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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袁峰自己也是带兵的将军,知道云景道长在顾忌什么。再加上,与沈云一场生死兄弟,他深知后者是个磊落的性子。是以,并不介意,据实以对:“世上有生得相似之人。而云弟的相貌与当年在武馆学艺那会儿有些出入。尤其是面相看上去略长于云弟的实际年岁。另一方面,我一直以为自己是得了大机缘,才能后天生出变异雷灵根,从为一介凡人摇身一变,变成修士。所以,当发现云弟的修为看上去高深莫测时,我便完全不敢相认了。后来,察觉林长老欲对云弟不利,我也是抱着宁可多跑一趟的心思。没想到,还真的就是云弟。”

    沈云听了,笑道:“离开武馆后,我确实是机遇连连。”指着云景道长与赵宣二人说道,“这二位便是我离开武馆之后,碰到的大才。”

    云景道长和赵宣连忙抱拳,几乎异口同声的应道:“主公过奖了。”

    袁峰见状,更加没有顾忌,问道:“这位招出了他奉命格杀的是什么人没有?”

    云景道长摇头:“他只承认了仙庭密探的身份,还有,这一次是奉命行事。其他的,不肯招。刚才,我和伯堂正在说服他。”

    如果光靠说服就能让人招供,那么,这世上也不会有刑堂这一类的存在了。袁峰不赞同的挑了挑眉,冷眼看向脸色煞白的魔修:“我在军中多年,也学了一点点教人招供的手段。二位如若不介意,不妨让我来试试。”说着,呲牙笑了笑,“不过,我是个军汉出身,脾气可没两位这么好。落在我手里的话,这位老哥保不齐是要吃些苦头喽。”

    主公当年,云景道长和赵宣哪敢接话?他们俩不约而同的看向自家主公。

    后者耸耸肩,让到一边,伸手请道:“有劳。”

    话音刚落,墙上的魔修象杀猪一般的大叫起来:“别别别!小的招!小的全招了!大人想问什么,只要是小的知道的,小的全招出来,绝不会少说一个字。”在血统高贵的大人面前,他能有什么秘密可言?还不如乘早招了,免得白白吃了一顿皮肉之不说,还意会错了大人的意思,该招的没招,不该招的却招了个底朝天。那样的话,他怕自己到时想时都会成为奢求。

    啊啊啊……光是想想,都后怕得浑身直打颤。魔修崩溃的厉声尖叫。

    竟然这么怕刑求……云景道长与赵宣满头黑线,险些齐齐惊落下巴。

    袁峰也好不意外!深吸一口气,试着问道:“说,你奉命格杀何人?”

    魔修搭拉着脑袋,嗡声答道:“是天神宗的余孽之后。”

    “那你为何错认了我?”袁峰飞快的再次发问。

    “您的步法看着象是天神宗那边的路子。”魔修想也没有想,张口便答道。

    不象是说谎。袁峰听了,心头大震。雾海林里,迷雾遮天,御不得剑。而那天,他急着寻找沈云等一行人,在雾海林的边缘降下飞剑后,运转灵力,使上了轻功。

    他因为从小被判定为没有武学资质。所以,一直被家中视为废材。身为长子嫡长孙,却从未开蒙习武。是考进了鸿云武馆后,他才有机会接触到武学。

    也是因为资质不好,所以,很多基础,都是沈云帮他打下的。比如说,他的步法直到现在,都深受沈云的影响,处处带着五步打的痕迹。

    魔修说他的步法象是天神宗那边的路子,岂不是说沈云是天神宗的余孽之后!

    这可是天大的罪名!

    袁峰大怒,厉声喝道:“你胡说八……”

    不想,沈云在一旁轻轻拍了拍他的肩头,截住他的话:“他说的没错。我确实是天神宗之后。”

    魔修竟然明显的松了一口气,抬头望着他们这边,三角眼里涌上来两大包泪花儿:“大人明鉴,小的真的句句属实了,绝无半句虚言。”

    这委屈的小模样要是再配上一条摇得飞快的毛尾巴,绝对完胜隔壁的大黄狗啊!在这两天里,见到了魔修的面瘫脸的云景道长和赵宣两人再次惊倒——就算您再怕刑求,也请收敛一点点,不要这么狗腿,好不好?好歹也给仙庭那边留点儿脸面,行不?

    紧接着,两人都汗颜不已。

    他们俩在这暗无天日的酒窖里,与这厮斗智斗勇的泡了两天。结果呢?总共问出了些什么?

    再看人家袁峰,三言两语的便将这厮彻底的降住了。

    真是人比人,气死人。

    殊不知,袁峰这边也是暗自惊讶。不过,面上没有透出来,仍然是绷着一张俊脸,又问道:“说!你的上峰是何人?”

    魔修又是毫不犹豫,答得那叫一个干脆利落:“是巨剑派的明安真人。”

    明安就是林佩的道号。袁峰拧了拧眉毛,反问道:“内门执事堂林长老林佩?”

    “对,就是他。”魔修象倒豆子一般的说了起来,“明安真人是仙庭的密使大人,号‘明’。小的之所以在这边潜伏,全是因为奉了明密使大人之令。以前,明密使大人是不管天神宗的这档子事的。那是明密使大人的老相好玉密使大人的活儿。”

    “三年多前,玉密使大人着了天神宗之后的道儿,殒落了。明密使大人发誓要替老相好报仇,主动向总部请缨,揽过了玉密使大人的活计。而总部那边人手紧缺,再者,天神宗都已灭了两百多年,近年来,就没见玉密使大人再抓到天神宗的后人,所以,总部全同意了,撤掉了“玉”字密,将之与“明”字密合并。”

    “本来这些调度,小的是无权知晓的。全是因为那时明密使大人把人手都放到了争夺巨剑派内门执事堂长老这事儿上面,只有小的闲散,可供驱使。去密府送信,处理两支合并等事务,都是小的一手经办的。所以,小的对这里头的内情知道得一清二楚。这回,明密使大人下达最高等级的格杀令,为的就是求几颗天神宗后人的头颅,他要血祭玉密使大人。”



    袁峰将信将疑的看了一眼魔修,突然又一次发问:“林佩也是魔修?”

    “嗯。明密使大人是金丹境的老魔修了。”那魔修绝对是豁出去了,主动供出了更多的相关内情,“说起来,明密使大人还是玉密使大人的引路人呢。小的也与玉密使大人一样,是被明密使大人引上魔道的。”说着,冲他露出讨好的笑容,“您也别想着赶回巨剑派揭穿明密使大人了。小的这么久没有传讯回去,明密使大人定会猜出小的这边出了事,早早的从地下水道逃走了。”

    看着他谄媚的笑容,袁峰“滋”的吸气。牙根痒痒,好想咬死他,有木有!

    便是云景道长和赵宣也气得直鼓眼睛。

    屋子里的气氛迅速变得凝重起来。

    魔修这才意识到,貌似自己拍马屁,不小心拍到了马腿上。他战战兢兢的看向高贵的魔族大人,来不及收回去的媚笑变得比哭还要难看。

    沈云握拳轻咳一声,打破了屋子里的寂静,说道:“林佩从巨剑派逃走,等于是剜掉了巨剑派的一颗毒疮,也是幸事一桩。”

    事已至此,也只能这般往宽处想了。袁峰狠狠的瞪了魔修一眼,对沈云说道:“事关重大,我必须马上赶回巨剑派。”指着魔修说道,“他……云弟打算如何处置?”

    正所谓“正邪不两立”,在修真界,魔修是人人喊打的存在。修真人士一旦抓获魔修,一般都会第一时间废掉修为,然后,召集周边的修真同道,将魔修处以极刑。

    这也是林佩感觉到有暴露身份的危险,能好不容易才得到的内门执事堂长老之位也立时弃了,仓皇出逃的最主要原因所在。

    魔修在修真界潜伏数十年,当然清楚袁峰话里的“处置”二字是何意。闻言,吓得鼻涕与眼泪齐飞,尖叫着喊冤:“冤枉啊,大人!小的虽然是仙庭派过来的密探,但是,这几十年来,小的一直是蛰伏的。这次真的是小的头次领任务。小的从来没有妄杀过无辜之人。大人明鉴啊!”

