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布莱肯林场txt下载

    梁文阁在酒店餐厅偶遇林义龙之后,不甘心失败,在林义龙和耶昂姐妹吃早餐的时候,跟着在伦敦华埠与林义龙交涉的为首的那名女士再一次“偶遇”了林义龙。

    “有什么事儿么?”林义龙问为首的那名女商务代表,“今天早上能偶遇各位,真是荣幸。”

    “林先生。”女商人说道,“我们带着诚意想跟你达成一项购买协议。”

    “方女士,很遗憾,我并不是因为商务谈判才来到燕京的。”林义龙说道,“如果您有什么事儿,可以等我回到伦敦之后再说。”

    见林义龙叫出了自己的姓,女商人就知道林义龙肯定不好好对付。

    “真失礼,那你请便把。”方女士回答道,但并没直接走的意思。

    方女士这个人很有进取心,她是一家国内进口企业的采购专员,专门在西班牙和葡萄牙采购橄榄油,并贴牌灌装,发回到内地。可能听说了白松露的神奇香味,方女士开始尝试做松露酱在国内推广。

    很可惜的是,零售商的小块松露并不能满足生产的要求,而大块白松露大部分又以“口口相传”的方式被类似梁文阁这样的奢侈品掮客给弄走了,但梁文阁本人却只能从其他人那里买这样的松露。所以没有第一手的资料,让这位方女士十分苦恼。

    林义龙直接拒绝方女士出价的原因也不复杂,方女士国内与销售产自滇南的印度块菌关系过近,一旦到了她的手里,很可能就会被包装成布莱肯林场的白松露从而让林义龙被一群普罗旺斯或者托斯卡纳的同行们憎恶,把他排挤出松露市场,从而把林义龙的松露给变成印度块菌的不尴不尬的存在。林义龙顾虑的是对他的松露销售产生不利影响。既然怎样都是卖方市场,条件不是由方女士这样的买家开出的。

    在梁文阁给方女士打电话之前,她在浦江洽谈印度块菌做代替物,听到林义龙出现在帝都的消息,就马不停蹄地来到燕京“偶遇”林义龙。

    “义龙,为什么这么麻烦?”纳迪亚用俄语问道,林义龙“偶遇”的人接二连三,让浪漫三人旅行变成了无尽的商务谈判。

    “我是超级巨星嘛!”林义龙刻意做出了一个无奈状。

    趁着耶昂姐妹去取餐的时候,方女士再次凑了上来。

    “林先生,我是真心实意地想从你这里获得第一手松露。”方女士的语气非常谦卑,“如果可能的话,我希望能按照您给出的价格来购买。”

    “方女士,假如您真的有这个意向的话,早就在我给的三天时间里跟我联系了,而不会拖到今天。”林义龙直面拆穿了女商人的伪装,“我们林场现在也没办法给你做一个统计,来计算出可能的白松露产出数,所以不行。”

    “您不觉得您给的价格有些高了么?”方女士问道,“正如您说的,您没办法预测松露的产出,我们不了解您的林场,也没办法知道您的松露是大是小。”

    “说的不错,但是我就这个价格,并不觉得有什么不对。”林义龙说,“买卖是双方合议为基础的,我并没感觉到那天在伦敦华埠,在座的各位有什么购买意向。那天,你们试图结成了卡特尔力图对我压价,我又不是只有陶女士一个销售渠道,既然注定就没办法谈成,散了也好,不要浪费我的时间。“

    “只是正常的商业行为而已,如果让你反感,请接收抱歉。我希望相信我这一次,是非常真诚地想采购贵林场产的松露。”方姓女商人把自己的位置放得更加低,力图让林义龙无从下嘴。

    “假如方女士您真的想采购松露的话,首先您必须中断您与滇南方面的联系。”林义龙说道,“而且按照松露酱的成本,我需要一个限额,比如,你从我这里买一公斤松露,只能有500瓶的松露酱产出......

    “这不可能,我不可能允许他人来指挥我如何行事。”方女士断然拒绝林义龙的条件,“你这个价格我是不可能接受的,就算是哈罗德商场,白松露的价格也只有8镑,也远小于你9镑的最低要价。【注】”

    “我承认是的,既然如此,我们只能等白松露收获季时去看看。”林义龙遗憾地说道,“到那时候,价格未必是这样了。”

    “也有可能更低!”女商人愤懑地说道。

    “也有可能更高!”林义龙回应道。

    林义龙和这个方女士的争议并不在现在涉及到财务,这样的协议跟统销收购协议的意义差不多,但白松露作为所谓的奢侈品或者说不常被食用的食品,价格飘忽不定,不可能像普通的粮食作物那样获得保价。女商人不太可能自己一个人吃掉林义龙的白松露产量,只能卖给一些奢侈品掮客,一旦松露的平均价格不怎么提振士气,市价和布莱肯白松露的实价一来一回就可能有10万镑,白白便宜了林义龙。

    看到刚才陌生的女士坐在自己的座位上跟林义龙交谈,耶昂姐妹非常“懂事”地到旁边的桌子上就坐——林义龙却盼望着她们“不懂事”一次,把面前的方女士赶走。

    如果耶昂姐妹懂中文,也许会“不懂事”;她们没什么动向,让隔壁桌互不让步的两人继续对峙了几分钟。

    “那么,我有一个别的提案的修改。”见谈判无法取得突破,女商人改变了策略,“我可以支付一小笔保证金来保障我收获季的买入价格,如果我认为合适,我就行使这个特别价格的购入权,如果不能,我就宣布放弃,您白得这笔保证金。”

    林义龙笑了笑:“这个方式不错,但是您必须承诺中断与滇南联系并且坚守我刚才提出的买入卖出的松露酱配额。”

    女商人想都没想就点了点头。

    “那么,你打算出多少钱来确保你的买入权呢?”林义龙问道。

    “5000镑!”女商人说道。

    “我认为这个价格不够好。”林义龙摇了摇头。

    “您认为应该多少钱算合理?”女商人表情不善地问道。

    “一万五千镑。”林义龙回答道,“这是我的出价,没有商量余地,三天内有效。”

    这个优先权问题,跟金融市场的期权差不多。

    因为和期权性质相同,并不能简单地归结为普通的正常合同行为,连合同都算不上。因为无论是布莱肯林场还是特来文先生还是方姓女商人都没有对之后的财产权利做出实际的约定——所以这种优先权没办法确定适用标的范围,也就不对林义龙或者布莱肯林场产生约束力。

    如果看不懂,也可以这么解释,布莱肯林场出产的白松露因为保管不善被母牛吃掉了,或者林义龙自己想吃白松露,亦或是林场年景不好没有松露产出之类的原因导致布莱肯林场没有白松露卖,或只有少量(50克)松露卖,优惠的金额甚至会远低于方姓女商人提议的5000镑优先权,那么林义龙需不需要偿还方姓女商人用于购买白松露优先权的这笔款项?

