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布莱肯林场txt下载

    镇委员和郡议员不同,没有专职的镇委员,都属于报销各种经费的兼职。在马斯塔赫这个一万两千人的聚居中心,一共有17个镇委员会委员,有几个还是林义龙曾经的同职业者,虽然他们可能从未谋面过。

    郡委员会司库菲利普-爱知华斯就属于这类。

    “我们曾经见过面的。”爱知华斯先生说道,“我们那时候还是对立的两面,在奶牛桥(Cowbridge)那边,你为一个交通超速罚单做文书工作。”

    “很荣幸。”林义龙陷入了回忆,但他一时半会想不到自己在哪里见过爱知华斯先生,在格拉摩根峡谷的法律援助机构呆了两年,他的工作大多数都是处理例如交通超速罚单,违章停车或者国民福利一类的案件。这些简单案件需要和很多人打交道,除了主要几个当事人和辩护人之外,他对其他人的印象没那么深。

    “好吧,我们来说正题,正如我们财政委员会刚才向你提出的,假如你不交纳居住税,我们不能为你的工人开放特定公共设施,这是我们最基本的立场。”爱知华斯说道,“你的商业地产税,并不能直接获得让你们员工获得使用特定公共设施的权利,因为假如他们需要填补空余生活,按照你缴纳的商业地产税的性质,你需要自己为他们建立图书馆或者修建游泳馆。”

    “这可以理解为委员会的建议么?”林义龙反问道,假如每年都需要捐赠3500镑给镇议会享受免费福利,可能确实不如找个房子直接建图书馆,但这不是林义龙所需求到的,林义龙支付3500镑捐赠最主要的目标是消除镇民们对自己的林场和林场工人的敌视,不然总能在马斯塔赫镇上遇到意想不到的附加困难。

    “是的,林先生,不过请先不要把这个当成一种敌视行为。”爱知华斯先生聊着,“我只是在以司库的身份向你解释我们镇财政委员会的一般立场。但是,这种立场是有些例外情况的,因为采矿业的萎靡不振,马斯塔赫镇都很缺钱,比如我们的道路、路灯和路标,以及红绿灯都需要不断地维护,比如我们镇消防队,再比如我们的足球队。”

    “不好意思,请再说一遍。”林义龙感觉爱知华斯正在敲他的竹杠,道路和附属设施维护没问题,消防队和警察局也没问题,就算资助马斯塔赫的镇画廊博物馆林义龙也认了,“让我资助学校的运动器材和其他的,都没问题,但足球队是怎么回事?”

    威尔士的第一运动永远是橄榄球,每年电视收视率最高的时候就是在播放六国橄榄球赛的时候。好吧,这里仍然是英国,足球的受众也仅次于橄榄球——威尔士却不跟英足总混,更不利的是它的几个主要球队都在英格兰联赛,威尔士足总的影响力那是相当的小、去投资球迷团体和镇委员会为大股东的马斯塔赫足球队完全无意义,其所在的平均上座率不到500人的威尔士乙级联赛更是连当地免费报纸的体育版都不会报告,显然谈不上能为林义龙解决林场和镇民们的对立了。

    “因为足球队今年如果通不过财政审查,那就要被解散了。”爱知华斯先生说道,“我们上赛季完成了保级,能唯一摆脱解散命运的,就是一笔小小的注资,假如你能挽救这只足球队的话,我相信马斯塔赫的镇民们会非常欢迎你的。”

    “这个投入有些大了。”林义龙说道,“我更想知道这笔‘小小’的注资数额是多少?”

    “不多,5万英镑左右。”爱知华斯面不改色的回答道。

    “吓?”林义龙被司库说出来的数额下了一个哆嗦,“只有500人每场观赛率的小镇球队,竟然需要这么多钱?”

    “这支球队没有自己的体育场,甚至连训练地和更衣室也都是镇委员会提供的,他们能用什么担保我的投入不会打水漂呢!?”林义龙接着说道,完全不缺这5万镑,这个数额却比他预计多了很多,有些不大划算,“而且,我估计,我还得赞助球队一小笔球衣经费吧。”

    “附加一个消息就值这些钱了。”老财政委员不慌不忙地从桌子里拿出了一份土地财产更名信,“我想,你十分了解那个位于你林场内但不属于林场的天顶别墅。作为曾经的矿工俱乐部,天顶别墅的主要建筑的部分要作为古迹要被移动到圣-费甘的博物馆去,而我们镇委员会是那块地的权利人。这块土地最好的方式就是通过拍卖,假如作为邻人,你愿意在拍卖之前就激活优先权,我们可以以普通土地平价转让给你,换取你同意向球队注资。这样,你也变成了中格拉摩根居民,又拯救了镇球队,我想镇上其他的居民也不会有什么怨言了。”

    天顶别墅是公共用地和镇委员会所有的遗留问题,位于林义龙林场靠近马斯塔赫镇的一个山脊,可以俯瞰整个马斯塔赫小镇所在的奥格莫峡谷;也是其他人深入布莱肯林场的唯一一块飞地;亦是林义龙的眼中钉,肉中刺。林义龙从一开始就很想把这根刺拔下来。但镇委员会不想把这块地卖给他,镇上的居民可以通过连接天顶别墅的道路进入布莱肯林场探险或者野餐。一旦这块地只要被出售或者更换权利人,林义龙就能通过封锁道路并断水的方式强逼权利人放弃土地产权,镇司库提出了这样一个的建议还是容易被林义龙接受的。

    “确实值。”林义龙想都没想,直接接过并确认了司库手中的信,然后用司库递过来的笔签上了自己的名字。

    怀中的三张支票刚刚好能达到镇委员会对天顶别墅的开价,林义龙把这三张支票递给司库。

    “这是在更名信上的天顶别墅土地的对价。”在爱知华斯以镇委员会名义附名签章的时候,林义龙说道,“假如我想资助当地应急部门一份意外保险,镇委员会愿意帮我当这个联络人么?”

    “当然,甚至格拉摩根通讯还能拍两张照片让你露露脸呢。”司库说道。

    投资马斯塔赫足球队立即被证明是很引发争议的行为——离布莱垦林场不远的威超劲旅内斯队因为财政崩溃濒临降级解散,同样归属西格拉摩根郡的威甲强队塔尔波特港铁人队因为有印度塔塔钢铁的支持,只能勉强度日。

    所以,这两支球队在《布里真德电讯报》看到属于西格拉摩根郡的林业大亨去赞助中格拉摩根郡的小镇足球队的消息,千方百计地寻找与林义龙的联系,请求他为这两支球队提供赞助。

    买下一只半职业球队和赞助一支职业球队的资金规模完全不一样,林义龙选择尽量回避试图前来接触他的两支球队的代表,之前因为防火,他很忙——等布莱肯公园北边的野火已经被扑灭,又接连下了几天雨,林场工人紧绷的弦可以放松一些的时候,林义龙还是很忙,比如去佛罗伦萨去参加一个松露展销会。

    佛罗伦萨的红酒和松露展算得上是松露夏季最大的展销会,参展商需要预订展位,并在正式展出开幕之前做出布置。

    松露跟某些作物一样,只在秋天被农人们收集,但为了把蘑菇卖出去,一些欧洲的农民就会在夏天来托斯卡纳地区趁着葡萄成熟之前办一个展会,提醒客商们秋天的农业订单。

    能代表布莱肯林场参展的人只有林义龙一个人而已,林义龙偏偏对展台布置的知识少的可怜,当周围的托斯卡纳和普罗旺斯的农庄把展位布置得美轮美奂以试图烘托白松露的高身价时,林义龙的展位上只非常朴素地按照类似百货商店珠宝区的摊床布局,在临时借来的橱窗里摆放好了几件写着“Fforest-y-Brycheiniog”的木盒,并非常敷衍地打印出了一张不列颠植物学会出具的白松露鉴定书的扫描件。

    当展会的主办方开始检视展区的时候,出于对一直试图打着白松露旗号的云滇松露的不满,在看到林义龙那张远东面孔和布置得十分简陋的展台他们的第一印象肯定是十分厌恶的。

    等他们临近,检查了所有能检查的证件并读到了产地和鉴定书之后。主办方工作人员的脸色做了一个季节切换,从冷峻转变为了春风般温暖,

    “林先生,请原谅我们刚才的无礼,因为我们这里不常有远东雇员参展,请问你是布莱垦林场的代表么?”工作人员用非常蹩脚的英文向林义龙传达好意。

    “是的,你有什么问题么?”林义龙冷冷地说道,“还需要我做一些什么么?”