    他这些话是冲高贵的魔族大人喊的。所以,喊冤的重点落在了自己潜伏在仙山里,数十年里,从未执行过仙庭的任何任务上。而在魔族大人面前,堕魔并不是什么罪过。他对自己当年是如何堕魔的,只字不提。

    同时,他看出来了,这位高贵的魔族大人一直没有在人前露出魔族的身份,是以,他在后面又加了一句“从来没有妄杀过无辜之人”加以遮掩。

    沈云听懂了,同时,也被他的机敏给惊艳到了。

    修士的世界,从来都是强者为王的。不管是正,还是邪,只要踏上了修仙之路,没有谁能保证自己的一双手永远都是干干净净的,不沾半点血腥。

    所以,即便是修真之士,也从不避讳杀人。

    但有一条,修真之士杀人,必须是问心无愧,不违天道。被杀之人,必须是死有余辜的。

    不然的话,心魔会伺机入侵,修真之士很容易走火入魔。情况严重者,甚至有可能因此而堕入魔道,从此万劫不复。

    而修魔者,本来就已在魔道之中,自然不会再在这方面受天道的约束。所以,魔修给世人的印象都是手段狠毒、嗜杀嗜血、视人命如草芥。

    听了那魔修之言,袁峰和云景道长不约而同的从鼻子里冷哼一声。

    他们俩都是见过真正的魔修的,对于那魔修喊冤,是一个字也不相信。

    赵宣没有见过魔修行事,再加之,那魔修哭得尖锥子脸上糊满了眼泪与鼻涕,看上去也不象是在说谎。是以,摇摆不定的看向自家主公——主公修为高深莫测,并且生有一双能看懂人心的利眼。想来这魔修有没有说谎,主公定能分辨出来。

    沈云相信魔修的话。原因很简单——血脉的绝对压制。

    魔修的血统比他低了足足两个大阶层。是以,在他面前等于是摊开一般,没有任何秘密可言。再者,魔修在他面前,也不敢有一字半句的谎言。不然的话,这家伙会爆体而亡的。

    当然,魔修身上透出来的血煞魔气之色,也能充分证明其没有说谎。

    堕魔数十年,能够管住自己的手,不沾无辜之血,没有坚毅的性子,很难做到。这位也算是难得了。

    思及此,沈云看向魔修的眼神变得柔和了许多。他从魔修身上收回目光,侧过身子,正对着袁峰,问道:“峰兄有何建议?”

    袁峰没想到很直接明了的一件事,他会将问题又踢了回来,微怔,旋即,答道:“这等邪魔,最擅颠倒黑白、蛊惑人心。云弟莫要被他的话骗了去。”

    “他刚才没有说谎。”沈云很肯定转回身子,指着墙上的魔修,“大家请仔细看他丹田里透出来的血煞魔气之色。”

    对于魔修,世人都是直接归入邪道,一棍子打死的。从来没有人象沈云这般提出,通过魔修丹田里透出来的血煞魔气之色来判断魔修无辜与否。是以,众人闻言,无不猜疑的看向吊绑在墙上的魔修。

    魔修听出了话里隐藏的维护之意,完全放下心来。但样子还是要配合着做一做的。他收了声,微闭双眼,摆出一副“任君查看”的样子。

    沈云忍住笑,详细的向众人解释道:“他说的玉密使大人就是玉宁真人。而玉宁真人恰好是折在我的手上。所以,峰兄,你没有猜错,林佩确实是想杀了我,为玉宁真人报仇。处置玉宁真人的时候,我发现,魔修如果造下杀孽,其身上的血煞魔气会透着死黑色。杀孽越重,这重死黑色也越是明显。反之,亦然。他有没有说谎,大家只管看他丹田里透出来的血煞魔气之色便能见分晓。”

    闻言,袁峰和云景道长运转灵力,汇于双眼,目光灼灼的去看那魔修的丹田。

    云景道长的修为高过魔修一个大阶,最先收回目光,轻甩手中的拂尘:“他丹田里的血煞魔气斑驳杂乱,但是,不带一丝黑色。”

    袁峰也收回目光,点头道:“我也没有看到黑色。”

    至于赵宣,他的修为差魔修太远,无法透视其丹田,只能在一旁认真的听着。

    沈云点明道:“血煞魔气斑驳杂,是因为他的魔族血统低下。与有无杀孽,没有干系。”

    “原来如此。”云景道长恍然大悟。

    袁峰目光流转,欲言又止。

    沈云看得分明,笑道:“峰兄,他手里没有杀孽,但是,之前,却追杀你,伤你甚重。所以,我觉得,在场之人,唯有你能处置他。峰兄以为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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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袁峰听明白了。云弟并不认为魔修罪该万死,而是将这名魔修当成了普通的修真之士一般对待——在仙山,只要不牵涉到人命,修士之间的纠纷,大多是请第三方调解,双方私底下解决。在调解的过程中,通常都是占理的那一方先提和解要求。

    沉默片刻,他盯着魔修,一字一句的问道:“说,你是因何而堕入了魔道?”

    魔修抬起头来,看着他,张嘴欲答。

    这时,袁峰又出声了:“听着,你所说的话,我会仔细查证。若是日后被我查出,有一字半句的不实,我袁峰上天入地,也定要斩杀了你。你听清楚了吗?”

    魔修不躲不避,迎着他那锐利的目光,肯定的点头:“小的听清楚了。”

    袁峰冷哼一声,这才说道:“你说。”

    魔修苦笑:“大人高看小的了。堕魔与否,小的从来就没有机会选择。”

    袁峰等人听了,无不愕然。唯有沈云在心底里叹了一口气。

    魔修继续说道:“小的是个孤儿,被仙庭的密府养大的孤儿。在密府里,象小的这样的孤儿很多。到了六岁的时候,我们也会测资质。根据资质的不同,被分入不同的堂口。小的被测出先天魔种。所以,小的一开始就被选定为修魔。”

    “但小的不知道自己修的是什么,只知道完成了每天的修行任务,才能有饭吃。我们每天的下午都会小比。如果获得前三名,晚饭就能加一个白面馒头。直到八岁那年,小的头一次领到外派的任务。那是小的生平第一次走出密府的养幼院。”

    “那次的任务是追捕一名密府逃犯。小的运气不错,四十六个人参与追捕,结果,让小的把人给逮住了。逃犯是一名修士。当时,他其实已经奄奄一息,活不成了。”

    “看到小的,他先是惊讶极了,然后气愤的大骂密府,竟然让奶娃娃修魔。我当时好奇极了,问他,‘什么是修魔?修魔不好吗?’逃犯说了一声‘作孽’,从破破烂烂的腰带里摸出一枚玉简,对小的说,答案就在玉简里。”

    “小的将信将疑的接过玉简,正要再问,这时,后面的人追了上来。逃犯看了小的一眼,一掌将小的推出门外,自爆而亡。”

    “我们那次的任务被教头们判为失败。按照规矩,所有参与任务的人都要受罚。唯有小的是例外。因为教头们验伤时,发现小的是胸口中了逃犯一掌,肋骨断了三根而昏死过去。并非象其他受伤的人一样,是被逃犯自爆丹田造成的冲击所伤。所以,小的那次被判为合格。”

    “于是,小的不但没有挨罚,而且还按规矩告别了大通铺,有了自己独立的小屋子,以及一个月的假期。在那个月里,小的读完了逃犯赠给我的玉简。”

    “这时,小的才知道逃犯是我们的前辈。准确的来说,他是密府的第一批实验品。那时,小的才知道,密府并不只是一个密部门。它更重要的任务是,试练仙庭送来的各种功法。而我们这些孤儿就是他们的实验材料。逃犯是名魔修,是密府最先抓捕到的那一批实验材料。在那枚玉简里,逃犯详细的记录了密府在他身上做的种种实验。他最后写的那段话是,‘恶魔,他们才是真正的恶魔’。”

    “小的被吓坏了。从此不敢再贪每天晚饭加的那个白面馒头,不敢再出头,按照玉简里的提到的经验,尽量做到既不太显眼,又不太废材而次次挨罚。”

    “果然,如玉简里说的那样,五年之后,学艺告一阶段。小的被判为‘资质有限’,被打发出了育幼院,成了一名真正的密探。在密府的前院打了三年杂之后,小的被明密使大人选中,调到了仙山做散修。”

    顿了顿,魔修又道,“小的愿意起誓,刚才所言,小的若有一字半句谎言,愿立时被五雷轰顶,灰飞烟灭。”

    魔修最怕的就是天雷。而修士,不管是修真,还是修魔修妖,一旦正经起誓,其誓言都是立时生效,并且十分之灵验。

    是以,闻言,屋子里又一次突然寂静下来。便是云景道长也抿紧嘴唇,一言不发。

    袁峰暗中握了握拳头,下定决心,转身看着沈云,说道:“他的运气好,碰到了云弟,尚未来得及真正伤到我。现在,他也被吊绑了三天三夜,就算是小惩大戒吧。”

    这是不予追究了。

    魔修闻言,一直提着的心,总算落到了实处,抬起眼帘,飞快的看了高贵的魔族大人一眼。眼里尽是感激。他确实是经历悲惨。但是,如果不是这位大人庇护,在这些修真之士面前,哪里容得他卖惨,为自己辩解一二?