    答案是需要偿还。后面的买卖合同无法实现,优先权就无从谈起,优先权必须是确定了的商品或者财产权利。

    总地来说,工农业的产品优先权条款跟承揽合同之类的不一样,是不具有约束力的合议(比如某手机品牌期货),也因此,并不会在合同履行的强制力层面上获得司法机关的支持。

    作为律师,林义龙当然是洞悉这一点的,但如果他不这么做,这个女商人看起来就会一直纠缠不清,所以他就抛下了这样的一个诱饵,让她和那天纠集一起的商人们暂时享受短暂的胜利。

    为了不再横生枝节,女商人立即汇了15000镑,打到了林义龙的户头上。

    接下来的剧本林义龙都能看到,为了让利益最大化,这个女商人一定会非常有成就感地联系其他在莱切斯特广场遇到的掮客和国内的伙伴添钱,让林义龙重视这里的销售渠道。等到了松露的收获季,他们只能看着松露被高级餐馆买走,愤愤不平地指责林义龙违约中领回15000镑和22.5镑的法定利息。

    这15000镑不算小数,林义龙不在乎,女商人肯定会在乎的,作为制造业从业人员,压十四万软妹币在供货商那里的通常结果是在需要用钱的时候没有自己周转会很不方便——可是,正如女商人说得,只是“正常的”商业行为而已,林义龙可以在这上面自由发挥。

    这仅仅是林义龙的小小的报复罢了,至于指望着从女商人那里以便宜松露人怎么应付后来的事儿就不归他考量了。讨论手法和手段的话,只能评价这些商人不接地气,总是试图利用国内的一套来坑他。

    “这么说,你骗了那个女商人一万五千镑?”回到房间收拾,林义龙把整个流程解释给耶昂姐妹听,薇拉听到之后眼睛睁得大大地,“这钱来得真容易。”

    “怎么?”林义龙反问道,“难道华尔街或者金融城的人赚钱不比我多多了?”

    “他们至少在付出了足够的成本在炒。”薇拉回答道,“你这一点成本都没有,所以是骗。”

    “这笔钱还是要返还的,我骗什么了?”林义龙故作委屈地说道,“而且,我可没在任何地方做出误导,是那个商人自己做出的错误判断。”

    “怎么不算误导,你可是提到了优先权,没办法履行的优先权,算什么优先权.....”

    “是啊,不过你不觉得,拿着本来不存在优先权的炒作的人,更可悲吗?”林义龙回复道。

    薇拉一时语塞,知道林义龙意有所指。

    “所以嘛,我还是很诚实的,商业上来说的话。”林义龙自吹自擂道,“只是小小的伎俩而已,连害人之心都没有,也说不上什么大不了的后果。”

    “我还是太嫩了。”薇拉做着深刻的自我反省,“我还以为这群人还真的有善良的投资人呢。”

    “只是无情和无脑选一个而已,没什么可犹豫的。”林义龙说出了他的分析,“如果在这方面犹豫,那要么就是实力不足,要么是智力不足。”

    “今天我们去哪儿?”纳迪亚见薇拉对这个残酷的世界感到无助,急忙转了一个话题。

    “长城!”林义龙本想去皇居夏宫,但怎么走,夏宫、别院废墟、明十三陵还有长城都是从城市西部出发,刚好一趟线一天就能走完。

    “那是什么地方?”

    “你听说过拿破仑吧,他在远征埃及的时候曾经计算过胡夫金字塔,可以环绕整个法国一米高,30厘米厚的围墙。”林义龙这样介绍道,“这个工程15世纪就在这里实现了。”

    “所以,是城墙?”

    “是的。”

    “那和外面的宫墙或者克里姆林宫墙有什么实际区别么?”薇拉问道,“看围墙的话,附近就能看到啊。”

    倘若不对这方面历史有了解,长城只不过是蜿蜒几千里的城墙而已,正如哈德良城墙也总是被去湖区的游客忽略一样,长城对欧洲人来说未必是一个能接受的景点。整个往八达岭去的旅游线路上,也许十三陵比长城本身更吸引这些人。

    “大概的说法是,你不觉得看看古代士兵的军营和防御工事很不错么!?”林义龙想了想,说道。

    纳迪亚拿着手机,查起长城的景点介绍来,但她并没有查到类似的景观布置。

    “能看到兵营么?”纳迪亚认真地问道。

    “不知道,我将近15年没去了。”林义龙诚实地回答道。

    “所以,没有兵营只剩城墙了?”薇拉问道。

    看起来,耶昂姐妹并不想对这个除了城墙以外什么都没有的景点有什么兴趣。

    “算啦,你们有什么地方想去的么?”林义龙算了算,一天并不能完成者这条游览路线,既然不想看长城,尽在咫尺的明十三陵也去不成,这样问道。

    耶昂姐妹摇摇头,她们不熟悉这里。

    “那明后天愿意跟我去我的家乡去看一看么!?”林义龙这样建议,“一家人聚在一起吃饭总是没错的。”

    这样的表述让薇拉和纳迪亚非常欢喜,尤其是那个“一家人”的用词。

    “我想的是,我们今天如果能去逛逛商场,买两套换洗的衣物和化妆包。”纳迪亚建议道,“如果觉得厌烦,我们换一个地方住也不是不行。”

    林义龙看看纳迪亚,有看了看薇拉。

    “走,逛街去。”

    半个月,林义龙陪着耶昂姐妹在北方地区逛了个大半,在浦江机场送别了她们回莫斯科照顾耶昂先生。

    林义龙自己则坐上了火车前往被称为英国女王项下明珠的香江。

    有相当一部分本地居民对香江与内地的关系不太适应,对内地来人态度相当不好,自然林义龙也不会在这个问题上找不自在。他本人公出的时候只讲英语,反正当地的方言他听不懂——正因为林义龙在威尔士呆了很长时间,他的英语口语稍微带了点威尔士口音——香江人并不把林义龙当成内地人,而是当成外国人。他享受到的服务、他人待人接物的态度一下子提高了不少。

    他香江分部的学长对林义龙在香江的生活方式没什么反对意见,在香江办公室的工作语言是英文,就连同事们聚会这种半工作半私人的场合也会讲英文并不觉得林义龙矫情。

    这位英文名是“雷”的学长,对林义龙有知遇之恩,正是他把林义龙推荐进了艾伦-宾汉姆顿;当然,这里还有一个原因是这位学长的老婆是林义龙的同班同学,正是她的牵线搭桥,才让两个人聊到了一块。所以,林义龙每次公出来香江,都会给这些学长和他的同学带一点英国常见但香江不常见的礼物,比如发泡梨酒。

    “没想到,才一年不见,你竟然去威尔士自己营业了。”周五下午,是律所一周最忙碌的时刻,林义龙和他的学哥竟然在洲际酒店见面,喝咖啡。

    “人是不断变化的。”林义龙的耳朵对这样的感叹有些磨了茧子,仍然是他的经典回答。

    “那你这次来干什么,不是为了邦妮吧。”林义龙的同学英文名就是邦妮,近一年,林义龙一直寻求他同学在香港做他代理的可能。

    “并不是。”林义龙解释着,“我看上环成药市场挺有意思,想问问他们需不需要藏红花,这才是我的主要目的,当然了,邦妮是我的次要目的。”

    “我其实挺反对邦妮为你工作来着。”学长说道,“我当然清楚,你们根本就没有这个打算,但总感觉心里有点威胁。”

    “每次来,你都这么说,真是。”林义龙拿出了带来的四个装满藏红花的玻璃瓶,送给他的学哥,“送你的礼物。”

    “这就是你说的藏红花?”端详了一会儿已经干透了的花蕊,“跟我在迪拜免税店买的差不多。”

    “你知道,这种东西在克什米尔培育的最多,都是通过非法渠道从东土鸡斯坦经过陇海线再到内地。因为开放政策,也有相当一部分伊朗产的藏红花到了上环的药店里,你觉得,我在这里有市场么?”林义龙问道。

    “别想了,你都了解的这么清楚了,第一购买地仍然是本地调味品或者香水商人,其他人怎么可能。”雷说道,“而且,你就在当地处理了就好,在香江这么一个大都市,各种各样的渠道来这里的藏红花这么多,哪里不比你从威尔士运到这里合算?”

    “倒是,我以为这种东西应该像和牛之类的,能从这里当跳板,顺到内地去。”林义龙说道。

    “你看小说看多了吧,内地边检的严格程度你又不是没听说过,到现在也不允许从有疯牛病史的国家进口牛肉。”雷说道,“北美,欧盟和霓虹这几个国家进口的都不行。除非你的售价能让非法运输者们有利可图,你的藏红花售价是多少?”