    “不,没有了。不过我能提一个大胆的建议么?”工作人员堆笑着说道,“你可以在你展台上方挂一个联合旗或者威尔士龙旗,显示出特异之处。”

    林义龙向他冷漠地点点头,却没对那名工作人员的提议做出接纳回应。

    白松露本来在欧洲分布就不算多,而在不列颠一直没有报告白松露的发现,倘若真的按照那名工作人员的建议把联合王国旗帜或者威尔士旗放到展会上面,会让前来林义龙展台的各类客商直接离开。

    展会开始,大部分的普通游客去了托斯卡纳的酒庄展区,至于参展的松露,一帮人只是在展区路过,看着令人咋舌的售价,知道自己买不起,只是路过罢了。

    当然,还是有人真的想来购买一些松露的。从表面看上去,有意购买松露的人都是高档餐馆来进货的厨师和采购专员,很多都是池塘那边的人。

    这些美国佬看到布莱肯林场毫无格调的展台和林义龙东方面孔非常惊奇,无形中为他吸引不少眼球,随后他们就看到了被林义龙高额定价的松露块。

    “这个词怎么读?”有一个步入中年,肥硕的采购员问道,“什么意思,看样子像爱尔兰语。”

    “如果英语的话,意思是布莱肯林场。”林义龙微笑地回答道,“位于威尔士布莱肯山地的西南部。”

    “我能看看你的白松露么?”采购员问道。

    林义龙于是打开了一个小盒子,里面装着小块蘑菇大小的有些发黄的白松露。

    打开之后馥香扑鼻,那个采购员点点头。

    “这个样品我买下了,多少钱?”采购员问道。

    “单个价格是130欧元,一共6公克。”林义龙回答道,然后从包里拿出了新木盒和一个名片,放在了展品处,“假如感觉不错的话,可以通过名片联系到我。”

    这个美国佬来到这里之后,其他的采购人员聚集到林义龙的展台前,这其中还有一些伦敦餐馆的厨师。

    “产自布莱肯林场”成了林义龙白松露的最大吸引力,跟那个美国采购员一样,他们也从林义龙这里买到了样品回去尝试。

    看到林义龙准备的样品木盒渐渐减少,主办方工作人员有些坐不住了,产自于不列颠的白松露无疑会让打击到托斯卡纳地区的农庄。他们自忖对松露产地了如指掌,不列颠乡村的白松露一定无法跟托斯卡纳正品白松露相比,于是怂恿林义龙参加一个白松露组别的展销会大赛,让前来展销会的商家知道布莱肯林场产的白松露是个什么成色。

    林义龙并不认为这么做有什么意义。无论什么成色的白松露,都会卖一个好价格,没有必要因为打开销路而意气用事。转念一想,林义龙自己也很想知道到底布莱肯林场的白松露在这些人的眼中是一个什么货色,还是参加了比赛。

    比赛形式很简单,用同样的原料、同样的佐料和同样的厨师做一道跟松露有关的美食,然后交给大赛美食家们打分。每一块松露的标签和装盘颜色都是不一样的,还算公道。展览会的比赛的意义在于,如果能获得博览会金奖,就能让更多的客商去获奖展台,提升获奖展台的知名度。

    然而这种比赛主观取决于评委的主管因素太大,比如林义龙自己就并不觉得白松露的口感有什么特别,如果他是美食评委,他会给所有用松露的菜肴打一个非常低的低分;可还是那句话,通过这次比赛,多多少少,这也知道一些白松露市场的风向标。

    经过评判,林义龙的白松露获得了展览会金奖。他可以大大方方地把威尔士旗和博览会金奖一道摆在展台上。

    自从第一天周五勇夺展览会大奖之后,林义龙的白松露样品已经宣告售罄,他非常无趣地在自己的展台上站了一天,把布莱肯林场的宣传名片分发给有意购买的人们。

    松露产量不定,出产松露农庄的售卖方式一般都是出产者在松露出土洗涤净量之后,主动联系有意的购买下家,把整块将近两磅重的松露直接在与有意购买的下家联系,设定出一定的“投标”下限,选定一个出价最优的。

    无论哪家的白松露样品,基本上都在周六上午出售完毕了。林义龙一共卖出将近30盒,收入将近5000欧元,算不上什么大钱,只能算收费的硬广告——也许连收费都算不上,参展的展位费、往返交通费和在佛罗伦萨的住宿出行花销和假想的“雇员差旅补贴”差不多也是这个数。

    6月的佛罗伦萨实在炎热,前些日子从布莱肯公园北部的热浪难以和地中海的夏季燥热相比,周六博览会闭幕之后,林义龙就迫不及待地返回伦敦。

    林义龙非常羡慕那些运通黑卡的持有人,总感觉好像持有运通百夫长卡就能享受到生产、销售、售后服务一体化贵宾解决方案。到了自己这里,米德赛克斯下属某私人银行的贵宾卡充其量只能变成一个24小时的河岸街公寓看门人的性质——预订机票、酒店和一些戏院的入场券,能出入所谓的贵宾候机/候车室——唯一多出来的功能是这张卡的持有人还能提供更多的购物返点,其他的比如旅游保险(2500镑)、原厂延长保修(银行/厂家合作项目)和国际高危救助保障(3500镑)不过是私人银行提供的附加服务罢了,跟吹得神乎其神的卡片本身毫无关系。

    正因为什么也没有,还想给自己找点事做,只能算忙得自得其所,却这不妨碍林义龙诅咒炎热的亚平宁半岛。

    从比萨到加特维克飞机着陆、过关、坐机场快轨到维多利亚,林义龙回到他在河岸街的公寓已经晚上11点了。

    在林义龙在威尔士呆了三个星期,伦敦一切如常。

    耶昂姐妹仍然按照她们的习惯,呆在顶楼敞厅里休闲。因为要搬家转学的关系,她们可以好好地度暑假而不用担心学位——周五毕业式上,她们都被颁发了一等学位——姐妹俩把自己有如此学术成就的原因就归功于自己的保护人。

    “纳迪亚!薇拉!”林义龙洗了个澡,换好衣服后呼唤着她们。

    两姐妹很快地来到楼下,跟林义龙亲吻拥抱。

    除了个头又长高了三公分,身形线条变得更加弯曲圆润,耶昂姐妹的变化不算大。每个月从林义龙处获得的1200镑预算额度也没什么调整。如同林义龙预料的那样,耶昂姐妹已经把对林义龙的感激转化为了对他的忠诚和顺从,把林义龙对她们的定位当成是自己的第一身份,努力地在各个方面取悦于他。

    “从中午开始,我就没吃东西了。”林义龙努力地推开两个大宝贝,说道。

    “义龙,你想吃点什么,我现在就给你做。”纳迪亚说道,“真遗憾不能陪你去意大利。”

    “没关系,以后有的是机会,我会陪你们去的。”林义龙一边上楼,一边以轻松的语气说道,“我想吃点煎牛排和蘑菇,牛排我已经买好了。”

    纳迪亚套上围裙,开始给林义龙煎肉排,烤薯条,薇拉则收拾被两台电脑占满了的桌面,把一切归位。

    “旅途如何?”薇拉问道。

    “我不太喜欢托斯卡纳:令人感觉窒息的鳞次栉比的层叠小房子、外加仍然能体现出中世纪余韵的建筑风格、不够宽敞的街路。总之,反正我第一观感并不好。”林义龙评价道,“话说回来,你们夏天有什么地方想去么?”