    沈云收到了他的感激,微微一笑。

    这时,袁峰话锋一转,突然抱拳请求道:“云弟,能否借一步说话?”

    “你们将人解下来,打发走。”既然袁峰这个苦主都不追究了,沈云当然只有放人喽。他吩咐云景道长和赵宣放人,自己则转身将袁峰请出酒窖。

    哪知,那魔修刚被松开锁住双手的禁魔精铁链,立马三步并作两步,拉出一串残影避过云景道长,冲到沈云身后,“哐啷”跪伏于地,大声请求道:“大人之心胸比天高,比海阔。小的完全折服了,从此,上天入地,誓死追随大人。”

    云景道长回过神来,听到这些话,气得浑身发抖。

    该死的魔修,疯了不成!在胡说八道什么呢!这种话要是传出去,主公真的是挑水也洗不掉这通魔的罪名。

    “住口!”他不假思索的举起手里的拂尘,劈头盖脑的往那魔修身上抽打过去。

    沈云抬手亲自架住了拂尘:“先生,莫恼。”

    云景道长只好收回拂尘,满脸的怒容却完全来不及消去。他愤恨的说道:“主公,这厮他是得寸进尺,好不可恶!”这厮确实可怜,袁师侄已表示不追究其罪过,主公也下令放他离开。可是,他却不但不知恩图报,反而生出了攀附主公之心。他是什么身份?主公岂是他能攀附的?果然,魔修就是魔修,心如蛇,,毒如蝎!真真的没有冤枉他们。

    袁峰见状,好不容易鼓起来的勇气,瞬间又退了一大半儿。

    沈云看得分明,心道:就是为了安抚峰兄,也不能随随便便的拒绝了这名魔修。

    心中一动,他垂眸看着跪伏于地的魔修,温声问道:“说了这么久,我还不知道你姓甚名谁。可见,你要追随我,是没有多少诚意的。”

    这事,有门!魔修大喜,激动的浑身有如筛糠,用抖得不象话的声音答道:“小的叫做端木光。”

    他本是孤儿,是没有名字,只有密探代号的。调出密府之后,明密使大人叫他取个正儿八经的名字,好在外面行走。

    一直以来,他都觉得自己当年得了那名逃犯的大恩,可惜,逃犯自爆而亡,他便是想报答,也不能够了。逃犯在玉简里总是端木自称,于是,他便以“端木”为姓,以此来纪念逃犯。又自己取了一个‘光’字。意思是,希望此生有朝一日,也能堂堂堂正正的活在阳光之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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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端木光,你会御剑吗?”沈云垂眸注袖着他,少许,冷不丁的问道。

    魔修没有凝出魔核之前,修为境界与修真士是一样的。端木光是筑基二层的魔修,怎么可能不会御剑?而且,魔修的战力比一般的同阶修真士要强悍许多。端木光的御剑速度只怕不让云景道长这位金丹功德法修。

    众人不知道沈云为何如此发问。

    而端木光因为血脉压制的缘故,在沈云面前,根本不敢动什么心思。他立时老老实实的答道:“回大人,会的。”

    “端木光,我现在要与峰兄暂且离开一会儿。你暂且留在这里。”沈云淡声说道,“我身边尚且缺少一名车夫。一直以来,我们赶路,都是先生代为御剑。如果在我回来之后,你能说服先生将暂代之职交给你,那么,我便留下你。你听明白了我的意思吗?”

    端木光硬着头皮答道:“回大人,小的明白。”牛鼻子老道对他是什么态度,他能不知道吗?可以说,现在站在这屋里的几人当中,就属这位“先生”对他的偏见最深。这位没有再想着斩妖除魔,冲他喊打喊杀的,已是难得……

    云景道长万万没有想到主公竟然将决定权最后交给了自己,一时好不纠结。

    沈云却不再管他们,转回身,与袁峰一道离开。

    目送两人离开后,赵宣出声打破了屋子里的沉默。他对云景道长说:“呃,那个,快中午了。也不知道午饭好了没有?先生,你们慢慢聊,我先上去看看。”话音刚落,人已提着一边袍角,脚底抹油,溜之大吉。

    空荡荡的屋子里,云景道长与端木光两人,一站一跪,大眼瞪小眼。

    沈云将袁峰请到了自己住的正屋外间,亲手泡了一壶热茶。

    袁峰看着他喝的仍然是自己泡制的红珠果茶,好不讶然:“你现在是堂堂的一派掌门,怎么还喝这茶?”

    沈云直言道:“自家做的,费不了几个钱,便宜啊。”说着,给袁峰倒了一碗,“我现在一年到头也没几天着家,没工夫种红珠果茶。这茶从种到采摘,再到炒制,都是下面的门众做的。一共要经十几道工序呢,他们比我当年要用心得多。我喝着味道也更好。你是喝茶的老行家,来尝一尝。”

    袁峰也没客气,笑道:“怪不得我看着比以前的品相要上乘一些,原来如此。不过,你煮茶的手艺还是跟以前一样的随意,不管什么茶,都被你冲成了一个大钱两碗那种的感觉。”

    沈云哈哈大笑。

    喝了一会儿茶,袁峰愧疚的向沈云抱拳,说道:“云弟,对不住。之前,我向你隐瞒了一些事情。”

    “什么事?”沈云给了他一个台阶。

    袁峰感激的不住点头:“你还是以前的样子……”长长的吐出一口浊气,“之前,我跟你说,我发觉《紫云剑法》很不妥之后,便一直寻找替代的剑法。没过多久,我结识了当时还是叛军圣女的九娘。她送给我一本《金雷剑谱》,以克制我体内越来越暴戾的阴柔真气。后来,《紫云剑法》的秘密在军中暴发出来,我那时金雷剑已经练成,因此而躲过了贝帅亲兵的盘查。其实,我并没有向你说出全部的事实。这里面另有隐情。我想,以云弟现在的修为,应该也看出来了,我有所隐瞒。只是顾及往日的兄弟情谊,没有当面点破我。”

    沈云笑道:“数年不见,你能无中生有,拥有变异雷灵根,肯定不是《金雷剑谱》使然。不然的话,这世上的变异雷灵根只怕比大白菜还要寻常了。只是,身为修士,谁还能没点秘密呢?峰兄不说,自然是有不说的道理。”

    袁峰又是点头:“云弟说的极是。我不说,是因为我这变异雷灵根来得极不光彩,无颜在你面前提起。”说到这里,整个人羞愧得好比是一只煮熟的大虾。脸上更是红得能滴出血来。

    “不愿说,便不说。”沈云安慰道,“都已经过去了,不是吗?我想信峰兄的为人,所以,那些不愉快的记忆,都统统忘掉罢。”

    “不,我不能忘!事情也没有过去。”袁峰指着自己的心口,摇头,“它,在这里,永远也过不去。”

    沈云听明白了:“需要我做些什么,峰兄不妨说出来。多个人想办法,总比峰兄独自一人闷在心里好。”

    见他如此热心,跟以前在鸿云武馆学艺时一模一样,袁峰更是羞愧得无地自容,心道:功不外传!袁峰啊袁峰,你怎么可以利用与云弟的交情,觊觎云弟的秘学呢?你简直是不择手段,毫无下限。你还能更可耻一些吗?快走,快走!莫玷污了云弟与你昔日的兄弟之情!