    “单价的话,大概每克9镑左右。”林义龙报了这样一个模棱两可的数字。

    “克什米尔比你少多了,而且还不用走关税。”雷继续试图打消林义龙的想法,“你怎么竞争得过?”

    “也许英国产的......”林义龙自然知道自己的劣势,所以想通过营销手段。

    “这已经是个金子价了,你还想卖多少钱?”雷说道,“有钱的人直接去中东或者希腊买,知道点行情的去陇海线尽头,不知道的还付不起钱的直接用红花了,哪能轮到你的藏红花。”

    没有用,报国无门。

    应该说,林义龙想和国内企业打交道的原因是洽谈成本低廉,如果自己去跟欧盟的生产商去聊,单单是商品推介会,洽谈、运输和估价就能让人烦心半天;国内嘛,商务洽谈没欧洲这么正规,只要两边价格质量同意,其他的问题,打个哈哈就过去了。

    “其实,我有其他的东西可供出口,你知道Melife发现的那种蜂蜜,专门用来应对化疗副作用的?”林义龙提及的花蜜还是雷介绍给他的,雷的奶奶在三人都在威尔士的那段时间里做化疗,雷被医师推荐了哪种蜂蜜,37镑100克装。

    林义龙毕竟没用过这类蜂蜜,唯一能用的上的是跟他关系非常远的表姨夫。但能存活到现在,也未必是这种蜂蜜的功劳。外人怎么说林义龙不太清楚,假如他的蜂蜜要是按照保健食品类投向市场,这个收益比单卖普通的蜂蜜价格高很多。

    这就是完完全全昧着良心挣钱了,保健食品毕竟不是药品,不可能起到治疗的作用——这个蜂蜜所宣称提振化疗患者心情只不过是蜂蜜中的葡萄糖和果糖的作用罢了,一般的蜂蜜也能起到类似的反应——而且,购买人如果发现效用不对,完全可以拿“谨遵医嘱”这个在保健食品行业万试万灵的金句。

    “怎么,你有这方面的生意兴趣?”雷问道。

    “有,我曾经前往过西伯利亚和约旦河河谷两侧,专门为了寻找这种蜜蜂和蜂蜜,最终还是被我找到了。”林义龙说道,“和藏红花不一样,这东西只是被一群人造出来的神话,但这一瓶是我我用藏红花、人参等花蜜弄出来的,既然每一个都有延年益寿,活血化瘀的的东西,通过蜂蜜结合在一起,对这些成分的吸收会更好。当然这个价钱也很贵啦。”

    林义龙把封作样品的花圃蜂蜜递给雷,除了颜色更深,其他诸如黏度固形物含量都跟Melife出售得蜂蜜类似,但散发出一股清新的味道却比其他蜂蜜好很多。

    这是一种十分令普通人不满的广告法,当你以某种东西的优越性能作为卖点的时候,通常只能代表一种销售手段,根据广告上的某种便利,只能在实体交易中给你宣布撤销交易,却并不能停止这种宣传,尤其是保健食品。

    拿林义龙的蜂蜜举例,蜂蜜糖分中的甜味剂会在机体的作用下让很多人感觉高兴,心旷神怡,这就可以在广告中被认为是蜂蜜的功效,是一种“非常神奇的物质”:没有哪个为了卖蜂蜜的傻瓜会说“这只是甜味剂在神经中枢的作用而已”,至于说蜜蜂吃这些不同花的花蜜到底能不能产生这些植物“活血化瘀,消炎止痛,治疗癌症”的功效,没人能逻辑的角度说不能,也没有专业知识在科学的领域证明不能,等找到相关专家花一大笔钱做双盲法测试才能在数据上分析得出统计学上结论,所花费的资本和精力几乎是天文数字,普通人是没这个闲钱和热情去找的;再考虑到研究上花费的时间,等报告拿到了,销售人员和医药企业还可以拿研究机构的中立性,研究方法说事儿;这就注定普通人没法找到可靠的研究部门去做法律承认的有效研究的,也就注定类似Melife蜂蜜所宣称的种种功效而大发其财的把戏是不可能被拆穿。

    这也是林义龙有恃无恐的最核心原因——此外,作为保险,他可以拿着一些在藏红花研磨粉和人参精跟蜂蜜混合,达到他所宣称的功效。这种方式比去质疑研究机构的中立性和研究方法说事效果更加。

    基于这一点,倘若林义龙真的想去卖,是没有人能在这里说什么的,林义龙付出的成本,也就是往返特拉维夫和鄂霍茨克的差旅费和一瓶从新梅尔丹的韩超市买到的“过期”高丽参精40英镑而已,这部分的花费还可以有效地降低布莱肯林场公司的纳税额。

    看起来,显然林义龙的学哥是不知道这其中的门道的,他不得不花10分钟,从广告的法律效果证据证明力的的角度入手,把这个问题解释清楚,自然忽略了退税和人参精已过期的部分。

    “果然,变成生意人之后跟律师想的东西就不太一样了。”雷感叹道,“所以这玩意到底有没有效用?”

    “效用应该是有的,可实际效果不那么明显。”林义龙解释着,“私人聊天,除了邦妮别让第三个人知道!”

    “你可以放心。”雷说道,“我觉得,既然你能把这个事儿提到这里,肯定有自己的销售策略了吧。”

    “我已经有CHMP牌照,所以应该没其他的问题。”林义龙说道。

    CHMP是专门考虑草本保健食品的欧盟药监局的一个委员会,可能欧盟药监局在药品的管控上享有盛誉,但正如跟他们池塘那边的FDA同行一样,对保健食品也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只要申请人能提供公司注册号,地址和主要成分的说明,并接受CHMP的管理和建议,就能注册放行。拿这个蒙药剂师或者医生是挑衅找死,拿去蒙不明所以的消费者,完全没有问题。

    “那我们明年再见面,是不是你就变成了一个百万富翁了呢?”雷打趣地说道,“那你这次对邦妮有什么企图。”

    “我想在这里重新注册一个分所。”林义龙说道,“我想找你当我在香江的合伙人。”

    “哟呵?”林义龙的学长万万没想到自己才是林义龙的目标,“那你得出点血,我可不太好请。”

    “找你实在是太贵了嘛,所以只能退而求其次,找我的老同学了。”林义龙把自己的计划说得很明白,“无论是邦妮还是你,考一个转换考试又不麻烦。”

    “那客户呢?”雷问道,看来他对跳槽跟林义龙一起奋斗很有兴趣。

    雷在艾伦-宾汉姆顿,是一个薪金合伙人,并不是严格意义上的普通合伙人,他每个月固定向艾伦-宾汉姆顿支取薪水,其他的工作待遇和地位都跟普通合伙人相符,只要锄头挥得好,不怕墙角挖不倒。

    “你知道你们的客户都离开了吧。”林义龙说道。

    “那几户,不算多的,每年的顾问金差不多不到600万,不算数的,直接临企业,我还得找将近10来个人。”雷这么分析道,“而且再加上写字楼的租金和物业费,不找新的客户根本就不算什么。”

    “如果是企业并购方面的合规呢?”林义龙说道,“比如一个新的信托投资计划,这其中的利润我相信你不会不动心。”

    雷很小心地把蜂蜜藏红花放到了包里,这瓶包装精美的蜂蜜,送人当礼品肯定不赖,实在没其他机会,送给自己的同学同事也可以增进感情。

    这小心翼翼的态度却让林义龙有了新的想法——他每次带给这位学哥和他同学的礼物都不算很值钱,藏红花在香江的价格虽然昂贵,但万万不至于让他这位月薪在15万HKD的学哥如此小心谨慎,再外加他同学邦尼每个月6万,一个月21万港币收入的家庭一员倘若这么在乎藏红花和蜂蜜的态度的话,一定是遇到了经济问题。

