功法,享受一下如此浓郁且精纯的灵气。

    沈云看在眼里,笑道:“你等自行排个序,每人两个时辰,轮流担任警戒。”

    “是。”赵宣等人领令,很快商量出了结果:赵宣生出的是亲自月华之力,所以,五行灵气浓郁与否,对他来说,没有什么区别。故而,主动提出,他第一个担任警戒。五名骨干很快也自报了顺序。

    于是,赵宣留在院子里,五名骨干各自回房练功。

    沈云与云景道长在正厅里喝了一会儿茶,也各自回房歇息。

    当然,这是明面上的事。

    实际上,两人回到卧房后,一个换上了黑云斗篷,戴上黑巾,另一个则换上一身黑色短打,改了装扮,也是黑巾覆面。两人直接穿墙而出,结伴悄然离开了院子。

    出了院子后,他们也没去别的地方,而是避开巡逻队,从一条小道往大堂方向飞奔而去。

    在大堂的后面有一座假山石。沈云嗖的一下,拉出一串黑色的残影,冲到假山后面,藏住身形。

    而云景道长则闪身躲进了斜对面的一丛开得正艳的茶花后面。透过花枝,恰好能够看到前面的大堂后门。

    大约过了一刻钟,他们早上在大厅里见到的那名管事自后门里走了出来。

    当值了整整一个上午,管事显然是累着了,一边走,一边将两条胳膊先生抡了一个圆。

    云景道长看得分明,轻轻的拉了一下花枝。

    斜对面,沈云收到讯号,按照事先约定好的,在心里默数起来:一、二、三、四、五!

    就在这时,云景道长自那丛茶花后面猛然窜了出去,一把捂住管事的嘴,将之拖到茶花前面,拿出一枚半月形的门钥,放在管事的眼前,低声喝问道:“说,这枚门钥是哪个房间的?”

    管事瞪着一双眼睛,使劲的摇着头。意思是,不能说。

    “快说……”云景道长再次喝问。

    话未落音,管事的身上突然迸射出一束耀眼的红光。那红光嗖的直冲云霄。

    旋即,不远处响起“有刺客”的尖叫声。数条身影迅速往这边飞掠而来。

    云景道长见事不妙,一记手刀敲晕了管事,飞也似的离开此地。

    那些身影匆匆赶过来,一眼就看到了被打昏在地上管事。他们是负责这一带的巡视警戒的巡逻队。见状,小队长挥手示意其余队员立刻散开,寻找可疑的人,以及线索,而他自己则蹲下身子,先是伸手试了试管事的鼻息,发现只是昏过去了,这才取出一刃赤红色的丹药,撬开管事的嘴巴,喂进去。

    转眼,管事嗡咛一声,幽幽醒转。

    看清眼前之人是谁后,他手脚并用,慌里慌张的翻身趴跪在地上,低头认罪:“大人恕罪。”

    “刚刚是怎么回事?”小队长低头望着他,一双眉毛在眉心拧成了黑疙瘩,“你为何在地上昏迷不醒?身上的警报又是如何开启的?”

    此时,管事已经完全清醒了。可是,奇怪的是,关于刚才的事,他只记得自己从后门出来,踏上这条走了将近十年的花径。其余的,完全没有印象。什么倒在地上,昏迷不醒,还有开启警报,他都是一无所知。

    可是,他知道自己不能这样回复。因为一旦他说自己一无所知,立马被撸了差事是小,只怕搞不好还会搭上自己的这条小命。

    心思转得飞快,他趴在地上,死死的低着头,诚惶诚恐的答道:“大人恕罪。小的,小的刚才眼花,把花枝错看成一条灵蛇,害得自己摔了跌狠的,痛昏过去。警报也是那时误打误撞开启的。”

    这时,散开的那些巡逻队员纷纷折回来复命:“大人,没有发现异常情况。”

    “大人,没有检测到灵力波动。”

    “大人,周边无人。”

    小队长又看了一眼跪伏在地上的管事,冷哼道:“你自己去总管大人那里解释清楚。”带着手下,扬长而去。

    待脚步声完了,管事抬起身子,跪坐在地上,用袖子擦了一把脸上的冷汗,心里道了一声“好险”。他至今还是没有想起来,刚才到底发生了什么事,以至于他会开启警报,并且昏倒在地上。不过,这些已经不重要了。因为他已经与巡逻队串好了说辞。等下到了总管大人那里,他只要一口咬死是个意外,也就是挨几句责骂的事。

    而沈云与云景道长沿原路,很快回到了院子里。

    一进屋,沈云拉下黑巾,笑道:“搞到房间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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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沈云与云景道长重新换上常服,仍然以黑巾覆面,先是佯装欣赏山庄的景致,悠哉游哉的转到了山庄东南边上的波澜阁。

    那一处是半月山庄最大的海景茶楼,也是山庄的一个消息交流中心。

    下午时分,茶楼里的客人渐渐多了起来。他们无一不是用黑巾覆面。

    沈云与云景道长上到二楼,寻了一个临窗的空位置坐在。在那里,玄字院尽收眼底。不过,因为每一处屋舍都有守护阵的缘故,所以,他们透过窗户看到只是一片庭院深深。

    好在两人来这里喝茶,纯粹只是为了模糊一下行踪,压根就没有指望能够从窗户看到些什么有价值的情况。

    与别的客人一样,两人也叫来一壶三叶灵茶,慢慢的喝着。他们在茶楼里边呆了差不多半个时辰,这才结账下楼。

    从波澜阁出来,两人没有回地字院,而是径直去了玄字院七号。

    看到眼前紧闭的石门,云景道长只觉得手里的门钥有点儿发沉。他用询问的眼神看向自家主公。意思是,真的确定就是这里吗?

    石门是院中守护阵的一部分。所以,一旦用错门钥,就会触发守护阵。到时,势必会惊动附近的巡逻队。

    这里的巡逻队反应有多迅速,午后,他已经在大堂后边充分领教过了。

    而且,众所周知的,半月山庄里虽然不禁止房客使用灵力,但是,庄子处处都装有留影石。不管是谁,只要使用了灵力,其所做所为都会被留影石记录下来。

    所以,如果想在庄子里做点什么不想被人知道的事,最好是不要动用灵力。比如说,之前,他与主公去逼问那名管事时,就从头到尾没有动用一丝灵力。

    那么,问题来了——主公到底是如何从那名管事身上得到与门钥对应的房间号的?

    云景道长一直没有想明白。在修真界,这样的问题,是不能贸然请教的。是以,他心里完全没底。走到玄字院七号的石门前,他忍不住最后一次向主公确定。

    后者很肯定的微微颌首。

    好吧。云景道长深吸一口气,不再犹豫。

    半月山庄所有的石门正中间都镶有一个一模一样青铜虎头,海碗大,血盆大口抿成一条三寸多长的细缝。这条细缝便是插门钥的地方。

    云景道长将门钥平置,圆弧那边对外,整个儿插入到细缝之中。

    是与不是,马上就会知晓。他紧了紧手里的拂尘,侧耳细听。

    那门钥被吞没后,不到两息,从铜虎头的里面传来“叭”的一声轻响。

    是对的!