    咬了咬牙,他起身说道:“没事,我只是一个人闷在心里,有些难受。如今全说了出来,好受多了。谢谢云弟。林佩是魔修的事实,也不知道宗门现在是否已经知晓。我身为巨剑派的弟子,这么大的事,不能掩瞒不报。所以,抱歉得很。我必须马上赶回宗门。等这件事了,我们兄弟再另约时间和地方再聚。”

    沈云发过誓,不再用读心术偷看别人的心迹。修士发誓,不是儿戏。他当然不敢违誓。不过,猜一猜别人的心思,却是不违誓言的。

    心中一动,他起身,伸长手将袁峰拦住,正色道:“峰兄,该不是嫂子她是魔修吧?”据苏老三他们所说,叛军之中,蛇龙混杂,不乏魔修。而袁峰说过,其妻九娘本来是叛军里的一位圣女。外界对于这些圣女,素来都是以“魔女”、“妖女”相称的。他觉得这才是袁峰刚才轻轻放过端木光的主要原因所在。

    “不,不是。九娘绝对不是魔修,我可以用我的性命担保。”想到九娘为自己牺牲巨大,袁峰的眼圈不禁泛红,“是我对不住九娘。”可是,这与云弟没有一丝半点的关系。亏欠九娘的,是他;爱慕九娘的,也是他的;与九娘相约,厮守一生的,也是他的。

    所以,他不能用云弟的秘学去补偿九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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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莫非与灵根有关?

    沈云看出来了,袁峰对妻子九娘用情甚深,可是,因为“法不转传”之故,不想叫自己为难。

    如此一来,他更不可能就这样放袁峰离开了。

    “峰兄,在我们青木派,从来没有法不轻传一说。”他坦诚的说道,“所以,如果是问功法的事,只要我知道的,无所不能言。”

    袁峰没有想到自己的心事竟然被如此轻易的猜了出来,更加愧疚,恨不得能当场挖个地洞钻进去,哪里还有颜面再留下来?

    “不,没有的事。”他矢口否认,执意要往外走。

    无奈,修为与沈云相差太远。后者不放行,他只觉得面前象有一堵无形的墙。一时之间,仅仅几步之遥的房门,变成了可望而不可及。

    “云弟,我……”他真是悔青了肠子。

    明知在云弟这里有可能找到医治九娘的法门,他却不想,也不能叫云弟为难,所以,只好选择对不住九娘,往后再慢慢寻访良方。于是,话到嘴边,他又反悔了。

    不想,云弟生有一颗七窍玲珑心,洞察出了一切。为了帮他,甚至不惜说谎诓他,说没有“法不轻传”这回事。

    云弟身为青木派的开派掌门,怎么可能无视仙门的铁律呢?

    袁峰啊袁峰,你终究是既对不住云弟,又负了九娘!当真该死!

    沈云握住他的手,正色道:“峰兄,我刚才所言,并非临时起意的虚言。”

    “啊?”袁峰不由轻呼。在他看来,沈云能以凡人之资,在短短的数年里,拥有高深莫测的一身修为,这绝对是天大的秘密。所以,他之前只字不问沈云这些年的经历,就是生怕一不小心触及了这等大秘密,叫沈云说也不是,不说也不是,为难之极。没想到,沈云却告诉他,根本就没有什么秘密可言。

    怎么可能呢?

    “你……难道你不是凡人资质?”他有些糊涂了。

    “怎么会不是呢?”沈云将他按回圈椅里,“你且先坐下来,听我慢慢与你细说。”

    袁峰拗不过他,只好依从。

    沈云自己也坐回原位:“我没有灵根。到现在也仍然没有灵根。”

    “当真?”袁峰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一颗心猛然窜到了喉咙里。身子不由往前探。

    沈云很肯定的点头:“你知道的,我去鸿云武馆是带师学艺。”

    “嗯。你以前不只一次提及过,你有师父,有师门。”袁峰紧张的盯着他。

    沈云接着往下说:“青木派并非是我开创的。我只是青木派的传人。我们这一派的祖师原本是天神宗的一位内门护法长老。天神宗被仙庭与仙门联手覆灭之后,我们祖师逃至凡人界,于市井之间,暗中开创了青木派。这便是青木派的由来。”

    “只是,祖师她老人家在突围之时,丹田遭重挫,修为因此而降至筑基境。没几年,祖师灯枯油尽,殒落了。祖师生前收有一徒,就是我的太师祖。太师祖是凡人之资,终其一生,也未能参破祖师留下来的遗训,无法脱凡超俗。是以,自太师祖开始,我们青木派就成了一个凡人门派。”

    “这样的情形,一直沿续到我师父过世。我的运道比历代师尊要强许多。于颠沛流离之中,先后寻到了另外几位天神宗内门长老的遗学。在离开武馆,游学的过程中,我误打误撞,掌握了凡人修仙的法门。很快,超凡脱俗,成为了一名修士。我的修行法门与其他的修士有着本质的区别,那就是,我修行,完全不依赖灵根。”

    “青木派的门众原本是在仙都依附我的一群凡人。我将修行法门传授给了他们。几年下来,他们大多数已经脱凡超俗,成为了真正的修士。你在酒窖里看到的伯堂,还有守在酒窖门口的陈望田,他们以前都是凡人,现在成了修士。只是因为修行时日尚浅,所以,修为暂且不高。”

    “他们是你的门徒……”袁峰听到这里,脸上露出纠结之色,“九娘因为在叛军里的遭遇,反感任何加入门派的行为。我担心再重提入门派之事,会让她记起以前的种种……她好不容易才放下以前的那些事……”

    沈云摆手打断道:“峰兄,你误会我的意思了。我跟你说我这些年的经历,还有青木派的发展,并不是劝说嫂子加入我们青木堂。我只是想向你证明,凡人也是能修行的。至少我,还有青木派上下都做到了。还有,我此生立志于引导凡人修行。只要想修行,不管入不入我青木派,都能研习我们的修行法门。峰兄如若不信,不妨回一趟菱洲。你去春望县,就会发现,我们青木派已开始向乡邻们传授修行功法。”

    “为什么?你为什么要这么做?”袁峰愕然。他已经习惯了,人人敝帚自珍,突然间,有些转不过弯来。更重要是,他最清楚不过,沈云自创的功法有多么的伟大。单凭能让凡人修行这一条,足以带来无尽的财富和无上的地位。可是,沈云视“法不轻传”于无物,就这样无偿的将功法传给了身边的凡人。

    云弟到底是图什么呢?他真的想不清。

    沈云深吸一口气,脸色变得凝重起来:“因为我身为凡人,吃够了被仙庭和仙门鱼肉的苦。一直以来,修真界都在撒一个弥天大谎,骗所有人,说只有拥有灵根之人,才能修行。并且,他们根据这一条,将我们这些没有灵根的绝大多数人划为贱民,打入泥尘,任意欺凌、剥削。我的家人,我的乡邻,还有,我很多的朋友,都是被他们象牲口一样的屠戮而亡。这不公平!我就要从根子上改变这个不公平,让万万千千的凡人也修行,将高高在上的修士拉下神坛。大家本来都是一样的人,理应平等相处。”

    字字句句好比惊雷,无一不落在袁峰的心头,震耳欲聋。

    他也是凡人,并且是一个从六岁开始,就被判为“废物”的武学世家的长子嫡长孙。小小年纪的他,便尝尽了没有灵根、没有武学资质的苦。并且,因此而生生的连累死了他的母亲。

    正因为自己吃过大苦头,所以,他才不离不弃的带着部下们突围;散尽身家,一个不落的安排他们偷渡仙山;对于已经召集拢来的部下们,费尽心机的给他们在巨剑派里找一份安稳的差事。

    所有的部下,还有扶子兴和九娘对此推祟倍至,赞他是“大公无私,至情至义”。

    然而,听了沈云一番话,他才知道,自己的格局还是太小。所思所想所做的,远远不够。

    最让他气愤的是,所谓的资质说,居然是一个彻头彻尾的弥天大谎!

    该死的!

    是可忍,孰不可忍!

    “云弟,你说的实在是太好了。”他激动的双手握住沈云的手,“‘大家本来就是一样的人,理应平等相处’,这句话,简直是说到了我的心坎里。云弟,我也是凡人,早就看这个不公平的世道不顺眼了,做梦也想将那些混蛋拉下神坛!说吧,我能做些什么?你只管吩咐就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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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好啊!峰兄能够加入我们,绝对是我们的荣幸,也是凡人修行之大事业的荣幸!”沈云激动极了,“世上的凡人何人万万千。在凡人修行的大事业面前,我,还有青木派千余门众之力量是何其之渺小。说是沧海一粟都是往大了说。所以,越多的人加入进来,我们的成功之路才会更加宽阔。”说着,他紧紧的反握住袁峰的双手,“峰兄,谢谢你!我们真的很需要象你这样的人才加入我们!”

