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布莱肯林场txt下载

    如果对英伦律所命名方式熟悉,律所大多数都是以合伙人或者创始人的名字命名的。拿艾伦-宾汉姆顿举例来说,创所的两个合伙人的姓一个是艾伦一个姓宾汉姆顿。这个行业合伙人的名声是律所最好的广告,就算合伙人已经不执业或者退休了,口碑依然代代相传,除非合伙人会议为名声更响的律师更改规则。

    林义龙成立的律所命名方式有些特别,作为普通合伙人的有三个人:林义龙和林义龙的两个同学,尼尔斯-泰尔和亚历克斯-格温特。这两个人的家族姓跟“摩根”一样,都取自于地名,虽然没有明明限制但两个人能让人联想到纽波特(格温特郡首府)和塞文河(泰尔是赛文的变体),所以即便林义龙不接案也要把林义龙单独挂上去,但是如果是拼音的拼读不能很好地说服客户把委托下交给他们,于是就把林义龙的林给弄成了威尔士变体的Lynn(英语的意思为小河的意思),就变成了Lynn's.

    跟其他的“高街”律师楼和商业律师楼完全不一样,这个律师行给出的官方通讯地址是一个邮箱,而注册地址也只有一个前台,一间办公室和一间会客室而已。包括尼尔斯和亚历克斯在内的所有人员除非必要,一般都在家中执业,处理客户们文件和各种文件需求。

    林义龙对凯蒂的拒绝,并不算扯谎,在这里执业的律师们都是他的同学和故旧——而且所有人都在家工作,也确实没有凯蒂能胜任的职位,最重要的一点在于,由于凯蒂的在林义龙这里的黑历史,林义龙无法相信她。不过让自己同学当代理人,并不意味着林义龙更相信自己的同学,而是为了能在一些特殊场合,这些同学的发言或者证言不能被当成证据采信——正如辛普森案中,辛普森为什么要雇佣他的挚友卡戴珊的理由一样:辛普森在案发的两周一直住在卡戴珊的家里,卡戴珊可以说对辛普森的各种细节了如指掌,一旦被检方传唤,肯定会被打开突破口,从而不得不在法庭上指证辛普森;辛普森在自己足智多谋的首席律师的建议下他雇佣了卡戴珊为他的律师之一,这样一来,就算卡戴珊被检方传唤,他没办法做出对辛普森不利的证言,就算作出证言,也无法被采信,因为这个人本身就违反了委托人的忠实原则,毫无诚信当然不足以被采信。

    凯蒂只是在林义龙自己的观察名单上,信任度不仅远远小于耶昂姐妹,还小于他律师楼的所有旧故,林义龙自然不愿意让她加入。凯蒂甚至没法进入林义龙的布莱肯林场——这一点惩戒是凯蒂必须要接受的,无论多么委屈,她也只能默默接受的。

    感到委屈的,还有耶昂姐妹。

    也许纳迪亚和薇拉并不能阻止林义龙接纳凯蒂,相应地,林义龙也不能阻止姐妹俩跟他闹情绪。按照纳迪亚之前私下的坦诚,她和妹妹薇拉能在一个屋檐下容忍彼此的存在已经算是极限了,绝不愿意再在林场住宅里增添一个其他人。

    林义龙还得为凯蒂重新选择住处。

    凯蒂对耶昂姐妹最大的优势是她已经步入职场两年,对商业谈判和商业惯例已经熟稔,在很多场合都可以充当林义龙的代理人。由凯蒂出面,很多人也应该能推导出来是怎么一回事。就算是为了这样的商业便利,就算不能安排凯蒂跟自己住在一块,林义龙也应该好好地安置她。

    为凯蒂选的地方是南格拉摩根郡博纳斯的海滨连排别墅中的一个,出门就是博纳斯海滨,能从起居室阳台和卧室阳台地平线尽头看到德文郡。

    和美国人谈判过后,凯蒂就被林义龙拉着来到博纳斯海边、进入了被布置好房子,看着被夕阳染红的大海,重拾了当初和林义龙在伯恩茅斯格兰德酒店套房的那种浪漫。

    “以后,你就住在这里。”看到凯蒂含情脉脉的眼神,林义龙是这么说的,“我会时常来看你的。”

    “知道了。”凯蒂并不把这件事放在心上,“你能今晚陪陪我么?”

    “这没问题,但你要把一切都告诉我,包括为什么要中断我们的联系。”林义龙对凯蒂中断两人的联系的决策考量十分好奇。

    “我们现在说还是......”凯蒂羞涩地顿了一下

    “你先去冲澡吧,我来准备晚餐。”林义龙自然明白凯蒂所指,拎着钥匙,出去了。

    凯蒂进入浴室,在淋浴间里冲着澡,喃喃自语:“外面已经没有我的容身之所了。”

    半个小时过后,凯蒂仔细地擦干身体,裹着浴巾下了楼。

    林义龙坐在沙发上,望着远方,作深思状。

    凯蒂上前,裹着身体的浴巾很自然地落在了地毯上,坐在了林义龙的怀里。

    林义龙很自然地开始顺着凯蒂弯度变大的身体曲线不断婆娑着。

    “说说吧,从去年开始。”林义龙说道。

    “这要从我夏季一次探亲时候说起了,那时候我父母觉得我们的关系有点不太对。”凯蒂开始了叙述,“他们就开始怀疑我是不是从事了什么不正当职业。

    “我父母每周日上午都要去教堂,就把这件事跟汤姆说了,我以前没发现他的卑劣,在和他谈话中不慎提及了我们之间的瓜葛。他就把这件事告诉了我父母。

    “我父母知道以后,劝过我,威胁跟我断绝亲权。但我要跟你断绝关系还需要还钱的,一时间我父母拿不出这么多钱。这时候汤姆出现了,说他可以帮我摆脱你。我对他认识不够,一时不坚定,就同意了。

    “所以,我父母就凑出了15万镑和汤姆拿来的40万镑要帮我‘赎身’,后来,我就把这55万镑兑成了本票,还给你了。”林义龙能察觉到凯蒂语句之间漏了一些细节,不过他想知道的梗概都已经讲清楚了。

    “那你为什么拒绝汤姆呢?”林义龙问道,“因为你并不像我这样什么都知道,我要是当时处于你的位置上说不定我就早以身相许了。多么高尚的行为啊。”

    “我也不知道是为什么,我对他没有感情上的冲动。”凯蒂这么回答,“也许就像你说的,我在深陷债务泥潭的时候就已经对他的反常有些察觉,无论如何也不想跟他复合,就算他几次打电话来,我也没松口。”

    “那现在呢?”林义龙意味深长地问道。

    “我现在是为了之前的愚蠢偿还债务。”凯蒂转过身,注视着林义龙的眼睛,“也许只是为了逃避自己吧,我承认这是怯懦的行为,逃跑虽可耻但有用。”

    “嗯?我还有两个事不太明白。”林义龙尝试避免凯蒂的注视说道,“既然你不想继续和我接触,为什么还要傻傻地跟我约在烤肉店呢?你应该没这么不慎重吧。”

    “从分开之后,我本来已经打算把你忘记,但是自从两周前接手案件的时候看到你的Cwmdonkin资本,我立即就感觉到是你。至少,我想至少能打败你一次,证明一下自己。”凯蒂不好意思地转过头去,“结果,败得更惨。也许决定约你出来的玩火之举对我自己来说也在期待失败吧,反正我搞不懂这是什么样的逻辑。”

    “亲爱的小猫咪,你已经被拴在这里了。”林义龙摸着作为凯蒂全身上下仅有装饰的项圈,“最后一个问题,你现在是谁,怎么看待我呢?”

