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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和自己下一步工作中最重要的助手之一取得了一定程度的谅解和支持,沙正阳终于舒了一口气。

    事实上他在注意到联席会议上袁成功和自己在探讨工业和农业的发展问题上时,他就发现了夏克俭态度的细微变化,正因为如此他才把夏克俭留下来要交交心。

    现在看来,这一步还是走对了,夏克俭的确不太认同袁成功那种观点,这可能和夏克俭的出身以及心态有很大关系。

    沙正阳也不认为袁成功的观点有什么不对。

    坚定不移搞工业这一点毋庸置疑。

    不依靠工业化和城市化,真阳经济就永远不能争先,但是如果因为要重点抓工业就忽略农业甚至是把农业甩在一边,那就是从一个极端走向另一个极端了,一样不可取。

    就这么在说不出来的一种状态下履新了。

    沙正阳一时间还真有点儿不太适应。

    到宛州,好歹还是跟随林春鸣,有林春鸣这棵大树在前面遮风挡雨,沙正阳觉得自己能够更游刃有余的做自己想做的事情该做的事情。

    但是现在,自己却首当其冲的站在了第一位,而且还有一个和自己关系现在敌友莫辨的县高官袁成功,这如何来打开局面,颇费思量。

    谁是我们的敌人,谁是我们的朋友,这是革命的首要问题,必须要搞清楚,而革命中一项极为重要的工作就是把自己朋友搞得多多的,把自己的敌人搞得少少的,这就是统战工作。

    而战争年代的这种方略用于和平年代一样有效,当然说敌人有些夸张,但是如果能够团结更多的志同道合者,形成合力,无疑会让工作开展得更为顺利。

    沙正阳坐在办公室里,2B铅笔在稿签纸上按照顺序写了几个需要马上要做的事情或者要解决的问题。

    第一,秘书问题,必须要尽快解决。

    原本可以在市委办或者市委政研室选一个过来,但沙正阳放弃了,他觉得在真阳县里选一个能够更接地气,也能更快的融入到真阳县里。

    第二,县府办主任的问题。

    既然袁成功愿意示好给了这样一个机会,他当然不会拒绝,而且选好一个县府办主任,的确能够让自己从日常杂务中解放出来,轻松许多,也能集中精力来做更有价值更有意义的事情。

    但县府办主任不好选,这不比选秘书。

    既要知根知底,又要能力出众,能说会道那只是最基本的,还得要对县情熟悉,同时还得要具备一定资历,以免上任之后难以服众。

    如袁成功所说,县委组织部那边肯定已经有一些意向性的人选,但是最终还得要自己来圈定。

    这毕竟是县府办主任,在袁成功不插手的情况下,基本上就得要由沙正阳来说了算了。

    问题是沙正阳对真阳这边的干部两眼一抹黑,一无所知,哪怕是组织部随便挑几个备选干部放在自己面前,自己都难以做出抉择。

    秘书和县府办主任这两项事情是当务之急,须得要马上进行,当然也可以同时进行,但沙正阳现在心里还没谱,还得要了解一下。

    除开这两件事儿,剩下就是具体工作了。

    县经开区的工作是迫在眉睫需要拿出方案的。

    丁希慎其实之前做得不错,但是一来袁成功没有拿定主意,二来祝汉明态度坚决反对,他这个当副书记的自然也就坐蜡了。

    再加上市经开区本身可以动用的资源就要比县里多,县经开区败下阵来也是非战之罪。

    当然也并不是说县经开区现在发展不尽人意就都是客观原因,在招商引资力度和办法上明显技不如人也是事实,这也是沙正阳认为下一步需要解决的问题。

    夏克俭的担心并非无因,袁成功的心思都在经开区的发展建设和招商引资上。

    可以说如果不能迅速在县经开区的工作上拿出像样的东西出来,自己想要按照自己的意图在其他比如农业这一块上做点儿文章,只怕就会遭遇极大的阻力,甚至还会激化双方的矛盾了。

    在这一点上沙正阳还是有些想法和底气的,市经开区的一些办法,县经开区也一样可以用。

    比如成立建发司这样的融资平台,市里可以高开大举,县里也可以因地制宜。

    同样在招商引资上,沙正阳也有自己的资源。

    并不是每个企业都会被市经开区所吸引,毕竟市经开区的资源也有限,不可能对大小规模不同或者符合产业导向的每个企业都一视同仁,谁都愿意自己更受到政府的看重,而不仅仅是单纯的土地价格或者税收政策。

    沙正阳很清楚,如果想要从袁成功那里赢得更多的主动权,那么首先就需要把县经开区这一局打响。

    没有调查研究就没有发言权,无论是县经开区代表的工业领域,还是西片北片亟待有所突破的农业领域,在没有充分调研获得真实情况下,一切都是空谈。

    所以沙正阳已经确定了,未来一个月内,他都会集中精力进行调研,尤其是针对县经开区,要拿出方略,有所突破。

    ******

    县政府的食堂条件不错,至少给沙正阳的感觉不比市委食堂逊色。

    林春鸣就不太喜欢在市委食堂吃饭,调整了很多次,效果仍然不佳,所以林春鸣也只能将就。

    挨着县政府大院近也有好处,吃了食堂就可以几步回宿舍,很轻松。

    沙正阳以前没怎么来过真阳,有数的几次都是路过或者办完事就走,真阳县城是什么情况他都不清楚,可现在他却成了真阳县长,所以这也让他有一种说不出唏嘘感。

    从地图上就可以看得出,真阳县城地势是由西北方向向东南逐渐降低的,西北方向靠近丹镇和香城,那边就已经是伏龙山区了,而一路东南而下,逐渐成为盆地平原,但是大部分过渡地区都是以浅丘和岗地为主。

    像西片区的东部和北片区的北部就是非常适宜旱地作物的农业区域,而在东片区则是真正的平原区域,也是工农业经济最发达的区域。

    没有秘书,很多事情都不太方便,沙正阳不走,县府办副主任梁纲和另外一位副主任许红菱都不好走。

    “梁纲,这位新来的沙县长你看是个啥性格?”

    许红菱三十来岁,是个大大咧咧的泼辣性格,翘起一个二郎腿,满不在乎的坐在藤椅里,气哼哼的道:“他要当神仙,要废寝忘食,总不能让我们也一直陪着他吧?一天可以,两天也凑合,但要一直这样,老娘可不伺候!”