    看到林义龙疑惑的神情,他的学哥向他坦诚了他最近的困难。

    在认识邦尼前,雷曾经在外面逍遥快活了一阵子。他和邦尼现在没有自己的孩子,却在几个月前成了两个六岁孩子的生物学上父亲,考虑到他的收入水平,每个月需要至少拿出10万才算得上是妥善养活他的子女。结果,维持整个家庭的重担都落在了邦尼的肩上,假如在SEC合规部门工作的邦尼跳槽去做林义龙的代理,可以想见,两人的关系会因为收入的不平衡而直接崩溃。

    就算自己没办法去,雷也尽量不让邦尼去,假如自己能从林义龙拿下这份工作,是最理想的。

    “我只能提出这么一个建议了,希望你能接受。”毕竟邦尼并不在企业并购上有专业优势,雷更能解决可能遇到的问题,“那我建议你做普通合伙人,每个月1镑固定工资,年终合伙人平均分红。”、

    “那我什么时候去面试?”雷问道。

    “你现在就在了。”林义龙说道。

    留学生在哪儿工作更合适的这件事,很难判断是对是错,只不过是个人选择罢了。

    就像林义龙去人才地接会的例子并不是少数,国内国外的待遇是有差距的。在留学的群体之间,就有了一种叫“加入外籍是为了更好的为国效力”的共识。

    这是因为国内外的工资水平标准不一样:你是內籍,你的工资标准不可避免地按照国内标准,院校或者企业不会拿出同等职位国外工资标准的待遇;你要是外籍,那就是外聘专家,工资待遇水平跟国外的收入持平甚至更多。这样的事实让留学生们倾向于拿外籍,然后以外籍专家的身份回国工作。“更好地”这个副词,描述的就是以留学生或者外籍华人的立场,而不是从国内的人力资源水平出发的。

    这当然有矛盾,比如林某在国内招聘地接会折戟,去了某半导体企业主导IC设计,虽然享受报酬,工作中所有创造和研究成果都是职务行为,所以相应地知识产权被资方,也就是半导体企业合法所有了——就算林某回到国内,他只能通过他的思路继续发展这种芯片工艺,而不能直接发展之前在国外半导体企业的技术。国内的有关方需要花费一大笔钱才有可能获得使用或者生产授权,而不是国内的有关方面从刚开始就可以使用他的成果;如果林某刚开始在地接会的时候就被招揽,可能这样成本能够小很多。

    机遇和风险对双方来说都是并存的,也许这个林某就躺在了功劳簿上,坐吃山空,什么成果都没能拿得出手的。

    在这两类人中,林义龙的同学邦妮,明显是前者。

    在燕京出生长大的邦妮跟林义龙同岁,两人认识时间比雷和邦妮相遇的时间还早,可以一直因为经济上的原因,林义龙一直以同学和好友的态度——最多也就是每年生日和圣诞节左右给她打个电话聊聊天——与邦妮交往,从来没有擦出过火花。等雷和邦妮正式恋爱,林义龙仍然跟邦妮保持了各种意义上的好友关系,时常去他们的公寓过圣诞或者农历新年之类的大型节日。

    身为香江SEC合规人员,邦妮总是带着一副如同高中毕业班女教师的黑框眼镜,加上一副简洁干练的OL外形,很有一副不怒自威的样子。如果凯蒂积累一些经验,有向邦妮发展的趋势。看情形也正是这样,凯蒂初见邦妮就和邦妮谈笑风生,把两个男人扔在一边。

    在下午茶时间聊完建所必须的条件之后,雷和林义龙就拉上还在工作的邦妮和已经在楼上房间等了很长时间的凯蒂去兰桂坊的一家法式餐厅,向邦妮通报了两个人的谈判结果。

    林义龙的合伙人尼尔斯和亚历克斯作为林义龙的同学,自然也是邦妮的同学,同时也认识雷,对律所在香江开展赚钱的业务没反对意见。

    “竟然没优先考虑到我,你这人怎么这么欺负人。”邦妮假意责备着林义龙,语气仍然是挑刺和调皮,但熟悉邦妮的林义龙能听出邦妮语气的不对。

    邦妮跟林义龙开玩笑的时候,假意责备人的时候总会说“这混球”而不是说“你这人”,看起来她这个假意责备并不是真心的玩笑。既然如此,邦妮就是带上几分的真心责备,林义龙有些不太好受。

    “没办法,邦妮也要去考转换课程嘛,要不然拿不到今年的分红不久损失了么?”林义龙满脸堆笑地回答着。然后开始向雷介绍凯蒂。

    吃饭时,几个人聊着律师楼的选址和财务。席间,凯蒂表示想出去走走,出于礼貌,邦妮就出来陪着她。

    临近半夜的兰桂坊,从酒吧外一帮“鬼佬”们对着身着商务裙装的两人吹口哨,几个人甚至有上前搭讪的冲动。

    “你到底是林义龙的什么人?”两人找了一个安静的凉茶摊,邦妮问道,在她的印象中,林义龙总是孤独一人。

    “我是他的助理。”凯蒂说道。

    “哪类助理?”邦妮继续问。

    “各种意义上的,所以你完全可以相信我。”凯蒂回答道,“刚才义龙给我发了条信息,让我出来问问到底是怎么回事。”

    “哦?是吗?”邦妮自问自答,“我跟你没有私交,不能通过你转达。”

    “我理解。”凯蒂在近一年已经见多了路人们这类怀疑的神情,很识大体地拿出了她的名片,“事实上,我只是来这里传达,义龙他已经知道可能对现在的事实存在一些误判,如果你需要找个时间或者有什么难以启齿的话题需要找他聊聊,他在下周随时都可以。”

    听到这句话,邦妮沿着半山电梯遮雨棚和建筑物之间的缝隙远望九龙。

    “我想知道,你们本土学生在婚后发现自己的配偶在婚前有孩子怎么处理?”邦妮看了一会儿,问了凯蒂这个问题。

    “婚前知道么?”凯蒂问道。

    “婚前不知道,都结婚三年了,才知道。”邦妮随后把雷介绍给林义龙的内容向凯蒂重复了一遍。

    “也就是说,他在几个月前才知道有两个儿子的事实?”凯蒂确认着。

    “是的,再这之前都是他父母拦着不让我们知道。”邦妮回复到,“如果你要是我,你怎么做?”

    “我不知道,你刚才说你的SEC的合规面试是你丈夫的父亲帮助介绍的?”

    “对。”邦妮回答道,“只不过没太多人清楚就是了。”

    “如果你没别的顾虑,那就离婚好了。”凯蒂劝解道,“我相信,义龙会欢迎你的。”

    “现在就是这个问题,我不想让义龙难做。”邦妮解释说,“我不知道雷给了义龙什么保证,让他来当林义龙在香江的合伙人,所以......”