    “过去的生活,再也回不去了。”隔着百叶窗,看着若隐若现的德文郡海岸线,“我以后会完全服从的,我的主人。”

    这个称谓让林义龙心神荡漾,把凯蒂压在了身下。

    凯蒂似乎为了弥补之前六个月的亏欠,与林义龙的身体互动格外投入。

    等林义龙把凯蒂送到卧室就寝然后离开,再回到自己家的时候已经凌晨三点了。

    即便这样晚,耶昂姐妹仍然没睡,在玄关恭候着他。

    “这么晚了,你们还没有休息?”林义龙看到纳迪亚和薇拉。

    “有点睡不着。”纳迪亚不顾一旁睡眼朦胧的薇拉说着瞎话。

    “回去睡觉吧,我就在这里。”林义龙回到卧室,脱下衣服,被两姐妹一边一个搂着,进入梦乡。

    第二天林义龙是被法蒂玛的电话铃声给吵醒的,所有的藏红花已经按照他的要求烘干,封装,花瓣则被冰冻,放在林义龙准备的木箱中。

    在布莱肯林场花田和庭院种植的藏红花干柱头重量达到了10公斤,采下来的花瓣更是多达180千克。如果按照普通的售价,单单是十几公顷的藏红花,就能给林义龙带来将20万镑的收益。

    按林义龙的要求,法蒂玛在一些边角料中给林义龙装出了二十几个小瓶的样品,林义龙拿了整整20瓶,剩下多出来的一些都送给了法蒂玛。

    法蒂玛当即就向林义龙提出试吃的要求,林义龙多付给法蒂玛200英镑购买羊羔肉和其他所需香料,权当把整个林场的人吃工作午餐孟加拉版。

    这也差不多是包括耶昂姐妹在内的林场员工们第一次尝试南亚蒸发,这些来自高寒地区的住民明显对薏米饭或者麦饭更感兴趣,对又细又长的南亚长粒米缺乏耐心。尽管在林义龙尝起来不错,他们却不太喜欢,只算是勉强吃下去而已。但每个人都承认,加了藏红花调味的部分比没有加的地方好很多。藏红花中和了羊羔肉的膻味和食盐的咸味,吃起来香甜可口。

    法蒂玛虽然承认这是藏红花的味道,仍然对布莱肯林场的花圃植物的分类持保留意见。

    饭后,法蒂玛趁林义龙到她前些日子一直工作的谷仓来拿香料的当口,向林义龙讨要被他贮存起来的球茎。

    “抱歉,我不能把这些东西给你。”林义龙说道,“这是我们林场特有植物,而且我还与要求我们实验的农业研究所签订了保密协议,我不可能违反。”

    “好吧,我坦率地说一下。”法蒂玛开始她的发言,“我希望你能提供给我那个研究所的联系方式。”

    “不可能。”林义龙摇摇头,“保密协定的一部分,我可以帮你转达。而且你必须告诉我,你为什么要这些东西。”

    “我希望能至少说服他们不要投放市场。”法蒂玛说道,“假如这种藏红花投入到市场,那对我和我父亲还有我的乡亲的打击无法避免。”

    “可你不觉得,这不是好事嘛。”林义龙问道,“这是科学进步对人类的贡献,让大家都能用到藏红花。”

    “对我们却是毁灭性打击,假如真的能在高寒高纬培育出花蕊更多的藏红花,势必造成价格下降,那时候我们就成了可以被牺牲的。”法蒂玛直视着林义龙的眼睛。

    林义龙似乎被法蒂玛的眼神震慑住了,他缓缓靠后,盯着法蒂玛手中的园丁剪。

    “可这对你有什么关系?”林义龙问道,“你毕竟不会再回到你的家乡,家乡如何跟你也无关。”

    “我是被凭借着藏红花高价来这里的,我对那里的情谊难以割舍。”法蒂玛语气变得焦躁了起来,“所以,能不能.....“

    “让我以过来人的身份来告诉你到底会发生什么,也许你真的不太明白。”林义龙露出了嘲讽的微笑,“你以为这是普通的发现或者试验行为对吗?”

    “是的,只要不把这种东西投向市场,我们就安全了。”法蒂玛说道。

    “当然不对。这不是简单的商业行为。”林义龙说道,“首先,最直接的观感是,这个农业公司会受此影响,股价会大涨;

    “其次,跟这个公司有关的销售和支持公司的股价也会跟着涨;

    “第三,现在已有的专门从事藏红花香料的生产商的股价会跌得很惨;

    “还有一些对欧洲农民和其他政策性调整的影响,比如伊朗禁运政策什么的,到你父亲和你家乡的影响,只不过是第六或者第七位的。”林义龙掰开手指一个一个地给法蒂玛数着,“你在想想看,这些公司的公司债会怎么样,这么多利益纠缠,怎么会因为法蒂玛你一个人的意志就这么停步?资本是不在乎你乡人的死活的。”

    “再者说,就算这东西不是藏红花又能怎么样?”林义龙反问道,“这家农业公司可以说,他们找到了一种可以替代藏红花的植物,这个效果也是一样的。光凭法蒂玛和你的乡亲们是没办法跟强大的资本对抗的,很不幸,我们现在就生活在这样的一个世界里。这种规则,不仅仅有产者和富人要遵守,被影响到的无产者和穷人也要遵守。

    “当然,这东西也有例外,就是破坏了大多数人的利益的时候,你乡亲和你的利益是不是大多数人的利益?我好像感觉并不是这样,你们也不过是为了坚持自己的利益罢了。你的小小坚持不过是看起来很感人,很有英雄气概,但你要没有粉身碎骨的觉悟就不要说要改变现状。”

    法蒂玛退后两步,她被林义龙揭露出来的世界真相给吓了个半死,扔下有攻击意图的园丁剪,坐在谷仓的墙角,抱着腿嘤嘤地哭了。

    林义龙不搭理法蒂玛,把藏红花和花瓣放到了全地形车上,驾车出去。

    关上谷仓门,在谷仓的侧面,林义龙堵住了纳迪亚和薇拉的逃跑道路——耶昂姐妹从林义龙进入谷仓跟法蒂玛对话开始,就一直在旁边偷听。

    再一次被林义龙捉到,纳迪亚也开始扮可爱装傻。

    林义龙是非常吃耶昂姐妹这套的,都已经变成约定俗称求饶方式了,林义龙除了会在卧室里“惩罚”她们,并不会有其他的不满。

    “你们啊。”林义龙摇了摇头,“以后跟我说可以光明正大的听,真是......”

    “我还以为,你和法蒂玛。”纳迪亚可怜兮兮地说道。

    林义龙根本不想把布莱肯的藏红花球茎推向农产品市场,如果没上市公司,这么做对他毫无意义。而且就算搞,农业公司的股本才能值多少钱,劳神费心还没直接卖藏红花合算。

    这20袋一公斤装的藏红花直接被林义龙送到订货商那里,属于食品,增值税目录中属于免征类。至于所得税,这部分没所得——都用来付林场工人的薪水——不用缴。

    林义龙真能消费的起的只有他一个季度下来的12万镑免税农业补贴,和几千镑景观清理费用。

    这12万镑没能在林义龙的账面上完整地呆满一小时,林义龙交付货物的两周后,就被耶昂姐妹出示了姐妹俩总计4万镑的国际学生学费和杂项开支的通知。

    和耶昂姐妹学费付费通知单一道抵达的,还有他的永久居住权申请批复。再过9个月,要是没什么意外,他就能拿到他第三本红皮护照了。

    林义龙自己没有多少国家观念,在这个通讯互联互通的时代里,弄清楚谁是“自己人”很头疼——这么有些神经过敏,他几次三番地都差点被同胞坑,反而缺少亲密联系的路人帮他甚多。所以就产生了“到底我属于哪里”的迷惘:如果林义龙没有其他选项也就罢了,可他又是一个多文化背景有不少护照的,即使无论哪一个他都不太搞得清楚,但归结到一点就是,林义龙在这方面有选择权。有这样的类似选择权,作为利己主义分子总会选择一个认为最适合他自己的选项。比方说,假如农民有选择权,你很自然地想去英美这样农业高补贴的圣地;如果资本家有选择权,很自然地就会向往曼岛或者海峡群岛这样的避税天堂;假如媒体从业者,很自然地会投奔斯堪的纳维亚:林义龙本人,他还是想就这么在一个多雨的布莱肯山脚下吃着火锅,啃着列巴慢慢地发霉。