    云景道长的眼底闪过惊喜。本以为要费一番大气力才能打探出房间号,不想,竟是这般轻易的就做到了。

    主公真的是高深莫测!他心服口服的退到一旁。

    很快,沉重的石门徐徐转开。院中的情形一览无余。

    沈云看了一眼门内。看来那伙劫匪对半月山庄甚是信赖,院子里除了隔音阵和聚灵阵,没有再布设旁的阵法。而且,很明显,劫匪们是倾巢而出。因为他从院子里感觉不到活人的气息。

    “走。”他一挥手,率先走入石门里。

    云景道长没有迟疑,轻轻拍了一下青铜虎头的前额,取出门钥,紧步跟上。他是在一流门派的外门混出来的,打小就养成了谨小慎微的性子。要是换在从前,他绝不会如此轻易的进入一座陌生的劫匪老巢,定是要确定再确定院里没有不妥之处,才全身戒备着登堂入室。可是,这一次,他却没有一丝半点的担心——主公之修为的高深,远远超过了他的想象。况且,据他的观察,主公行事,很多时候,比他这个两百多岁的金丹要老道得多。所以,主公既然敢这么进去,肯定是院子里安全得很。

    果不其然,关上石门,进入院子之后,他运转灵力,细细查看,只发现了隔音阵和聚灵阵。院子里安安静静的,只有他与主公两人的气息。

    发现这一点后,云景道长暗中赞了一句那伙劫匪心真大——半月山庄的守护阵真没有传说中的那般坚不可破。至少,他是亲眼看到主公只用了一刻多钟的时间,就破掉了地字院十一号的守护阵。接着,那守护阵在主公与他面前便形同虚设。明明守护阵大开,他们俩几次穿墙而入,都没有触发它。

    “我们分开看一看。”沈云指了一下正房,“我去那里。”

    玄字院七号比他们租下的院子要小得多,不过,布局倒是与他们的院子一模一样,也有正屋、东、西厢房。云景道长闻言,指着东厢房:“贫道去东厢房。”

    “好。”

    事实证明,云景道长之前的分析完全正确。这伙劫匪果然只随身带了一小部分的身家。小院里总共有三间卧室,一间厅堂、一间厨房和一间杂物间。两人将小院翻了个遍,不多不少恰好搜出了十枚储物戒指。这些储物戒指里的收藏有多有少,加在一起,是先前他们得到的战利品的十倍之多。

    “这些家伙的身家可真是厚实啊。就是贫道也没他们富庶。”云景道长也禁不住咋舌,“也不知道他们打劫了多少人。”

    东西到手了,两人果断撤离。临走之前,沈云往院子里使了一记流云袖,卷走了他们俩留在院子里的气息。

    云景道长在一旁看得目瞪口呆——他从来不知道流云袖还有这用途。

    不过,效果真心好。他决定回去后,自己照着主公刚才的样子也练一练。

    两人回到地字号十一院时,依然是穿墙而入。

    “主公,还去销脏窝点吗?”云景道长请示道。如今,他们手头的灵石已经能够淘换到足够的法器装备青木派的弟子们。而青木派暂且还没有自己的炼器师,所以,相比于灵石,自然是缴获的灵器和宝器级别的法宝们更加珍贵。至少他觉得从长久计,没必要将这些法宝出手了。

    沈云略作沉吟,说道:“这些法宝五花八门,质量也是参差不齐,不好用来统一装备弟子。这样吧,我们的行程不变。留下几样常见的,做工精良的,好给以后炼器的弟子们做样品,其余的,都销出去,换成灵石、中低阶的药材和炼材等基础资源。”

    “是。”云景道长得令,转身准备离开房间。

    这时,沈云突然说道:“那个,以我的修为,可以直接看穿那名管事的心思。早上在大堂,我发现那管事对门钥非常熟悉,所以,想出了这个法子,叫你直接拿了门钥去问逼问那管事。结果,真叫我猜中了。那管事看到门钥,心里立刻冒出了玄字院七号。”读心术源自心魔传承,是好是歹,他现在不得而知,故而,他暂且选择了隐瞒。

    原来如此。云景道长清楚的感受到了主公的信任,心里泛起阵阵暖意,转回身子,对着沈云行了一个正式的道礼:“秦岳多谢主公指点明津。”

    发现自己这点道行在主公面前完全不够看啊。

    啊啊啊,完全拜倒在主公的青袍下了,有木有!

    主公是不是那种传说中活了几百岁的化虚老怪啊?要不手段怎么会这么了得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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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按照原计划,他们将在半月山庄逗留一个月,以探取那伙劫匪的房间号。结果,只用了一天,便完成了任务。云景道长原以为主公会改变行程,不想,主公却没有更改的意思。

    对于他这等修为境界的修士来说,滞留一个月的时间算不得什么。更重要的是,现在他完全臣服于主公了。是以,知道主公的决定后,他就压根没有想过这是浪费时间。

    好吧,过了两天,他再一次发现主公的决定是多么的英明——在这两天里,五名骨干陆续小突破,闭关了。

    幸亏他们没有前往销脏的窝点。不然的话,在一时之间,在那边还真找不到安全的地头可以让他们全心全意的闭关。

    有了上次的经验,再加上在庄子里的所见所闻,云景道长如今是真正相信,在主公这里没有“法不轻传”的规矩。当第五名骨干也闭关时,他再也忍不住,请教道:“主公早就料到了他们五个会闭关突破吗?”

    果不其然,沈云很肯定的点头:“没错。他们本来已临近突破。院子里布设了聚灵阵之后,灵气迅速浓郁起来,如今已完全稳定下来。于他们来说,无疑是突破的好契机。”

    云景道长恍然大悟,心里又冒出一个新问题,再次请教道:“主公是如何看出他们临近突破的?”在他看来,这五人离突破下一个小境界,还差些火候。

    “看丹田啊。”沈云笑道,“我发现,不管有没有灵根,也不管生出的是哪种亲近自然之力,当丹田壁变得鼓鼓囊囊的,并且红到发黑时,就离突破只有一纸之隔了。如果运道好,碰到机缘,立马能突破。即便没有机缘,离水到渠成,自然突破也不远矣。”

    云景道长没有想到答案竟是如此的简单直观,听得一愣一愣的,有些反应不过来。

    沈云见状,问道:“先生是觉得有哪里不对吗?”是的话,他很乐于就此展开讨论。一直以来,关于修行,他几乎都是自己独自一人琢磨。好不容易碰到先生这个可以交流讨论的人,他非常珍惜,舍不得放走任何讨论的机会。

    “不是。”云景道长吐出一口浊气,起身又是抱拳行礼,“主公总是能从乱象之中,总结出共象,从复杂的事情里,提炼出人人都听得懂的规律来。听了主公一席话,胜过秦岳闭关数载。秦岳唯有佩服啊。”所以,他果断的再一次献上了自己的膝盖。

    沈云读了祖师等数位化虚大能们留下来的修行手札,是以,知道云景道长所言不虚。没错,在修真界,关于突破,人们不是“悟”就是“修”,搞得玄之又玄。确定没有人从身体各方面的表征这方面去直接的揭示突破前的状态。

    说起来,这却是他从一开始就无门无派,没有师父指导,一切只能靠自己一点一滴的琢磨、总结所致。算是阴差阳错,福祸相倚吧。

    云景道长有了新感悟,哪里还有什么心情喝茶?当即起身告辞,急急的回到自己的屋子里,试着用更直接的方法琢磨流云袖——那天,将要离开玄字号七院时,他看到主公使出一记流云袖,轻轻松松的收走了院子里的残余气息,觉得此法甚好,很有用处。于是,回到院子里后,有心效仿。结果却应了那句“看事容易做事难”的老话,接连练了两天,始终未得其要领。

    哪知,按新思路闭了个小关,又潜心练了两天,他还是做不到。

    没有办法,他只好出关,硬着头皮再请主公赐教。

    沈云听完,干脆利落的答道:“我使的不单单是流云袖。”具体的来说,是他将流云袖与小龙爪手合二为一,自创出来的新招。

    这样的招术,他自创了不少。有些是苦心钻研出来的,有些都是事到临头,突然福自心灵,一挥而就。象云景道长打听的这一招,就是前些年,他在冰雪秘境里搏击旋风时,日积月累而练出来的一个杀招。

    此招大成之后,直径数丈的大旋风都难以遁形,更何况区区残余气息。

    见先生感兴趣,他很是高兴,当即起身,将前袍别在腰带上,先是放慢速度,完整的将招式演示一遍,然后,又捋起衣袖,拆出袖里的掌法,单独演示。

    云景道长看得真切,茅塞顿开。

    沈云拂平袖子,笑道:“招式就是如此。接下来,只要将之练熟即可做到挥袖之间,收走一定范围内的残余气息。”至于这个“一定范围”具体是多少,却是因人而异,没有个确数。

    全程,赵宣都在一旁当壁草。没有办法,谁叫他修为太浅。主公与先生的交谈,只能听个半懂。他唯有聚精会神,一边听一边强记,生怕漏掉一字半句。不过,主公展示的这一招,貌似并不是很难。

    待主公展示完毕,他只觉得一双手痒痒的,不禁上前说道:“主公,您帮我看看,我学的象不象?”