    “我觉得这个问题你们应该当面聊聊,我只能帮你把事情概要说上一说。”

    “我通过你的电话找他没问题?”邦妮问道。

    “是的,完全可以。”

    邦妮和凯蒂两人交换了电话,以不太淑女的方式大口大口地快速喝完了茶碗中的已经凉了的凉茶,起身,回到店里。

    在餐桌上,林义龙和雷已经喝了一杯又一杯的咖啡,企划案的具体思路已经基本上整理好了。

    “你们回来了?”林义龙见到邦妮和凯蒂,“来的真巧,我们这里一切也都弄得差不多了。”

    随后,各怀心事的四个人互致敬意,道别。

    香江的高级酒店的集中区并不在港岛,而是在红磡地铁站附近到尖东的地带。这里可以直接透过维多利亚港看到繁荣而且灯火辉煌的港岛,从港岛那边看尖东,最醒目的标识也不是和记黄埔的大楼,而是“中国xx银行”的大标牌。

    林义龙和邦妮的约会就约在那个标牌下的天星码头。

    仍然是有礼貌的拥抱寒暄,两人就乘出租车去了曾经的九龙城寨。

    九龙城寨是香港最有名的贫民窟,曾经住在这里的,并不只有从建国之后来到这里侨居避难的内地人,也有不少想从这里获得收入的南洋华裔。等联合声明达成协议后,当局就铲除了这里,把曾经的九龙城寨已经夷平变成了公开的公园。周边配套的东南亚菜馆并未搬走,而是留在了这里。

    这里也是邦妮和林义龙到香港后一起在外边吃得第一顿饭,以至于以后两人要是见面,找不到更好的去处,也会来这里。

    两人点了泰式鸡蛋咖喱虾和沙爹牛肉,和饮料。

    已经知道对方要说什么的林义龙和邦妮,竟然找不到什么开始聊天的话题。

    林义龙大概是过来来阐释他为什么要招聘邦妮的丈夫雷,而邦妮要林义龙在这个问题上帮她拿一个主意。

    “我早就在脸书上看康斯坦斯和尼尔斯的相互回复记录了。”邦妮说道,“只不过,我不知道你才是他们的组织者,因为你从来不在FB发表留言。”

    “我也是听雷说的,才知道的整件事情。我以外人的角度,不好评论。”

    林义龙确实没办法评论,他本来就是被雷招聘到艾伦-宾汉姆顿的,而且有什么思路需要坚持的时候,雷也在一旁出力甚多,如果只从利益上来说,他更应该支持邦妮的丈夫,也就是雷更应当一些。

    “我知道,只不过在整个香江,能跟我像从前那么聊天的,也只有你一个人而已。”邦妮说道,“我总想发发牢骚。”

    总之,雷的非婚生子的故事,林义龙听了雷自己讲了一次,听凯蒂转达了一边,又听邦妮本人又叙述了一次。

    可这种家长里短,林义龙不知道也不应该吭声的。

    在邦妮和雷认识之前的青春债,只能雷和他以前的女友协调,不要说林义龙,甚至是邦妮也在这一问题上毫无发言权。就算事情真的如同雷的说法那样,作为妻子的邦妮不陪在雷的身边受穷似乎有些违背婚姻宣誓时的承诺,可邦妮的个人疑虑在于,到底雷是不是说了实话。

    这一点无从而知,因为雷那个时候接触的是那种生活随便的女孩,有了孩子之后,就依靠从交往的前男友扣出来的小孩抚养费活着,直到几个月的亲子鉴定,才知道雷才是生理学上的父亲。

    “你要是我,你怎么办?”看得出来,邦妮在犹豫期,而且是决策上的决断,她只需要一个决定,其他的后果和策略都已经想好了。

    至于邦妮的婚姻幸福,林义龙大概能猜出邦妮犹豫的原因,邦妮的工作是雷在再保险业从业的父亲介绍去SEC的,本来两个人收入不菲,生活应该不错,因为非婚生子的问题却导致了两人的财政不平衡,这才是真的原因。在不断的接触中,林义龙知道自己的同学是一个很现实的姑娘,谈及婚姻的幸福,情感只是一个附加品并不在考量之列。

    为了自己的利益,林义龙当然不希望看到凯蒂到他这里来了一趟,就直接鼓动凯蒂选择离去。在林义龙看来,在香江SEC工作的凯蒂有非常不错的消息源,雷又有不错的从业技巧,两者相符相成,“合则两利”。

    两人见面时邦妮表现出的烦恼和可怜只是假象,邦妮真正关注的是,她能不能从林义龙这里拿到跟她现在薪水差不多的工作,假如能,她就可以顺顺利利地离开;一旦不能,估计她还是会忍下去的。

    相通这一点,选边站的优劣就好看多了。

    林义龙信奉公私分明,朋友归朋友,生意归生意。既然邦妮在寻求情感上慰藉时掺加了“公货”,那林义龙只能公事公办:他开始讲解如果雷能变成他的合伙人,一年的分红和待遇问题。又把从未正式执业过的邦妮放到了相符的位置进行考量。总之,林义龙把雷变成合伙人的职业前景吹成了一朵花,并向帮邦妮保证,只要时间合适,她也能摆脱进入Lynns当合伙人。

    林义龙虽然没什么精神洁癖,甚至从头到尾都是黑的,对利益的取舍从来就没犹豫过,这一点邦妮和他只是彼此彼此。以至于他的暗示很露骨一开始就让邦妮了解他的决定。

    “请原谅,我并不是说别的。”林义龙这样总结道,“我也相信邦妮你能比雷的成就更高,现在的情形,选择合伙人,只允许我二选一,我只能凭专业领域的经验选择雷。”

    “我也相信邦妮你的成就会比雷更高,但是,如果我现在考虑你,你还是只能去当雷的助手,或者去当尼尔斯的助手,怎么想都不太对劲。”林义龙说道。

    事实上,以法律职业来说,经验和从事案件的等级,决定了这个职业的薪水,就算邦妮现在拿下了律师执照,但SEC的合规生涯并不能为她的薪水平定增添多少光彩,除非有特别出众的事业,不然就在婚姻存续期间,邦妮的薪水是永远没有办法比肩她的丈夫的。

    “我理解,不用放在心上,我只是来发发牢骚的。”邦妮脸色有些苍白,急忙把话题转到了别的地方,比如林义龙居住的布莱肯林场,亚历克斯和尼尔斯的生活等等。

    没办法从林义龙这里获得支持的邦妮依然保持着优雅与和善,两个人继续吃饭,按照在英国养成的喝下午茶的习惯乘坐小轮去中环喝了下午茶,就各自回到住处。

    “你欠了我一顿日料。”林义龙第一个就打电话给雷。

    “你什么时候有时间,等这段时间过去,我请!”雷十分痛快地答应下来。

    林义龙要在香江本岛去上环的药店出售蜂蜜,并不算撒谎。

    这里是整个亚洲最大的中草药市场,从虫草到犀牛角,只要出钱,什么都能买得到。

    林义龙的特殊蜂蜜在这些药店商人们的眼里并不那么特殊。

    “怎么说呢,我已经理解了义龙你这些东西的销售思路,但是我得这么说,内地不可能按照你的出价购买,然后卖给别人。”一个跟雷相熟的店主非常中肯地这样建议道,“你打算一瓶卖400块,但你的成本价太高,要是减去营销价,你的成本只有不到80的情况下这些中间人才会有赚头。考虑到你的蜂蜜不能大批量生产,国内的高端消费品的能力不够强,所以,最好的销售路径仍然应该在伦敦、巴黎或者纽约这样的奢侈品接口寻找,比如富南-曼森或者哈罗德这两个高端消费品商场,才能有让你不赔钱的好方法。”

    “那么,严先生,你认为这东西的市场接受能力怎么样?”林义龙问道,“比如,你认为大概会有多少人来买我这样的蜂蜜。”

    “不好说,我这里是药房,不是奢侈品商场。”被称为严先生的中年药房老板说道,“根据我前几年去伦敦的经验,按照你的这个定价来说,200克一瓶的蜂蜜也不可能超过10镑,就算拿出藏红花花粉作为诱饵,恐怕也不太可能打动那些人,所以......”