    能够在县府办里当门脸的角色,姿色自然不俗,拿真阳县政府一帮好事人的话来说,起码是八十五分以上。

    瓜子脸的脸盘子很白净,眉毛细而黒长,鼻梁很挺,嘴唇也有些薄,一头大波浪卷曲乌发显得很时尚,一件白底碎花的长袖衬衣,内里的黑色文胸若隐若现,略显夸张的髋部和丰硕的臀部,很容易勾起男人的荷尔蒙。

    梁纲也是被这个女人给吃得死死的,虽然在办公室三委副主任中他排序第一,但是却总是被这个女人直呼其名,还得应着。

    “这可不好说,我和辛县长也只接触过那么一次,据说咱们县里好像只有袁书记和丁书记与他熟悉一些,另外也就是大许主任和他接触过几次。”梁纲皱着眉头道。

    县委办县府办里有两位许主任,因为大家称呼的时候经常要问是哪一位许主任,所以县委常委、县委办主任许亚军自然而然就变成了大许主任,而县府办副主任许红菱就成了小许主任。

    “听说这一位很能搞经济,袁书记不是最欣赏能搞经济的人么?这不正好,两个人就对路了。”许红菱噘了噘嘴,“没准儿明年咱们真阳也就能扬眉吐气了。”

    “不好说。”梁纲是参加了党政联席会议的,当然他的工作是做记录,袁成功的观点意图和沙正阳的想法在联席会议上已经隐隐有了一些不同,他能感觉得到。

    当然他觉得也可能是自己的错觉,哪有初来乍到的县长就要挑衅坐山虎的书记?这显然不合情理。

    “什么意思?”许红菱来了兴趣,这县里她也没几个怵的人,除了袁成功和周素林,哪怕是祝汉明她都不怎么怕,“少给我吞吞吐吐,说人话!”

    “我也说不上来,多等一段时间你就能看得出来,咱们这位新来的沙县长恐怕很有一些他自己的想法,呃,袁书记那边,……”梁纲摇了摇头,没有再说下去。

    许红菱何等精明的人,立马就琢磨出了其中味道:“你是说新来这一位和袁书记有些不合拍?不能吧?他吃了熊心豹子胆?就算他是市委林书记的心腹,但你这才来,地皮子都还没练热呢,就要自立山头,独树一帜?”

    梁纲苦笑,这鬼女人说话还真不忌讳,啥都敢说,也不怕人听见,她倒无所谓,自己若是被人觉得在里边乱传话,就没好果子吃了。



    沙正阳自然不知道自己这多加了一会儿班都被人给嘀咕了。

    县政府食堂六点到六点半均供应饭菜,由于味道不错,加上还有饭菜补贴,所以无论早中晚,都是一顿五毛钱,管饱。

    早饭有豆浆、稀饭、油条和小笼包以及面条,中午饭基本上是四荤两素一汤,味道不错,所以愿意在食堂里吃饭的人不少,每月每名干部按照22天上班时间计算,一天一块五的餐券,发给叁拾叁元餐券。

    因为考虑到六点半都能吃到,所以沙正阳也就考虑多读一会儿相关资料,尽快熟悉县里的情况。

    看了看表,已经六点二十五分了,沙正阳这才起身,伸了一个懒腰,径直去食堂。

    梁纲和许红菱看到沙正阳的身影离开办公室,二人这才收拾东西。

    两人都是有家庭的人,晚饭都不在食堂里吃饭,推着自行车出门。

    刚出县政府大门,就碰见了副县长方东升进县政府大门,就在大门外下了车,进了大门。

    梁许二人下车,招呼方东升。

    “梁纲,小许,沙县长在么?”方东升看样子也是刚从哪里回来。

    “方县长,沙县长刚从办公室出来,这会儿去食堂里就餐去了。”梁纲回答道,“有事儿?””

    “嗯,这样吧,我先去和沙县长汇报,你要么就和我们一块儿吃,要么就赶紧回去吃了来办公室一趟,省里有个农业方面的项目,可以争取。”方东升点点头。

    梁纲没想到自己随口一问,就被事情给沾上了。

    根据县政府里几位副主任的分工,梁纲联系常务副县长夏克俭和齐国志,许红菱联系方东升和印怀平,另外一位副主任瞿云彬联系黎明珠、宋春晖和葛铁柱,因为辛礼义还未卸任政府办主任,所以他就没有联系人,相反他还要联系县长。

    见梁纲看了一眼许红菱,方东升自然明白梁纲的意思,瞪了对方一眼,“这事儿涉及到财政资金配套,我估计沙县长要和夏县长说事儿,所以小许也一样要来。”

    许红菱脸色不太好看,哼了一声,“那我得晚点儿,本来就回去晚了,还得把家里小祖宗的晚饭解决了才能来。”

    方东升到食堂里一眼就看见了和沙正阳作在一张桌上吃饭的齐国志,略感吃惊。

    他印象中齐国志好像从未在食堂里吃过饭,无论是早饭还是午饭晚饭,没想到沙正阳才来,齐国志就有点儿要抱大腿的意思了,难道这家伙就不担心袁成功的态度?

    县里的情况很复杂,方东升分管大农业这一块也是一个吃力不讨好的活儿。

    县委I书记袁成功对农业这一块工作不太重视,原来的县长祝汉明也是无可无不可的态度,所以很多时候他这个排序第二的副县长甚至还不如排序最后的县长助理葛铁柱。

    向齐国志点了点头,方东升一屁股坐在了沙正阳边上,沙正阳也笑着招呼对方:“老方,吃了没?今晚的红烧排骨味道不错,还有凉拌白肉,堪比共产主义生活了。”

    “嗯,那行,我去弄点儿吃,吃了之后,还有一项工作要向你汇报。”方东升也不客气。

    农业工作虽然大家都口口声声称是根本,要高度重视,但是实际中,根据各地主要领导的喜好,基本上都排在比较靠后。

    像工业和招商引资,像国土、交通和建设,基本上都要排在靠前,甚至有些时候文教卫生也要排在农业之前。

    随着分税制的实施,大家对工业和第三产业这两块的重视程度越来越高,农业地位也就越发黯淡,当然在付诸于书面文件上时,农业再不济也要排在第二位。

    见方东升来了,齐国志也没有多说什么,打了个招呼就端着碗离开了。

    沙正阳一时间也还看不清楚县政府这个摊子里班子成员里相互之间的关系如何,但他感觉得到这里边还是暗流涌动,并不像想象中的那么一团和气。

    祝汉明能维系好这样一个摊子也不容易,尤其是还有一个喜欢插手且强势的县委I书记在一旁虎视眈眈的时候。

    现在就要考验自己水准的时候了。

    方东升吃东西很快,沙正阳还没吃完,方东升已经唏哩呼噜的把半盆饭吃光了,连带着还有一份回锅肉。

    看看方东升的个头和腰腹表现,沙正阳都不由得替对方担心,他这个年龄,这样的身体状况,弄不好就距离三高不远了。

    “走,去我办公室。”沙正阳和方东升并肩而行,“这么急,什么事儿?”