    “好啊。你来试试。”沈云很自然的退后,将地方让出来。

    云景道长在一旁险些惊落下巴——这样也行?

    在修真界,纵是师徒之间,师父如果没有发话,说‘这一招,徒儿你也来学学’,那么,徒弟就是看见了,也只能当没看见。不然,就是偷。会被师父认定为品行不端。

    心念一转,他叹道:看来主公是真的有志于引导凡人大众修行,所以,才视“法不轻传”为无物,在人前不会有所保留。

    这等宏图大志,这等胸怀,他唯有再一次佩服。还有,再一次庆幸自己牢牢的抓住了大机缘,果断的投奔了主公。想到这里,他决定这次回宗门交任务时,对着掌门所在的主峰认认真真的行个正式的道礼。多亏了掌门发下这个任务,不然,他哪来的大机缘。

    大半个月之后,五名骨干陆续出关。他们都成功的晋升了一重小境界。

    沈云亲自给他们探脉,发现他们不但修为更进一步,而且丹田里的类灵根也长大了一圈,品质更是有明显的提升。

    “照这样的情形,类灵根极有可能会变成真正的灵根。到了那时,你们与有灵根的修士之间就相差不大了。”他大胆的推测道。

    五名骨干听了,无不倍受鼓舞,脸上笑成了一朵花儿。

    接下来,沈云叫他们在山庄里到处走走,熟悉一下山庄的情形,还有学着与别的修士相处。在庄子里住了一个月后,他们再度踏上飞梭,离开半月山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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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三十多年前,在边界总共有三个销脏窝点。云景道长在边界住了差不多十年。这三处窝点,他都曾去过。但毕竟已时隔三十多年。这些窝工是否还在,有无变化,他一概不知。所以,他曾向主公谏言,也学边界劫匪一贯的做法,先带一小部分的法宝过去试水。

    沈云摆摆手,说:“来来回回的,太费工夫。”那些战利品都被他放在冰雪秘境里,而冰雪秘境在上次突破融合境时,被收进了丹田里。是问,半月山庄之安全可靠,还能比得过自己的丹田?

    云景道长想到的是“艺高人胆大”,没有再提。

    他这次带众人去的那处窝点,也在海上,是一座环状的大海礁。在半月山庄的东南方向,相隔一百五十来里——无独有偶,边界上的这三个窝点方圆两百里以内,都有一个到两个修士聚居点。

    当年,他在边界那会儿,这三大窝点都只有晚上才开市,并且只做熟客。如果是白天,或者没有熟人引路,自己照着海图摸过去,看到的绝对是一片没有人烟的荒凉景象。

    只有一百五十来里的路程,以飞梭的速度,傍晚时分出发即可。不过,云景道长有顾虑。他毕竟有三十多年不曾光顾了,也不知道自己当年搞到的进入法门还行不行得通。是以,向主公谏言,早些赶过去,探探路。

    沈云应允了。于是,他们清早便出发了。

    不多时,天际线上现出一道小小的红褐色。

    “主公,那便是平安礁。”云景道长用拂尘指着那边,介绍道。

    白天,平安礁就是一座环状的小岛礁,上面寸草不生,红棕色礁石直接裸露出来。只有知情的修士才知道,边界的三大暗市之一,平安坊就在辟在这座荒凉的小岛礁上。而这也是平安礁名字的来源。

    沈云眯缝起双眼细看。

    果不其然,那线红褐色里,隐现灵力波动。

    只可惜,眼下还隔着三十来里,他只能看出那一处布了阵。

    “能不能再近前一些?”

    云景道长答道:“可以。就是去岛上,也不会有人现身阻拦。不过,上了岛,一切后果皆要自负。这是在边界,人人尽知的不成文规则。”

    沈云闻言,颇有兴趣的问道:“会有阵法师来踢场子吗?”

    “有啊。一直都有。”云景道长呵呵,“象这种事,只要窝点还在,能够在外面传开的,从来都只会是阵法师信心满满而来,却被搞得灰头灰脑,交了一笔可观的赎金,铩羽而归的故事。肯定有人得手了,估计是与坊主达成协议,秘而不宣,为我等外人不知而已。”

    沈云被他勾起了兴致,看着前方越来越近的岛礁,笑道:“这么厉害?那我也来试试,看坊主究竟是何方神圣。”

    云景道长见识过他破阵的手段,说句老实话,心里也是很期待的,问道:“贫道是要将飞梭开到岛礁上去吗?”

    沈云摆手:“要是破不了阵,多一个人就要多交一笔可观的赎金。所以,先生还是带着他们几个留在飞梭上吧。我从这里御剑上岛便是。如果到了晚上,我还没有回转,先生再按从前的法门,尝试着上岛。兴许我正等着先生前去交赎金搭救呢。”

    “主公说笑了。”云景道长赶紧应道,却依言放慢了飞梭的速度。

    沈云召出飞剑,跳上去,脚踏飞剑,往平安礁飞过去。

    眨眼之间,他的身影便化成了蓝天之上的一个小黑点,出现在平安礁的上空。

    云景道长有点儿紧张,见赵宣等人一脸激动,个个目不转睛的盯着那个黑点,忍不住出声安慰道:“无须担忧,主公的破阵术也相当了得。”

    不料,赵宣最先收回目光,看着他,一本正经的答道:“那是自然。我只要一想到主公一举破阵法,将那个缩在幕后的坊主的脸打得啪啪响,就兴奋极了。”

    “就是。”

    “你们说,那坊主到时会给我们大人什么好处?”

    “胡说八道什么呀!我们主公是为了那一点点好处才去破的阵吗?”

    “那是为什么呀?”

    “当然是看那家伙太嚣张,去灭灭他的威风喽!”

    “对对对!那家伙确实是太嚣张了!”

    ……

    五名骨干围着赵宣七嘴八舌的议论着。就没有一个人担心他们的大人会失手。

    云景道长抚额。

    他原本以为青木派上下对于主公的迷之崇拜,是因为大家一直在凡人界混,没有见过几个真正的修士,眼界太低的缘故。不想,赵宣他们几个到了仙山,在半月山庄住了一个月,对于主公的崇拜没有减少一丝一毫,反倒比先前更甚更纯粹。

    不过,话说回来,象主公这样的人物,哪是寻常修士能够相提并论的?所以,自己其实也与他们几个一样,越来越觉得主公了不得。

    另一边,沈云御剑,不多时,飞至平安礁上方。

    他没有急着降下飞剑,而是将飞剑悬浮于半空之中,居高临下,定睛细看整个岛礁。

    如云景道长所言,平安礁确实呈环状。在西南边上有一个一里来宽的豁口。被圈在中间的海面不大,无风无浪,甚是平静,很象一个近圆形的小湖泊。

    这是平安礁的表象。

    实际上,沈云很怀疑它的真实性。因为他看出来了,整个平安礁的上空充满了灵力波动。那是一个大幻阵。

    祖师不是阵修,但她很畏惧阵法,所以,平常很注意收集阵图。在她留下的玉简里,光是成名的幻阵就收录了近百个。先前,在半月山庄,他能够轻松破掉自己院子里的守护阵法,就是沾了祖师她老人家的光。玉简里有那个守护阵的阵图。只是略微改变了一下。

    但是,底下的这个大幻阵不在玉简里。

    沈云推测,这个大型幻阵应该是祖师她老人家流落凡人界以后,仙山才冒出来的新阵式。

    也就是说,平安礁整个儿在一个他连名字都不知道的大幻阵里。

    沈云看出这一点儿,兴致更浓——这样才更有挑战性。也能更准确的检验一下自己这半年来对于掐算术在破阵方面的应用的领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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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平安礁的大幻阵确实不简单。沈云在半空里看了许久,完全无法捕捉到其中的任何一条灵力波动。

    无法捕捉到灵力波动,就等于无处下手。这阵便没法破。

    沈云不甘心的驱动飞剑,围着平安礁转了一圈。

    就在这时,他突然发现一个反常的现象——不管他在哪个方位,影子都是一模一样,不曾改变过。

    怎么可能呢?