    很明显,严老板并不对林义龙的蜂蜜的商业前景有多大信心。

    林义龙随后又走了不少药店,确实也没什么人愿意做中间商处理他的藏红花蜂蜜。

    这个结果在林义龙的意料之中,并不怎么让他灰心——白白地浪费了几乎整天时间还是让林义龙感觉疲劳,他还是打算叫上凯蒂去喝下午茶。

    邦妮的出现让凯蒂十分警惕,整个周末,她都是在惴惴不安中度过的。

    周一林义龙的行程,她陪着林义龙到了香江本岛,然后就被林义龙建议去购物的理由支开,可凯蒂仍然非常隐秘地跟在林义龙的身后。

    “凯蒂,你盯梢的技术太差劲了。”林义龙懒洋洋地找出了换装之后的凯蒂,凯蒂戴着遮阳帽和墨镜,衣服也跟她早上穿得不太一样,然而还是被林义龙挑了出来。

    “你是这哪么知道的?”凯蒂问道。

    “你的身高太高了。”林义龙说道,“我都不用看你穿了什么,就知道是你了。”

    凯蒂出现在西方人不多的上环,身高简直可以用鹤立鸡群来形容,非常明显。林义龙从严先生的药铺出门后,就直接发现了凯蒂。

    “如果你想为这些蜂蜜找一个掮客,我倒想到了一个人。”凯蒂见林义龙打算刨根问底,试图把话岔开。

    “谁?”林义龙问道。

    “你还记得麦格么?”凯蒂说起了跟林义龙吵得不可开交的林义龙的同事。

    林义龙眉头一皱,在艾伦-宾汉姆顿的最后日子,他还并不想离职,但麦格对凯蒂和他关系的介入明显加快了他的离职进程,如何能让林义龙忘却。

    “她的男友,爱德华-戈登,就是从事这样买卖的。”凯蒂说道,“他也许会比麦格开明很多。”

    “麦格啊。”林义龙重复了麦格的名字,“那么你知道戈登的联系方式么?“

    “我知道他的店,在喀里多尼亚路附近。”凯蒂回答道,“也许你能从地图上看到他的电话。”

    “话说回来,你跟着我做什么?”林义龙思考了一阵,把话题又转到了凯蒂身上。

    “我是觉得,你需不需要在这里的向导,我毕竟已经先到了两个星期。”凯蒂的借口十分蹩脚,最后说得结结巴巴的。

    “好吧,我只是不太放心你和你那个同学邦妮的旧情复燃。”凯蒂低下头,把实话说出来了。

    “不会。”林义龙断然否决到,“都这么多年了,要是想发生点什么早就发生点什么了。”

    “那我记得你曾经提起过的悲剧,是不是发生在邦妮身上?”凯蒂好奇地问道。

    “并不是。”林义龙摇摇头。

    两个人已经走回了世界贸易中心大楼,林义龙决定把这个事情跟凯蒂分享。

    “怎么说呢,你知道我在去威尔士前在我的家乡上的大学。”林义龙开始了他的叙述,“大四的时候,我到这里做交换生,我一个中学同学也恰好在交换的序列里。”

    “英国国际学生的世界,总是聚堆的,就这么一来二去地,我那时候也是一个人住,挺孤单的,就和一道来英国的同学常来往,久而久之稍微对她有了点倾慕之情。

    “我是一个行动主义者,有这个念头之后,我就去找她表白了,她也接受了。

    “刚好第二天感恩节假期就开始,她预定的机票就是第二天早上的。我和她就约定等她回威尔士之后我们就开始交往。

    “然后她把你涮了?”凯蒂插了句话,但是被林义龙瞪了一眼,知趣地放在了一边。

    “跟我们一起来的,还有一些同学,她们听说我的趣向,立即表示出了她们的反对,把她们所有知道的问题都介绍给我听。

    “我这个同学,来这儿不到8个月的时间里,已经跟很多不同的外面的所谓‘少爷帮’的一群有钱的天朝留学生一起交往过了,是那个群体里有名的交际花,这一年的二月份已经堕胎过一次了。

    “这无异于对我来说是一个晴空霹雳。我就去查了,证实了她的行为,我在她眼里,只不过是一个接盘侠而已。所以,这么些年,我就这么一直单着过,不去想这些事儿。”

    凯蒂知道自己触动了林义龙的伤心事,跟他拥抱,让来周围体验“英国下午茶”文化的其他客人感到很不适应。

    “我所经历的不完整的男女关系,就要求我必须在这方面采取强势,没办法的神经敏感,如果我之前有什么失礼或者粗鲁之处,也只能请你理解了。”林义龙把头抬起,看着凯蒂说道。

    “我爱你。”凯蒂情不自禁地说了这句话,听起来完全出于真心。

    林义龙结束了在香江的旅行,坐飞机回到了伦敦。

    他并不着急回威尔士,而是带着凯蒂到了河岸街的公寓,简单地洗澡换了件衣服之后,前往骑士桥。

    骑士桥是伦敦所谓的上层最集中的地方,北面是海德公园,东面是贝尔格拉维亚,西面是肯辛顿、南面是切尔西,作为中心的骑士桥就变成了这些上流社会的零售业中心,声望比作为传统零售业的皮卡迪里和牛津街的更加显著。如果林义龙还想让更多人接触他的蜂蜜,这里无疑是一个非常理想的展示平台。

    作为骑士桥的标志性建筑,哈罗德商场就是这些骑士桥展示平台的翘楚。

    耶昂姐妹为了自己的小虚荣在这里拿着林义龙给的副卡在这里带着她们的同学享受过贵宾服务,作为主卡的使用人,林义龙没有理由享受不到。

    然而,林义龙并不是上层阶层的一员,心态也不比忙忙碌碌的中层。整个人跟伦敦上游社会格格不入,自然就没有特别的理由去哈罗德商场这可以说让他和这个社交区唯一的常设接口。在英国这么多年只在哈罗德买过一件给林母买挺无趣的护肤品,还是网购邮寄而非上门购买。

    哈罗德执行了一个“理智休闲”的店内着装要求,像林义龙平时T恤、帽衫加牛仔裤的组合其实是进不去的。

    林义龙穿了一件米色的休闲西服和蓝色衬衫,打着领带去见哈罗德的运营主管,向寻求一个在哈罗德商场的展示平台。

    这种推荐和面试多多少少有些类似,林义龙自己在这边,哈罗德的运营部门在另外一边。

    “......藏红花蜂蜜获得了CHMP的资质,我相信,在不断地摸索中,可以发现这款蜂蜜更多的保健效果。”林义龙介绍着他的蜂蜜。

    “你打算把这款蜂蜜定价多少钱?”销售主管问道。

    “跟Melife的售价一样,34.99镑/100g。”林义龙说道。

    “那么成本价呢?”

    “25镑。”

    “25镑一瓶的蜂蜜?”

    “是的。”

    “那这东西是保健食品食用的?比Melife好在哪里。”

    “经过动物测试,食用这种蜂蜜的动物比食用其他蜂蜜的动物健康状况好很多,当然,主要是白鼠。”

    “那么,没在人身上做过类似试验?”