    “项目,一个农业项目,我觉得很有价值的农业项目。”方东升一边说,一边观察着沙正阳的表情。

    沙正阳在党政联席会上的态度,班子成员都隐约能感觉到,但是这一位是不是像他自己所说的那样,还不太好说,尤其是这一位还是搞工业起家的,就更难以让人相信了。

    “哦?农业项目?”沙正阳一下子来了兴趣,望向方东升的目光也多了几分喜欢,“老方,你可别信口开河哄我开心啊。”

    “县长,这种玩笑我敢开么?”方东升见沙正阳真的很有兴趣的样子,心中也也稍微一松,“真的是省里的一个项目,主要是农业部有些一些新举措,前年,也就是93年6月,国务院召开了专门的‘菜篮子工程’工作会议,提出了要在部分省市区建立蔬菜生产基地,以保证大中城市的蔬菜供应。”

    沙正阳凝神思索了一下,“这个会议我有点儿印象,这是国务院第一次召开专门的蔬菜生产供应会议,很少见。”

    “嗯,正是因为国务院的这个会议形成了一系列意见,要求在各省市都要结合本省实际,选择一些地质土壤和水热条件比较好的地区,特别是一些蔬菜种植历史和经验的地区,作为蔬菜生产基地来建设,农业部和省里都会予以一定的资金和政策扶持,……”

    已经走到了办公室门口,方东升语气很兴奋,“我们真阳的条件非常合适,尤其是西片沿着国道316一线,以及北面的省道226从官陂到藿集这一线,地势土壤和水热条件都尤其适合种植蔬菜,而且这两地也都有蔬菜种植历史,……”

    “老方,这样的好事,恐怕谁都要争得打破头吧?”沙正阳知道天上不会掉馅饼,这背后肯定还有后招。

    “县长,肯定没那么简单,先要建试点片区,部里边和省里考察合格之后,才会拨付补贴资金,县里也需要拿出相应的配套资金来。”

    方东升知道沙正阳也不是好糊弄的,对这一套也很熟悉。

    “不过县长,前期农业部和省农业厅会派出专家来指导地方上蔬菜培育种植,提供技术支持,同时也会有一些种苗种子和化肥以大棚等物资的支持,这些都非常难得啊,尤其是农业部和农业厅专家将会驻点在选址地进行现场指导,帮助当地农户学习掌握现代蔬菜种植技术,这是千载难逢的好机会啊。”

    方东升显然很看重这样一个机会,沙正阳一样也很意动。

    瞌睡刚来,就有人送枕头来,对于一心想要双轮驱动,两条腿走路的沙正阳来说,这无疑是一个契机。

    到了办公室,二人坐下,沙正阳替方东升泡茶,方东升婉言谢绝,只要了一杯白水。

    “怎么,怕晚上睡不着觉?”沙正阳打趣。

    “县长,我可不敢和你比,我都四十几岁的人了,睡眠本来就不太好,我还管着防汛抢险,每年这汛期都得把我给折腾得够呛,所以都有点儿神经衰弱了,失眠也很正常,所以晚上不敢喝茶。”

    方东升也很坦率。

    “嗯,睡眠不好,夜里就别喝茶,如果有习惯,其实可以睡前喝点儿红酒,据说有帮助睡眠的效果,有些人觉得比安眠药的效果还好。”沙正阳道:“红酒中有褪黑素,还能缓解紧张情绪,所以帮助睡眠效果不错,这也要因人而异,当然,不能喝太多,喝多了反而对肝和肠胃都有害处,所以一般少许就可以了。”

    “真的?”方东升还真有些感兴趣,睡眠不好如果能用这个办法帮助,那就太好了。

    红葡萄酒在这个年代还不太流行,而国外的什么路易十三或者人头马这些显然还不是大家能消费得起的,但通化红葡萄酒是这个时代比较合适的选择。

    “嗯,应该有些效果,你可以试一试。”沙正阳点头,“不过你也不能抱太大希望,这还是要根据个人体质,个体差异比较大,如果没效果,那就要另寻他法。”

    “有机会试一试。”方东升把手中的厚厚一叠资料交给沙正阳,“这是我一个熟人给我的消息,他在省农业厅工作,也知道咱们真**备这方面的条件,所以马上就给我联系,这些资料也是他给我的。”

    沙正阳迅速浏览了一遍。

    没错,这是农业部按照国务院1993年6月21——24日在燕京召开的全国“菜篮子工程”工作会议精神以及今年年初全国农村工作会议精神帮助农民增收致富意见精神来落实各地蔬菜基地建设的一个举措。

    预计部里边会下拨一部分资金用于扶持各地蔬菜生产基地的建设,缓解各地城市蔬菜需求缺口,尤其是反季节蔬菜的种植更是扶持的重中之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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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老方,你觉得我们真阳能争取得到这个机会么?”沙正阳沉吟着道。

    县长办公室不小,一张宽大的老板桌加老板椅,上边摆着一盆川派盆景,这是这个年代最流行的办公用具,都是祝汉明留下来的。

    一套真皮沙发,角落里一盆兰花,铝合金推拉门窗很宽大,一拉开就可以看到背后的一片桂树、黄葛树、马尾松混杂的林子。

    原本在对面的墙上还挂着一副“难得糊涂”的卷轴,不过祝汉明走了之后没带走的这幅卷轴被沙正阳让人收了起来,他不太喜欢这句话,起码不符合他这个年代的人的心境。

    按照省里的规划草案,全省将首批建设三个大型蔬菜生产基地的试点。

    如无意外,汉都和嘉州都会要安排一个,这两座城市的体量和城市人口都不是省内其他城市所能比拟的,所以谁也别想和它们这两座城市争,全省剩下来的地市要争的就是最后一个名额。

    试点不重要,关键在于如果试点获得认可,接下来部里和省里都会拨出专项资金来支持这个由点到面的试点扩大区域建设,那对于整个真阳的农业生产会是一个突破性的发展支持,也将带动整个真阳农业体系的发展。

    “县长,从我内心来说,我当然希望这个试点要由我们来争取到,但是这归根结底还是要看我们党委政府的决心和我们自身的条件。”

    方东升顿了一下,显然也是心里没太大把握。

    “说实话,论基本条件,我们真阳不比任何一个地方差,关键在于我们县委县府愿意不愿意不惜一切代价来争取这个机会,县长你都看到了配套资金要由县里来出,而且试点之后的规模推广,动辄数百公顷土地,怎么来打造,都涉及到大量资金投入,我估计县里弄不好就得要投入上千万。”

    沙正阳也吸了一口凉气,他对农业不是很熟悉,但作为县长,他很清楚现在真阳的财力。

    投入千万来打造一个蔬菜生产基地,袁成功会答应么?