    听了他这番滚烫的话语,袁峰感动得说不出一个字来。这便是沈云,那个他认识的好兄弟沈云。时隔数年,沈云变了,心胸变得比以前更加宽阔,志向更加高远,同时,也比先前更加人情练达,更加务实。

    他的云弟,终于不负重望的长成了一棵参天的大树。

    他为有这样一位生死兄弟而从心底里感到自豪、骄傲。

    因为袁峰表明了态度,所以,接下来,沈云详细的问了他带进仙山的那些部众的情况。

    而袁峰闻言知雅意,没有隐瞒,一五一十的回答了:他的部众都是没有灵根的凡人。其中,大部分的是没有武学资质的贱民出身,在军中学了几招上阵杀敌的功夫;只有两成多一点的人拥有初级武者以上的功名。这些人都是军官。

    偷渡仙山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按照他与蛇头的约定,他的部众近千人,将分成五十次偷渡,最后一批人将在一年半后才能抵达仙山的边界。所以,目前,只有不到两成的部众归队。有近一半的人仍在凡人界的东海边上,等待出发。余下的人,分作三批,都已经出发。按理说,他们都正在路上。

    半个月前,他才跟蛇头联络过。后者告诉他,最快的那批也要到下个月的月底才能抵达边界。届时,他准备亲自去边界接人。

    沈云听了咋舌:“怎么要这么久?那蛇头该不是故意诓你吧?”先生也是从东海之滨用飞梭载他们进入仙山,当晚就通过了边界的守护大阵。

    “他不敢诓我。”袁峰露出一口洁白的牙齿,举了举小酒钵大小的铁拳。

    沈云笑了笑。那确实是。剑修在仙山这边又有一个人人尽知的外号,即“剑疯子”。而袁峰虽只是筑基修为,却已炼出了本命灵剑。他真要拼起命来,完全可以单挑金丹真人的。是以,就算是余莽这种盘踞边界多年的老怪也轻易不敢得罪筑基境以上的剑修。更何况是赚路上的活水钱的蛇头们。后者真要被一个有本命灵剑的剑修给不依不侥的盯上了,这碗偷渡的饭也甭想再吃了。

    “你是青木派的掌门,有身份令牌,又有玄天门的金丹真人引路,是光明正大的用仙门的公共通道通过边界守护大阵。我们什么也没有,只能从大阵的空档里偷渡。那条路,我是头一个走的,是海路,总共有三四千里的样子,途中,急流、暗礁、风暴、迷雾、巡逻的仙门弟子……比比皆是。最怕的是海妖出来作恶,还要远远的绕道。我们那次的运气不错,一路上总共也没碰上几次海妖,所以,节省了差不多十天的路程。但光是花在路上的时间便有八十九天。还有,除了我,其余人都是凡人,偷渡过来后,还要大阵旁边,就近寻个小岛住上十几二十来天,等适应了这边的灵气,才能真正前往边界的聚居点。”

    这样的一算,竟然要花费百零几天才能从凡人界的东海边偷渡到边界。沈云熟悉阵法,一听就明白了,这正是边界守护大阵的功劳。他终于明白,那天过边界的守护大阵时,云景道长为什么说仙门这边不担心落桑族人会入侵仙山。

    他想了想,说道:“偷渡总归不是个事儿。”

    袁峰黯然,禁不住握拳轻叹:“我找的是些老手,做这一行有差不多百来年了。鲜有出事,在他们这一行里颇有名气。蛇头也跟我保证了,尽量护住我的人。”

    偷渡哪有安稳的?本来就是把脑袋别在裤腰带上奔一条活路。而他也只能做到这一步了。

    好在弟兄们没有糊涂虫。他临出发的前一晚,与弟兄们喝酒道别。大家都把话说得很清楚:此一去,生死由命。成了,大家在仙山继续做兄弟;不成,也万分感谢将军大人为他们散尽身家。

    弟兄们笑嘻嘻的彼此约好了:不管是谁活着到了仙山,都要把神仙日子好好的过起来。不光是自己的那一份,还有死去的弟兄们的一份。绝不能叫将军大人亏了本。

    想起那晚,袁峰便眼里发烫。他连忙端起手边的茶碗,仰头一口饮尽,借此掩住泪意。

    沈云接着说道:“我对仙山这边的事不熟,已经在路上的那三批,要等问过先生,才知道还有没有办法可想。那些还留在东海那边,没有出发的,我这里倒是有一个更稳妥的办法接他们来这边。”

    袁峰立时想到了,“啪”的放下茶碗,两眼亮晶晶的问道:“云弟是想给他们发放青木派弟子的身份令牌,光明正大的接他们过守护大阵,对吗?”

    “正是。这是最稳妥的办法了。”沈云颌首,“不知峰兄意下如何?”这些人都是袁峰的兵马。他怕袁峰会多想。

    袁峰爽朗一笑,指着自己的鼻子说道:“我都要跟着云弟干了。他们能直接跟着云弟,是他们几辈子修来的大福气。”说着,他起身,抱拳行礼,“我先替他们在这里谢过沈掌门,多谢沈掌门接纳他们,引他们走上仙途。”

    沈云亦起身,一手按住他的拳头,一手轻拍他的肩膀,笑道:“峰兄如此信任我,那么,我就不客气了。峰兄先拟出名单过来,我好让先生去仙门长老会办理身份令牌。”

    “好。我马上写。”袁峰说着就要去屋子正中的八仙桌边。

    这时,沈云又将他拦住了:“这个暂且不急。峰兄不是想加入我们,一起引导凡人修行吗?我先跟你讲解一下我们的功法,这样,你回去后,就能传给子兴和嫂子,还有你的部众们了。”

    一提起这茬,袁峰的神色变得特别沉重。他用充满希翼的眼神紧盯着沈云的一双眼睛,紧张的问道:“云弟,曾经筑基,但后来又失去了灵根,变成凡人,甚至连武功也尽失的人,也能修习你的功法吗?”

    沈云一听就明白了。他说的这个人肯定是他的妻子九娘。

    这样的情形,他从来没有碰到过。所以,他不敢妄下断语。

    “到底是什么情形呢?你能不能说得更详细一些。最好是将她是如何失去灵根,连内力也没能保住的来龙去脉都说出来。”他请袁峰又坐下来,正色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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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某峰多谢书友飞雪暮尘音的平安符,谢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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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袁峰知道沈云擅医术,闻言,果真原原本本的道出事情经过。

    他的妻子九娘是天水灵根,这是上上佳的修行资质。可问题是,她却是纯阴之体。

    在修真界,纯阴之体又叫做嫁衣体。

    什么意思呢?

    就是替他人做嫁的意思。

    拥有纯阴之体的人,如果是男子,体内存不住阳气,绝对会早夭,活不到十岁;若是女子,修行前期会顺风顺水,进展神速。比如说,对于寻常修士来说是一道大关卡的筑基,于她们来说,完全没有一点难度。完美筑基,好比探囊取物。但是,这样的好日子会随着她们结丹而一去不复返。进入金丹以后,纯阴体质会反过成为她们仙途上不可逾越的禁锢。她们终其一生,会止步于金丹境。

    另外,纯阴之体最大的隐患是,拥有纯阴之体的女子终生不能失去元阴。否则,失去元阴的那一刻,她们的修为会象决堤的洪水一样,尽数为与她们欢好的那名男修所拥走。

    如果那名男修恶意采补的话,她们甚至连灵根都保不住。到时,能够保住一条命,都是幸事。

    于这些女修来说,绝对是一场恶梦。

    而“嫁衣体”的意思,也缘自于此。

    修行是非常艰辛的。是以,自上古以来,一直都有人想着走捷径。炉鼎之术,就是一条历史悠久的所谓捷径。

    该术就是利用了阴纯之体的速成、易采取的特点,先将拥有纯阴之体的少女精心培养,待其凝丹之后,再恶意采取其修为和灵根,以迅速提高自己的修为境界。

    很不幸,叛军里的圣女其实就是一群拥有纯阴之体的少女。明面上,她们都是叛军的军师大人收养的义女,实则是那人为自己突破元婴境而精心培养的炉鼎。

    为了不引人怀疑,军师大人将能够遮掩纯阴体质的玉灵珠暗藏在护身灵符里,赐给她们做见面礼,并吩咐她们,世道险恶,而护身灵符最是灵验,万万不可离身。

    九娘之所以会在一众圣女里脱颖而出,最受军师大人的器重,地位最高,仅仅是因为她拥有天水灵根,是当之无愧的最佳炉鼎之材。

    九娘起初并不知道义父的险恶用心。小小年纪的她,身负血海深仇,从叛军的育孤院里被义父选中,摇身一变,成为了一名人人羡慕的圣女备选人,那感觉,无异于突然被金元宝砸中。