    薇拉摇摇头,看向自己的姐姐。

    纳迪亚也不知道自己想去哪里,她和薇拉的父母耶昂夫妇在周五出席完两姐妹的毕业礼之后刚刚返回莫斯科,暂时没有回家的必要。

    “我们需不需要先去威尔士适应一下新家?”纳迪亚问道,“也许开学之前......“

    “假如只是为了开学之前适应环境的话,不需要。”林义龙去除了纳迪亚的担忧,“九月中旬才开学,半个月足够了,不用特地为了适应而适应的。”

    “威尔士的温度不错,避暑也很合适。”薇拉听到自己要去南威尔士,露出了非常兴奋的神色,“每天,可以在大森林里散步,感受大自然的拥抱和气息。”

    “那你们很可能需要告别皮卡迪利、牛津街还有梅菲尔的商店街了。”林义龙说道,“那里毕竟是乡下,去最近的购物中心也要开25分钟的车才能到。”

    纳迪亚和薇拉在毕业季来临时,发现林义龙给的信用卡可以享受哈罗德以及萨尔弗里奇商店的贵宾导购服务,为了满足自己小小的虚荣心,两人会把林义龙丢在河岸街结伴去逛商店,而且乐此不疲。

    “有你陪着我和姐姐,就好了。”薇拉毫不害羞地向林义龙表露心迹,“我和姐姐也能享受乡村生活。”

    “那好,那就回威尔士吧。”见纳迪亚点头表示同意,林义龙一锤定音,“希望你们别后悔,因为我们还得办理签证、考量预算和保险之类的事情。一旦过了8月中旬,就只能去一些免签的地方了。”

    这是可以理解的,这么热的天,没一个人有外出旅游的兴趣的——即便出游,也满脑子想的是能去凉爽的乡下避暑,而不是去海滩晒日光浴。布莱肯林场作为这样一个避暑地刚刚好。

    事实上,林义龙在夏季如果不是必要也不想去除了威尔士的其他地方。在不列颠,他可以享受没有蚊虫侵扰的清凉夏天,虽然需要付出的代价是必须忍受从每年10月到次年4月阴雨延绵的温带海洋性气候的冬天。即便他有的时候不太喜欢阴郁的冬日,他也是愿意在屋子里猫冬的,更不要说有耶昂姐妹陪着他。

    周日,林义龙选择休息一天从站台和旅行的疲劳中恢复。

    耶昂姐妹出去得很早,对她们而言,是非常忙碌的一天。

    从这一天晚上开始,姐妹两人现在的卧室就会被林义龙收回,重新变成客房的模样——至于林义龙的主卧功能没什么变化,多了两个人,也需要稍微做出一些调整。两个人从这一天开始,不再是林义龙的被保护人,而是忠诚顺服于他“婢女”。

    耶昂姐妹打包了自己的物品,换了床单,拂去灰尘——她们的很多个人物品已经拿到了布莱肯林场,要带得东西很有限,两姐妹每个人只打一个旅行背包。其他的公共区域,比如厨房和敞间,自有预约好的家政人员帮助他们清理。

    在离开之前,耶昂姐妹还需要购买一些衣物。放在林义龙主卧化妆室的壁橱里以备不时之需所谓“需要买的衣物”仅限于作为在伦敦换洗应急衣物时的正装、礼装和休闲装。纳迪亚那一套在利物浦车站旁俱乐部穿着的鸡尾酒会礼装已经被纳迪亚本人遗弃在曾经的学生宿舍了;妹妹同款的礼装被纳迪亚找到,经过劝说,为了不引起姐姐悲伤的回忆,薇拉也把自己那件扔进了黑色垃圾袋中。也因此,耶昂姐妹不得不重新添置正式以及半正式各两套礼服,她们知道林义龙不耐烦购物,上午整理完床铺,就结伴出去了。

    除非是早就决定好的事项,没人愿意在周日扰乱别人的清梦。然而,在与三个领头工人确认林场的情况过后,还是有不认识的电话号码打进来,而且打得还是他的‘营业用’线路。

    “你好,请问是义龙-林先生么?”听口音,这个声音应该是池塘那边的方言。

    林义龙在不列颠呆着的这几年,除了卡迪夫和威斯敏斯特城没有明显口音以外,大多数地方的口音还是能听出来一点的。最擅长分辨出西格拉摩根口音和卡马森口音的区别,能通过来人的说话方式辨别大概此人的出身,就算是伦敦城,林义龙也知道所谓充当“伦敦音”的寇克尼方言知道此人是不是出身于伦敦东区。

    “是我,请讲。”林义龙说道。

    “自我介绍一下,我是拉普切餐馆的经理,西奥多-特来文。”那边说道,“我前天在佛罗伦萨买到了你的松露。”

    “请说下去。”林义龙对灯发誓从来没听说过这个餐馆的名字。

    “我想,能不能跟你谈谈未来的白松露供应。”特来文先生说出了自己的来意。

    “如果可能的话,能不能周一工作期间打电话呢?”林义龙不耐烦地问道,“现在周末休假,我手头上没有足够的资料。”

    “抱歉打扰你休息。”特来文说道,“我想的是,如果你还在佛罗伦萨的话,我们能不能找一个地方私下见一面。”

    “不巧,我昨晚回布里斯托了。”林义龙谢绝了这样完全不讲规则的会谈建议,“如果有机会的话,我们可以在卡迪夫或者斯旺西安排见面。”

    “不好意思,打扰了,那我明天再打来。”特来文失望地说道。

    林义龙可以判断出,特来文先生或者他代表的拉普切餐馆并不是有银根家伙,如果是的话,他们就不会在松露收获季之前来确保可能的白松露产出,而选择拍卖或者网上竞价方式与其他商家血拼。这样议价能力对比下来,就把林义龙放到了接下来可能谈判的议价优势方,所以,林义龙并不是非常着急。

    这一通电话下来却败坏了林义龙休息日的好心情。

    还没等五分钟,恼人的电话铃声再次响起。

    跟上通电话类似,这次换了一个伦敦的餐馆经理人,也被林义龙给怼了回去。

    刚放下电话,又是一通未知来电。

    “有什么事,周一再说吧!”林义龙不耐烦地向对面吼道。

    “抱歉,易,是我。我周一在打来吧。”这是凯蒂的声音。

    凯蒂的来电把林义龙给弄蒙了。

    “不好意思,我最近的电话有些多了。”林义龙说道,“好久不见,好久没听到你的声音。”

    “我想跟你见面聊,我.......”凯蒂吞吞吐吐地,令林义龙非常不舒服。

    “别着急,慢慢说,发生什么事儿了么?”林义龙用非常在意的语气问道,虽然语气上是这样,但心里却不以为然。

    “我能找时间跟你见面么?”凯蒂问道。

    “可以,什么时间,在哪儿?”林义龙问道。

    没想到时隔一年,林义龙又回到了新梅尔丹,同样的韩餐厅,甚至是同样的包间。

    “凯蒂,你来了。”林义龙走到包间门口欢迎凯蒂,给她倒上了麦茶,“最近过得如何?”

    凯蒂有些失神,随后眼泪大粒大粒滚下。

    林义龙没去安慰凯蒂,而是用刷子把桌子中间烤盘涂上油,放上了几块五花肉,看着凯蒂感情流露。

    “易,难道我们之间真的回不到过去了么!?“凯蒂见泪水攻势没办法打动林义龙,用楚楚可怜的眼神问道。

    “凯蒂,我们之间的关系原本就是这样,自从你去年冬天要独立生活,我劝说过你,你选择了自由,我也没做进一步干预。”林义龙喝了一口茶,冷静地说道,“我以为,你过来是一个老伙计的身份过来找我叙旧聊天的。”

    “难道叙旧聊天,不应该大度地安慰我一下么?”如果按照凯蒂平常的心气,早就拂袖而去了,可她还坐在这里,就还是有事相求。

    “嗯,说的有道理。”林义龙拿起了餐桌上的纸巾,给凯蒂递过去,动作生硬,犹豫,不自然。

    “这女人,一定有问题!”薇拉向自己的姐姐评价道。

    隔墙有耳,耶昂姐妹回河岸街公寓的时候刚巧看到了急匆匆向滑铁卢站骑行的林义龙,出于好奇,姐妹两个人默默地就在后面一直跟着他。可是毕竟不是专业出身,耶昂姐妹的尾随痕迹太明显,直接在滑铁卢站就被一直警惕着的林义龙抓了个现行,林义龙非但没生气,反而让耶昂姐妹跟着他一起前往新梅尔丹跟凯蒂约会的餐馆,在隔壁包间“旁听”两人的谈话。

    “我相信,你应该不是来消遣我的,说点什么实际的吧。”林义龙说道。

    “我想回到你身边。”凯蒂说道。

    “这不可能。”林义龙拒绝了,“这不可能是你来找我的理由。另外,我不可能被同一块石头绊倒两次。”

    “我没说谎!我发誓!”凯蒂低声叫到,“我知道你正在暗中洽购塔尔波特港钢厂的股权,我希望能加入到这其中的并购团队中。”

    “没有的事儿。”林义龙说道,“我现在只是一个住在南威尔士的农民而已,没什么事儿的时候玩玩游戏,看看电影,顶多会跟我曾经的同学一起合伙开事务所,我从来没搞过金融业务,更是对钢铁行业一无所知。

    “不过话说回来,就算我在谋求收购塔尔波特港钢厂股权,我为什么要安排你在我的投资团队中呢?你是我的什么人,我们之间的信赖关系从哪儿来?