    “义龙,你最近要不要回趟家?”林义龙第一时间跟纳迪亚和薇拉分享了他的移民状态,纳迪亚向林义龙这样建议道,“你前几天说你父母要办理退休手续,要不要提前考虑去接一下。”

    “他们会自己安排的,我怎么可能去干预得了父母的决定?我要回去的话,现在太热。”如果只是探亲返家,林义龙尽量不安排在夏天。他的家乡虽然是所谓的避暑胜地,但每年夏天的温度还是比南威尔士的平均温度高不少,“不过,要是去探亲、旅旅游放松一下,倒是可行。你们还得回伦敦取签证。”

    “你要带我们回家?”薇拉睁大眼睛看着林义龙,假如她们姐妹中单独一个陪林义龙去,肯定是没有问题的。可林义龙肯定不会有这个选项。既然如此,把她们一起带回去,肯定身份会被未曾谋面的林父林母毫无侥幸地看出来,不尴不尬不清不楚。

    “当然,难道薇拉想独守空床?”林义龙这样说道,“你们不是也没去过么?就当学校夏令营好啦。”

    听到林义龙这样说,纳迪亚有些尴尬。

    “可是我们的身份......”纳迪亚小声地提醒着林义龙。

    “没关系,姐妹俩单独旅游又算不上什么大事。”林义龙以无所谓地说道,“如果被不幸发现,你们考虑一下,我父母要是来这里常住,你们总还会天天见到他们的,那时候怎么办。”

    两姐妹相顾无言。

    “没什么需要害怕的,在家乡,我们常说‘丑媳妇总得见公婆’纳迪亚你和薇拉去镇上照相,我给你们填申请表,一切有我,你们不用担心。”林义龙拍着胸脯向两姐妹打着包票,“等签证下来之后我们就走!”

    耶昂姐妹分头去准备,30分钟之后,纳迪亚的斯玛特载着薇拉,行驶在从林场住宅到马斯塔赫镇的路上。

    纳迪亚的小伎俩已经被林义龙看得透透的,她十分清楚林义龙已经重新接纳了凯蒂,有些紧张是必然的。耶昂姐妹的刻意能从她表情和时间里直接看出来,还是有些稚嫩。

    这其中的原因无外乎是纳迪亚不怎么想让林义龙和凯蒂产生火花,削弱她和薇拉在林义龙心中的重要性,假如能在凯蒂和林义龙重归于好之后尽量减少两人碰面次数,可能对耶昂姐妹没什么好处,却可以避免凯蒂与林义龙两人之间亲密度在重逢开始后的指数型暴涨期,如果纳迪亚是旧社会的正妻的话,这一手玩得真心漂亮。

    耶昂姐妹估计每天在住宅里呆得有些烦腻,需要一些消遣:在搬过来这几天,她们只去卡迪夫熟悉了两天交通道路,剩下的时间里,除去晚间的卧室运动和健身房,娱乐活动只有陪林义龙打打求生之路,每天的生活着实有些无趣的。假如在伦敦,她们可以去听音乐会、看电影、逛街。在威尔士,这些仍然可以做,然而就算在路程上花得时间差不多,剧场和商店街毕竟还是有将近50公里的距离,还是有些远的。她们也曾想好好地再溪谷森林中好好地探险一番,可是在陪林义龙除了借助夜间设备才能看清道路的夜间巡视后,她们就打消了这样的念头;因为不想被身为同胞的林场工人指指点点,她们也只能好好在家呆着,游泳健身玩游戏。

    凯蒂其实生活状态跟耶昂姐妹差不多,在伦敦的时候,凯蒂沉浸于每天从早九点工作到晚九点,正点下班或者周末有闲空的时候需要打扫卧室、浴室和厨房,剩下来才会和她在伦敦的同学和朋友们稍稍小聚,每天很忙但充实。到了威尔士,凯蒂整个人从之前的紧张和不安中得到解脱,人也闲下来了,没有整天如山的文件需要审阅,也没有周末感觉厌烦的被堆成小山一样的衣服需要清洗,每天几乎被限制在博纳斯海滨小屋的客厅里,看着很长时间没有追过的电视剧和电影,百无聊赖地等着被林义龙光临。

    耶昂姐妹和凯蒂都需要稍微从这种无聊的氛围中解脱出来,度假和休息按照人类社会的角度来说是为了更好的工作。如果能打乱她们三个无聊的步骤,让她们注意力稍微转移一下——由于三人关注点都是林义龙,几乎不可能实现——就能让自己轻松不少。

    布莱肯林场的农牧业,林义龙的主要收成是作为享受品的四种“农产品”,除了藏红花和松露之外,还有作为林义龙一家独占的济州黑牛以及不能广泛种植的山葵。

    山葵这种东西,林义龙在BBC新闻中听说在汉普郡的一个农民移植到不列颠岛上的,且产量不高。至于他自己,本来就是拿山葵当家庭佐餐料——这个距离从南威尔士陆路运到伦敦不新鲜,而威尔士太穷,又没什么专门需要用到山葵酱的地方。此外,布莱肯公园和布莱肯林场冬季会大雪封山,没法维持生长期长达18个月的山葵生长,只能依靠在花圃修建的玻璃暖房。

    另一种专门只供给林义龙家庭的济州黑牛,则是另外的一番故事,林义龙在考量林场经营的时候仔细研读过和牛的演变史。知道和牛的来源都来自于朝鲜黑牛,朝鲜黑牛仅存的种群就是济州黑牛。而且,因为各种管制,要取得作为原生品种的但马牛很难,于是就选择了类似的济州黑牛作为替代,养殖数不多,只有不到20头。林义龙不是专门的养牛户,要是想获得补贴,最多也就是这个数量了。这些济州黑牛因为还没到长成育肥的年龄,还可以享受不少预期寿命。

    这两种东西只是为了满足自己的口腹之欲才被弄进布莱肯林场的。山葵和辣根的味道差不多,营养价值也类似,但吃起来的口感更佳清爽,也刺激也不像辣根那么浓,而且回味更加甘醇;黑牛(或者和牛)因为脂肪在肌肉中分布更加均匀,在烹饪过后黑牛肉肉间脂肪会因为密闭环境而融化,所以会给人入口即化的感觉。单论营养价值,和牛和普通牛没多大区别。

    林义龙就趁着耶昂姐妹去签证的两天世界把凯蒂邀到马斯塔赫小镇来看看他的家,第一站就是花圃,第二站则是济州黑牛的围栏。

    纳迪亚的建议有些搬石头砸自己的脚的意思,她的建议让她和薇拉需要去伦敦的使馆领事处面签,不得不在伦敦呆两天,反而给了林义龙和凯蒂时间独处。

    林义龙拿出了红茶和从乐购买来的奶油曲奇饼来招待凯蒂,带她看了厨房,游泳池,健身房,多媒体室和不应该有外人进入的家庭起居室。

    “这上面是我的卧室,设施挺齐全的。”指着餐厅和客厅之间的小楼梯,林义龙这么说道。

    “我能去看看么?”凯蒂睁着自己绿色的眼睛,看着林义龙。

    像家庭起居室和卧室之类的地方都是相当私密的,如果来人不是亲密家人会直接向客人表明,这是卧室和家庭起居室,而不会向客人进一步介绍。在林义龙看来,既然已经给凯蒂看过家庭起居室,那么让她来看看自己的卧室没什么不得体的。

    “当然,只不过。”林义龙面有难色。

    “怎么了,不愿意就算了。”凯蒂说道。

    “没有这个问题,主要是你的穿着不太得体。”林义龙说道,然后向凯蒂眨着眼暗示道。

    “那两个姐妹在的时候也一样么?”凯蒂问道。

    “当然,要出门换衣服时例外。”林义龙回答道。

    “我懂了。”凯蒂点点头,然后开始向林义龙展示身体曲线,把给曲线增添褶皱的阻碍都消除了。

    随后,两人上楼,进入林义龙的书房,这是林义龙如果休息最常呆的一个房间。

    凯蒂不知道应不应该在林义龙书桌前的那个椅子上坐下,林义龙没做任何表示,她就站在书桌前。

    “你还记得去年这个时候,我们去了趟浦江吧。”林义龙起了个头。

    “记得,但不久之后,那些企业委托过期之后没有续期。”凯蒂说道,“所以,那段时间戴维斯对我发了一通脾气,我也转去了别的部门,完成见习训练。”