    沈云下意识的抬头去看空中。

    不知不觉之中,太阳竟然已经挂在正空当中!

    就到了正午时分?

    沈云简直难以相信。分明感觉最多就是半个时辰,怎么可能这么快就到了正午呢?

    当然,仅凭感觉去判断,是很不严谨的。沈云合上双眼,敛神内视丹田。

    丹田之中,通常情况下,灰色雾气团的自旋,以及冰雪秘境化成的小球围绕灰色雾气团旋转的速度是固定的。是以,每天的同一时刻,两者的相对位置几乎是固定的。

    这一点,沈云早已确定加肯定了。

    现在到底是不是正午时分,自己的感觉有无出错,他只要内视丹田,查看一下灰色雾气团与冰雪秘境的相对位置即可。

    结果是,通过灰色雾气团与冰雪秘境的相对位置来判断,现在离正午还差整整一个时辰!

    他的感觉没有错。他确实只是在平安礁的上空逗留了半个时辰。

    再抬头去看头顶的艳阳,电光石火之间,沈云突然明白了——为什么自己无法捕捉具体的灵力波动?原来,他早已在幻阵之中。眼前所见的一切,都是幻象。包括他看到的所谓灵力波动。

    既是幻象,便是虚的。就好比水里的月亮,镜子里的鲜花,叫人如何能真正触摸到?

    认清楚这一点之后,问题就会变得简单多了。

    因为他找到了破阵的切入点,即,时间。

    他可以通过真实的时间,运用掐算术去反推幻阵变幻出来的时间,以之为抓手,撕开整个幻阵,以确定阵心所在。

    原理很简单,但,真正做起来,计算量是相当惊人的。好在沈云的掐算术已经达到最高的第十重,潜心运算的话,也不会觉得太难。

    过了半个多时辰,他终于算出了一个结果:正午时分,西偏南两指,十七步。

    沈云掏出帕子,擦去额头上的汗,心道:难怪那么多的阵法师铩羽而归。原来,阵心的位置是时刻变换的。

    他有上古掐算术在手,竟然也只能以正午推正午,算出在这个特殊的时间点,阵心的具体方位。

    现在离正午还差一刻多钟,沈云担心生变,故意佯装不得其法,又驱使飞剑,围着平安礁转悠起来。

    当丹田里显示,恰好是正午时分时,他立刻御剑冲进演算出来的方位。

    眼前一花,周边的场景立变。

    没有荒凉的红棕色岛礁,四周陡然现出一片茂密的松树林。

    近前的几株松树少说也有一百多年的树龄。

    这也太假了吧!海岛上,哪来这么多上百年的老松?

    沈云再纵目四下里打量。只见林间有一条开得热闹的花径弯弯绕绕,伸向绿荫深处。

    这是何意?

    心中一动,他索性降下飞剑,左手悄悄的在袖子里捏成一道剑诀,东看看,西望望,沿着花径,不紧不慢的往林子深处走去。

    转了几个弯,前面突然现出一个用竹篱笆围起来的黑瓦木屋。

    屋前是一块巴掌大的空地。左边支着一个半旧的大竹匾,里面晒的全是海中常见的小银鱼。

    沈云再要细看,只见虚掩着的木门“吱呀”一声打开了。

    一道人影自门内大步流星的走了出来,立下门廊下,抱拳笑道:“道友既然来了,何不进屋来喝杯粗茶?”

    这人红光满面,蓄着一把尺余长的浓密黑须,身长七尺。一身得体的紫色道袍,更是衬得他气宇轩昂。

    可是,沈云却敏锐的发现,这人的脚下没有影子。

    又是幻象!

    可以说,这是他有生以来见过的最逼真的幻象。

    没有迟疑,他的左手用最快的速度弹出一道剑气。

    “铮——”

    五色的剑气破空而去,快若闪电,发出金石般的声音。

    小院,装着小银鱼的大竹匾,黑瓦的木屋,门廊上的紫袍大汉……它们应声扭曲,化成一圈又一圈的水纹,层层漾开,很快的消失于无形。

    沈云仍然是站在茂密的松树林里。

    刚才之所见,果然全是幻象。

    只是,眼前的这片松树林,是否也是幻象呢?

    他再定睛细看。

    身后突然传来沙沙的脚步声。他立刻回头去看。

    又是一道紫色的人影自一棵海碗粗的松树后现身出来,在离他十步远的地方站住身形。

    来人竟然与刚才的幻象里出现的紫袍道士一模一样。

    沈云下意识的去看他的身后。

    那里有一道长长的影子。

    这回不是幻象了。他抱拳打招呼道:“刚才在下多有冒犯,还望坊主大人海涵。”

    紫袍道士哈哈大笑,抱拳回礼:“道友厉害,只用了一个时辰,便破了大相如意幻阵。”说罢,右手往身后轻轻一挥。一圈淡绿色的光圈泛开,那一处的松树林也是扭曲开来,迅速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一座被繁花围绕着的八角凉亭。亭中有一张白玉石圆桌与两张同样材质的鼓凳。

    “贫道最喜欢与有真本事的人交流破阵心得。道友如若不嫌弃,不如坐下来,喝杯我们平安坊的粗茶。”他伸手做了一个请的手势。

    沈云发现自己完全看不出紫袍道士身上的灵力波动,是以,知道自己没有拒绝的权力。当即抱拳应约:“恭敬不如从命。在下谢过坊主大人之美意。”

    “好!道友够爽快。请!”紫袍道士虽是如此说,身为主人家,却站在原地没有动窝。

    沈云心中狐疑,只好硬着头皮先走进了凉亭里。

    这时,紫袍道士身形一晃,拉出一长串的残影,在他的对面立住身形。

    劲风一闪而过。沈云从中闻到了一丝若有若无的海鲜才有的腥味儿。

    也就是他的五官非常之敏锐,这才能够闻到。

    沈云心中越发的狐疑了——这位刚才现的这一手,证明其身法也不咋的啊。我怎么可能看不出他身上的灵力波动呢?还有,他的身上怎么会有腥味儿……

    突然间,他想起了祖师她老人家在玉简里提到过的一支妖族——水族。

    水族大妖们化用人形,身上就会带着这股子海鲜一样的腥味儿。越是修为高深,这股腥味儿便越淡。但是,其味只是变淡而已,却不可完全遮掩。

    这里本来就是在大海深处。碰到一两只水族大妖,不是挺正常的吗?

    沈云面上不显,借着落座,运中道力,偷偷的看了一眼紫袍道士的耳朵后面。

    再清楚不过了,那一处绿莹莹的。

    它果然是一只水族里的化形大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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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祖师在玉简里提到过,水族种类众多,鱼、虾、蟹,还有海底的水草、珊瑚,甚至石头,只要通了灵智,都能成为精怪,晋升水族。

    眼前这位会是个什么品种呢?沈云心里好奇不已。

    据祖师她老人家说,水族身为妖族的一个大分支,也是唯血统论的。其中,血统越纯正,在水族里的地位便越是高贵。

    而血统纯不纯正,到了化形大妖这个级别,会直接在外形上表现出来。

    血统越是纯正,其化形后,越是与人族相像。比如说,到了妖王这种级别的,化形后,不但与人族看上去一模一样,而且不论雌雄,皆美貌无比。

    反过来,血统越不纯,化形的难度越大。好不容易化成人形,却会保留有原族群的一些特征。比如说,鱼类的水妖,会长着一双一看就是非人族的死鱼眼,或者身体的表面仍然覆盖着鳞片,或者背上长鳍,有的甚至直接留有一条鱼尾。