    “最后,我不认为你现在的商业或者法律能力能达到进入我投资团队的要求。”林义龙这样总结道。

    隔间另一边,纳迪亚和薇拉差点惊讶地叫出声。

    “我认为,你最后谈及能力的问题,并不是你拒绝我的理由。”凯蒂非常有自信地回答道,“你的负责谈判的合伙人,亚历克斯-格温特先生.....“

    “我很惊讶,你能知道这么多。”林义龙赞叹道,“看来是不是意味着艾伦-宾汉姆顿代理了控制塔尔波特钢铁的塔塔钢铁处理的这桩交易呢?”

    “我承认是的。”凯蒂回答道,“刚开始我作为初级助理,并不熟悉你的合伙人和同学的名字,直到我看到了你的并购投资的名字Cwmdoncin资本。Cwm在威尔士语的意思是峡谷,Don的意思是向着,Cin是台地的意思,如果考虑威尔士语连起来的意思就是“山谷间台地”。正好跟你说过的新房子的地形吻合。”

    “很有意思的推测,请说下去。”林义龙示意凯蒂继续。

    “亚历克斯-格温特.....”凯蒂按照她的节奏,刚说了一个名字。

    “你是不是落下了什么?”又一次让林义龙打断了。

    “好吧,是亚历克斯-ap-格温特先生,虽然跟你一样毕业于威尔士大学卡迪夫学院,但他的本行是金融合规。尽管他确实也有一定的企业并购的经验,那都是小产业,比如服装店、餐馆和冷饮店类似的,他并不具备大型资本商业并购的能力。”凯蒂冷静地说道,“所以,两边结合,我推断出是你在并购案的后面给你的这些同学下指示,而且也只有你有这个资本运营能力。假如我知道了这些,是不是能说服你打消关于你对我在并购案中能力不足的顾虑?”

    “好吧,让你找到了这些,就算在能力那一条说服我了。”林义龙一边吃烤肉,一边听着凯蒂的发言,感觉有些不对,他一直都在考虑应对策略,“但你怎么说服我关于忠诚问题呢?”

    “我知道这些事,却没告诉戴维斯先生,能不能算忠诚呢?”凯蒂问道,然而她立即意识到她作茧自缚了。

    “你说呢?”林义龙看着凯蒂的反应,嘲讽地问道。

    假如凯蒂没告诉戴维斯她的推测,那就违反了律师的诚实信用原则,当然对雇主不忠诚。

    “你因为这件事来见我,就已经不忠诚了。我想这一点你也明白,我愚蠢的小猫咪。”林义龙继续保持微笑,“不过,假如你认为对我的忠诚高于对法律对法律职业的忠诚,倒是也能在我看来说得通。我现在的情况是,并不认为你那是单方离去是对我的忠诚的表现。”

    聪明反被聪明误,如是而已。她有些失神地盯着林义龙,自言自语道:“我该怎么办。”

    “很简单,向我证明你对我的忠诚。”林义龙面无表情地说道,“如果你能向我证明,你几个月前的离开,我就可以理解为小猫出去玩,玩得疯了一点,所以,为了再次让小猫走失,只能给猫颈系上铃铛了。

    “或许,你邀我来真正的目的是想用自己的推测来威胁我为你提供一些内部的消息促成交易或者只是过来单纯地来找我确认你的推测,提升你在戴维斯面前的印象吧。我嘛,虽然很懒很懒,但该做的功课我还是早就做了的。别忘了,我也曾是艾伦-宾汉姆顿的高级助理,只不过塔塔钢铁的那些人并不知道我的存在而已。当你决定不向艾伦-宾汉姆顿提出回避今天打电话给我的时候,就已经有些过头了。

    “假如你好好地呆着,只完成自己的工作,是可以过关的。现在这种情况,怎么说呢,如果不自作聪明,经验再丰富一点,还真有可能这次蒙混过关。嗯,就这样。

    凯蒂表情十分沮丧,她其实已经取得她想要的信息,但仅仅是不谨慎的一句话,葬送了之前所有努力。

    “服从我一切命令,理解我的所有要求,你懂我说的意思。”林义龙说道。

    “那现在呢?”凯蒂问道。

    “把这个戴上。”林义龙道,然后扔出来一个木盒,里面并不是凯蒂曾经的那串朴素的钻石项链,而是一个屈辱的金属项圈。

    “这......”凯蒂气得颤抖地盯着林义龙,“在这里?”

    “是的,有什么疑问么!?”林义龙毫无声调变化地说道,“看来,你需要一下示范。纳迪亚。”

    听到林义龙的召唤,纳迪亚打开隔间门。

    “给她做个榜样,告诉她什么叫忠诚。”林义龙冷冷地说道。

    不顾及凯蒂被吓得无神的样子,纳迪亚很快按照林义龙的指示,戴上了项圈。

    “我是纳迪亚,我们曾经......见过面的。”纳迪亚本来想说另外一个意思,被林义龙盯了一下,重整了语言。

    “薇拉!”林义龙把薇拉也叫进隔间,重复了纳迪亚的顺服。

    “看到没有,不做到这一点就不要说能够献出忠诚和驯服。”林义龙一边示意耶昂姐妹离开,一边看着凯蒂,“你可以回去考虑考虑,考虑清楚后到威尔士去找我。如果你愿意回来,我欢迎,但你必须为之前离去做出解释并接受惩罚;如果你不愿意回来,我就当我们今天下午的见面没发生过,你也什么也不做;最后如果你向戴维斯报告你的发现,嗯,我会向律师公会检举我曾经雇主的员工不职业,私下会见当事人,把艾伦-宾汉姆顿撤出整个案件并申请执业保险赔偿——我想我们都不愿意这种状况发生,是不是?”

    随即,林义龙离开包间,向早已熟悉的老板娘点点头,但没有支付老板娘递来的账单,指了指自己出来的那个包间,离开了餐厅。

    “刚才真是抱歉。”林义龙一出门就向已经等在门口的纳迪亚和薇拉鞠躬致谢,“让你们受委屈了。”

    “这是我们的本分。”纳迪亚说道,“我和薇拉,完全信任你,愿意服从你的一切决定。”

    “感谢你们的理解。”林义龙踮起脚尖,亲吻了纳迪亚,又吻了薇拉,“你认为她到底是什么意思。”

    “义龙,在作出判断之前,我想知道,她刚才推测的都是真的么?”纳迪亚看着林义龙,认真地问道。

    “跟真相差得远着呢,但只不过思路没错。”林义龙说道。

    “那我能知道你有多少身家么?”纳迪亚看着林义龙。

    “只能过目。”林义龙小声说道,然后看着一旁不做表态的薇拉,“不过一旦你们知道了,在我这里就不再有自由独立的选项了,你们真想知道?”

    “是的,我和姐姐都明白。我们早就没法离开你了。要不然也不会像刚才那样无条件地服从。”薇拉面颊红到发烧,低着头说道。

    不知为何,耶昂姐妹搬来威尔士之后的第二天,南威尔士就开始下雨,进一步缓解了林义龙和其他林场工人对森林火灾的担忧。

    唔,不能用“缓解”来形容,应该说林义龙的担忧转移了——在前几周干燥的时候,林义龙担心的是林场中的树木和草甸;而现在林义龙忧虑的是花圃中培植的藏红花。

    藏红花喜光,在烈日下生长速度非常快,但在阴雨时节,就发育缓慢了。

    这场雨的时间来得并不是时候,藏红花刚结了小花骨朵将舒未熟的时刻,阴雨天气继续的话,林场花圃就面临绝收。

    担心也是没用的,藏红花和林场树木交错而生,生长在同一个地块上。无论是烈日骄阳还是风雨雷霆都得一块受着。

    作为林场主的立场,林义龙对火灾的重视程度远甚于对藏红花的。林场里的树完了,作为经济作物的藏红花也就完了;藏红花完了,林场只不过损失了收入而已,不像一些农场主那样为化肥和农用机械贷款一大笔钱,然后最终赔掉整个农场。

    这个资本横行世界,没有金融是寸步难行的;没有人有耐心老老实实地做个人资本的原始积累,农业领域更是这样,所有的生产资料——灌溉设施,生产机械、化肥和电力都需要用钱买,假如没有资金的话,有很多人包括政府都会努力借贷给农民,农民占有的唯一有抵押价值的生产资料只有土地。