    “对的,你可能已经意料到了,那些企业顾问合同现在都在我这里。”林义龙说道,“因为那些企业不是看在艾伦-宾汉姆顿的名声上,而是看在我母亲的面子上来帮助我在律所的业绩的。

    “现在,这些业务仍然由我在负责,作为我的助理,虽然我不指望你能用一口流利的中文与我们在远东的企业交涉,但是一些事情也是少不了你的。”

    “我明白。”凯蒂暂时摆脱了羞涩,自信地向林义龙点点头,“那我什么时候开始。”

    “现在正巧,你原来是塔塔那一边的,那我作为你的老板跟你提出两项工作:

    第一,峡谷台地资本对塔尔波特港钢铁厂的收购计划遇到了点阻碍,因为在纽波特那里的工厂有造车需求,钢铁价格上涨,塔塔钢铁不太想履约了——作为我们的客户,峡谷台地资本还不想把这点纠纷弄到法庭或者财政部去,这是你的工作:塔塔欠了一大笔退休金和应付解约金给塔尔波特港工厂,前年还有三个人的产业死亡报告困扰着他们——峡谷台地资本的底限是,要么无偿转让资产,要么由塔塔偿付所有债务,他们再接手。能接受的价格是3500万镑,具体谈判由你来牵头,反正你也没有竞业禁止协议;

    第二件并不是你专长,但需要你作为我的代理人出面,峡谷台地资本打算花不多钱买下塔尔波特汽车的品牌,估价只有350万镑,不要股份置换,不为之前的售后进行担保。只要这个品牌,就是这样。”

    “我明白了。”这时候,凯蒂明白为什么林义龙要她出去独立了,假如她能出去单干,就能当林义龙的全权代表。如果只作为林义龙的助理的话,她所有的工作都需要律所顶点的合伙人的批准,才能变成正式的法律代理。

    “这是我对你能力的考核,假如你能做好任意一项,就算通过了。”林义龙示意凯蒂到他这边,“忠诚问题已经解决了,能力问题也可以慢慢培养,但你还有一个问题需要解决。”

    凯蒂开始不安起来。

    “你也看到了,我只是一个兼职律师的农民而已,并不是峡谷台地资本的运营人。”林义龙这样说道,“你的猜测是错误的。”

    “不可能!”凯蒂喊道。

    “这就是你需要回答的最后的问题。”林义龙用食指贴到了凯蒂的嘴上,示意她安静,随即用自己的舌头撬开了凯蒂的唇,和她忘情接吻。

    所谓的期权,如果在法律关系上来说,只不过是一堆可转让承载权利义务的票据交易罢了。

    如果只是单纯玩杠杆炒期货期权在边际赌输赢,很难维系。市场不一定有那么多期权可供跟你对赌,虽然能提供的期权不少,但绝对没有想象得多。多少在华尔街和金融城叱诧风云的大鳄因为没能在收盘交割时因为在市场流通的期权不足被强制平仓,输掉了底裤。

    对布莱肯林场来说,并不存在这样的期权式问题。布莱肯林场并不对外承揽业务,也不像某企业把普通消费品愣是做出了期货,维持了一个相对风险自负的态度。

    在特易购和塞恩斯伯里以及玛莎食品都推出了贴各自品牌带联合旗的藏红花产品后,独立电视台通过多方渠道找上门来,希望能做一期关于藏红花的专题纪录片,被林义龙婉拒。这家电视台的编辑并不气馁,多方打探到布莱肯林场的白松露在佛罗伦萨参展获奖的情况后,把林义龙获奖的新闻扫描后发给他,申请进行转载,这就不得不让林义龙注意了。

    林义龙是知道英国人是如何珍视国家荣誉的:英格兰人仍在吹嘘自己1966年世界杯;威尔士人则对自己在橄榄球六国赛的冠军表现骄傲不已;苏格兰整个民族都是穆雷的粉丝——就连普通在汉普郡的山葵培植都要做一个专门的美食纪录片说一说,更别提白松露能压倒意大利人和法国人获得展览会金奖了。

    假如不满足这些包打听的好奇心,凭英国媒体的敬业程度,十有八九就会顺藤摸瓜,甚至派人在林义龙的家门口蹲守,然后做一个大学国际学生丑闻的专题,而把屠刀指向耶昂姐妹,这就令人不太舒服了。

    很显然,他的隐私遭到了泄露。

    在英国,没有一个确确实实的隐私定义,甚至绝大多数国家也说不清楚什么是隐私。法律只保护个人信息不被泄露,倘若个人信息还是被媒体获知,当事人可以申请一个禁止令让媒体停止发布消息。这个禁止令同时也可以申请一个揭露令使得相关方可以获得关于信息被泄露的源头。在林义龙看来,这两边都不是什么特别好选择。

    林义龙匆忙回话说,如果只是想来做一个纪录片专题的话,他强烈建议电视台明年六七月份等藏红花开放的时候来采访,因为那个时候正好是藏红花在布莱肯林场盛开的时节,视觉效果非常好;如果现在来,除了被推干净的花茎和草地之外,并不能让其他人相信藏红花。电视台节目编辑很愉快地接受了他的提议,双方约定第二年再来。

    然而,这并不能揭示到底哪个环节泄露了林义龙的藏红花给媒体。前来负责采摘的林场工人和亲属是可以信得过的,作为从申请人的她们不会冒着作为工作签证主申请人签证注销的风险来暴露这个员工几乎只讲俄语的威尔士林场;调味品加工厂也是能信得过的,厂家这么做不符合他们压低价格排除竞争态度;而物流也应该是信得过的,从业人员是调味品厂家提供的,如果他们泄露信息给第三方会遭受相当大金额的损害金请求。

    能让林义龙有充分理由的怀疑对象,只有替他烘培藏红花的法蒂玛。

    只会卖萌的耶昂姐妹在商业领域中完全指望不上。他自己出面并不是非常方便。凯蒂在这个问题是林义龙最好的代理人,但她离开了法蒂玛,如果直接质问会引发法蒂玛的警觉。

    林义龙于是派给凯蒂另外一项工作,但是在执行这项工作之前,她需要接受一下询问技巧的紧张培训,而且培训是在和林义龙亲热中完成的。

    凯蒂是被林义龙送到荷兰公园的,法蒂玛看到凯蒂,以为凯蒂是有什么东西没带走。

    两人和颜悦色的寒暄着,谈起了在南威尔士的生活和将来的打算,最后谈到了林义龙和他的布莱肯林场。

    法蒂玛谈及到布莱肯林场的时候总有一些不自然,她不知道林义龙是不是向凯蒂透露了两人在谷仓中的那番有些尖锐的对立,她就没提到林义龙。凯蒂却一点不造作地以刚刚男友和好的女友的若即若离的口气谈起来。

    “那你有什么打算没有?”法蒂玛问道。

    “有,我想自己独立执业。”凯蒂回答,“没准,两人一起执业也会是一段佳话呢。”

    “凯蒂......”