    “没有,蜂蜜不是药品,用不着经过类似双盲法的医学试验,如果是药品,我相信哈罗德也不会出售。”林义龙回答道,“如果把这种蜂蜜变成药品,那么也不是区区35镑能解决得了的。”

    “换句话说,这东西只是一个定价35镑食物补充剂。”对面的销售主管说道,“我说的没错吧。”

    “我承认是的。”林义龙回答道。

    “作为藏红花的花农,你一定理解,藏红花之所以这么贵,主要是因为花蕊的质量不大,而且数量稀少。”销售主管继续说道,“对于我们来说,藏红花的花蕊稀少并不能代表藏红花花蜜稀少。”

    “可确实很稀少。”林义龙说道,“我相信在座的各位也是没听说过藏红花花蜜的,这也是为什么这个蜂蜜定价这么高的原因。”

    “那你对市场的估计有多少。”

    “我认为,因为是食品,我一共产出不到250千克的蜂蜜,最多最多一年也只有2200瓶,我计划在这里展示出售500瓶。”林义龙回答道,“所以,这就是我为什么来这里,希望能展销一周的原因。”

    “在我们正式下订单之前,可以展示两周。”销售主管说道,“不过,你只能按照25镑每瓶的价格拿到价款,如果销售达不到50%,我们会向你再要1500镑的损失。”

    林义龙抿着嘴唇,点了点头。

    所谓的“上层市场”给的待遇并不比梁文阁的待遇好多少,林义龙记得看过《卫报》的报道,制作巧克力的两个罗素大学联盟毕业的一对好友合伙,拿了4500镑去主攻手工巧克力配方:等三个月后,他们巧克力实验差不多完成,却发现没有一家可能的商家对他们的巧克力感兴趣的,不得不又凑了5000镑去萨尔弗里奇营销尝试回收成本,他们的努力仍然宣告失败。结果,两个人因为各种投入财政破产,妻离子散,最终在冰冷的泰晤士河水中结束了自己的生命。

    只是发生在真实生活中的一个稍微极端的例子,并不能阻拦有从事这个行业志向的大军。这些人,几乎所有人都是找不到理想的工作的大学毕业生,第一份新工作的薪水不能够有效偿付学生贷款和生活费,只能挺而走险,按照“All or nothing“的原则赌一赌。此外,不能说大部分——相当一部分都是耶昂姐妹的同学——他们会进行投入,经过奋斗和失败,最后以售货员或者服务员之类的身份结束自己的青春。

    这种入职趋势非常明显,各个科技前沿的杂志总是呼吁增加“科学(S)、技术(T)、工程(E)和数学(M)”这些专业的投入,可是生产企业或者研发企业的资金对新技术的研发投入、新研究员的培养总是有限度的。据业内人士观察,STEM专业的就业率甚至还低于相同层级的文科专业:林义龙很多法学院同学在大学都是STEM专业,然而他们的二等学位没办法进入生物公司或者研究所,譬如学土木工程的亚历克斯第一份工作是家庭餐馆的收银员,学生物化学的尼尔斯第一份工作是厨师。从事奢侈品行业只不过是这些学生无路可走后意料之中的选择,像耶昂姐妹那样对财政极为绝望的本土学生绝不少见。或许,耶昂姐妹身边要好的同学看到耶昂姐妹的近况也许是既鄙视又羡慕,至少耶昂姐妹“就业了”。

    “预祝我们合作愉快了。”林义龙起身,以一种没人察觉的鄙视的目光看向哈罗德的销售部门人员。

    在销售的议价能力上,哈罗德商场比林义龙高得多,是买方市场,除非林义龙的产品需求过硬,遵循市场的一般性原则,买方市场变成卖方市场才更有能力卖出高价,并没有什么不对。

    法蒂玛最近十分郁闷,她接到财政部的公文,她上一个财年度的收入已经超过了免税额度一大截,要她补缴所得税。

    这是当然的,为了维持在伦敦的生活,法蒂玛每个月都至少要赚800镑才能勉强维持生活,肯定超过了最低的6000镑额度。

    那笔林义龙给的意外之财只能够得上偿还这部分税款,按理说她的财政应该是安全的。然而,为了在英国留下,她必须在9月份之前支付一笔2000镑的学费预付款才能继续在获得签证担保。她本来的计划是向财务公司申请一笔教育贷款款,十有八九应该获得批准的申请却被拒绝。一旦她没办法支付这笔款项,她就得离开英国,回到自己位于孟加拉和阿萨姆边境的故乡小城。

    不用说,回到家乡的法蒂玛因为嫁妆缺乏肯定会被自己的夫家冷遇甚至虐待,这一条并不是合理的避难事由,显然不会得到批准。

    法蒂玛心慌,沮丧,迷惘。她甚至都能直接看到自己无光的未来。

    终末,法蒂玛还是要回去的。她却依然不知道,这一切都是林义龙的手笔。

    林义龙是能预见到法蒂玛令人扼腕的悲惨命运,即使这样,他也不会产生怜悯而就此罢手。既然是法蒂玛把信息透漏给报界的,林义龙这么报复没有让人指责的地方。最后,造成法蒂玛悲惨命运的元凶也不是他,而是法蒂玛家乡的不能被现代社会接受的恶俗。

    作为事主的林义龙本人,并没有在《法蒂玛回家》这一幕悲剧中获得什么利益,比一年以前处心积虑地使凯蒂和耶昂姐妹屈服的自责感还小,更让他没有不去报复法蒂玛的借口。

    摆脱了这种负罪感的林义龙想处心积虑地对付一个一穷二白的孟加拉女学生,实在是太简单了:只要向法蒂玛提供贷款的财务公司的合规同行透露一下财政部的金融审查目标就完成了。

    结识这些人的方式非常简单,除去通过奢侈品商人组织的客户聚会以外,年度的行业聚会和慈善晚会也一样。

    前者林义龙照例11月份必然会参加,然而慈善晚会并不是林义龙想光顾的场合。

    “慈善”这个词听起来一定是好事,而且你看很多大企业家或者大操盘手也同时是大慈善家。然而,新闻并不会告诉你,如果企业或者个人向慈善组织提供多少多少捐款,就会在税收表格上体现出多少多少的税收减免。在有了心灵满足的基础上,捐出一大笔财产的同时也无形中为企业或者个人提升声望和“履行社会责任”的公共形象上提升很多。

    财产、形象、自我满足三个条件的组合刺激下,那些赚大钱的大佬们有什么理由不去捐款呢?

    虽然不算什么大佬,林义龙也被邀请到距离河岸街公寓不远的萨伏伊酒店宴会厅,参加一个慈善晚会。

    这种晚会的组织流程跟普通舞会没什么不同,只在用餐前加入了慈善拍卖或者慈善义卖的流程。不要指望慈善拍卖或者慈善义卖能买到什么好东西——大部分都是到场大人物,尤其是各路明星捐出的物品,明星效应罢了。

    相对男宾而言,女宾们更容易被明星效应吸引。出于这个原因,慈善晚宴的出席人必然会带女伴。凯蒂理所当然地就被林义龙邀请,来当他的女伴。

    顺便一说,慈善晚宴女伴的选择也算是鱼目混珠,甚至还有请一些高端的女陪护女伴游来担任自己的舞会女伴的。比如像林义龙同桌对面那一位。

    几个男宾你看看我,我看看你,看着邻座带来的女伴。不知什么时候开始,选择女伴也变成了一门心理学问,能从中推断出男人们在其他方面选择的心性。

    可以看得出来,围在林义龙这一桌,都属于刚开始捐款的暴发户类:年龄不算很大,穿得都是毫无逼格的成衣店晚礼服,都带着一个青春靓丽的女伴。

    舞会餐桌布置都是主办方按照类型选出来的,会十分鲜明地把出席的宾客按照财产地位分等打分,把他们认为可以促进社交的人放在一桌,可以看得出来,林义龙所在的宴会第三排打分并不是非常高,但也应该有一些共同话题的可能。

    从桌上的名牌可以知道,林义龙左侧的那个叫克里斯托弗-库联科,右侧的叫丹尼斯-默克和坐在林义龙对面找了应召女充当女伴的扬-詹森。

    “你是从事什么行业的,易.....朗,林先生?”总之,在这样的慈善晚宴出现的远东面孔让其他三位很好奇,库联科先生决定跟邻座相互认识一下。

    “威尔士农民的。”林义龙说道,“请叫我易就可以了。”