    拿一个威尔士的600头规模的家庭牧羊场举例,每年年景好的话能卖出价值50万镑的羊羔、羊毛和羊绒,这部分并不是农民直接赚的,还要减记因估计、售卖服务和成品运输中的出售花销,这部分大概能占50万镑的三分之一多,也就是19万镑左右;由供养杨群每年的经常性支出比如农用设备、草料、疫苗和保险会超过16万镑,两名农业工人的工资和福利,每一年的人工支出支6万镑,经营利润将将能达到9万镑。这还不算完,如果没银根作后盾,农民还要偿还银行利息每年2万镑,也还需要缴纳差不多相同数目的税收和社会保险。这样算下来,一个农民年景不错时的纯收入差不多有5万镑,可以推测出正常的年份只有两万五千到四万镑的纯收入和差不多5500镑的农业补贴,勉强度日。

    不要忘记,农场几乎都是自负盈亏的,一旦发生无法意料的羊瘟、或者草料价格上涨、隔壁林场不想继续荒废土地从布莱肯林场变成布莱肯牧场导致产品价格下降等等小概率事件,农场基本上就可以宣告破产,只能眼睁睁地看着那些坐在伦敦年金融街办公室的大老爷直接动动嘴把他们家的农场根据抵押权再占有,变成失业率居高不下的煤矿镇的郡议会廉租房房客。

    城镇小商店业主的经营情况也差不多。把工作稳定性考虑在里面,反而是在各个行业拿死工资的农业技术工人、产业技术工人更有幸福感,以林义龙这种高级助理职位企业中层、公务员、和白领算是最具有生活安全感的。

    没有这些问题困扰,只担心藏红花长势的林义龙无疑是幸福的人。夏季有雨的日子,不太适合去海滩,但闷在家里也不是办法,就带着耶昂姐妹来林场花圃“赏花”。

    “这些花真漂亮。”薇拉赞叹道,“香味也很好闻。”

    “我们今年能不能吃到点果酱,就看它们的了。”林义龙说道,“每朵花大概能值20镑。”

    “20镑?”薇拉睁大眼睛看着林义龙,“这一定是金子做的吧。”

    “并不是,但也差不多。”林义龙回答道,然后拿出了手机,把藏红花的介绍调给薇拉看。

    “这东西在这里没什么病虫害,花圃底下埋着滴灌管,主要用于输送肥料。”林义龙介绍道,“附近也没什么野草,也没什么野兔,到了花期开放成熟,找个晴天拔出来,晒干就行了。”

    在花田里踩花散步很浪漫,可以想到一步就会造成百来镑的损失,薇拉就不太敢接近花圃了。

    顺着道路,耶昂姐妹跟着林义龙来到了一个蜂箱前。

    “你们还记得你父亲为了抵御治疗中低血压买的蜂蜜么?”林义龙朝蜂箱指了指,小声地说道,“就是这个,费了我好大劲,没什么事儿我们能从这里弄点蜂蜜吃,只要别让蜂巢的所有蜂后死掉。”

    “这些小东西非常敏感怕人,我们要避免高声说话,可能很多小生命会因为心脏病死掉了。”林义龙停住脚步,阻止了纳迪亚和薇拉的进一步接近,“这些蜜蜂不会蜇人,所以落在你们身上也不用太害怕。”

    纳迪亚和薇拉紧紧地依偎在林义龙的身旁,林义龙的上臂感受到耶昂姐妹心脏的快速跳动,知道她们还是有些怕虫子的,带着她们离开花圃,回了家。

    南威尔士的夏季日落非常晚,到了7点半,天还是大亮着的。耶昂姐妹在一楼健身房泳池之间洗了一个淋浴,然后开始准备晚餐。

    林义龙自己独居在布莱肯林场时不开火,一日三餐都跟林场工人们一起解决,厨房大冰箱除了已经过期了的鲜果汁、牛奶奶酪蛋糕,就剩下一堆可乐,没有用来吃的东西。

    “义龙,冰箱里已经什么都没有了。”纳迪亚说道,同时把过期了的奶和果汁冲进下水道,把装奶的塑料桶和装果汁的纸盒放进同一个绿色回收袋里。

    林义龙急忙起身,接过了回收袋,把纸盒放在从壁橱新拿出来的粉色袋子中。

    “中格拉摩根郡的回收政策跟伦敦不太一样,分得更细一些。”重新打开壁橱,向耶昂姐妹讲解着这里的垃圾分类回收。

    “看到这个灰色小薄袋子,是可降解的,装满之后封口,放在绿色封闭的垃圾处理桶里。”林义龙在指着放在壁橱侧面的一个垃圾桶,又拿出一个粉色回收袋子,“这是放玻璃和废书报的回收袋,刚才纳迪亚拿得绿色的是塑料和金属的。两种袋子颜色一周一次轮着来。”

    “此外,还有这样的黑色袋子,这是用来装一些抹布,锡纸和碎陶瓷之类杂项垃圾。”林义龙说着,“既然没什么可吃了,我们就出去吃吧,正好,我也有点想吃火锅了。”

    无论的生活富裕还是贫穷,纳迪亚和薇拉还是保持了学生时期正常的作息。11点到一点左右睡觉,第二天早上7点准时起床。

    搬家到了威尔士以后从第三天开始,她们就要在六点钟被林义龙叫醒,按林义龙的说法,从布莱肯林场到卡迪夫市中心的距离比河岸街公寓到霍尔本远得多,就算开车也要一个小时。

    这其实不算什么,北英格兰人住在兰卡斯特郡或者柴郡但去利物浦或者曼彻斯特上班很正常,林义龙见过最夸张的一位哥们住在伯明翰,每天7点乘坐火车去伦敦上班。每天早上行驶在M4高速公路的32号到34号出口之间的车辆不是很多,很安全。

    虽然给耶昂姐妹买的斯玛特不是那么太合适这段通勤旅程就是了。她们要尽快地在卫星定位的帮助下熟悉驾驶不怎么适合长途上下班的斯玛特和南威尔士的道路网。

    安排好耶昂姐妹一天的功课,林义龙接到了一个很有趣的电话,让他有必要去一趟伦敦。

    旅居在阿姆斯特丹的陶维扬作为林义龙售卖松露的伙伴,知道林义龙拿了托斯卡纳夏季集会的松露一等奖,她于是拿这个新闻作为炒手,联系了一大堆远东供货商供林义龙选择。林义龙本来是不想搭理这些试图利用同胞情分降低售价的商务代表的,但看在陶维扬努力的份上还是需要见一见的。

    地点仍然是经典的伦敦华埠。

    总地来说,林义龙不怎么喜欢这里。莱切斯特广场实在是太靠近市中心而且比较喧闹,但是没办法,华商们非常喜欢把会谈安排在这里,也许对他们而言,只有这里稍微令人熟悉。

    餐位上,陶维扬和几个穿着商务休闲装的男男女女聊着天。

    在林义龙进场之后的短暂寒暄过后,林义龙入座,坐在陶维扬旁边,观察着在座的商务代表。

    林义龙的礼节恰如其分,态度依旧生硬而且傲慢,不会因为是同胞而有所收敛。

    这样的表现,源于他在一些不太好的经历。

    一些天朝的省代表团前来伦敦参加一个展销会或者什么其他主要商业活动时,往往都会间杂着由驻欧企业、当地大学和使领馆出面举办人才对接会。林义龙那时候正巧为中格拉摩根的做司法援助,也屁颠屁颠地跑去参会。不得不说,国内的企事业单位的职位和任职需求都是很理性的,但给的工资和待遇就不那么理性了。

    林义龙那时拿得是初级助理工资,一年能拿到24000英镑。他在人才洽谈会上,接触的某省商务厅提供的所谓“事业编制”的收入待遇不过一个月6000。为了这6000每个月的薪水,受限于要求,他还需要牺牲他在外面律师事务所兼职的其他收入。

    要知道在之前的一年回国执业,他的收入也能达到每个月一万五,这也仍然比不上他在中格拉摩根郡做法援的薪水。

    林义龙于是和工作人员洽谈,那个工作人员看到林义龙的样子,高傲地留下了这样的一段评论:“岗位工资只有这么多,除非是教授和博导外聘专家,不然拿不到更好的级别。有机会为国效力,应该觉得光荣才是,不要那么重视待遇。”