    尤其是,义父性情温和,无比慈爱,关心她,鼓励她。大把大把的资源往她身上砸,义父从来连眉毛都不曾皱一下。不是亲父,胜似亲父。

    九娘曾经对义父是无比尊敬,将之奉若神明。她无以回报义父的深恩,唯有牢记义父的教诲,为了早日推翻仙庭,将所有的心思和全部的精力放到修行上来,勤学苦练,不敢有丝毫的懈怠。

    她本是天水灵根,在所有圣女候选人里,是最出众的资质。再加上比任何人都要勤奋,所以,她没有让义父失望。从步入先天,到筑基,她只用了短短的两年,刷新了圣法堂成立以来的修行最快纪录。

    从此,她成为了义父最喜爱的女儿,也是同批小女孩里最先去掉“备选”二字的。

    按照规定,圣女上任伊始,会在圣法堂担任实职。具体表现在,她们会拥有一支自己的私卫。最初的时候,人数不多,仅仅是二十人。

    因为是圣法堂里资质最浅的圣女,所以,很多琐碎而又低风险的外出小任务都归到了九娘的头上。

    一次外出做任务时,中途发生了一点小意外。九娘与带出去的私卫失散了。

    就是这次失散,九娘意外的知道了纯阴之体的最大秘密。

    她能够从叛军的育幼院里脱颖而出,并不单单是因为好运道。事实上,她是个很聪明的人,也从不失心机。

    很快,私卫们寻来。九娘面上一点儿也没有显露出来,只是开始暗地里审视自己的这群私卫,还有圣法堂的日常。

    没过多久,圣法堂的一位老资格圣女在一次外出执行任务时,不幸牺牲了。她的私卫们带回了她的骨灰。义父痛失一名义女,同时,也是一员得力干将,竟然病倒了。三日不思饮食,把自己关在房间里。连这名圣女的葬仪都无力参加。

    所有人都被重情重义的义父深深的感动了。

    只有九娘知道,这一切都是骗人的。

    根本就没有什么外出任务,也没有英勇牺牲。她们的“好义父”也不是悲伤过度而病倒了,三日水米不时,不下得床。

    真相只有一个:那个披着人皮的老畜牲采补了那名圣女,在房间里闭了三天关,才将圣女姐姐的修为完全炼化,据为己有。

    可怜的圣女姐姐做梦也没有想到,自己最尊敬的义父竟然从一开始就没安好心;她也没有想到,自己最倚重的私卫,突然之间全变了嘴脸,毫不犹豫的将她制住,抬上了义父的床榻,将她送上了不归路。

    圣法堂从来不缺圣女。很快,新的圣女补了缺。圣法堂仍然是十位圣女。

    不过,两个月后的圣法堂小比,军师大人突然发现他最钟爱的九丫头修为竟然没有一丢丢的长进。

    “这是怎么回事?”小比结束之后,他留下九娘,关切的询问,“九丫头,你是不是碰到什么难题了?”

    九娘“哇”的大哭:“义父,九儿,九儿碰上瓶颈了。九儿想尽了办法,也冲破不了。对不起,义父,九儿让您失望了。”

    军师大人完全不相信。因为据他所知,纯阴之体在金丹境以前,是没有瓶颈这回事的。

    “九儿莫哭。为父给你探一探脉。弄清楚缘由,我们就不怕瓶颈了。”他按下心中的狐疑,仍然端着一副慈爱的样子,向九娘招了招手。

    后者象犯了大错一样,勾着头,慢慢的走到他跟前,依言伸出右手。

    军师大人仔细的探脉,良久,松开手,面色凝重的看着她:“你确实是碰到了瓶颈。可能是心境跟不上来。这样吧,为父替你安排一下,你去军中历练一段时间。应该对你提升心境有所帮助。”

    九娘抽嗒的问道:“那,私卫们,也一道跟九儿下去吗?”

    她不过是筑基一层的修为,十三岁的年纪,身体尚未长开。近段时间,因为瓶颈期的缘故,忧虑过重,削瘦了不少,小身板越发的象小豆芽了。军师大人打量了她一眼,笑道:“既然是历练,哪能带私卫呢?再说,你是天水灵根,资质上乘,突破瓶颈并非难事,为父相信你很快就能回来。所以,就让你的私卫们偷几天懒罢。”

    不想,九娘的瓶颈问题远比他想象的严重。小半年过去了,九娘的修为就象三九严寒天里,被冰水浇铸过一般,没有丝毫的进展。

    倒是她初显军事上的能力,屡立军功,不但在军中名声大起,而且还入了几位天王的眼。

    便是军师大人也不好随随便便的将她召回圣法堂。

    好在她的修为远远没有达到预期,并且年岁也还小,不管立了多大的军功,对自己都是一如既往的尊重。更重要是,圣法堂从来不缺圣女。是以,军师大人也不急着召回她。



    袁峰不是一个话多的人,现在一口气说了许多往事,感觉口渴了,端起茶碗喝了一大口。

    沈云越听越觉得事情不简单,乘着这个空档,道出心中的疑惑:“峰兄,嫂子当时不过是一个十二三岁的小姑娘而已,那军师却是一个金丹境的老修,嫂子怎么可能骗得过他?而且,监视嫂子的私卫才离开那么一会儿,真的就那么好巧不巧,叫嫂子发现了炉鼎之事?”真要这么容易露陷,圣法堂也建不起来。

    袁峰喝完茶,复又放下茶碗,叹道:“云弟心思之缜密更胜从前在武馆的时候。”

    沈云轻笑,伸手做了个请的手势,示意他继续。

    袁峰接着往下说。

    正如沈云怀疑的那样,所谓的巧合,不过是叛军的内部之争使然。

    军师大人自认为行事隐秘,其实,早就被有心人瞧出了蛛丝马迹。只是他做得稳妥,又在叛军里身居高位,那人地位远不如他,更重要的是,抓不到一丝半点有用的真凭实据,所以,只好卯足了劲,暗中盯着圣法堂,以寻找突破口。

    工夫不负有心人。那人见九娘年幼,且是半路里被叛军捡回育幼院的,还留着外面的野性,没有被彻底驯化,于是,以为找到了挑开圣法堂真相的突破口。

    那人的精心设计没有落空,九娘果然对义父起了疑心。但是,九娘虽然年幼,却天生一颗九窍玲珑心,且轻易不信任旁人。即便暗中窥见了义父的真面目,她也没有向那人吐口,只是推说没有查出什么来。

    对此,那人没有怀疑。因为在他的眼里,圣法堂的那些圣女的修为全是用天材地宝堆出来的,她们不过是叛军用来糊弄底层信众的花瓶,没有什么真材实学。九娘更是一个乳臭未干的黄毛丫头,就算有点儿心机,也有限得很。圣法堂被军师大人打理得跟个铁桶一般,象他这样的资深探子费尽心思都不能刺到一星半点的干货。如果真要被小丫头这么容易查出点什么,他被这样一个小东西给比下去了,以后也不要再出来混了。

    见九娘终于对军师大人起了疑心,那人甚是满意。因为他觉得自己终于将铁桶一般的圣法堂撬开了一丝细缝。

    那人生怕军师大人发觉九娘的异常,所以,暗中传授了九娘一门叫做《迷踪术》的秘法。迷踪术小成,筑基境以上的修士便能随意的改变自身的脉相。

    九娘是纯阴之体,任何功法、秘术都极易上手。不到一个月,她的迷踪术已然小成。

    之后,军师大人再来替她把脉,自然是她想让军师大人看到什么脉相,就是什么脉相。军师大人确实有些信不过自己精心培养的炉鼎,却完全相信他给炉鼎们配的私卫——平常无事之时,这些私卫每隔五天会事无巨细的向他汇报一次圣女们的日常;而若是圣女有丝毫的不对劲,她的私卫会第一时间上报。

    九娘的私卫们禀报的情况完全映证了九娘的话。小丫头这段时间确实焦虑得很,练功也比以前更回用功。不用说,肯定是因为瓶颈的缘故。

    是以,军师大人寻思着,凡事皆有例外。想来九丫头便是纯阴之体里的一个意外。

    修士突破瓶颈的一个有力法门,便是外出游历。

    军师大人当然不可能把人放出去。于是,抱着“换一个环境”的想法,他将九娘送到了军中历练。

    两边都没有想到,九娘人小鬼大,居然将他们双方都给骗住了,两头讨好处——一边跟军师大人依旧父女情深,确保各种资源供给;另一边,与那人讨要功法,企图摆脱炉鼎的悲惨命运。

    但纯阴之体的最大弊端从上古之时就存在,时至今日,仍然无解。岂是她一个被圈养的小小丫头能够攻克的?