    光是建设就要投入这么多,关键在于你这还不知道投入这么大之后冒这个蔬菜生产基地建成之后究竟能不能像规划中那样很顺畅的运营起来,如果效果不佳,这一千多万打了水漂,恐怕就真的要起风波了。

    从方东升的目光中他也能看出对方内心的担忧。

    袁成功一直不待见农业这一块,觉得投入大产出小,最关键的是对GDP拉动不大,所以他更热衷于发展工业,也不遗余力的对县经开区投入,也才有沙正阳提出要进一步大力发展经开区的建议表示支持。

    如果自己现在要提出在这个蔬菜生产基地投入巨资,只怕袁成功就要怀疑自己是不是想要改弦易辙了。

    沙正阳不想初来乍到就和袁成功关系搞僵,当然并不是惧怕对方,纵然对方在县里说一不二,但是子不是祝汉明,袁成功再怎么跋扈也要考虑自己背后的林春鸣,这一点顾忌会让他收敛不少,忍耐度也要高不少。

    只要自己不触碰他的底线,在一些游走于边沿的事情上,沙正阳觉得对方或许还是愿意妥协的。

    不过这个前提是最好能够先让他在某一些方面拿出让对方感到满意和愉悦的东西来,在此基础之上,再来谈其他,或许效果会好得多。

    “这样,老方,这事儿事不宜迟,但是你也知道我们县里的情形,我原则上支持这个蔬菜基地落户我们真阳,近期我会花两天调研经开区,然后我到西片北片走一遍,你和我一道,顺带也就考察摸底合适地点,这边我也会和袁书记汇报,要争取,但估计也不是短时间内就能拿得下来,所以我们也还有时间和机会。”

    沙正阳下了决心,语气也格外坚定:“这是我们真阳两条腿走路的一个机会,这样一个蔬菜基地的建立能够极大的带动广大农民增收致富,尤其是有农业部和省农业厅的专家来驻点包片指导,那我们的信心就更足了。”

    “县长,可别怪我没提醒你啊,试点好搞,花不了太多钱,县政府这边也能先运作起来,但是推广建成大型蔬菜基地就没那么简单了,这涉及到上千万资金的配套投入,我那个熟人说了,这是硬杠子条款,没有条件可谈,否则部里和省里不会支持。”

    方东升还是有些不放心,专门提醒对方。二三十万的开支,沙正阳能做主,而且袁成功也不会为难,但是后续的数百万甚至上千万的投入,那必须要过常委会,要过袁成功那一关。

    “嗯,待会儿老夏来了,我相信他肯定会支持。”沙正阳点头。

    “不是,我的意思是你可能需要和袁书记说好。”方东升直接挑明,“我怕袁书记没兴趣。”

    “我知道,袁书记这边我来处理,前期先搞起来再说,老方和省里部里联系你就多操心了,该花的钱得花,需要我出面的,我随传随到。”

    七个副县长加一个县长助理,沙正阳虽然觉得有些多了,但是她也不可能去破坏这种格局,那就只有把这些人用好用足。

    再说了,这些人能在千军万马中脱颖而出,都是人精中的人精,无论干哪一套,都能迅速上手,干出个花样来。

    半个小时后,夏克俭到了,紧接着梁纲和许红菱也到了。

    方东升又把情况向几个人作了介绍,夏克俭果然兴致高昂,直呼只是真阳难得的机遇,务必要抓住,这对于西片北片的农业发展会带来前所未有的助推作用。

    几个人一商议,就明确了由方东升来具体抓前期的准备申报工作,许红菱来协助,县里要保证前期的申报经费。

    几个人一折腾就折腾到了晚上九点过,这才收工。

    沙正阳回到“家”中,也有些疲倦。

    到一个陌生环境,总是会不自觉有一种紧张感,这需要一段时间来适应。

    沙正阳自认为自己是适应比较快的了,但由于手边没有秘书,辛礼义现在还不能把他当做县府办主任来用,而梁纲显然不可能是接任者,所以当务之急要马上解决这两桩事儿。

    *****

    “侯部长,请坐。”沙正阳站起身来,招呼这个个头不高,有些瘦小的男子入座。

    清癯的面容,有些冷峻的眼神,沙正阳觉得怎么宛州这边的组织部长似乎都有些相似,这家伙和叶和泰的动作前气势都有些接近,难道都是受叶和泰的影响?

    “沙县长,袁书记和周书记都和我交代了,老辛不再兼任县政府办主任,需要尽快选定一名人选,实际上部里边之前就已经有了几个备选人选,但因为祝县长要走,所以这事儿迟迟未定下来,……”

    侯为贵也是当兵出身,这个年代县处级干部中不少都是转业干部出身,在部队这座大熔炉里经过锤炼之后,到地方上一样也扛起重任。

    “嗯,侯部长,老辛管那一摊子也离不得人,所以县府办主任这个人选要尽快敲定,我初来乍到,对县里情况不是很了解,所以也想请侯部长介绍一下情况。”沙正阳点头。

    侯为贵点了点头,给旁边的副部长瞿永和交代了一句。

    瞿永和拿出一份名单和相关资料递到了沙正阳面前,沙正阳接过之后粗略的浏览了一遍,四个备选。

    一个都不认识,甚至连名字都从未听说过。

    可以说对于沙正阳来说,选谁都是一样,都只能听别人介绍。

    沙正阳当然不愿意当睁眼瞎,人选名字记下,看一看简介,再听听组织部门的介绍,心里有一个大概,然后再来考虑通过一些其他渠道来了解情况了。

    侯为贵和瞿永和显然也是清楚这一点,并没有多少客套,介绍了几个人选的情况。

    两名乡镇的党委I书记,一名局行的一把手,还有一个是县委办副主任、县委政研室主任。

    如果说从天然的亲近感来说,县委办副主任、县委政研室主任柳彦无疑是最合适的,但是沙正阳虽然一直挂着市委政研室副主任,但实际上和各区县政研室的接触甚少,甚至他都对这个柳彦没有多少印象。

    也就是看到名字之后,然后又看了对方背后的职务头衔,才算是勉强有点儿印象。

    官陂镇党委I书记楚天澜,旧营镇党委I书记霍丛峰,县交通局局长白振堂。

    看得出来,县委组织部推荐出来的人选都是相当具有实力的,两个镇的党高官加上交通局长,这无疑都很有竞争力。

    看了看柳彦后半的性别,再看看年龄,沙正阳忍不住皱眉:“老侯,柳彦是女的,才三十三岁?”

    侯为贵脸色没有多少变化,倒是瞿永和脸上有些精彩,才三十三岁,喂,您也才二十六岁好不好?

    “沙县长,柳彦的确比较年轻,她原来是县团高官,后来到旧营镇担任镇长,93年调回县委办担任副主任兼县委政研室主任,她也是汉川大学毕业的,应该还是沙县长您的校友才对。”瞿永和忍不住介绍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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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看来文凭很硬,经历也很丰富啊。”沙正阳不置可否的点评了一句。

    柳彦是排在第一位的,这也代表了县委组织部的意见,不过沙正阳内心不太愿意用这一位女性干部当县府办主任。

    根据他这一天的观察,县委县政府机关大院里的女性干部比例不算高,但是颜值却都很高,给他的感觉,这些女干部的颜值比宛州市委大院内更高。

    这不能说明什么,但是却也让他有些谨慎。

    所以直觉告诉他,只怕这位柳彦柳主任的颜值也不低,而且这么年轻,这要当了县府办主任,难免瓜田李下。

    自己初来乍到,还是小心一些好。

    侯为贵和瞿永和交换了一下眼色,微微皱眉,看来这位沙县长似乎对柳彦的印象不太好。

    这可有些麻烦了。

    组织部里边确定的县府办人选就是柳彦,其他几位从某种意义上来说,都是陪注的。

    但这一次袁书记的意见是要征求沙正阳的意见,也给县委组织部出了一道难题,他们就担心在这个人选上出问题,没想到不幸而言中。

    “沙县长,柳彦在大学里就是团委干部,85年大学毕业后,先分到了县政府办工作,86年入党,88年开始先后担任县青联副主席、团县委副书记、团县高官,91年担任旧营镇镇长,是当时我们真阳县最年轻的乡镇长,也是唯一的女乡镇长,93年底调回县委办担任副主任兼县委政研室主任,履历算得上是比较丰富了。”