    “可是,如果我记忆没错,你们给同样的但国籍是联合王国公民的律师的咨询费每年就高到25万镑,为什么到我这里连2.5万镑都给不到?”林义龙对只用同胞手足情分压价的各种潜在雇主有了充分的认识,留下这句话就离开了。

    这件事没完,在两个月后,林义龙加入了艾伦-宾汉姆顿,在一次谈判中成了那个省企业的对头,跟那个工作人员又一次见面了。

    谈判涉及到的是标准问题,天朝产的某大宗货物在货运期被欧盟重新设置了标准,一欧洲贸易企业企业直接在目的港拒收——然后又从承运人处理货物时以极低的价格把那批货物买下了,而且用原批号办理了入境手续——本来可以妥妥的是欧洲企业的法律责任,却因为国内企业请的法律顾问水平有限,在和林义龙为对手的谈判屡出差错,最终达成的协议让他们输掉了60万英镑的应得赔付款。最后的结果本来可以让林义龙怒打他们的脸,可在谈判过程中,对方企业的负责人几次三番地找林义龙吃工作餐,林义龙拗不过只好前去赴宴,但在赴宴结束时被那个不甘失败的商务厅工作人员拍下了照片企图威胁林义龙。好在林义龙接受之前是获得了戴维斯先生的首肯,要不然就彻底失信,被律师公会调查丢掉律师执照,达成的协议也会因此被推翻。

    从那以后,林义龙对刀刀见红的商业有所感悟,对一直对商务宴请甚至是所有宴请,尤其是同胞的商务宴请保持非常高的警惕。

    看着本来应该热情推销的林义龙默不作声,为首的一名中年女性发出了询问:“请问,林先生能给我一个参考价格么?”

    “参考价格嘛,我还决定。”林义龙说出了这句话,“我的卖出方式跟其他松露的售出方式没多大区别,就是竞价。“

    这并不是一个好消息,林义龙的松露得了金奖,竞价的最低出价也会水涨船高,虽然小块松露未必能卖出大块松露的每克单价,可又有谁能保证呢。

    “这是有原因的,白松露跟刮彩票一样,说不定哪天就能挖出来,哪天就又没了。”林义龙解释道,“有需要自然有市场,我相信在座的先生女士们都明白这一点。”

    “那我们更想知道到底您的心理价位是多少。”见联系人陶维扬在林义龙出现后闭口不言,一个商务代表着了急,问出了非常愚蠢的问题。

    “珍品自然有反应它地位的出价。”林义龙平静地说道,“我想如果付出一个我无法拒绝的出价,自然而然就水到渠成。可我不明白的是,今年布莱肯林场是第一次有松露的产出,在座的各位为什么要对今年秋天的产量这样有信心呢?”

    “正因为我们没法对托斯卡纳和法国的松露产量有准确估计,所以更想听听你对这个市场的估价。”问出“愚蠢问题”的商务代表直言不讳地说明了来意,“这样,我们更有信心对这个市场进行评估。”

    陶维扬听到这个言论之后脸色发白,很可能在座的几位都不是什么正经的美食达人,而是想通过她和林义龙获得松露市场价格认知的中间人。

    “所以我说了,竞价问题。”林义龙不紧不慢地说道,“去年的产出价格大块每克23英镑,小块每克9又四分之一英镑,我怎么知道今年市场产出,这东西全凭运气。”

    “我想请林先生给我一个固定价格,我可以在不考虑市场价格的情况下全部吃下。”他说道。

    “嗯,可以聊一聊,无论大小,每克20英镑,还是十分很便宜的。”林义龙说道,然后站起身准备离开,“这是我看在‘手足情分’上的一般开价,有效期三天,如果届时我接不到各位的报价,那只能抱歉只能直接竞价了。”

    林义龙很清楚,刚才跟他坐在一起的人是不会在三天内和他签定任何协议的,或者说他自己本来就没有这个欲望跟任何人签订约束性协议。

    陶维扬是跟林义龙一起出来的,两人朝维多利亚车站方向走,一路上陶维扬接二连三地向林义龙道歉。

    “他们到底是干什么的?”林义龙不解地问道,在他眼里陶维扬不可能有这样的疏忽。

    “调味品厂的,进出口商的。”陶维扬回答道,“我从展销会网站上找到了你在佛罗伦萨获奖的照片,群发给有意购买的,只有他们有这个辨别能力想来买。”

    “我怎么感觉他们是一群国际炒家呢?”林义龙愤怒地说道,“而且还是那种专门坑害同胞的炒家。”

    “商场里,哪有同胞,哪有亲情?”陶维扬白了林义龙一眼,“好像你在乎一样。”

    “我当然不在乎,但我感觉我差点被坑的几次,都被老乡特地选择坑的。”

    “那我们现在怎么办?”陶维扬问,她本来也不是这方面的专家。

    “你愿意来换个地方来伦敦住么?”林义龙认真地问道。

    “我男友不想离开海牙,我得在荷兰呆着。”

    “你要是能来,我能让你当上主任交易员。”林义龙提出了这样的条件,这是陶维扬曾经跟他说过的梦寐以求的工作。

    “没觉得好在哪儿,我还得养女儿,没那个交易后时间。”她拒绝了林义龙的提议,“我现在跟当初见到你的时候不一样了,我现在的工作就很好。最后一点是我们之间的关系,我没那个把友谊发展到上下级关系的觉悟。”

    “不觉得投资并购,在债市和期指上找人对赌很有成就感么?”林义龙问道,他曾经非常短暂地玩过外汇期货,感受过每个点高达几百块的那种心跳,实际感觉就如同服用了中枢神经兴奋剂后的感觉一模一样。这种感觉一旦沾上,没办法摆脱那种看着指数上下浮动而产生飘飘欲仙的错觉的——要不是接触时间不够多,相信林义龙也不会全身而退。

    陶维扬听到林义龙的话,微微一怔。

    林义龙是不会忽视这样的细节的——嘴上说着不要,但身体却很诚实。

    可随即,陶维扬就摇摇头。

    “这跟菠菜没什么两样,我不想我的女儿长大以后被人指着脊梁骨说:‘看,那个女孩的妈妈是个职业赌徒。’”陶维扬解释道,“有这个孩子之前,我也许真的会直接接受,但抱歉,我戒了。”

    林义龙看着陶维扬,向她微微点头。

    “我尊重你的选择。”林义龙说道,“感谢你为我在这个事情上的付出。”

    林义龙随即从怀中拿出了一个红包,交给了陶维扬。

    “虽然没完成中间业务,但祝贺你成为母亲。”林义龙说道,“你说的对,我们的友谊弥足珍贵,我尊重你的选择。”

    两个人最后握手,然后告别。

    人各有志,林义龙当然不会强求陶维扬去做什么,这不符合他的行事理念。仔细考虑一下,林义龙自己又有什么志向——或者说他到底需要什么:财富?生命?还是自我实现?好像哪一条都沾边,而哪一条都不准确——他不缺钱、寿命也不会遵循生物限制、自我实现又太抽象。然后,人生的考量就回到了形而上学的两个问题,我是谁,我存在有什么意义?

    这两个问题境界太高,已经不是人的问题,而是神的问题,作为人的林义龙又怎么会知道。这方面他只知道,作为人,要好好生活。

    因为陶维扬的拒绝引发的思考让林义龙走了很长时间,不知为何走到了荷兰公园凯蒂家的楼下。

    这是周三,凯蒂应该在工作中,林义龙下意识地望着敞开的窗户,试图做一个决断。

    在窗口中,林义龙看到了一个室内人影,如果没看错的话,应该是一个教士。

    “汤姆!”凯蒂的房间里传来了她愤怒的声音,“我们这样友好的对话已经到极限了,请你离开。”

    “凯蒂,你听我解释!”这个声音应该是被凯蒂称为汤姆的男性,“我希望你别怪我,为了财产侍奉男人毕竟是可耻的。”

    “你去侍奉上帝去吧!”凯蒂生气地叫喊道,“我也不知道上帝为什么要折磨我,先是跟你分手,然后又被约翰设计欠了一笔钱,我找了一个可靠的男人又不能被家里接受,你也不可能接受一个欠债50万英镑的未婚妻来让你的事业充满非议,你就说你能么?”