    而眼前之化形大妖,虽谈不上美貌二字,但也仪表堂堂。而且,从其外形上,完全看不出他与人族的不同之处来。

    可见,这位的血统是很纯正的,在水族里的地位不俗。

    紫袍道人似乎完全不知沈云的这番心语,大大方方的在他的对面坐下,右手轻轻拂过白玉桌面。

    立时,香气扑鼻,桌面上摆满了沈云生平见都没有见过的珍馐美馔。他有些不适的眨了眨眼睛——用来装盛这些美味的盆碗盏碟全是上品宝器级别的存在。每一只都是金灿灿的,能把人的眼闪瞎。

    真阔啊!沈云更加好奇了。

    可惜的是,相传,妖族的战力远胜同阶的修士。化形大妖是化虚真君们也轻易不敢沾边的存在。唯有道君们才有与它们一较高低的战力。是以,他也对紫袍道人忌惮得很,不敢在其面前动用道力。刚才也是借着落座,才飞快的偷看了一眼紫袍道人后脑的妖海。

    结果,他的运气不太好。紫袍道人象是无意的偏了下头。于是,他只看到了妖海里透出来的绿色灵光,没能来得及查看妖元。

    “道友远道而来,请先饮一盏薄酒,润润喉。”紫袍道人抬眸,提起桌上的长颈美人玉壶,亲自将沈云面前的玉盏满上。

    一股清纯的幽香在荷叶状的玉盏里“砰”的一下散开。

    那是因为酒水中的水灵气太过浓烈之故!

    沈云不由心里打了个突。

    祖师是高阶丹修,而酒水也是可以入药的药材之一。是以,祖师用一枚玉简详尽的介绍了数百种灵酒,及其酒方。其中不乏天神宗秘制的上品灵酒。

    可是,沈云却敢担保,玉简里详细介绍的那些上品灵酒,在这一杯“薄酒”面前,完全就是渣渣啊。

    这位到底是何方神圣?沈云终于意识到自己有些托大了,不该这般冒冒失失的上岛。

    紫袍道人给他倒满酒后,给自己也倒满,双手端起玉盏,对沈云笑道:“贫道先干为敬。”说罢,一仰脖,咕唧一声,将空玉盏倒过来,展示给沈云看。

    沈云只觉得头皮发麻。

    这酒确实是世间难寻的高品阶灵酒。

    可问题是,它的品阶也太高了,高到以沈云现在的修为,真象紫袍道人这般一口饮尽这么大的一盏,估计稍后酒力上来了,他周身的筋脉都会给撑爆,无一能幸免。

    所以,这酒,他最多只能饮一小口,并且还得含在嘴里,运转功法,慢慢炼化。

    但眼前的形势是,紫袍道人明显不可能给机会让他这般慢慢的将酒水炼化。

    那么,沈云还有一个办法,即,佯装如紫袍道人一样,也一口饮尽玉盏里的酒水,实则是暗中动用障眼法,将酒水倒入冰雪秘境里,暂且封存起来。

    冰雪秘境早已被他炼化。他往其中塞东西,完全可以做到随心所欲,且不露痕迹。

    可是,这样真的能骗过紫袍道人吗?

    沈云的答案是“不能”。对方是化形大妖,有着与道君们一较高低的战力,想来眼力与见识也是不差的。他有几斤几两,对方岂能不知?以他的修为,一口饮尽玉盏里的酒水,却安然无恙,对方要是真能相信,那才叫怪呢。

    再者,今日之事,全是因为他擅闯在先。归根结底,是他先冒犯了人家。他若是再骗人,那便真的是一错再错,接连打人家的脸了。

    想到这里,沈云果断摇头,如实说道:“小子修为浅薄,受不住酒力,恕不能同饮。”说罢,他站起来,向紫袍道人行了一个正式的道礼致歉,“小子修为无状,擅闯贵岛,多有冒犯。实在是对不住。”

    “哈哈哈……”紫袍道人抚须大笑,“小兄弟很对老夫的脾气。”

    沈云本来听到他突然大笑,一颗心骤然高高提起。闻言,感觉到他暂且没有恶意。于是,心稍安。

    紫袍道人从左边的袖袋里取出一只小碗,摆在桌面上。

    那小碗里赫然装着小半碗的酒水。

    “不瞒小兄弟,这酒可厉害了。就是老夫,一回最多也只能喝一口。”他笑嘻嘻的指着自己面前的空玉盏,“真要是一口喝掉这么一大盏,非得一觉睡上百儿八十年的,才能化去酒力。就小兄弟这身板,只怕更够呛。”

    沈云暗中松了一口气。还好,自己没有弄虚作假。

    而紫袍道人这么一说,显然是把喝酒这一页给掀过去了。

    他略一抱拳,表示谢意。

    紫袍道人笑了笑,话锋一转,面上却现出鄙夷之色:“老夫这平安坊开市,将有两百年了。这一百多年里,几乎年年都有人上岛破阵。能够和小兄弟一样破阵的人,加起来,也是有好几个的。只要有人破了阵,老夫也会象今天一般,摆上一桌好酒好菜,略尽地主之谊。可是,小兄弟是迄今之止,唯一的一个跟老夫直言,不敢喝这酒的。那几个都是自以为有几分手段,跟老夫玩障眼法。殊不知,老夫的幻阵最多能算得二流,但玩障眼法却是公认的一流。”

    说到这里,他翻了个白眼,哼道,“老夫第一不喜欢的是不诚实之人,第二不喜欢的就是有人自不量力,在老夫面前玩障眼法。那几个恰好把两样都给占全了。老夫真是被他们气得不轻,一时手里没个轻重,把他们撕巴撕巴,扔海里喂了鱼。不过,事后,老夫都是很后悔的。唉,老夫这破脾气……”

    沈云后背上的冷汗嗖的下来了。难怪坊间再无那些破了阵的人的传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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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威胁!绝对是威胁!

    沈云深吸一口气,让自己在最短的时间里镇定下来,看着对方,直接问道:“不知前辈有何指教?小子愿洗耳恭听。”事实上,他沈云多次打死边转,也不是吓大的。

    “痛快!”紫袍道人咧嘴笑道,“老夫就喜欢与小兄弟这般痛快的人打交道。”

    “前辈过奖了。”沈云抱拳微微一笑。

    “小兄弟是个痛快的,老夫便不说那些无用的废话了。”紫袍道人敛了笑,问道,“不知小兄弟上岛来,意欲何为啊?”

    沈云答道:“小子杂七杂八的存了一些法器,没有多大用处。听闻前辈这里是个脱手的好去处,便过来碰碰运气。不想,所见与传闻中并不同,是以,先上岛来一探究竟。然后,稀里糊涂的就到了这里,碰到了前辈。”接着,再一次抱拳致歉,“真是对不住,小子扰了前辈的清修。”

    紫袍道人“哦”了一声,又问道:“难不成小兄弟来之前没有打听到,老夫这平安坊要到入夜以后才开市,天明之前便收市,白天不做买卖吗?”

    沈云面现尴尬之色,呵呵轻笑:“小子确实听说了贵坊的这个规矩。只是小子初来乍到,人生地不熟的,所以,性急了些,想先来熟悉一下环境。”

    “这也是人之常情。”紫袍道人伸手摸了摸胡子,眉眼间颇有些为难,“本来小兄弟人都已经坐在这里了,老夫应当为小兄弟破例一次。只是,老夫已多年不理庶务。而底下的那些人,大多是跟随老夫多年的老人儿,都被老夫惯出了一身的懒毛病,一个个的都变成了夜猫子。这会儿,他们睡得正香呢。所以,小兄弟,这回真对不住,要烦劳你且再等几个时辰。”顿了顿,他拍着胸脯子,打保票道,“老夫的平安坊向来是童叟无欺,出了名的公道、讲诚信。等今晚开了市,小兄弟只管放心去交易就是。”

    沈云知道他说的是实情。

    先前,他听说平安坊只有晚上才开市,以为是和凡人界一样,销脏也是见不得光的事。在晚上,用夜色打掩护,最正常不过。现在,知道了平安坊其实是个妖怪窝,他觉得更说得通了——妖族之中,不管是天上飞的,还是地上跑的,水里游的,都如兽类一样,保留有昼伏夜出的野性。

    现在刚过正午,恰好是妖族们一天之中最为倦懒的时候,同时,也是妖力最弱之时。也难怪紫袍道人身为坊主大人,也抓不到小妖与他做交易。

    “前辈客气了。”他爽朗的笑道,“小子的家乡有一句老话,叫做‘到哪座山,就唱哪座山的歌。’小子现在到了您的地盘,自然也是要遵守您这里的规矩。”说着,起身抱拳告辞,“抱歉得很,打扰前辈清修了。小子暂且告辞,待到夜幕降临再过来交易。”

    紫袍道人愣了一下。他没有想到,以沈云这样的修为,竟然如此好说话。

    不过,人族狡诈得很。他暗地里猜测:这小子莫非是在冒别的坏水?