    “请称呼我克里斯,克里斯-库联科,克罗地亚人,经营度假房地产的。”

    两人互致敬意,谈论的问题干巴巴的,林义龙从未踏足过克罗地亚,而克里斯也没去过威尔士;林义龙不了解克罗地亚,克里斯同样对远东没什么清楚的认识。就这么泛泛地说了说英超联赛和赛马,并没有找到让人有继续的交谈的共同话题,只是相互保持尊重。

    默克先生对林义龙的林业经营很感兴趣,两人聊了林下养殖和浆果果酱;至于詹森先生,林义龙和他的距离太远,没有交流的可能性,但还是互换了名片。

    毫无意义和目的的话题持续了并不短的时间最终被晚会主持人打断,一通介绍和祝福之后,慈善拍卖开始了。

    第一件商品是一套金首饰,是由某个在前面位置的大佬的名媛拿出来拍卖的。这件原价为2200镑的饰品在某种“慈善之心”的推动下卖了3200镑,在接下来的拍卖品中,除了首饰,签名照片之外,还出现了一些经典原版海报和经典唱片。

    凯蒂拥有了那个钻石吊坠之后对一切的首饰和古董都失去了兴趣,她只参与竞购了AC/DC乐队以及创世纪乐队的经典海报,而且还输掉了不到35镑成交金额的竞价。

    如果和邻座没能聊到一块,基本上慈善晚宴就失去参与者的社交目的了。

    虽然没能跟林义龙又更多的兴趣交集,但是林义龙邻座的库联科先生不气馁,跟林义龙第二天约在了维斯塔俱乐部吃午餐。

    维斯塔俱乐部坐落于梅菲尔,只有8张桌子的午餐型社交俱乐部。

    晚餐是可以有10道以上的,但是午餐,最多不会超过四道。

    林义龙是后来的,他在侍者的带领下再一次见到了库联科先生,跟他见礼。

    “日安。”林义龙说道,“请原谅我有些迟到了。”

    虽然这样说,但他的时间掐得非常精准,只推迟不到30秒,这样可以避免见面立即尬聊的某种“不热络”。

    “纯粹是是我来早了。”库联科先生说道,“请坐,需要来点什么?”

    “客随主便。”

    “一切都是现成的。”库联科把菜单递给林义龙。

    “头盘来一份奶油蘑菇汤,主菜就来腰眼牛排好了,甜点的话,芝士拼盘和咖啡。”林义龙接过菜单,不客气地点了自己喜欢的菜。

    “需要来点什么喝的么?”侍者问道。

    “可乐或者柠檬水就不错。”林义龙说道,“我的牛排要三分熟的,配奶酪酱。”

    “请原谅我很唐突地提出见面的要求。”库联科先生先表示了他的歉意。

    “没关系,我很有兴趣,您邀请我来是来谈私交呢还是生意呢?”林义龙问道。

    “生意。”库联科先生说道,“科林斯酒店以我作为中间人,想向你推荐一个新的公寓。”

    “可是我的公寓是去年刚刚入住的,暂时并不需要再在伦敦购置一套新公寓。”林义龙很不解。

    “我理解,但我认为,倘若林先生真的对住处没有什么高标准的话,不可能等1年之后才重新搬回威尔士。”库联科先生说道。

    “看来库联科先生你是做过调查的,连我什么时候搬家都知道。”林义龙眯着眼睛,看着面前的房地产开发商。

    “这些都是公开的信息,我还是付出了一定的努力的。”库联科先生没觉得有任何不对的地方,“并没有任何敌意,我只是想说明,我认为林先生你如果经济宽裕的话,不如跟我去看看我希望推荐的公寓。”

    非常可笑,在这个传说中人人都注重隐私的国家里,法律上“隐私”的定义却不存在。也就是说,在国家层面而言,公民没有隐私的说法,只有受保护的保密信息。

    其实也是可以理解的。按照通常的概念,隐私指的是当事人不愿公开或者与人分享的消息或者经验,因为这个定义特别宽泛,每个人的愿意公开和不愿意公开的尺度是不同的。比如,受过刑罚和破产过的人就不愿意分享他们破产或者处罚这些经历,然而这些信息是很多场合下必须要被获知的,自然强制地就破坏了“不愿公开”这个结论。有些信息毕竟属于应当保护的个人信息,也不可能被人随便查阅,就有了“受保护的个人信息”的说法。

    如果按照后面的说法,在网站上的消费习惯、消费金额都属于这类排他性信息,可是这种信息偏偏是由互联网企业控制的,想要在网上下订单,必然要经历“强制个人信息”收集和授权,在不经意间,也就把个人信息授权给了这些互联网公司了。很多以受保护的隐私信息向个人进行敲x诈之类的活动,在法律上受害人可以向这些企业索要赔偿的,然而受限于举证能力,非常困难。

    为了对抗“所有人”,不列颠土地所有人信息并不是保密的,而是半公开的。

    不要说别人,在林义龙之前处理的几桩追讨财产的案件里中,算不上完全合法的灰色的手段他也用过不少。至少能查到案件中的资金去向才会罢休,按照林义龙自己的标准,他没有责备库联科先生查询他的信息的立场。被这样查到,总有些不自在。

    侍者拿来了林义龙需要的蘑菇汤和库联科先生点的三文鱼沙拉,让林义龙的有些积攒的火气没法散发出去。

    “好像没什么不行。”林义龙想了想,假意应承下来,既然库联科先生已经做了这么多功课,那么不妨按照他的思路向下走一走,反正也没什么坏处,即便因为最后认为项目前景不佳而放弃,也不会给库联科先生发作的借口。

    吃完饭,林义龙坐上库联科先生的车,前往查令十字火车站后身的科林斯酒店。

    科林斯酒店所处的位置,离哪里都不算远,几步路就可以到达白厅、贝尔格拉维亚和维多利亚。但除去传闻中的雍容奢华外,似乎跟他现在在河岸街的公寓没什么不同;每年缴纳的物业费也更高。这些不利条件换来的并不是舒适,只是在一群人眼中的气派。如果林义龙追求反正没人在乎的气派,不如去汉普斯泰德或者萨里郡的别墅区更能显示他的经济实力,而不是在科林斯酒店弄一个酒店式公寓住。

    而且在科林斯酒店应该矗立的地方,林义龙看到的不是豪华型酒店,而是正在装修的大厦。

    林义龙不解地看着库联科先生。

    “我是科林斯公寓的开发商之一,手头有些紧,想把我的份额抵押出去,我想林先生有没有兴趣接手。”库联科先生解释道,“只要800万,就能接手我的份额。”

    “我会考虑的,周一给你答复。”林义龙冷冷地回答道,随后转身离开,往滑铁卢桥边的自己公寓散步回去。

    这个动作如果在其他人看来,一准是拒绝。

    虽然语气动作都是冰冷的,但林义龙的的确确是产生了很大兴趣:首先,如果库联科先生真的在这里面有份额,这个项目肯定能赚钱;项目转让理清法律责任和处置法律陷阱本来就是他的领域专精;最后还可以向科林斯酒店把布莱肯林场出产的松露吃进去,也就可以摆脱池塘那边和伦敦的奢侈品掮客的依赖。这是对他有百利而无一害的投资项目。

    库联科通过慈善晚宴结识林义龙并不只是一个偶然,看来也是精心地准备过的,也算不上“疾病乱投医”。如果林义龙猜测的没错,十有八九库联科先生的资金链正处于崩溃的状态,他要趁着没完全断裂之前把这些能卖出价的处理一部分,要不然也不会做这么多功课处心积虑地向林义龙推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