    “怎么?”凯蒂问。

    “我觉得,你还是离那个人远一点更好。”法蒂玛说出了她的建议,“这倒不是让你和他分手有什么自私自利的动机,但我只是觉得,他如果要抛弃你,绝对会不眨眼睛地这么做的。”

    “我相信他不会。”凯蒂摇摇头,变成了一个完全相信男友品行的女友那样,“而且,我不太相信他能抛弃已经拿到手的东西。”

    法蒂玛坚持让凯蒂和林义龙分手,但凯蒂仍然执迷不悟,最后话题被法蒂玛给岔到南格拉摩根上了。

    凯蒂只是稍稍转换了一下问法,法蒂玛更是建议凯蒂离开威尔士;几次转话题法蒂玛都不离初衷,这就已经可以确定法蒂玛是布莱肯林场的消息来源,凯蒂于是借口离开,给林义龙发了条短信,确认了她的调查发现。

    法蒂玛有自己的坚持,绝对不会在藏红花的分类问题上跟林义龙妥协的。就算两人利益冲突点不太一样,但谁都不能完全让对方相信。这是一块硬骨头,非常难啃。

    排除隐患的应对方法不是没有,要么林义龙把法蒂玛一家都弄到布莱肯林场,让她的父母来帮他收获藏红花,统一立场;要么就是把隐患的发生扼杀在萌芽之中,直接让法蒂玛灰溜溜地回家;还有一种方式就是像汤姆对凯蒂那样,让法蒂玛注意力转移,无暇顾及到这里。

    还有刚开始就被林义龙否决的第四种方式,像征服凯蒂那样打败法蒂玛——可这样做的成本更高,法蒂玛这种小鸟依人的类型也不在林义龙的守备范围之内,念头刚刚产生就被林义龙直接排除。

    林义龙只能在心底里默默祝试图逃婚的法蒂玛回到家乡好运,她在伦敦的游学生活应该结束了。

    凯蒂从荷兰公园离开,直接去了希斯罗,目的地是香江。就算凯蒂也要经过罗敷等边检口岸入境,她通过艾伦-宾汉姆顿办理的5年多次往返商务签依然有效,并不需要单独申请新签证。

    耶昂姐妹的签证已经被签发,在梅菲尔等着林义龙。

    “义龙,我们就这么走?”薇拉见到林义龙,看到了林义龙的旅行计划。姐妹俩原打算返回林场装箱,被林义龙告知她们将直接搭乘下午的航班飞燕京,“我们没来得及准备啊,现在只带了这点东西。”

    “你需要带什么呢?”林义龙问,经历了去年三人旅游之前令人无趣的准备时间,林义龙决定取完护照后直接从帕丁顿站直接离开前往希斯罗。

    薇拉哑口无言。姐妹俩皮肤细腻顺滑得有些过份,不需要使用护肤品;在梳妆包里只有腮红和睫毛膏,洗发水护发素之类的东西不能带上飞机,还得到目的地再买。在城市里,衣饰鞋帽之类的也不缺。在林义龙看来,耶昂姐妹的正穿着的平底凉鞋,连衣裙已经可以让她们舒适地撑过12小时的飞行。

    林义龙的这套理论耶昂姐妹毫无疑问是经常听的,她们十分理解林义龙这么做的原因。理解是一回事,实际情况却又是一回事:8000公里的国际旅行不带一些东西,总觉得哪里有些问题。至于是什么问题,薇拉也好纳迪亚也罢,都有些答不出来。

    这也许只是一个熟悉度的问题,如果把耶昂姐妹的目的地换成是莫斯科,以两姐妹对两地熟悉程度,也会尽可能地不带东西:她们了解那里,知道在两地如何生活,在哪里买食物、衣服,在哪里办公、娱乐。这样说来,仍然应当归结这种不安于不确定性上。

    有点不情不愿地,耶昂姐妹跟他一起搭乘希斯罗机场慢轨列车,进入第五航站楼候机。

    在“协和号”候机厅,林义龙偶遇了曾经在佛罗伦萨见过的自称是拉普切餐馆老板,西奥多-特来文先生。

    特来文先生旁边站着一个身材火辣的年轻金发美女,在林义龙和耶昂姐妹进入之前,她是当仁不让的候机厅焦点。

    也许觉得林义龙有些面熟,或者被耶昂姐妹外形吸引,特来文先生一直盯着林义龙看。

    在池塘那边的人看来,特来文先生的体型只能算适中而已——显然在池塘这边的标准看来,特来文先生身形还是有些“大”的,这样的身形外加谢顶的灰白头发,日耳曼系的面孔,和围在嘴边精心修剪的胡须,构成了一直注视林义龙的候机旅客的外形特征。

    “义龙,那个男人一直盯着我们看,真令人害怕。”纳迪亚少见地在林义龙旁边撒起娇来。

    “他应该注视的是我。”林义龙说道,“那是我在佛罗伦萨偶遇的纽约人,我拒绝和他见面两次,没想到在这儿遇到了。”

    “那我们还是去普通候机区吧。”纳迪亚这么建议道,“至少更合适一些。”

    “没什么,这样做反而有些失礼。”林义龙小声说道,“等会儿八九成,他要来和我搭话,那个时候你和薇拉直接去那边的浴室冲个澡,我已经预约好了。”

    “你是林先生。”过了一会,特来文先生终于回想起在佛罗伦萨的农业展销会,主动地和他旁边的金发美女往前凑,试图和林义龙攀谈起来。

    “我们在哪儿曾经见过面么?我有些记不起来了,很抱歉。”林义龙遇到不想见到的人,开始装得记性不太好。

    “半个月前,佛罗伦萨的展销会上。”特来文先生说道。

    “啊!”恍然大悟状,林义龙的记忆能力仿佛有了质一般的飞跃,“我只记得你的声音,面貌有些记不清了,也许现在的电话对音量还原并不好,你说是吧。”

    然后,林义龙瞥了一眼陪伴特来文先生的美女。

    “没错。”特来文先生欣然会意,示意旁边的美女离开。

    耶昂姐妹也退下,林义龙和特来文先生露出了“只可意会不可言传”的惺惺相惜的笑容。

    “真是荣幸,我们能在这里偶遇。”林义龙说道,“你是要去JFK吗?”

    “不,我要飞京都。”特来文先生说道,“去那看看和牛。”

    林义龙“哦”了一声表示知会,却立即进入沉默,像是不太知道说什么的样子。

    “正好在这里,我想一并说了吧。我理解林先生你为什么一直躲着我,我并不是拉普切餐馆的职员或者经营层,我是利茨酒店的餐饮部主管,西奥多-特来文。”特来文先生用语气很诚恳地小声摆明了自己的身份,“这对你有没有帮助呢?”

    “有一点,但不多。”林义龙点点头,与他查询到的细节直接对照,“为什么不在那时候直接摆明身份呢,那样会更好。”

    “因为我们采购主管和供应商也在,我并不想破坏酒店和供应商的关系。”特来文先生说道,“我为我第一次的不真诚表示抱歉。”

    “这没什么可抱歉的,只要你能按时付款,我们还是能继续做生意的。”林义龙用平稳的语气嘲讽道,“假如出价合适的话。”

    “我在这个领域也不算生手了,林先生。”见林义龙试图拿一手,抬抬价,特来文先生提醒道,“白松露一直是我们酒店的拿手菜,但去年的收成并不好,多多少少影响了我们的声誉,所以我想......“

    “既然您是老手,您就更应该知道,白松露只能靠运气,今年有,明年就可能没有。”林义龙说道,“白松露都采用”暗标“的竞价方式,我怎么可能知道单价到底能卖多少呢?而且,我为什么要选择一点没什么特色的池塘那边的买家呢?”