    九娘唯有实行拖字诀。

    另外,她还有一丝希望,即,自己屡立军功,在军中混出大名头来,比如说,成为“女战神”。那样的话,军师大人畏着她的名头,自动放弃对她的贪念。

    结果,她失望了。

    在外面接触的形形色色的人多了,九娘悲哀的发现,女修的地位远不如男修。很多不是纯阴之体的女修都难逃被采取的恶运,更何况她是天水灵根的纯阴之体,真正的炉鼎之中的上上之品!

    她认清楚了一个事实:只要她是纯阴之体的秘密泄出去,天下男修都会为争抢她这只绝品炉鼎而打破头。

    这也是军师大人敢把她放出圣法堂,不怕她知道自己圣法堂的最大秘密的缘故。

    至于一直在暗中帮助她的那人,只怕从一开始就是在做一箭双雕的美梦。

    九娘绝望了。她看不到自己的前路,所以,性子日益阴沉,行事也越发的毒辣。

    这时,她碰到了袁峰。

    头一次见面,两人便识破了对方的身份,大战数百回合,打得天昏地暗。

    最后,斗到筋疲力尽,伤痕累累,袁峰识破了九娘的纯阴之体,而九娘也发现了《紫云剑法》的秘密。

    两人都是聪明人,在最后一次胶着相持之时,约好同时收手。

    袁峰本来想着对方是个魔女,不会讲信用的,所以,暗中打算留后手。

    不想,对方也是这么想的。

    于是,两人按照约定齐念三个数之后,双双扔掉了手里的宝剑,却下一刻,左手同时捏出剑指。

    到底是袁峰手脚快了一些。他用剑指拦住了九娘的剑指。但也仅仅是拦住以自保而已。

    而九娘也只是自保。

    两人领会到了对方的意图,不由相视一笑,敌意尽消。

    就这样,彼此知道了对方最大秘密的两人不打不相识,很快成为了无话不说的朋友。

    两人都在想办法帮助对方。九娘得了一本《金雷剑谱》,毫不犹豫的给了袁峰。

    而袁峰也在积极为九娘谋划脱离叛军之事。

    但他们俩还是棋差一着。随着叛军渐露败相,军师大人也生出了抛弃叛军的念头,并开始暗中着手准备。头一个要处理的,自然是圣法堂。他很强硬的派亲卫去召回九娘。

    好在当时九娘在外面执行任务,亲卫们扑了个空。

    这些年,九娘在军中也暗中培养了一些自己的心腹。收到心腹的秘密传讯后,九娘感觉大限将至,深深的绝望了。

    可是,她看着温婉,却是个刚烈之性。

    她认命,却不想就这样乖乖就范,如了军师大人的愿。

    反正这一身的修为,还有灵根都保不住了……绝望的九娘象往常一样约了袁峰出来喝酒。

    不同的是,她在酒里加了点料。

    “就这样,我得到了九娘的全部修为,还有天水灵根。”袁峰使劲的揉了一把脸,“因为当时我的金雷剑已然大成,所以,意外的生出了变异雷灵根。而九娘变成凡女,一夜白头,有如六旬老妪。老畜牲使在她身上的秘术不解而解。九娘从此彻底摆脱了叛军。”



    第六八三章用人不疑

    听袁峰说完了,沈云半晌没有做声。

    他在修真上的见识,大多源自祖师她老人家,以及几位天神宗内门护法长老的传承。

    这几位前辈都是真正的名门正派。象炉鼎术这种手段,在他们看来,分明就是邪术。所以,他们留下来的玉简里,根本就没有提及这方面的常识。

    沈云也是听袁峰详尽的说了其妻九娘的不幸遭遇,这才知道世上竟有纯阴之体,以及炉鼎术种阴毒的修行手段。说老实话,他此时内心非常愤怒。若按照他年少时的性子,定是要细细询问那位军师现在何处——这样的畜牲也配为修真之士?千刀万剐了,都算便宜!

    好在他经历了许多事后,性情比以前变得沉稳了许多,几次都在爆发的边缘控制住了自己的愤怒。

    听闻九娘失去元阴后,修为尽失,天水灵根化为乌有,一夜白头,形如六旬老妪,沈云心头大震。这些远远超过了他做为一名医者的想象。好吧,也完全颠覆了他对于修行的认识。

    思虑良久,他缓缓道出了自己曾经丹田受到重挫,也是修为尽失,一夜白头,变作七老八十的往事,末了,对袁峰说道:“说起来,嫂子的情形与我当时有几分相像。峰兄不妨先将《小***》传给嫂子,也寻一眼温泉,让嫂子慢慢练起来。兴许有用。”至于曲谱之事,事关天神宗最大的秘密,他发过誓的,不好告诉袁峰。

    袁峰听完,两眼亮晶晶的。不过,转念一想,眼神迅速黯淡下来,有些沮丧的摆手:“怕是不成。云弟的体质与九娘完全不同。九娘她是纯阴之体……”

    沈云红着脸,握拳掩嘴打断他:“那是之前。现在,应该不是了。”

    袁峰微怔,旋即,竟然抚掌大笑:“是啊,我怎么忘了这一茬!”

    心中的顾虑全消,他仿佛看到了救治九娘的希望,恨不得能立时将这个好消息当面说与九娘听,哪里还坐得住!当即起身抱拳告辞。

    沈云知道他归心似箭,没有再挽留,亲自将他送至院子里。

    “留步。”袁峰匆匆祭起飞剑,御剑而去。

    直到他的身影完全消失在视线之中,沈云才收回目光,轻叹一声,重新收拾起心情,往酒窖那边走去。

    云景道长与端木光仍然呆在酒窖第三层。沈云下去时,两人相对而立,中间隔着三步远的样子,不约而同的看了过来。

    “主公。”

    “大人。”

    两人高度同步,几乎是同时见礼。

    意识到这一点后,两人都有些尴尬。

    但也仅仅是尴尬而已。两人之间,不复之前的剑拔弩张。

    沈云知道先生好脸面,所以,直接问端木光:“如何了?”

    端木光感激的冲云景道长抱拳,露出一口大白牙,笑道:“承蒙道长不弃。”

    沈云不由挑了挑一边的眉峰。端木光能在半个时辰不到的时间里说服先生,确实让他颇为意外。

    云景道长面上有些挂不住,飞快的说道:“呃,主公,贫道上去看看午饭做好了没有。”不等沈云回应,他手执拂尘,快步上了土坡。

    那样子竟然有些落荒而逃的味道。

    明明都已经答应了。真是别扭的人。待云景道长离开了酒窖,沈云问道:“你是如何达么短的时间里说服先生的?”在他的预料里,先生可不是那么容易说服的。端木光不拿出百分百的诚意,以及充足的理由,休想说服先生。

    端木光不敢隐瞒,如实以对:“小的向先生坦白了所习之功法。”

    “你的功法?”沈云再次感到意外。

    端木光答道:“小的本来练的是《铁血功》。但是才修练至第二重,便碰到了端木前辈。受端木前辈之大恩德,小的得到了《玉骨天魔功》。《玉骨天魔功》是从上古传承下来的一门魔族秘学。因为能够净化血煞魔气,所以又有‘净魔功’之称。对于血魔和魔修来说,最痛苦的莫过于每月的月圆之夜,体内的血煞魔气突然之间会变得无比暴戾,从而导致周身之阴煞气在经脉里逆行。这是一件非常痛苦的事。发作时,好比万蚁噬心。除非大肆吞服新鲜的血食,才能暂且压制住阴煞之气逆行。但是,《玉骨天魔功》有净化血煞魔气之奇效。小的如今才练至第三层,周身的血煞魔气都已细细的净化过一遭了。”

    沈云听明白了:“原来你体内的血煞魔气如此之干净,全是因为练了《玉骨天魔功》的缘故啊。”亏他还误以为是端木光手上没沾染杀孽之故。不过,《玉骨天魔功》听着象是天魔修习之功法,挺高阶的。

    笑了笑,他继续问道:“先生是不是听你说了净魔功的妙处,所以,才同意你留下来做我的车夫?”唯有如此,对魔族和魔修深恶痛绝的先生才会捏着鼻子留下端木光。

    “回禀大人,是的。”端木光老老实实的答道,垂着一双手站得笔直。

    “那行。以后,你就在我的身边做个替我御剑赶车的车夫。”沈云信守承诺,给了他车夫之职。

    “是,大人!”端木光高兴得直冒泡泡。

    这时,沈云又问道:“你对雾海林离悉吗?”