    转念又一想,这小子刚才有一句话说得对极了。这里是我的地盘,难不成我还会怕一个毛都没长齐的人族幼崽?

    哼,小子,你敢胆使坏,只管放马过来就是。到时,老子拿了你祭五脏庙,嘿嘿,也算不得违背天道。

    打定主意,他打了一个呵欠,掩去眼底的算计,指着满满的一桌酒菜,招呼道:“难得小兄弟如此通情达理。罢了,老夫便不多留小兄弟了。桌面上的东西,小兄弟但凡看上哪一样,都只管带走。”好吧,一码归一码。看在小家伙左一句“前辈”,右一句“前辈”,怪有礼貌的。他这个“前辈”决定今天且大方一回。

    这些碗啊碟的,无一不是好宝贝。但是,沈云打小在市井里长大,深知‘拿人手短、吃人嘴软’的道理。想来,在妖族里边,也是一样的。再说,祖师她老人家不只一次在玉简里提及,妖物贪婪、奸诈,不可不防。所以,纵使再借一个胆子给他,他也不敢这样去拿一个化形老怪的宝贝,当即谢绝了:“无功不受禄。前辈的美意,小子心领了。”

    是嫌少吧?紫袍道人挑了挑眉,应道:“好走不送。”话音刚落,身形便从鼓凳上消失不见了。却把满桌的佳肴和宝贝都留了下来。

    沈云笑了笑,心道:老怪是在考验我吧?真是好笑。

    没有再看桌面,他直接掉头回到花径,往回走去。

    不想,才走了三步,眼前一花,他发现周边的场景又换了。

    湿润的,带着腥味儿的空气从四面八方涌来。

    松树林、开满野花的小径……统统不见了。

    此刻,他站在一块比磨盘大不了多少的黑色礁石之上。头顶艳阳,四周是茫茫大海。

    沈云的脑海里立刻冒出来一个问题:这里是哪儿?莫非又是那老怪搞出来的幻境?

    想到这里,他连忙运转道力,定睛细看。

    方圆数里之内,都不见有灵力波动。

    七里开外,半空之中,悬浮着云景道长的飞梭。不过,他们很明显的没有看到他。

    不是幻境!

    沈云看着脚底的小礁石,倒吸一口凉气——没有环状的红棕色岛礁。脚下这玩意儿,才是平安礁的本来面目。

    那老怪能够长年累月的将这块小小的礁石变成那样的一座岛礁,骗过了所有人。可见他的手段之了得!

    想到这里,他心里庆幸得很:还好,我刚才没有抱着侥幸的心理,在老怪面前使手段。

    同时,更加好奇了——这只老怪如此厉害,到底是个什么水族呢?

    归根到底还是纸上得来终是浅……沈云心中一动,召出飞剑,飞向远处的飞梭——平安坊是个妖怪窝的事实,他迫不及待的想与先生分享。说不定先生听了他描述的紫袍道人后,能够猜出来,后者是哪一类的水族呢。

    殊不知,小小的礁石底下,有一双湛蓝的眼睛见他上了飞梭,禁不住嘀咕开来:“这小子果然没有说实话。他还有同伙!”

    别看他先前在这小子面前喊打喊杀,威风得很。其实,他因为看不透这小子的修为,心里忌惮得很,不得不收了身形,变成小小的一只,藏在礁石底下。

    另一方面,他也好奇得很——说起来,他也有两百多年没有碰到过看不透的人族修士了。并且还是一只人族幼崽。什么时候,人族里又出了这般厉害的后辈小子?难道这小子就是近两年里,风头正盛的那个正清门的叶……什么来着?

    他忍不住探出头来盯梢。

    旁边,一只八角鱼小心翼翼的请示:“大人,今晚还开不开张?”

    “不开张,老子吃什么?吃你吗?”

    “那哪够啊?小的总共才几两肉?还不够大人塞牙缝的呢……”



    “先离开这里。”沈云上了飞梭,便挥手吩咐道。

    云景道长吓了一大跳。他一直盯着平安礁方向,居然没有看到主公是什么时候从那边过来的。再一看到主公的神色,他立刻意识到,这里头怕是另有隐情。是以,二话不说,催动飞梭,掉头往回走。

    飞梭全速行驶了百来里,沈云终于再次出声:“先生,暂且在这里停一停。”

    此处离半月山庄尚有五十来里。飞梭底下是茫茫的大海。正好应了那句“前不着村,后不着店”。云景道长意会过来——主公有话要话,并且担心被旁人偷听了去。是以,从储物戒指里取出一套白色的阵盘,说道:“主公,且先容我布一个犀尾阵。”

    犀尾阵,原名灵犀阵,是一个成名不到百年的幻阵。因为它可以根据周边的环境,自行变幻出相匹配的幻境,而被创阵者取名为“灵犀阵”。

    其品阶为中品灵阵。布阵时,需要神识为引。所以,只有金丹真人,或者更高阶的修士才能驾御之。

    此阵一问世,便为仙门的中高层所喜,迅速扬名。

    五十年前,一群比较有名望的阵法师在一起喝酒吹牛,搞出了“十大幻阵”的名头。灵犀阵也被收录了进去,恰好位列第十。从此,它得了一个别名,叫做“犀尾阵”。

    十五年前,一条爆炸性的消息迅速在仙门各门派之间传开——此阵的创阵者外出云游之时,不幸遭了贼手,意外殒落。他生前并没有将犀尾阵的阵图传给座下弟子,所以,犀尾阵自此失传。

    消息一传出去,犀尾阵的价格暴涨了十倍还不止。之后,每年都有一两套犀尾阵公开拍卖。最后成交的价格好比芝麻开花节节高。到近年,竟然涨了差不多百倍,比在“十大幻阵”里排在第一位的玉虚宝阵还要贵三成。

    因为它的价格远远超出了它的内在价值,所以,人们得到犀尾阵的阵盘,都只是为了收藏,以期在来年拍出更高的价格,从中渔利。

    没有人会象云景道长这样,真的拿出来用——要知道所有的阵盘,只要保养得当,几乎没有具体的使用年限。但是,不管是什么品阶的阵盘,它的使用次数都是有上限的。犀尾阵是中品灵阵,通常情况下,最多能使用百次。运气好到爆的话,有可能会多一两次。是以,按照犀尾阵去年的成交价,每用一次,就等于是花掉了十块上品灵石。不是二般的土豪,真心舍不得用。

    云景道长在玄天门地位寻常,典型的“多他一个不多,少他一个不少”,属于可有可无型。而且他的身后没有强大的修真家族供给,财力也稀疏平常。

    按常理说,他是没那能耐从市面上拍买犀尾阵的。

    事实也是如此。手里的这套犀尾阵,是他三年前在玉溪镇三星观附近的红岩下偶然捡到的,连一块灵石也没有花费。

    再者,这套犀尾阵是已经使用过的旧品,只剩四次使用次数。如果拿去拍卖,按现在的行情能够拍到五十块上品灵石便是冲了天。成交之后,要按成交价的一成向仙门交纳交易税,余下的还要分三成给拍卖行。从寻找合适的拍卖行、估价……整套流程下来,少说也得半年,可是,最后,真正到手的不过三十来块上品灵石。云景道长虽然不富裕,却也还没到为了这三十来块上品灵石四处奔波,折腾半年的地步。