    “我会尽我最大可能补偿你的。”

    “要不是你把我跟你说的话告诉我父母,我们现在也不会这样!”凯蒂完全失去了淑女的优雅,完全变成了一个住在伦敦东区贫困家庭的家庭主妇,“这就是你功成名就后的怜悯么?想让我回到你身边又不能娶我,这还不如让我去找我原来的上司。”

    林义龙听到这个消息之后,按着凯蒂的门铃。

    穿着睡衣的凯蒂下来开门,看到门口的林义龙,就势就要把门闩上,可怎么能比得上林义龙的力气。

    “我今天能不见你么?有些不太方便。”凯蒂说道。

    “我刚才听见了你和汤姆的对话,愿意让我去旁听么?”林义龙问道。

    “凯蒂,是谁?”穿着T恤牛仔裤的一个红发年轻人出现在门前,看到穿着鸭舌帽,马甲和登山套装的林义龙,“凯蒂是我的女朋友,不需要你来关心。”

    “你一定是汤姆吧!”林义龙依然保持着微笑,“祝你和盖登男爵女儿新婚快乐!”

    “你结婚了?”凯蒂的愤怒转为哀伤,“怪不得。”

    “凯蒂,不要听他胡说!”汤姆说道,“只是订婚。”

    “只是订婚吗?嗯,真是抱歉!我好像少活了两个月。”林义龙笑得更加灿烂,“嘛,这个事情还没完,我想好像这不是一个说话的地方,凯蒂你看。”

    林义龙望向凯蒂,凯蒂无神地把两个男人引入仍然混乱的厨房,等着林义龙下一步的陈述。

    “我说过了,该做的功课我都做了,是凯蒂你选择不看关于你弟弟欠债始末的报告。”林义龙语气平静地说道,“其实如果你不看报告的话,你也应该能稍微察觉到你弟弟欠钱正好是汤姆不太理你的这段时间,真是巧合。”

    凯蒂的脸色逐渐变白,她感觉林义龙意有所指。

    “我都说过了,你弟弟刚成年,又没什么经济收入,当然没人会借给他,就算你弟弟名下有你父母为他买的房子也一样。

    “这当然很蹊跷,于是查了查那个菠菜中心经理的名字,又扩展到了经理好友的名单,我发现刚好有一个经理很好的朋友汤姆母亲原来的姓氏一样,而这个时间发生的时间正好是汤姆对盖登男爵女儿展开追求的时候!

    “所以,剩下的问题,我要是你,我就去问汤姆了。”林义龙舒展坐姿,看向汤姆,“要不是这些事儿让你没法脱身,你肯定前去格洛斯特,把整件事闹到盖登男爵的那边,对汤姆的脸色肯定不好看。”

    “告诉我,这一切都不是真的。”凯蒂说道,她相信林义龙不会在这个事情上骗她,林义龙对她本来就有优势,没有编造这个故事的能力,“我真的那么碍眼吗?”

    “凯蒂,不要听人胡说,这都是他的阴谋!”汤姆有些语无伦次了,他不知道面前这个长相令人厌恶的远东人会转弯抹角地探究到这些,“我是真心的。“

    “嗯,等一切尘埃落定,凯蒂已经没法对你和盖登伯爵女儿的订婚产生什么影响之后,你就过来,以一个救世主的方法来拯救凯蒂,那40万镑设计骗来的钱本来就是凯蒂的。”林义龙继续着玩世不恭的声调,添油加醋地说道,“在你认为冷却期结束之后,凯蒂已经沉淀下来,你当然要一亲芳泽。所以我们——也就是你和我——目的都差不多,不过我感觉我手段差远了,请让我对你的智慧做出由衷的赞美。”

    “你这个混蛋!”汤姆立即上前,一手抓住了林义龙的衣领,一手握拳。

    然而,汤姆立即感到下体一阵剧痛,松开了林义龙。

    捂着裆部,汤姆倒在地下,疼得满地打滚。

    汤姆在地板上哀嚎了好一会儿。

    “就这样吧,我想。”林义龙拿着手机一边录像,一边轻蔑地说道,“如果你还想把这个事情闹大,我不在乎,凯蒂也不在乎,但不知道你妻子还有你岳父能不能容忍你。

    “你和凯蒂,就这么断了吧,我们也不会让别人知道这个事情,但如果你想来找麻烦,我奉陪到底。”林义龙威胁到,“你有没有什么问题?”

    见汤姆没什么反应,林义龙于是拿起凯蒂的手机,准备拨打紧急电话999。

    “别。”汤姆喊道,“我发誓以后不会再来找凯蒂麻烦了!”

    “这不错!”林义龙整理了衣服,拉着凯蒂,进入凯蒂的房间,把汤姆一个人丢在外面。

    “还有什么话说?”林义龙看着凯蒂委屈的样子,问道。

    凯蒂突然抱住林义龙,在林义龙的怀里失声痛哭。

    “为什么,这个世界都在针对我?”凯蒂哭腔问道,“为什么?”

    这是一个自问自答的句子。

    哭了好长时间,凯蒂哭累了,在林义龙的怀里睡着了。

    又过了好一会儿,凯蒂从林义龙的膝上直起身来,端详着林义龙。

    因为泪水,凯蒂的画的眼影有些花。

    凯蒂十分主动地坐在林义龙的膝盖上抱住他。

    “我现在已经什么也没有了?”凯蒂说道,“请你怜悯我,我会很努力的。”

    “这个时候也别耍滑头,你知道我要什么。”林义龙板着脸说道。

    凯蒂站起,出去洗了个澡,擦干身体之后就这么站在林义龙面前,在林义龙面前戴上了林义龙四天前扔给她的项圈,“献出我的忠诚和服从,请你收留我。”

    “不错。”林义龙笑了笑,“你对未来如何规划?”

    “我已经失去我的自信了,请不要用这样的方式嘲笑我。”凯蒂眼睛有些失神,“我没办法相信任何人了。”

    “这个任何人,包不包括我呢?”林义龙问道。

    凯蒂先点点头,又摇摇头。

    “什么意思?”林义龙问道。

    “我不相信你,是因为你只是一个利己主义者,利己主义者从自己的利益出发,要相信他们很难;但对你,我没有不信任你的资格。”

    “我很欣慰,凯蒂你终于成长了一些,能冷静下来思考。既然如此,那就把这种对我的信任变成新的自信好了。”林义龙用手指扶起凯蒂的下颌,“那现在,你说一说,你如何更好地表现忠诚呢?”

    “我可以帮你......”凯蒂停住了,她一时半会,没办法知道自己能对林义龙做出什么贡献。

    诚然,凯蒂不是花瓶,然而就专业领域上,她和林义龙重复的领域太多;金融知识欠缺,对信息和市场风向不敏感;就连家庭采购,也不知道林义龙的喜好——正因为之前凯蒂生活得太自我,连林义龙是什么人都没办法足够了解;唯一能对林义龙有点价值的,就是她生来的一副好皮囊,但也不比耶昂姐妹中的任何一个更强。

    “这个问题你还需要好好想一想,我亲爱的凯蒂。”林义龙吻在凯蒂的嘴唇上,“我再给你最后一个机会,到周五之前,足够让你圆满地结束在伦敦的生活了,完成你在伦敦的所有合适的愿望。等你准备好就去南威尔士找我,如果这期间你那个‘两小无猜’的前男友再来,你知道该怎么办。”

    就在凯蒂还在品味和林义龙亲吻的余温,林义龙转身离开。在他出门的时候,法蒂玛匆忙从凯蒂的门口奔向厨房水池,装作在厨房里刷碗的样子。

    “噢,我亲爱的法蒂玛。”林义龙说道,“你能跟我出来一下么,我跟你有点事要谈。”

    法蒂玛闻言,愣了一下。自从去年夏天认识之后,林义龙就很少出现在这里了,尽管在脸书上加了林义龙为好友,两人自从加了好友之后都避嫌缺乏直接联系。

    按照法蒂玛自己所见所想,林义龙和凯蒂要复合,下一步就是林义龙就要搬过来,或者凯蒂要搬出去——前一种对她不是什么好消息。

    “想不想赚一笔外快?”林义龙问道。

    “当然!”法蒂玛想都不想脱口而出,“我正好缺钱呢!”

    “你会处理藏红花么?”林义龙说出了他的意图,“如果你能帮我整理藏红花花圃,四天我可以给你1500镑。”

    “你找对人了!”法蒂玛干脆地接下了林义龙的委托,“我什么时候开始?”