    “你说的有道理,我有更好的建议。”特来文先生沉着地说道,“我就以半磅重为分界,小于半磅的我给你8英镑/公克的价格,大于半磅重的我给你25英镑/公克的价格的保底价,只要能产出松露,我都要了;如果市场价远高于保底价,我希望就以‘暗标’最高出价额外出50便士自动变成最高出价。”

    “这个价格很公允。哎,真可惜,我没有这么做的理由。”林义龙这么说道,“你看,我不会像某些酒保那样非常矫情去选择一桶陈年白兰地主顾,可是,这种主要基于双方信任的默契总是需要一些真诚的。”

    特来文先生微微一笑,从包里掏出了一本日记本,抱怨道找不到名片,“随意地”打开一页写得满满的工作日程放在桌上,然后转身离开。

    林义龙瞥了一眼日程记录,起身,追上了特来文先生,把这本珍贵的日程记录还给他。

    和特来文先生打交道还算不错,这个人说起话来不惹人反感,林义龙虽仍然打着小心,也只能这样了。

    白松露由林义龙进行销售,也只能是加钱稍高的食用真菌而已;到了高级餐馆的餐桌上,就不是白松露了,而变成了金子。

    所谓的享受品,大抵都是这样的东西,吃起来可能并不好吃,性价比更是低得吓人,对人体也无显著益处。买这些所谓享受品的群体中,其中必定有人是真-吃货,可大部分仅仅是为了传达主人的意思:我这里有出产很少的东西,跟我在一起应该感到我的诚意。至于他们自己平时吃的一些东西,或许会多两个限定条件——有机无污染,但本质上跟普通人吃的,并无不同。

    布莱肯林场在这其中扮演了整个商业链条中的一个生产者的角色。作为从这一行能获得实质收入的“既得利益者”,林义龙也不可能有批评这些炫耀者的立场,绝对会违心地捧上去,说一句“好吃”。然后私下里吃自己从林场食品供应人处买到的55便士一磅的蘑菇。

    相似性价比的,还有常常空着的头等舱。

    按照这批人同样的思维,头等舱舒适度没法和普通公务机舱相比,服务并不令人满意,价格也不低,除了必要,没几个人会搭乘。

    就算级别上高级一点上班族们,也没几个人有国际航线头等舱的经历,林义龙往返燕京和伦敦,旅行舱等通常是高级经济舱,379镑的经常单程售价,是头等舱的八分之一。排除两次必须预订商务舱才能走的热门旅行,林义龙甚至从未有订商务舱的印象。有的时候,因为航空公司的超售,会让高级经济舱的林义龙获得免费升舱的机会,变成商务舱。至于这次的“协和号”的头等舱,是为了没经历过8小时以上长途飞行的耶昂姐妹才选择的。对他自己也一样是大姑娘上花轿——头一遭。

    头等舱既然是第一次,私人飞机之类的更是没坐过——林义龙没有那么多的旅行需求,也付不起每年将近300万英镑的维护费。从伦敦到布莱肯林场的直升机租用就已经可以说非常奢侈了,夏天去普罗旺斯或者马洛卡之类的旅行,普通的大众飞行就足够满足他的出行需要了。

    这次的“协和号”头等舱候机室,对林义龙也是非常新鲜的体验。

    在林义龙和特来文打交道的时间,耶昂姐妹刚好淋浴完毕,在浴室门口的休息间等着林义龙到来。

    “谈生意让你感到无趣么?”纳迪亚这是第一次在看到林义龙跟别人谈生意,她对商业谈判十分好奇。

    “没有,感觉挺有意思的。”林义龙说道,“这种感觉没办法形容,我们还是来玩扑克吧,但规则是两人明牌,一人暗牌,大概就能明白这个意思。”

    “这不公平。”薇拉嘟囔着,还是去外面的书店买了纸牌回来。

    “这样,每个人1000分,打五局,我先来暗牌,你们两个分加起来能比我多就算你们赢。”林义龙说道。

    单方面的屠杀。

    换了角色,重新记分,林义龙和薇拉明牌,纳迪亚暗牌;五局过后,纳迪亚和林义龙暗牌,薇拉明牌。

    一样的结果。

    “感觉如何?”林义龙问道。

    “并不算特别无趣。”薇拉总结道,“但这种感觉算不算有些太飘飘然了?你不能总在暗牌这一边啊!”

    “那你来看看,一共打15局,我们总积分多少?”林义龙说道。

    林义龙4500分,纳迪亚2300分,薇拉2200分。

    薇拉感觉自己又被林义龙算计了,但这个分数是没错的。

    “假如没人提醒,一般人是不会看总分的。”林义龙说道,“然后,就会沉浸在短暂地成功里,而我却可以拿着比这些人多两倍的分数悄悄地离开。所以,每一局都需要仔细考虑,每一个细节都全力以赴,不然根本就没办法。”

    “那岂不是很累?”纳迪亚关心地问道。

    “当然,没有付出,哪来回报?”林义龙说道。

    这一番话让纳迪亚表情有些羞涩,她和薇拉能做的,只有温暖林义龙在外奋斗之后的疲惫。

    要是换成一年半以前的耶昂姐妹,多半感到羞耻之后就离去了,现在的她们,却对林义龙在外的辛苦感同身受,恨不得帮他承担起努力汗水。

    休息室的氛围有点开始变得粉色,并且不断地往更深一级的桃色发展,这一进程被服务员前来进行的餐食咨询打断。

    头等舱候机室的菜色和普通小酒馆卖得菜品没什么区别,假如说是那个非要享受私人飞机的富豪,对这样的质量难以忍受。同样受不了的还有机上餐饮服务,经济舱的一餐成本在10软妹币上下,头等舱可以达到40,实在是入不得这些“高贵人”之口。

    这样的食物品质对林义龙和耶昂姐妹来说刚刚好,就算耶昂姐妹已经品尝过梅菲尔和骑士桥以及贝尔格拉维亚高级餐馆的食品,生活毕竟不同,她们也不会如何念念不忘。

    “假如,你能让我在你身边学习学习就好了。”纳迪亚旁敲侧击地暗示道。

    “没什么问题,但要想成为我的助理,必须有研究生以上学历。”林义龙看着纳迪亚,然后又把目光转向薇拉,“包括医学的。”

    纳迪亚和薇拉嘟着嘴,不说话。她们俩申请到的都是博士学位,能达到林义龙的目标要求,最快至少需要4年。

    “这是有一定原因的,你要只有0.01,这个光怪流离的市场都能把这0.01炒成100万,但是,前提条件是必须要有这0.01。”林义龙说道,“我当然相信你们,但是至少现在还是有些不够。你们本科成绩不错,但不能说明你们具有完整的研究能力。换句话说,硬件上还是有些不足,你们要是能独立完成一个研究,掌握了这其中的研究中的方法技巧,才能刚刚算开始入门,之后还要慢慢地积累经验。”

    “明白了。”纳迪亚和薇拉异口同声地说道。

    六月末的夏日,燕京是火燎燎的。

    假如在威尔士享受很多清凉的夏天之后,很难适应30度以上的“高温”或者是长时间呆在不通风空调房里。仅仅是在从出关到上机场快轨的不到25分钟时间里,林义龙的后背已经被汗水浸湿。

    林义龙并不打算在燕京呆太长时间,最多四天,耶昂姐妹就可以游览一遍燕京宫殿、祭坛、和皇室夏宫【注1】,以及几乎每一个外国人都要欣赏欣赏的长城;博物馆和其他一些地方只能有时间再说。

    出机场快轨站往预订的宾馆的路上,以会四国语言自居的耶昂姐妹发现自己变成了文盲,完全读不出来路牌的信息,也看不懂饭店标牌上的字。即便这样,林义龙也用不着亲力亲为地全程陪同耶昂姐妹,直接给耶昂姐妹报了酒店的私人旅行服务之后,去见自己的老朋友。

    友谊这种东西,结婚前和结婚后是两种不同的感受:在结婚前,几个单身好友聚在一起吹水撸串,除了真有私人状况需要离开之外,每一个人都会聚到最后;结婚后,这种情况完全变了,朋友圈的每一个人都建立了自己的小家,短暂小聚之后不可能会再有其他的安排。

    林义龙在环贸的好友圈,从小学到留学期间的人都有,大部分的人都还是处于所谓的事业起步期,每天工作10-12个小时,在住处-公司两点一线地活着。

    当然,也有一时半会因为各种各样原因结不上婚的,例如一直与林义龙保持联系的许振坤。

    女友的劈腿把许振坤弄得很伤很伤,一直没能从伤痛和不信任感中恢复。

    不过能再次见到林义龙,许振坤还是很开心的。

    工作性质让两人尽量避免谈及各自的事业重心,谈世界大事又太过空泛,最近也没有新增旅行目的地,最后发现竟然无话可谈,不可避免地又回到了谈及两人的私人生活上。

    “......所以,我也不知道是对是错。”林义龙把他和凯蒂之间的故事和盘托出,对耶昂姐妹只字不提。

    “那你把她到底摆在什么位置上呢?”许振坤这样问道。

    “Mistress。”林义龙没有隐瞒,直接说起自己对凯蒂的定位,“如果说没有感情,多多少少还有有点,但绝对算不上爱情。”