    修士行事,主要是听从心事。越到高阶,越是看重自己的心意。

    云景道长没看上那三十来块上品灵石,自然也就没把犀尾阵另当别论。

    更何况,眼下,除了这套犀尾阵,他手里也没有别的幻阵可用。

    所以,他毫不犹豫的将之拿了出来使用。

    沈云看到一个在祖师的玉简上不曾记录过的新阵,不由兴趣大增,暂且按下心里的话,在一旁看他布阵。

    云景道长布好阵,将一块中品灵石放入阵盘正中的凹槽之中。

    一圈金光嗖的自那一处涌出来,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滑过盘面。所有的阵点依次被点亮。它们发出来的金光破空而去,射向布在飞梭边缘的十六面白玉阵旗之上。

    金光一碰到阵旗,皆等分成两道更细的金光,一道留在阵旗里,另一道则从另一个方向弹出去,飞向另一面阵旗……

    嗖嗖嗖……

    十息之后,飞梭俨然被一张细密的金色光网罩住。

    “嗡——”就在这时,所有的阵旗齐齐摇晃,出声相合。

    金色的光网应声消失。与之一道消失的还有阵盘和十六面阵旗。在云景道长的面前,悬浮着一大两小,总共三枚阵珠。大的那枚红艳如宝石;小的两枚则是蓝色和黄色,呈半透明状。

    “犀尾阵布好了。”云景道长一甩拂尘,三枚阵珠皆不见了。

    赵宣等人环顾四周。天在上,海在下,飞梭还是飞梭……跟布阵之前分明是一个样。

    沈云却看得分明,整只飞梭都被灵力波动覆盖着。它们呈金色,细如针尖,忽明忽暗。

    心中一动,他说道:“我去外面看看。”

    话音刚落,人已经踩在了飞剑之下。转眼,连人带剑消失不见了。

    这时,赵宣他们几个终于看出了布阵与没布阵的区别所在——主公离开飞梭的那一刹那,身形看上去骤然变小,只有正常的十分之一大小。

    “糟糕!”赵宣担忧的看向云景道长,“道长,你还没来得及告诉主公的入阵法门呢。”

    云景道长不以为然的笑了笑:“平安礁的阵法比这个不知道要高明多少倍,都拦不住主公。不用担心。”

    他说得一点儿也没有错。他们看到主公脚踏飞剑,悬浮于半空之中,伸出手飞快的掐算起来。半刻钟之后,主公身形一晃,人又回到了飞梭上面。

    “从外面看上去,看不到飞梭和你们,只有一缕淡淡的云气,和周边的云气没两样。”他摸着下巴,若有所思的说道。

    “真是太神奇了!”

    “明明是飞梭,我们好几个人也一直在,却完全看不到!”

    ……

    赵宣他们几个惊艳不已。

    云景道长目光流转,甩了甩拂尘,问道:“主公是说,那平安礁其实也是幻阵变出来的假象?”

    沈云很肯定的用一双手比划道:“事实上,它就是这么大的一块黑色小礁石。”

    “我的天帝老爷!”

    “太厉害了!”

    赵宣他们再次惊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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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某峰多谢书友飞雪暮尘音的打赏,谢谢!



    “水族中的化形大妖,擅幻阵、障眼术……”沈云一五一十的道出与紫袍道人打交道的经过。

    云景道长听了,只觉得后背阴风阵阵,全身的鸡皮疙瘩暴起。

    赵宣等人更甚。明明是个大艳阳天,他们却好比掉进了千年寒冰里。坐在蒲团上,个个咬得后牙槽“咯吱”作响。

    “先生,你听着觉得象是水族里的哪一支?”沈云说完问道。他回想了祖师在玉简里提到过的水族大妖,竟然没有一个能对得上的。再加之平安坊问世不到两百年,所以,他怀疑紫袍道人是天神宗覆灭之后,才新崛起的大妖。想到先生博闻强志,应该会有所耳闻。

    云景道长翻眼望天,绞尽脑汁想啊想。良久,他茫然的摇头:“恕贫道孤闻寡陋,确实是不知。”顿了顿,又道,“能够以小变大,用一块小小的礁石,幻化出一座岛礁,日复一日,年复一年,历经近两百年,而不曾被人识破过……”他“滋”的抽了一口冷气,神色变得十分凝重,“主公,要不我们换一个地方吧?”正所谓,惹不起,难道还躲不起吗?

    沈云摇了摇头:“另外两个窝点只怕也不是什么省油的灯。”

    说的也是。云景道长没词了。

    其实,沈云担心的不是安全问题。他心里更多的是好奇,是想知道紫袍道人到底是什么妖怪。想了想,他又问道:“先生,有没有大妖能够做到用身体变幻成类似于岛礁这样的存在?”

    “啊呀!”赵宣他们几个忍不住再次惊呼。

    云景道长愣了一下,缓缓说道:“上古时期,存在体型巨大的神兽。比如说,在北冥之地,有一种叫做鲲鹏的神兽,它身长有几千里。这样的体型莫说化成一座岛礁,就是幻化成一条大型山脉也是绰绰有余啊。只是上古之后,再无巨型神兽的踪迹。贫道不曾亲眼见过化形大妖的真身。相传,它们的体型也是相当庞大,远远超过同族。如果传言非虚,那么,主公的怀疑确实很有道理。贫道细细想来,发现往日看到的平安礁外形,真的象极了一条巨大的海蛇浮在水面上。”

    一想到自己以前极有可能是跑到成了精的海蛇身上做交易,他再次暴寒,使劲的打了一个哆嗦。

    晚上还要去平安坊……赵宣他们几个脸上不见一点血色,感觉整个人都不好了。

    “海蛇?不对。”沈云很肯定的摇头,“现有的几种海蛇都只是妖兽,不是灵兽,怎么可能修炼至化形境?”

    云景道长发现自己对妖族的了解,远不如主公,根本就帮不上忙,心里更加佩服,暗自赞道:这得是什么样的师门才能培养出主公这等知识渊博、见多识广的弟子来!

    一时之间,他对青木派的师承、道统之兴趣愈发浓烈。同时,心里的疑惑也更深——玄天门的功德法修一脉,很注重对师承、道统的研究。他在玄天门两百多年,对仙门的主要师承和道统了如指掌。可是,却从未听说过有这么牛皮的一支传承。再者,如果真的这么厉害,青木派为什么一直名声不显?甚至于主公流落到了凡人界?除非……

    脑海里划过一道暗芒,他被自己的猜测给惊到了——除非主公是天神宗余孽之后!

    沈云敏锐的捕捉到了先生眼底一闪而逝的精光,在心里叹了一口气:先生是个聪明人。

    要不要向先生道明我的师承呢?他有些犹豫。

    因为他担心一旦挑明,先生虽然不可能去仙门告发,但是极有可能选择与他划清界线,从此断绝往来,井水不犯河水。

    而他对仙山的了解全停留在祖师的玉简里的记载。在边界呆了一个月,他发现,两百多年过去了,用“沧海桑田”来形容仙山的变化,一点儿也不过分。仙门显然与仙庭一样,也是致力于抹掉天神宗的影响。一个最明显不过的例子就是,此行,他所看到的边界,与祖师86小说的边界更象是两个世界:天神宗的时候,边界的守护大阵一直存在,却鲜有开启的时候;那时的边界虽然也不太安稳,但是,还没到劫匪如云,公然聚众销脏的地点。

    这还只是边界,据说是各门派的影响力最薄弱的地带。

    他完全可以想象,仙山的繁华地段之变化只会更大。

    所以,祖师在玉简里提到的那些人与事十之八九已被尘封,没人记得,也没人知道。他对于眼下的仙山等于是一无所知。眼下,他很需要先生这样的人带路。

    但是,先生是仙门一手培养出来的修士。想必先生从小到大听到“天神宗”这三个字都是与“邪魔外道”直接挂钩的。与先生相处了这么久,他能感觉到,先生是个心术端正的真修士。是问,先生一旦知道了他的师承,知道他是天神宗余孽之后,怎么可能与他“同流合污”呢?