    “等我电话吧,到现在还只有花骨朵,还得一段时间。”林义龙迎着晚霞洒脱地离开。

    林义龙自己也说不清楚为什么对凯蒂如此念念不忘,他床上躺着耶昂姐妹——她们中的任何一个从容貌身材举止到知识品德内涵登堂入室都不丢脸。有不辞而别的黑历史在、还有一些说不上什么诚实的表现、生活又十分自我,凯蒂显然不是好人选。唯一能让他接受的解释大概是凯蒂是他生命中的第一个,所以有执念。

    坐车回卡迪夫,然后转车去马斯塔赫,到林场建筑的时候已经晚上12点了,耶昂姐妹已经知道他进入林场大门,在玄关恭候着他。

    “今天如何?”薇拉问道。

    “真扫兴,以为遇到了大金主,结果都是一群无耻混蛋。”林义龙这样描述道在伦敦的遭遇,“你们今天在卡迪夫如何?”

    “不知道,还没怎么熟悉街道就天黑了。”纳迪亚说道,“我们逛了一下市中心,在汽车站逛了一圈,又去了希斯医院,但没能找到我的材料科学楼。”

    “那明天再去转一转。”林义龙第一次来卡迪夫的时候有几个学哥学姐带着,倒是没迷路,“我建议你们明天使用火车和公共交通,把自己当成游客那样在大学附近周边转一转。有些卡迪夫很好喝的英式茶楼和甜品店都隐藏在几条市中心的商店街里面,花一点钱,放松一下自己——尤其是薇拉,下一个学年忙的时候需要24小时都呆在医院实习,我和你姐姐那个时候不能陪你。”

    “没关系,我能撑住的。”薇拉说道,“继续学业是我自己的愿望。”

    “那就好。”林义龙欣慰地笑着,然后在两姐妹的侍候下入浴,也没忘记把双胞胎打湿,拉进浴缸里。

    布莱肯林场的藏红花又经过了几天的阳光烈焰,终于开花了。

    林义龙唯一知道的有藏红花加工经验的人只有居住在伦敦的法蒂玛,自然就把法蒂玛找来。

    法蒂玛只知道林义龙应该是一个有钱人,却未想到他一个人住在威尔士的乡间。

    林义龙去马斯塔赫站去接法蒂玛时,气氛很好。这种气氛在法蒂玛第一次看到林义龙花圃时,就变得有些对立起来,法蒂玛并不认为长在林义龙花圃里的花朵是藏红花。

    明明是蓝紫色的花瓣和非常长的红色柱头,形态和香味都与教科书上的藏红花一模一样,不知道为什么法蒂玛会这么说。

    “藏红花的柱头平均一朵只有三根,然而林义龙的藏红花柱头却远高于三个,达到了12个之多。不仅如此,花期也不对,藏红花应该在10月到11月才会开花,而不是六月中旬。”法蒂玛解释道。

    “这是特殊培育出的品种。”林义龙对法蒂玛解释着,“用了非常高的基因技术,只有入味之后才能知道好坏,不如法蒂玛你处理之后试试看吧!”

    “原来是这样。”法蒂玛疑惑地看着林义龙,暂时认同了自己雇主的说法。她只是过来帮助林义龙处理花朵的,没有评论林义龙所作所为的立场。既然如此,其他的事情并不归她伤脑筋。

    “这块花田不小,你吃得消么?”林义龙问道,除了法蒂玛之外,一些林场工人和暂时受雇于林义龙的工人家属从事收获,但只能采集到整个花和球茎、并抽出所有柱头这样的简单工作而已,收入也远逊于法蒂玛。

    “应该没问题。”法蒂玛回答道,换上了林义龙准备的园丁背带裤,拿着园艺剪开工。

    8个小时,花圃和花田里的所有花朵已经被采摘完毕,如同小山一样,堆在一个空谷仓里。

    “你的这些花瓣还需要么?”法蒂玛问道,

    “要,你闻闻看,只要把这些花瓣晒干,洗花瓣浴的时候应该也挺不错的。”林义龙道。

    “但藏红花的花瓣是没有味道的,有味道的只有花蕊。”法蒂玛提醒道,

    “你就按我的要求分开就好了。”林义龙不去与法蒂玛争论这些问题,“然后处理方法跟在柱头一样,脱水,晒干。”

    “明白!”法蒂玛对林义龙不再有发对意见了。

    被割出来的块茎会林义龙储存,封闭了起来用于培植。花朵什么的全都交给法蒂玛处理,剩下的工序十分琐碎。

    法蒂玛剩下的两天每天都需要在林义龙的谷仓做14小时的烘培和封装,林义龙暂时没这个对她嘘寒问暖的时间。

    法蒂玛开工的第二天,她的室友凯蒂也按照林义龙的要求整理好自己的物品,来到了南威尔士。

    跟耶昂姐妹搬家时一样,她也只拿了一些必要的证件和几件换洗衣物,其他的衣物和物品都按照林义龙的指示被扔到了慈善商店。

    汤姆设计骗来的40万镑,自从去年12月份就到了林义龙的手里。现在这笔钱按照凯蒂的意愿被汇到了凯蒂父母怀特豪斯夫妇那里,凯蒂的弟弟约翰也被林义龙找到,在凯蒂的安排下向父母承认错误,和解,重新返回学校。整个风波中没人有钱财上的损失,如果除了罪魁祸首的汤姆之外。即便如此,曾经非常融洽相互关怀的怀特豪斯家也回不到风波之前了,凯蒂不顾父母反对辞去在艾伦-宾汉姆顿的工作决定去投奔林义龙。

    凯蒂在斯旺西的火车站见到林义龙的时候并不是曾经的勉强和冷漠,虽然天气有些阴郁,似乎为了徒劳地表示自己的价值,凯蒂仍然穿着非常干练的女士商务装,像是来找林义龙商务谈判一样。她的脸上挂着开心的甜美笑容,好像之前的愁苦和不自在都消失了,让林义龙感觉他重新经历了与凯蒂初见的那一刹那的惊艳和大方。

    “欢迎来到威尔士。”林义龙尽可能地摆出一个文雅绅士的举止,“希望你享受了来到这里的四小时旅程。”

    这样普通的寒暄放在这里并不合适,这四小时旅程对凯蒂来说是一种煎熬,已经了结过往的她并不知道林义龙会怎么安排她,忐忑与一点点小期待并存,很难享受旅程的。

    “还好。”凯蒂热情地说道,“我们现在去哪儿?”

    “去吃午饭好了。”林义龙看着时间,刚好11点半,虽然对英国人来说午饭时间有点早,但对他没关系。

    “法蒂玛现在在分拣花朵呢。”在去餐馆的路上,林义龙意有所指的提了提,“不知道她回去之后看到空无一人的公寓会怎么想。”

    “我已经用仅剩下来的一点钱付清了房租,算是对我离开的赔偿。”凯蒂说道,“所以,我没什么负罪感。”

    “那就好。”两人说着话的功夫已经到了一个意式餐厅,就在里面坐了下来。

    很自然地点了菜,凯蒂多多少少有些不自在地看着林义龙。

    “我们来谈谈你以后的生活吧,我说过,你可以自己出去单干,也可以先做我的私人助理。”林义龙对凯蒂重复了他半年前的承诺,“你现在怎么选。”

    “我想的是,如果可能,我能不能加入你和你同学的律师楼继续干本行而不是自己出去单干?”凯蒂问道。

    “很遗憾,这个选项很蹩脚。”林义龙否决了凯蒂的建议,“别伤心,这都是人事考虑来的,我那个律所的普通合伙人只有三个人,剩下的愿意跟我一起有些旧交的也只是薪金合伙人,你要是去那里,最多最多也只能从高级助理做起,待遇和薪水并不能跟你在伦敦相匹配,会很令人怀疑的。”

    “如果你允许,我就担任你的助理好了,我暂时没能力单干。”凯蒂向林义龙说道。

    “那你要学的东西很多。”林义龙意味深长地看着凯蒂,观察着凯蒂的衣着扮相。

    林义龙充满挑逗的目光把凯蒂看得浑身不自在,她做了一个深呼吸,恢复了常态。

    “那好,我们来试试吧。”林义龙说罢,林义龙又从自己的背包里拿出了一个文件夹。并从自己的钱包里掏出了凯蒂去年12月还给他的那张银卡,“等会儿吃完午饭饭,就去布里斯托代我去跟一个美国人聊天吧,我暂时不想跟他达成任何有约束性的协议,但同时并不想让他沮丧。你需要的资料在这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