    许振坤看林义龙的眼神有些变化,从和善变得有些疏远了。

    “真没想到,你也有今天。”许振坤这种奇怪的端详持续了两分钟,紧绷着的表情被坏笑所替代,笑容很勉强。

    “反正我也没结婚,所以无所谓啊。”林义龙反驳道,“你也知道,国外不结婚的同屋相处很多,我没有什么负担。”

    “你得弄清楚,亲爱的。”许振坤提醒道,“你这只是没社会舆论负担,不是说你没顾虑或者你那个凯蒂没顾虑。”

    “怎么讲?”林义龙倒也不算揣着明白装糊涂。认识林义龙的人,不算详细知悉的凯蒂和耶昂夫妇,也只有河岸街公寓的看门人和新梅尔丹的韩餐老板娘能猜出耶昂姐妹与林义龙之间的关系。耶昂姐妹与凯蒂在林义龙心中的地位不同,他不会对耶昂姐妹有这样或那样的犹豫,也谈不到什么顾虑。

    “很简单,这就像相亲时的对象,比如阿姨给你介绍了一个社会地位、财富、谈吐举止与你相符,几乎可以是内定的老婆了,但是你如果不熟悉她,是没有办法能信任她的。”许振坤解释道,“而且,就算到最后走到了一起,结了婚,也可以由于两人之间的不信任拿一个绿皮文件直接完结。我们认识中曾经的婚姻和爱情跟这个时代的现实不一样。

    “如果仔细想想,从古代到近代,女性都是作为男性附属物来的,女性对男性有实际需求,婚姻家庭算是稳定;但今天毕竟不是那个时代了,假如男女都有自己的事业和交际圈,除了感情和身体感受上,夫妻之间可以不存在任何依赖,人是一种很复杂的动物,假如你们之间的感情基础受到了影响,其他方面又没什么必要联系,散是一定的;你想要稳定,那你就得让你的凯蒂在某些方面有求于你,让她离不开你;地位对调,假如凯蒂真心喜欢你,她也会这样的。”

    “这就有点跑偏了吧,好像越不平等易于稳定,而越平等加剧分裂一样。”林义龙吐槽道,“已经被证明政治不正确了。”

    “你说的是没错,但是在社会中,人作为社会组成的一员只是角色不同,社会基础都是平等的;但在家庭生活中,按照你和凯蒂这个模型,她算不上你的家庭一员,也就不能用平等的成员来考虑问题——如果有感情作为粘合剂,无论怎样都是可以——要是没有,你就只能考虑保持对凯蒂的优势维持稳定,我说是保持而不是拉大,过大的相对优势会让两人失去互动,也就谈不到稳定。我最近才看明白这一点。”

    “你好像大彻大悟了呢。”林义龙想了想,自己挚友说得确实没错,“那你以后的家庭生活怎么说,再去找一个跟你类似出身,能谈得来,然后失去感情出走的女友?”

    “别提她!那个荡妇!”许振坤摆摆手,“我估计就是我待她太平等了,才会出现这个问题。”

    “怎么到自己身上就不冷静了呢?”林义龙问道,“去年那事儿还有我不知道的么?”

    “我被绿了,仅此而已。”许振坤气愤地说道,“原本我以为是普通的分手,我后来才知道她早就跟一个二代眉来眼去了。”

    “作为你哥们,我找到了一些挺有意思的资料,我相信你也做了点准备。”林义龙颇有深意地看了许振坤一眼,在手机上操作一番,一个文件就通过蓝牙【注2】直接传到了许振坤的手机上。

    许振坤浏览了整个文件,脸色突变。

    “怎么啦,我记得你挺有胆量的,不敢做么?”林义龙笑着问道。

    “我对以后的影响有点没底。”许振坤看着林义龙,既然林义龙能弄到这个文件,有没有他参与都结果都将一样。不可逆转,“但我的本能告诉我,应该这么做,我干了!”

    瞬息万变的资本市场扔在一边,林义龙需要去与刚刚游览完故宫的耶昂姐妹去吃烤鸭。

    在燕京吃烤鸭有这样的一个有趣的事实,游客都去闻名遐迩的全居德,而京城人大多去吃便宜房。

    林义龙不是美食家,他不能说出这两个店的方式口味有什么不同,权衡下来,两个店都没去,去了一个一直被老同学们推荐的利群烤鸭店去体验烤鸭和胡同文化。

    耶昂姐妹对LC区的胡同并不太适应,间距过近的街道、低矮的街道,外加因为气压低而散发出臭气的下水管道,一切的一切都让她们仿佛回到薇拉曾经居住的伦敦西区。

    虽然来这里吃饭的西方人很多,三个人点了两三样菜,也许之前的期望值过高,与路上的环境形成鲜明对比掩盖住了晚饭的质量,耶昂姐妹并未感觉到有什么很好吃的评价,只想快点吃完,离开这个地方。

    见耶昂姐妹吃得味同嚼蜡的样子,林义龙草草地结束了晚餐,领着她们回到了酒店。在酒店的餐厅里,去吃了这个酒店的自助晚餐。

    这下耶昂姐妹可以好好地吃晚饭了。

    “义龙,你为什么要带我去吃那个烤鸭?”纳迪亚一边喝着汤,一边生气地问道。

    “难道你不想知道燕京的胡同文化么?”林义龙语气委婉地说道,“那就是了。”

    “那是什么胡同文化,明明就是贫民窟的文化。”纳迪亚说道,“那种地方跟伦敦东区和莫斯科东南一样,谈不到什么文化。”

    “我承认是的。”林义龙想了想,他真的难以向纳迪亚和薇拉解释什么是胡同文化,仔细想想的话,好像纳迪亚说得有这么一番的道理。

    从拨乱反正到当下,确实经历了不少波折,但总地来说,燕京的胡同人口大部分都迁移到了居民楼中。然而,十几年过后,当这里地价飞涨,曾经迫不及待搬迁的胡同居民反倒不那么着急了。如果说今天的燕京人感念胡同文化,不如说怀念曾经在这里的生活的过往,如果不考虑房价,让他们放弃人均十几平米的公寓迁入三口之家十几平米的胡同板房,当然是不愿意的。

    “那你们愿意吃火锅么?”林义龙问道,他一时想不起能让耶昂姐妹感兴趣点的京系,作为京城,能让林义龙想到的特色菜品也就是经过本地化了的烤鸭和涮羊肉,顶多外加一个水爆肚,倒不是说没有其它美食,可甜品之类的,并不能代替正餐。

    “不,我来给你做白煮肉不是更好?”纳迪亚摇摇头。

    现在发现,能让纳迪亚和薇拉适应的中餐实在是太少了,或许她们吃淮扬菜或者浙菜也许可能会喜欢,鲁菜也能将就,但终究不是她们的日常餐饮,有点难适应。

    如果这样下去,在整个内地,除了酒店餐厅和一些俄式餐厅外,耶昂姐妹只能啃麦当劳和肯德基度日了。

    就在林义龙为耶昂姐妹的在京餐饮感到无可奈何的时候,有人中断了跟他的思维。

    “林先生!”一个中年商务装男性出现在了林义龙面前,虽然没办法准确叫出来他的名字,但林义龙记得这张脸在莱切斯特广场的某餐馆的包间里出现过。

    “你好,请原谅我很差的记性,忘了该如何称呼你,但我知道我们在伦敦见过面的。”林义龙礼貌地说道。

    “请叫我梁文阁。”来人不指望林义龙能准确地说出他的名字,自我介绍道。

    “是梁先生,幸会。”林义龙感觉有点着了魔,他的路程尽量回避可能出现的人,按照相对来说的最高级标准来安排从希斯罗到燕京的行程,还是能见到这些人,“有什么可以让我为您效劳的?”