    人生地不熟的,一旦先生走了,他要再找一个象先生这样的人来带路,怕是非得要费一番苦工夫才行。

    所以,还是装做不知道,莫要点破为好。沈云在心里如是对自己说道。

    另一方面,云景道长也是好不纠结——走,还是不走呢?

    天神宗可是祝融大陆之处,迄今为止,最大的邪魔外道。他若不走,选择继续留下来,岂不是自甘堕落,为虎作伥?此举绝对是违背他的道心的,完全不可取;

    走的话……青木派上下团结一致,积极向上,会是邪魔外道吗?还有主公……自他认识主公以来,主公可曾做过一件坏事?主公之愿,是引导万万千千的凡人修行。这分明是天大的善举啊。大魔头能有这样的志向?

    再者,自己追随主公之后,不但没有造下罪业,反而很快就得一笔可观的功德,成功晋级金丹二层。难不成我为虎作伥,天道不但不罚,反而有赏?何其荒谬也!

    单从这一点就足以证明,至少现在,青木派不是邪魔外道,主公也绝非大魔头。

    既是如此,我还走什么走啊。

    罢了,只要主公不道破与天神宗的关系,我就当不知道罢。

    云景道长很快做出了决定。抬眸,他若无其事的将话题又引回到平安坊上:“主公,今晚,我们还是要去平安坊,对吧?”

    沈云知道他暂且放下了,暗中松了一口气,欣然点头,对赵宣等人说道:“平安坊就是一个妖怪窝,伯堂你们几个修为低,怕到时受不住妖气,所以,先回半月山庄。”

    赵宣他们正中下怀,抱拳称是。

    “先生,你呢?去,还是不去?”沈云看向云景道长。

    “贫道在三十多年前就曾去过一次平安坊。”云景道长笑道,“时隔三十多年,再故地重游,想来也是一桩趣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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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天将黑,沈云与云景道长依然乘着飞梭前往平安礁。

    离平安礁尚有三十来里远,前方的夜雾里突然现出一点亮光。沈云举目望过去,原来是海面上开过来一艘灯火辉煌的三层大彩船。

    那船上人影绰绰,藏了不少人。更重要的是,隔着三十余里,又有夜雾遮掩,也掩盖不了船上那冲天的妖气。

    彩船的速度不慢,劈波斩浪,象离弦的箭一般,朝着这边飞驰过来。

    “有情况!先生用千里镜看一下正前方三十里远的地方。”他连忙提示。

    云景道长祭起千里镜。镜面上一晃,先是现出一片迷雾的雾气。紧接着,雾气之中,飞驶出大彩船。

    “妖气!好浓的妖气!”他立时惊呼。

    为了验证自己的判断,他又祭起如意圈。当金色的光圈套在千里镜外面,镜面上显示的画面陡然变得清晰起来。彩船之上那些人原本是穿红着绿,喜气洋洋。此时却是鱼虾贝蟹,张牙舞爪。

    “好宝贝!”这是沈云第二次见识如意圈的威力。如意圈也是天神宗覆灭以后才有的新式法宝。是以,他不知道此宝还有戏文里的照妖镜的功能(读完了玄清子前辈留下来的玉简,他才知道,照妖镜之说,纯属人们的美好愿意,是绝对的讹传。是以,他万万没有想到,在边界几乎是劫匪标配的如意圈会有叫妖族现形的功能)。以他现在的目力,还没法象如意圈这般,对于小妖们的真身一目了然。

    “这船看样子是那平安坊主来接我们的。”心中一动,他用神识传音,吩咐道,“等会儿若是能再见到它,我来掩护,你也这样暗地里照一照它。”

    不想,云景道长却冲他苦笑,也用神识传音,回复道:“贫道这两件法宝其实只能破一破障眼法,化形大妖是真正的化出了人形……怕是于它无用。”

    “你也试试看。”船上的妖气那么重,沈云自然也知道船上的这群小妖远没到化形的境界。它们只不过是用了障眼法变幻出人身罢了。而化形大妖却是实打实的修炼出来的人身。如意圈加持千里镜,是否对化形大妖有用,他心里也觉得可能性不大。可是,谁叫他没有别的办法了?权当是死马当活马医罢。

    “是。”云景道长点头应下,轻轻一甩拂尘,收了千里镜与如意图。

    大彩船那边显然也是发现了他们,速度越来越快。半刻钟之后,已距他们不到五里。

    沈云能清楚的听到充满异域风格的音乐自船上传过来。

    暗中运转道力,他发现自己能够看破小妖们的障眼法了。待船再靠得近些,他发现船上布有幻阵。不过,比平安礁上布设的幻阵差得远了,甚至连犀尾阵还不如。

    他三下五除二便破了那阵。

    出乎意料的是,亮闪闪的豪华大彩船是真的。

    心思一转,沈云恍然大悟——这个幻阵肯定是紫袍道人布设的。其目的是加持船上小妖们的障眼术。因为这些小妖的修为实在是太低了,单凭己身之力,障眼术维持不了多久。

    “等会儿,你从景门东三步靠近彩船。”他用神识传音,点破了幻阵的生门所在。

    云景道长也看出了彩船上另有玄机。收到传音,提着的心瞬间落回了肚子里,心道:跟着主公,怕是龙潭虎穴也闯得。

    说话间,大彩船已开始减速。几十息之后,它在离飞梭百来步远的海面上停住。

    站在船头的那只黑袍年轻男子生得虎背熊腰,面相威严,比戏台子上的将军还要威风。

    他上前一步,一挥手。船上的音乐顿停。

    他飞快的捋了捋黑袍的前襟,抱拳见礼,朗声请道:“大人,我家主人特派小的来接您上岛。”

    一举一动皆大气得很。

    他自己眉眼间也是自信满满。

    殊不知,这边沈云和云景道长忍得好辛苦。

    前者……默声不响的挪开目光,垂下眼帘。太辣眼睛了,有木有!

    而后者则是看着他,脑海里不由现出另一幅图来——一只油光黑亮的大青蟹站在船头用两只巨钳象人一样的行礼,并且口吐人言。

    好不荒诞!他暗中握紧了手里的拂尘,上前一步,大声回应道:“请问,你家主人是何人?请我家主公上岛做甚?”

    大青蟹挥了一下巨钳,高声答道:“我家主人是平安坊的坊主大人。中午,我家主人听闻大人晚上有意去我们平安坊游玩,特意派了小的前来接引。小的们自太阳落山便在这一带等候大人。总算接到大人的法驾。”

    好一只知礼的大海蟹!这番话说得不卑不亢,又不失热忱。在凡人界,寻常人家的管事也不及它这般会说话。沈云忍不住在心里赞了一句,向云景道长微微颌首。

    后者意会,对着船头说道:“如此,多谢贵主人。贫道这便将飞梭靠过来。”

    “请!”大青蟹爽朗的回应。

    看到飞梭直接从幻阵的生门而入,准确无误的落在船头甲板上。大青蟹愣了一下,旋即,疾步迎上来,躬身做了一个请的手势:“海上夜雾浓重,大人请船中宽坐。”

    沈云颌首示意,率先往灯火通明的船舱里走去。

    “奏乐!”大青蟹冲船舱里挥了一下手。

    话音一落,乐声再起。这回换了一只曲子,喜气洋洋的,甚是热闹。

    进了船舱,沈云和云景道长险些被舱内富丽堂皇的布置晃瞎了眼。其中,最显现的莫过于左侧立着的那张巨大的赤金镂丝嵌宝大屏风。

    乐声就是自它后面传出来的。

    珠光宝气之中,隐隐现出一队华衣乐师在屏后摇头晃脑的奏乐。

    沈云扫了一眼。哪有什么华衣乐师?又是障眼术使然。屏风后面就是十几二十只八章鱼。只有那镶金嵌宝、同样珠光宝气的各式乐器全都是真的。

    单是从这土豪的气质来看,也不用怀疑,它们绝对是紫袍道人派来的。

    还有就是,从亮闪闪的珠光宝气,还有热闹的气氛之中,不难品出紫袍道人的善意。后者似乎有结交之意。

    沈云面上不显,心道:这就有意思了。那化形大妖到底看中了我身上的什么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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