    瞿永和的介绍让沙正阳也有些恍惚。

    这个干部的经历从某种意义上来说和自己也有些相似,工作一年后入党,也是先在县府办工作,只不过在后续的路径上分道了,自己下了基层,对方走了团委这条路。

    应该说对方的仕途也相当顺畅了,二十七八岁就是正科级干部了,而且这才三十三岁,如果担任县府办主任,那也和副县级干部也就一线之隔了。

    当然和自己没法比,不过一个女性干部能这么牛,也相当厉害了。

    “嗯,我知道了,介绍一下其他三位同志的情况吧。”沙正阳点点头。

    瞿永和看了一眼侯为贵,侯为贵脸上也掠过一抹无奈。

    这一位显然不太认同部里边推荐的这个人选,原因理由侯为贵大略也能猜测出一二来。

    只是当初知道祝汉明要走,谁曾知道会来这个沙正阳,这么年轻,还未婚,的确有点儿不太合适。

    其实要真说也没什么,女的又怎么了,人家也比你大六七岁,人家都不在意,你还在那里踌躇,从另一角度来说,那也是你自己不自信。

    当然这些话也只能在肚子里腹诽了。

    瞿永和打起精神又把另外三位干部的情况介绍了一下,沙正阳倒是听得很认真,还专门问了一些问题。

    白振堂年龄有些偏大了,都四十六了,楚天澜和霍丛峰都不错,一个四十一,一个刚四十,正值壮年,而且履历都很丰富,既有在县直机关单位工作的经历,也有长时间在基层乡镇打磨的故事。

    对这类干部沙正阳前世中就比较偏爱,他认为这类干部对基层工作很了解,擅长群众工作,随着经济发展,县处级干部中能扛重担的往往就是这一类干部。

    按照沙正阳的观点,高官干部最好都应该有过县高官县长的经历,最不济也应该在地市一级担任过一定时间的党政主官,而地市级的党政主官则应当在区县一级领导岗位上有相当的工作经历,县处级干部也应当在乡镇领导班子中干过,这样的干部才能更接地气。

    这个观点可能略显偏激,但是沙正阳却觉得这能在很大程度上使得省市两级的文件政策精神能够真正接地气,不至于出现全是浮在表面难以在实际中操作的情况。

    送走了侯卫国和瞿永和二人,沙正阳拿起这份名单又仔细琢磨了一阵。

    楚天澜和霍丛峰他都不认识,也不了解,光凭组织部的介绍他也没法做出决断,最好能够找到一个自己信赖且了解真阳情况的人来帮自己参考一番。

    问题是自己也只来了宛州两年,比较熟悉了解的干部基本上都在市里边,无论是曲晓伟还是奚重山亦或是贝一河,恐怕都对真阳县这边的干部不太了解,谁能和真阳这边牵挂上一点儿线?

    ********

    放下电话,霍丛峰舒了一口气。

    峰回路转,柳暗花明。

    谁也没想到沙正阳竟然不太认可组织部的推荐,这可是一件新鲜事儿,但却是一个机会。

    一个月前霍丛峰就知道了这个名单,自己名列其上,还有楚天澜和白玉堂,当然也还有柳彦。

    他和柳彦关系其实不错,这女人也的确有些能力。

    柳彦91年底到旧营担任镇长,而自己是92年7月从熊岭乡党委I书记调任旧营镇党委I书记,二人共事了一段时间,工作中相处也还算融洽,只不过没想到这一次却会在竞争这个县府办主任位置上成为对手。

    之前霍丛峰并没有抱多少希望,因为谁都知道部里边基本上确定了柳彦作为县府办主任人选,自己和楚天澜都并没有成为组织部的确定人选。

    但现在局势却发生了变化。

    据说这位沙县长比较欣赏在乡镇工作经历丰富的干部,这基本上可以把白玉堂排除了。

    柳彦在乡镇工作时间也不长,但楚天澜却是一个劲敌。

    自己在乡镇中工作了十六年,楚天澜也差不多。

    问题是现在谁也捉摸不透这位新来的沙县长究竟是一个什么样的性格喜好,县里边的人对他都不了解,他现在甚至连秘书都没有。

    看来还得从市里边想想办法,市委办,市委政研室,市经开区,这三个单位是这位沙县长呆过的地方,或许能在这边找出一些蛛丝马迹来。

    就在霍丛峰冥思苦想的时候,楚天澜也一样在考虑。

    霍丛峰能收到消息,楚天澜自然也不会落后。

    他面临的问题和霍丛峰一样,都是对这个突然空降而来的县长一无所知,可现在县府办主任人选敲定迫在眉睫,也许就是两三天之内,长也不过一个星期,时间不等人。

    ********

    秘书问题一样困扰着沙正阳。

    相较于县府办主任,秘书人选显然要简单得多。

    但再简单,这也是自己身边人,尤其是最重要的人,这甚至会关系到自己的一些个人隐私,所以沙正阳也希望能够选一个各方面都符合自己要求的人。

    县府办里年轻人不多,大部分都是三十岁以上的,和沙正阳年龄相仿的有两个,但是沙正阳粗略的了解了一下,认为不太合适。

    那就只有从外边选人了。

    “老葛,县经开区那边的规划要尽快拿出来,国土局和建委你要盯着,老丁和我谈过了,刻不容缓,要想和市经开区竞争,我们的规划和建设都要有大的创新变革,不能在现有小格局下小打小闹,这一点我也和袁书记交换了意见,他赞同我的看法。”

    沙正阳背着手缓步走入食堂里,紧跟在他身边的是一名矮壮汉子,短发平头,额际有些油光发亮,一件短袖梦特娇T恤勒在身上,看上去总是觉得不那么得劲儿。

    “沙县长,这恐怕需要一些时间啊。”

    平头男一张口说话露出一口白牙,黝黑的面膛看上去格外朴实憨厚,他就是沙正阳觉得最奇葩的县长助理兼县建委主任葛铁柱。

    “原来经开区那边的规划早已经确定了,但是在建设进度上不尽人意,当然这里边有很多具体问题,主要还是一些建筑企业质量和进度都跟不上,为此经开区的意见很大,建委这边也很为难。”

    “那你估计要多长时间才能把新的规划拿出来?我告诉你,我要的是按照新的构想拿出来的新规划,你少拿那些随便涂抹修饰一下的玩意儿来糊弄我,我不懂规划,不代表我找不到看得懂的人来帮我看。”

    沙正阳的话语里没有多少客气,态度也很坚决。

    平头男心中一凛。

    谁都知道自己是袁书记的人,这一位新来的县长可有点儿给自己下马威的味道,难道真的要准备拿自己来开刀祭旗?