    “回禀大人,很熟悉。雾海林里有一座春兰剑道场,小的总共去了十次还不止。克制迷雾的法门,小的也知晓;哪片老林里有些什么特产,小的也知道一个大概。”去雾海林不外乎两桩事,要么是去春兰剑道场飞剑;要么是要采摘珍稀药材。端木光急急的证明着自己非常有用。

    又是意外之喜。沈云笑了:“那行,明早我们出发去春兰剑道场,届时,让你御剑载着我们去。”本来袁峰是个不错的向导。只是,这哥们急着赶回家传嫂子功法。他也不好意思拦住人家。还好,端木光对雾海林也非常熟悉,足以带路。

    “是,大人!”端木光没有想到这么容易就领到了第一桩任务。

    大人竟是一点儿也不疑我呢。他这么想着,心里乐开了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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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端木光的身份确定了,沈云亲自将他带出了酒窖。

    此时,端木光是魔修的事实,在小院里已人人尽知。陈望田等五部骨干对于修行所知有限得很,对于“邪魔外道”、“魔修”、“魔族”……等所有带“魔”字号的,傻傻分不清,尽数归之于邪魔。

    是以,看到端木光跟没事人儿一样,跟着自家主公从酒窖里头出来,守在门口的陈望田不由张着嘴,呆若木鸡。

    沈云看了他一眼,说道:“怎么还没去吃午饭?”

    陈望田回过神来,低头垂眸,不敢再去看落后于自家大人身后两步远的“邪魔”,强装镇定的称是。

    沈云便径直往正屋那边走去。

    端木光旁若无人的快步跟上。走到陈望田近前时,他清楚的听到后者的牙齿咬得“咯吱”作响。

    呵呵,不用看,也知道是吓的。

    因为《玉骨天魔功》的缘故,他以散修的身份在仙山潜伏多年,一直没有暴露过。这一次他是头一回暴露身份。是以,发觉陈望田对于自己的恐惧,以及从骨子里散发出来的排斥,他很是陌生,也非常之无奈。

    只是大人跟前,他什么也不敢想,唯有低着头,继续视无不见。

    没有想到的是,在开饭之前,大人亲自将他介绍给了所有人:“给大家介绍一下端木光。以后出行,由他为我们御剑。”说着,冲云景道长笑了笑,“这一路上,都是先生载着大家赶路,辛苦了。”

    云景道长明白他的意思,轻轻挥了一下拂尘,淡淡的笑道:“端木的御剑术比贫道还略胜一筹,有他做主公的车夫,甚是合适。“

    沈云笑道:“端木?嗯,很好。”

    赵宣是知道一些内幕的。追随主公多年,他对主公向来深信不疑。而且他在外头接连创立了数个清风堂的分堂口,交游甚广,眼界大开。在清风堂里,他本来就是除了主公之外,最开明的人。所以,听到道长亲自为端木光站台,他脸上并无异色。

    可是,陈望田他们五个却有如被强雷劈中。

    他们不敢对大人质疑,但是,之前,道长在听大人说端木是魔修之后,态度很坚决,不但与赵长老一起将端木关进酒窖里审讯,而且还指派他们几个轮流守着酒窖的门。就是今天早的时候,道长还亲口强调了,一定要严防死守……到底发生了什么事?道长的态度骤然翻转?

    六人一个个张嘴结舌的望着道长——说好的斩妖除魔呢?

    云景道长被他们看得有些不自在。

    好在主公适时挥手吩咐道:“摆饭。”

    “是。”赵宣不露痕迹的拉了一下身边的陈望田。

    从庄子里带出来的饭菜早在半月山庄的时候就吃光了。现在,他们的饭菜都是客栈提供的。赵宣在吃食上甚是警觉,每次都亲自带着一名骨干去客栈的大厨房拿饭菜。

    这会儿,饭菜早就拿回来了,用两个大提盒装着,就摆在饭桌上。沈云不讲究,但是,他们还是自己守着规矩,主公不发话,不摆饭。

    陈望田使劲的甩了甩头,赶紧动了起来。

    其余四人也如梦方醒,努力装成没事人儿一样,与往常一样摆饭。只是到底心里藏了大事,心浮气躁。一时之间,桌子上七手八脚的,不是洒了汤,就是碰了碗。

    端木光站在沈云的身后,好不尴尬。

    修士大多辟谷。是以,象饭桌、鼓凳之类的,都是他们自带的。用两张八仙桌拼拢来的大饭桌边没有多余的凳子。

    沈云看了一眼赵宣。

    后者不愧为他的心腹,立时领会,从储物袋里拿出一条鼓凳来,放在自己的下首,冲端木光招呼道:“端木,过来坐这里。”

    这下,陈望田的脸色有些不好看了——那里本来是他的位置。

    换在以前,他是不敢质疑赵长老的决定。

    但是,进入仙山以来,他越来越适应五部骨干的新身份。再加之,在一同跟来的五名骨干之中,他的修为最高。其余四人隐隐有尊他为首之意。

    在他看来,将来,五部迁入仙山,前景绝不会比清风堂差。而他极有可能成为五部之长。到时,与赵长老也是平起平坐。

    现在赵长老竟然将一个“车夫”,并且还是邪魔的玩意儿,摆在自己的上首。这口气……大人面前,容不得他造次。所以,真真的憋死他了!

    现在,他只寄希望于大人。

    哪知大人并没有说什么,与平常一样,在主位上坐了下来。

    陈望田赶紧低头将自己惯坐的那条鼓凳往下面挪了挪,腾出位置来。

    赵宣常年在外,见得人多了去。如何不知陈望田心里的这点小九九?他只是奉命行事,再者,主公的态度如此鲜明,摆明了是器重这个新来的端木,就连道长也为端木当众做脸,但凡有点眼力劲的,就不难看出来,端木的前程绝不是一个“车夫”这么简单。陈望田自己眼拙,又无容人之量,就算是把自己给憋屈死了,也怨不得别人。

    至于端木光,坐在赵长老的下首后,心中大定,种种不安尽是烟消云散,心道:跟着大人,果然是最明智的。大人身为血统高贵的魔族大人,没有理由不帮自己人啊。

    终于摆脱了仙庭密探的身份,他心情大好。本来已经辟谷的他,胃口全开,接连吃了五大碗饭。

    低阶的修士饭量远远大于同龄的凡人,再加上沈云在饭桌上最是随和不过的人,所以,大家都是用海碗盛饭,敞开来吃。但饭量最大的,也不过是再添一海碗而已。

    端木光这般风转残云的吃着,在饭桌子上格外显眼。

    赵宣感激的向坐在对面的云景道长颌首道谢——多亏了道长事先提点,说魔修肚量大,叫他多打一桶饭。

    云景道长收到,尴尬的笑了笑。其实,他是诓伯堂的。为的是捉弄端木。哪知竟是歪打正着……

    见大人坐在上首,神色如常,五部的其余四名骨干都收起了眼底的惊讶,也和往常一样,夹菜、扒饭。

    陈望田气不过,看到邪魔将第五海碗的最后一口饭也扒进了嘴里,从鼻子里轻哼一声,垂下眼帘,嘟囔道:“饭桶!”

    不料,端木呵呵一笑,伸手说道:“有劳,饭桶拿来。我要再盛一碗。”

    赵宣和云景道长的涵养不俗,对于这种幼稚的扯皮没什么反应。可是,其余四名骨干却差得远了,当即“扑哧”笑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