    “能跟您单独聊一聊么?”梁文阁看了看用好奇的眼神盯着他的耶昂姐妹,对林义龙说道。

    “不好意思,我行程很紧,如果您有什么要谈的,就在这里聊好了。”林义龙拒绝私聊,餐厅里人很少,在这里聊也没什么不可。

    “那好,我就直接说了。在陶小姐介绍您的背景的时候,我知道您在威尔士进行林场经营。”梁文阁说道,“我想知道,我们能不能在其他领域进行合作?”

    “我的价格那天说的时候已经很清楚了,没有什么更改。”梁文阁也不过是一个松露的中间商而已,林义龙完全用不着跟他客客气气的,毕竟只是不可能的商业来往。

    “除了白松露的买卖之外,我只想安排一个稍微高级一些的松露巡狩之旅,来的都是达官贵人,每个客人以给贵林场带来500镑左右的门票收益。”梁文阁说道,“我现在在威特郡,也在做类似的松露主题旅行。”

    也许威特郡农民却是能从这样的第三产业中挣一笔外快,或者说,梁文阁已经习惯于对付这些没多少钱的农民,觉得林义龙一定错过这样的机会。

    林义龙虽然喜欢钱,但并不意味着要把自己家变成公共开放的狩猎场。要是他真的想从布莱肯林场挣钱的话,可以把整个林场都做成高等级的树林保育区,每年的单单的免税补贴就可以瞬间达到200万镑,哪里还用得着面前的这个梁先生在这里鼓噪。

    又是一个没做好功课就自信地开始的失败交涉范例。

    “也就是说,我什么都不做,就能在家能在8-11月拿到每周2000镑的保底收入是不是?”为了能让耶昂姐妹了解这个失败的范例,林义龙特地切换成了英语,“也就是32000镑?”

    “是的,如果前来寻宝的客人多,我们可以把这个数变成50000镑。”见林义龙开始说英语,不知所以的梁文阁也用纯熟的寇特尼口音傻傻地说道。

    “那我的林场因为你的客人受灾怎么办?”林义龙心不在焉地问道。

    “我们会提供全额的林业保险。”梁文阁不知道自己已经进入套中,“并会提供专门人员打扫。”

    “很好,我非常开心。”林义龙开心地说道,“请先付讫40000镑的林业保险和16000镑的浮动保障金。”

    ......

    不用说,林义龙给出的成本远远超过了一个白松露商人的在这上面的预算。

    “你是在开玩笑吧?”梁文阁直接用中文问道,脸色直接黑了下来。

    “我为什么在开玩笑?”林义龙用英文反问道,“8-11月,一共四个月,我们要得就是这个价。”

    梁文阁嘴巴张着,不知道是被林义龙的要价给震惊了,还是觉得这个开价难以接受。

    “来,我来给你说一说。”林义龙拿出了手机计算器,“布莱肯林场8万英亩地,每年每英亩大概1.5镑/年,林业险共计12万镑,你从8-11月带人来,增加了我们的风险,我只对这个这个四个月的时间段向你收费,盛惠4万镑;此外,既然预期收入为3.2万镑,我需要第一次偿付1.6万镑保底收入,没什么问题吧,所以要是我们合约成立,你需要一次性向我支付5.6万镑。”

    “可是我一共需要在那里不到30天!”梁文阁说道,“而且这个时间段,你们自己也在享受林业保险。”

    “这是你的说法!”林义龙回答道,“我已经很耐心了,就是这个价格,你可以找个保险公司,看看能不能分时间卖你30天的林业保险。”

    “你这是敲诈!”梁文阁失去了冷静,当着整个餐厅的人向林义龙喊道。

    “这是你提出的条件,我只是照着你给出的条件办事而已。”林义龙摆出了一个相当谦卑的态度,小声说道,“要不,你也可以找一个靠谱的保险经纪或者律师给你提供法律建议,我相信并不会比我的这个价格少多少。”

    “所以,你要是能出,我们就能谈下去,如果不能,我们就这样吧。”林义龙抿了一口可乐,对梁文阁说道。

    林义龙十分清楚,梁文阁就算为了维护住自己的客户群也要尽量办成这件事儿,但林义龙这一次把价格提高很多,要么赔钱好多钱,要么失去客户给林义龙——整个伦敦卖松露出入罗马涅和托斯卡纳地区的人都知道布莱肯林场的存在,假如他不能,总会有能出这笔钱的松露商人。

    “能给我时间考虑考虑么?”梁文阁问道。

    “我没有那么多时间,也不会留什么电话给你。”林义龙压根就没想把他的林场开放给他人,“就这个价。你的大吵大嚷很失礼,我的容忍也是有限的。”

    跟梁文阁的谈判到此终了,最后,这个奢侈品掮客也没能表示出这笔钱的意思。

    “真可怜。”纳迪亚看着梁文阁离去的背影,评论道。

    “只是普通的商业交流罢了。”林义龙把头转过去对着耶昂姐妹说道,“这就是商业谈判中没做好功课预习的结果。”

    “我还是不理解。”薇拉在一旁问道,“他组织这种活动有什么意义?反正他主顾的松露都得由他供应。难道他的主顾不知道松露很难找才这么值钱么?最多最多就变成森林散步而已——旁边的布莱肯国立公园散步连门票都不要,还要给你门票和这么一大笔保险金,这钱来的比印刷机印的还快。”

    “笨!“林义龙敲了敲薇拉的脑袋,“也许应该让你们去一些社交场合去感受一下。”

    “我确实不明白嘛。”薇拉继续卖萌,“谁知打动那些伦敦的有钱阔佬和贵族们是怎么想的?”

    “像梁文阁这样的在伦敦奢侈品界拼搏的商人并不少,有赚钱的不假,更多的还是赔钱的,甚至还有把整个家庭财产赔到底的也不少。能被他们接洽服务的人都是一群待人处事比他们水平不知道高到哪里去了的上层,虽然看起来外相很忠厚老实,待人亲切友善,但骨子里终究是一群吃肉不吐骨头的主,既能维护好用户群体,又能赚钱的奢侈品商人,实在是少之又少,应对办法无外乎是传统的开源节流罢了。

    “压榨像我这样的“中小型”松露提供者才是他们能有效“节流”的努力方向,也会办一些类似于沙龙、品酒会和其他类似的联谊活动来加强客户之间的“友情”的形式来“开源”,比如纳迪亚是有钱人A,是做原油生意的,薇拉是有钱人B,是做成品油生意的,你们相互不认识,但通过我,你们就在一个松露巡狩之旅的活动上相识了,然后增强联系,最终‘互惠互利’;

    “反过来说,即便梁文阁的客户遇到了什么样的经济问题承受不起,也不会就这么断了跟梁文阁的联系,还会继续向他这里下订单,祈望在绝境中获得一些社交界的人提供的提前消息获利。这也就是为什么在一些伦敦社交界的人在绝望的经济状况的时候还在打肿脸充胖子维持奢侈生活的一大原因,也许不只是伦敦,整个世界的阔佬们和贵族们都生效。”

    “所以,终究还是落到了所谓了“社交”,或者“社会资源”上呗。”纳迪亚点点头,示意她明白了。

    林义龙却摇摇头。

    “所以,最终就落到了无外乎“利益”两个字上,这些社交场合或者商务场合,只不过是“社会财富再分配”的手段罢了,虽然最常用,还是上不了什么台面。”林义龙如此评价道。

    “那什么是能上得了台面的东西呢?”薇拉眼神一亮,问道。

    “谁知道,不过我知道这些东西肯定不是。”林义龙说道,“毕竟我之前的工作,也是在那个体系中处理的一员。”

    “科学研究如何?”纳迪亚认真地问,“总算得上是上得了台面的方式了吧。”

    “算得上。可是......”林义龙支支吾吾的。

    “可是什么?”纳迪亚问道。

    “第一第二次工业革命以后的大发明发现时代结束了,现在要培训人才、进行科研的成本越来越大,要是没有强有力的支持,什么也干不成。”林义龙进一步解释他的观点,“最后,往往又回到资本盛宴。脸书、linkin和其他的互联网企业烧钱到现在还没实现盈利,市值几百亿,盈利几百块的企业,不如说是考验资本运作水平的零和游戏而已,就这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