    葛铁柱当然知道沙正阳的来头不小,但是俗话说,强龙难压地头蛇,袁书记还在真阳,沙正阳才来几天,就敢打翻天印?他沙正阳恐怕没有这个胆子吧?

    再说了这样闹僵了,他还想不想开展工作了?

    但想是这样想,葛铁柱却不敢去冒这个险,好歹人家是县长,自己这个县长助理要想和正主儿正面掰手腕,那就有点儿不识时务了。

    “沙县长,那哪儿能呢?”葛铁柱憨厚老实的脸上露出一抹苦笑,显得很委屈,“县建委肯定会按照您的要求来进行重新规划,只是您也知道,现有建成的区域要保留,同时还要尽可能的与新构想形成协同一致,另外也还要考虑未来丁书记所提到的城发司的运作能力,所以肯定需要精心规划,……”



    憨厚老实的模样的确能迷惑很多人,但对于沙正阳来说,却没有多大的作用。

    他只看结果。

    作为建委主任出身的葛铁柱,现在甚至还兼着县建委主任,连这点儿事情都还要给自己在这里磨磨唧唧的说苦道难,那只能说明袁成功选的这个县长助理就是一个纯粹的窝囊废。

    但袁成功会选一个窝囊废当县长助理么?而且这个县长助理甚至比好几个副县长分管的工作都还重要,那袁成功不是瞎子就是傻子了。

    很显然是这位葛助理还没有弄明白自己的身份,还以为他可以仗着袁成功的看重来挤兑自己,那只能说他昏了头,忘乎所以了。

    “好了,老葛,这些情况你还是回建委去好好交待给建委那帮人吧,我只要下个星期看到新的规划图出来。”沙正阳平淡而利索的结束了谈话,“我相信你应该可以给我一个满意的结果,是不是,老葛?”

    注意到沙正阳目光里平静中蕴藏着的力量,葛铁柱意识到自己小觑眼前这个娃娃县长了。

    自己不该来捋虎须,走眼了。

    自己该等一等,也许还有别的人来做这种蠢事,可自己怎么就忍不住先来了?

    是因为之前他言语中流露出来的那种骄人气势刺激到了自己,还是别的其他什么?

    葛铁柱有些惶然,不过迅疾就稳住了心神。

    “沙县长,我马上去安排,尽最大努力按照您的要求把工作做好。”葛铁柱脸上重新浮起笑容。

    “那就好,我最喜欢工作效率高的干部,建委工作很重要,尤其是在城市化进程加快这个过程中,起作用会越来越重要,老葛,你要把工作抓落实啊。”沙正阳不咸不淡的鼓励了对方一句。

    葛铁柱的背影终于消失在了食堂门外,沙正阳没有理睬对方,径直入内。

    食堂里人声鼎沸,起码有五六十人,分成了十来个小群体,各自兴高采烈的一边吃饭一边讨论着一天的工作。

    伙食好,又有补贴,县委县府机关内的单身汉或者中午不开火的家庭,都愿意来这里吃饭。

    沙正阳一边和周围的干部们点头示意,一边偶尔和稍微熟悉一些的干部说两句打个招呼,然后才到窗口边上,厨师张胖子早就把准备好的两荤一素递了出来,“沙县长,您的。”

    五毛餐券递进去,沙正阳接过托盘,随意看了一眼四周,却意外的看到了一个人。

    对方似乎也在这一瞬间看到了他,讶然的张大嘴巴,有些不敢相信。

    沙正阳确定了一下自己没看错,这才微微一笑的向那一桌旁边的空桌走了过去。

    事实上整个食堂里都有一个约定俗成的规矩,那就是靠着窗户那两三张桌子是县领导的。

    虽然县领导在食堂里吃饭的时候并不多,他们都有家庭,哪怕食堂伙食味道和分量都很好,但是也不及家里吃得更香,当然也有时间来不及或者特殊情况下,县领导也会在这里吃一顿,但这种情况不多。

    真正能坚持在食堂里长期用餐的,估计除了沙正阳之外,也就只有副县长齐国志和县委副书记兼纪委I书记岳德斌了。

    齐国志是因为老婆是县一中的教师,平时中午都在县一中食堂里和女儿一块儿吃,而县一中在城南,和县委县府大院一南一北遥遥相对,骑自行车都得要十来分钟,而且学校食堂的味道大家都知道,所以齐国志干脆中午晚上都在食堂吃,只有早饭在家吃。

    至于岳德斌,他的情况和沙正阳差不多,他是市纪委下派干部,来真阳四年了,但岳德斌本来也是真阳人,而且也是从真阳出去的干部。

    他原来在真阳县检察院工作,后来调到市检察院,88年从市检察院调到市纪委,91年下派到真阳担任县委常委、纪委I书记,93年初升任县委副书记兼纪委I书记。

    沙正阳进食堂的时候已经有些晚了,岳德斌和齐国志都已经吃完走了,沙正阳知道县里的规矩,但他并没有“遵守”,而是直接坐到了中间。

    卿箬笠也没想到会在这里遇上沙正阳。

    她已经有些时间没见到沙正阳了。

    她是来她两个同学这里,顺带就来一起吃饭了。

    这两个高中同学,都是蓝光厂子弟,考得很好,一个考上了嘉州大学,毕业分配回来分到了县委宣传部,还有一个考上了东北财大,毕业后回来分配在了县财政局。

    宣传部自然在县委县府大院里,县财政局紧挨着县委县府大院,是一个独家小院,三层楼的楼房,不过没食堂,所以都还是一样享受着县委县府大院的待遇。

    子弟校出来的情况就是那样,成绩两极分化,好的能考上重点大学,差的连中专都考不上,卿箬笠的这两个同学都属于学霸类型,而她呢,则属于少有的中不溜,只考上了一个汉东师范学院。

    看见沙正阳大模大样的走到了自己的邻桌,坐了下来,自己两个同学却像是被掐住了脖子的兔子,缩了起来,垂着头,只顾埋头吃饭,卿箬笠也很奇怪。

    她对沙正阳的情况还是有些了解的。

    那一次救了自己之后,一个月后她单独请了沙正阳一顿饭。

    沙正阳按时赴约了,吃得很愉快,沙正阳希望她可以经常联系他,但是卿箬笠却很理性的表示了克制。

    她知道沙正阳当了宛州市经开区的管委会副主任,后来工作一直很忙碌,她甚至也打过一次电话到经开区的办公室里询问,但对方说沙正阳去了上海,不知道什么时候回来,让她打手机。

    可是沙正阳作为宛州经开区的副主任来真阳县政府吃食堂,这是一个什么状况?而且好像他还在这里很熟悉,但为什么自己这两个同学却缩着头呢?

    能和沙正阳打招呼的基本上都是沙正阳认识的,或者是自认为有一定头脸的角色,像卿箬笠这两个同学也不过是才工作一年多的小年轻,哪里有资格去沙正阳面前搭话?

    “小卿,怎么有空来我们真阳县政府食堂里吃饭啊?”沙正阳一边好整以暇的拈着菜,吃着饭,一边微笑着问道。

    声音不大,刚好够这两桌人听得到。

    “啊?沙主任,我是到我两个同学这里来,所以中午她们带我来这里尝一尝,县政府食堂的味道特别好。”卿箬笠迷迷糊糊的回答道。

    她对沙正阳嘴里所说的“我们真阳县政府食堂”很是不理解,难道沙正阳调到真阳县里来了,副县长,还是副书记?这不是被贬了?

    “是么?看样子我们真阳县政府食堂声名远扬啊,好事儿,好事儿,留得住人嘛。”沙正阳笑了起来。

    他本来想要直接端起饭碗过去的,但是看到对方一桌是三个年轻女孩子,掂量了一下不太方便,虽说这是众目睽睽之下,但是却容易给其他干部一些不太好的联想,也就只能隔着桌子说话了。

    “沙主任,你调到真阳来了?”卿箬笠按捺不住内心的好奇,停住手上的筷子,瞪着一双美目问道。

    “嗯,发配了。”沙正阳逗乐着对方,“是不是为我感到惋惜?”

    “呃,不是,这个,天将降大任于斯人也,必先苦其心志,劳其筋骨,……”卿箬笠有些凌乱,不知道该如何回答,只能胡乱的信口安慰。

    旁边她的同学实在忍不住了,用胳膊肘靠了她一下,“箬笠,别瞎说,他是新来我们真阳当县长的,……”

    卿箬笠这才惊得一捂嘴,“他是县长?他当县长了?”

    半个小时后,卿箬笠已经坐在了沙正阳的办公室里了,当然还有她的两位同学陪着。

    看见沙正阳亲自给她们泡茶,几个女孩都慌了起来,忙着要自己来,沙正阳制止了她们的行为。

    “坐下,坐下,你们来我这里就是客人,虽然两天前我也算客人,但现在我得算主人了,箬笠是我来宛州时认识的第一个朋友,也是我古诗词喜好者的同道,今天有这么巧遇缘了,在政府食堂都能碰上,难得。”

    沙正阳心情很舒畅,不仅仅是因为面前有了三位美女可以养眼,更因为居然可以在这里遇到卿箬笠。

    沙正阳觉得自己之前的判断是正确的,除开卿箬笠,眼前这两位青春靓丽的女孩子的颜值都不差,按照宛州和真阳这边的说法,都是在八十分以上的标准,虽然不及卿箬笠那么出众,但是也都算得上甜美可人了。

    宣传部这位女孩子叫孟桐,很活泼,嘉州大学哲学系毕业的,一张圆脸,很有亲和力,个头不高,也就是一米六左右,但身材很火爆,一件白色紧身T恤把身体勒得紧紧的,淡蓝色的文胸都能透过白色体恤透出一抹色泽出来。

    另外一个女孩叫张佳音,声音很好听,如黄鹂鸟一般,但是话不多,看得出来是一个学霸类的女孩子,鼻梁上的眼镜度数不低。

    在两个同学面前,卿箬笠反而显得有些腼腆,话语也不多,倒是那个叫孟桐的女孩子很活跃,不断的寻找着话题。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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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女孩子们的小心思在沙正阳眼中一览无余。

    或许卿箬笠还有些迷糊不太清楚,或许那位叫张佳音的女孩子还保持着一些矜持,而那位叫孟桐的女孩子就没有太多掩饰自己的热情和欢悦了。

    “沙县长,我们早就听说过你的大名了,去年年底部里边要求我们加大宣传县经开区的工作成就,我们还专门到县经开区去采访和收集素材,可是汽车一过复兴大道东西段道口,就感觉截然两样,市经开区那边和我们这边的差距太大了,……”

    “没那么夸张吧。”沙正阳笑着应道。

    “真的,不仅仅是道路基础设施建设这些东西,更在于人家市经开区从内到外透露出来的那股子精气神,那股气势。”

    这个叫孟桐的女孩显然有点儿喧宾夺主的感觉,不知不觉间就夺走了卿箬笠的话语权,而且也很会寻找和选择沙正阳感兴趣的话题。

    “哦,你怎么看出来的?”沙正阳其实并不反感这种本身就挺漂亮养眼的女孩子挑起这类言之有物的话题,这能有利于他迅速观察了解县里每个部门的工作情况。

    “嗯,除了表面上的那些标语,更重要的是能看到市经开区工地上的那种蓬勃气势,来往的车流,日夜轰鸣的混凝土搅拌机和塔吊,如果再对比建成区域如园林般的绿化,真的很让人触动,我特别喜欢雀巢工业园的那种风格,外资企业在工作环境上的要求是不是真的都这么高呢,……”

    这个女孩子的话让沙正阳颇为吃惊。

    他开始还以为这个女孩子是为了迎合讨好自己,才故意说一些自己之前在市经开区的“丰功伟绩”,但现在看来不是。

    这个女孩子显然是去认真观察了解过市经开区的,而且还有比较深刻的见解认识,不是那种肤浅的看法。

    当然,女孩子肯定也是花了一些心思的,选择到了迎合自己胃口的内容,这不令人反感,反而还会让人感到心情愉悦。

    “小孟,没想到你还能有这么细致入微的观察力啊,你们江部长该给你嘉奖表扬。”沙正阳没有吝啬自己的夸赞,“县经开区和市经开区的确还有些差距,但是我想这种差距不是不可克服弥合的,下一步我们的工作就是要追赶上对方,甚至要超越他们。”

    “沙县长,这个难度可不小,我觉得我们和市经开区的差距还是比较大的,而且财力也没法和市里比。”孟桐耸了耸有些可爱的小鼻子,丝毫不怯场。

    “肯定有难度,但是越是有难度,我们才越是要迎难而上,至于说财力,市里是蛇大窟窿大,其实并没有给市经开区多少财政支持,市经开区还是靠自己四处融资,而这一点,县里其实也可以做到。”沙正阳笑着解释道。

    “市经开区是通过市建发司这个平台来融资的,融资抵押物就是土地,县里其实也一样可以。”一副知性女孩模样的张佳音终于插话了。

    看了一眼眼镜女孩,沙正阳点点头:“这种融资平台的确对发展很重要,但这只是一方面,一个经开区的建设发展涉及到诸多方面,不单单是一个融资平台就能解决好的。”

    “但雄厚的财力是支撑起发展的基础。”眼镜女孩坚持自己的观点,“真阳经开区本身就落后于市经开区了,而且在名气上也大不如对方,不把基础设施建设做好,怎么和人家竞争?”

    没想到这个学霸妹还挺有个性呢,也不知道是故作姿态还是真的有股子学霸风骨?

    让沙正阳觉得有意思的是似乎这两位女孩和卿箬笠好像都有些不一样呢。

    卿箬笠似乎是从未在自己面前提起过诸如经济发展、城市建设这一类的话题,而怎么这两位同学却一来都切入了“主题”?

    难道这就是学霸和学渣的区别所在?以至于在毕业踏入社会之后,也一样截然不同。

    卿箬笠也发现了这一点,自己竟然被和对方的话题中排除在外了,说好的畅谈纳兰容若、辛弃疾和李清照呢?

    怎么就演变成了探讨国家大政地方发展的研讨会?

    这让卿箬笠也是相当的郁闷,但是面对兴致勃勃的两个同学,她又不好表明。

    好在这种时间也不长,沙正阳也不可能和两个或许别有所图的女孩子在这方面有过多的讨论。

    可不得不说,这两个女孩子都还是给他留下了很深的印象。

    ******

    “你是说你那个同学和沙县长很熟悉?”一只手抚摸着下颌,一只手插在腰上,略显肥壮的腰部足以证明这个男人的年龄已经不小了,抿了抿嘴,男人叹了一口气:“二妮,你说如果让你表哥去争取给沙县长当秘书,有没有希望?”

    张佳音吃了一惊,扶了扶鼻梁上的眼镜,想了想:“舅舅,文森哥好像比沙县长还大一点儿吧?”

    “嗯,我看过沙县长的简历,你表哥的确要大一岁,我也问过县府办的熟人,沙县长提的秘书要求的确也是原则上要求不大于二十六岁,但是这也是原则上,也就意味着特别优秀的可以适当放宽条件。”

    来回踱着步,中年男子细细斟酌着,似乎在掂量着这里边的可能性有多大,还需要动用哪些资源。

    “你表哥是西南政法学院毕业的,也算是重点大学,各方面条件都不错,就是个子矮了一点儿,但这也正好可以衬托领导高大嘛。”

    “舅舅,你这也是一厢情愿吧,还有表哥也不一定愿意去给县长当秘书。”张佳音也是无奈,也不知道舅舅是从哪里得知了今天中午食堂里的事情,舅舅下午就把电话打到单位上,让她今晚必要过来,结果就是说这事儿。

    “由不得他!”中年男子声音一下子就高了几度,“当年考大学我就让他考汉川大学或者嘉州大学,他非要去考政法学院,现在分到司法局有啥前途?还想辞职去当律师,我打断他的腿!”

    张佳音不敢搭腔了,当年表哥报大学志愿的时候,自己也是给了鼓励的,没少被舅舅舅妈抱怨,现在舅舅不满意表哥现在分到司法局,而表哥也有意想要跳出去当律师,所以舅舅更是恼火。

    见外甥女不吱声了,谭克修这才气哼哼的道:“二妮,你看找你那位同学说一说,看看有没有可能把你表哥推荐给沙县长。”

    “舅舅,这恐怕不合适吧?县长选秘书不是都是有组织程序么?”张佳音吃了一惊。

    “哼,我吃的盐比你吃的饭还多,我还不知道这里边的门道?”谭克修轻轻哼了一声:“按常理是该县府办里来选,但是县府办现在里边没合适的,而且沙县长是才从外边儿来的,没带秘书过来,肯定也就是要从县里边来选,现在县府办没合适的,肯定要扩大范围,你表哥当然可以进入视线,现在关键就是看沙县长自己的意思。”

    谭克修从蓝光厂调出来之后就一直在县里,从县计经委到县安监局,最后到县政协来混吃等死,仕途上一辈子也没能奔上一个正科级,直到到了县政协才算是解决了正科。

    儿子没按照他的意愿选志愿,回来之后也没分配好,进了县司法局,这让一直心里堵得慌,这一次听得这个消息,如何让他不动心?

    “可舅舅,我和我那个同学关系也只是过得去,像这种事情恐怕她也不一定会帮忙。”

    张佳音有些犹豫,她没想到舅舅给她出了这样一个难题。

    事实上从沙正阳办公室离开之后,她和孟桐都问过了卿箬笠和沙正阳究竟是什么关系,尤其是孟桐,那份炽热的心思,连张佳音都有些看不过意。

    卿箬笠也只简单的介绍了她是无意间和沙正阳认识的,而且当时沙正阳甚至还没有到来宛州,但是却没有具体说认识经过以及后来的发展,孟桐和张佳音也很知趣的没多问。

    谁有这种关系肯定都不会深说。

    孟桐显然有些觉得可惜了,存着想要借卿箬笠这层关系来建立点儿渠道的意思,但却没好意思说出口,张佳音估计只怕要不了两天孟桐就会和卿箬笠热络起来。

    “那没什么,我只问你那位同学和沙县长是什么关系?听说沙县长还没结婚呢。”谭克修越发笃定。

    “不是我说你二妮,你也老大不小了,重点大学毕业,也应该考虑个人问题了,你看你那位同学,人家都知道攀高枝,人往高处走水往低处流,自古使然,当然我不是说你要去干啥,但你找你同学帮忙推荐一下没关系吧?成不成那也是沙县长自个儿决定,你表哥真要不入沙县长的眼,那也是他没运气。”

    面对舅舅的这般要求,张佳音也无从拒绝。

    再说了表哥如果能够给沙县长当秘书,无论如何都不是一件坏事,比在司法局或者出去当律师肯定要有前途得多。

    自己如果能帮表哥这一回,也算是弥补了当年自己支持表哥拂逆了舅舅意图的“过错”了。



    “你是说是那个卿秀才家的姑娘?”楚天澜若有所思的注视着窗外,“他们关系很好,是恋爱关系么?”

    “楚书记,这我问过,可是他们说不像。”站在楚天澜对面的面部轮廓棱角分明男子摇摇头,“倒像是许久没见面的朋友,但看得出来沙县长对卿铁金的姑娘很亲近,应该是以前就很熟悉的样子。”

    “嗯,没想到咱们蓝光厂也还是出人才嘛。”楚天澜嘴角浮起一抹笑容,“老金,卿铁金和你是老乡吧?老家都是沙洲的?哦,现在叫张家港了。”

    “不,我是沙洲人,卿铁金是常熟人,但挨得很近,也算半个老乡吧。”金明谷再度摇头,“他比我要大十岁,原来在子弟校教书的时候教过两年,后来调到县一中去了,不过他老婆还是在厂里。”

    蓝光厂的不少职工原籍都是江浙那边的,像楚天澜就是湖州安吉的,而他的副手官陂镇党委副书记金明谷则是苏州张家港的。

    由于蓝光厂、红梅厂和红星厂这三大厂在真阳县境内已经几十年了,加之八十年代中后期以来企业经营效益不太好,所以从85年以后陆陆续续有不少的企业干部从这三大厂调到宛州市里和真阳县里。

    像楚天澜和金明谷都属于此列,而后许多厂子弟考上大中专院校之后也不愿意回厂里,也分到了市里和县里。

    楚天澜是83年就从厂里调出来了,算是走的比较早的一批,先是到真阳县府办工作,85年开始到棋盘乡担任副乡长,87年到官陂镇担任党委副书记,90年任镇长,92年担任党委I书记。

    “嗯,卿秀才离开厂里有好多年了吧?估计厂里很多人都未必认识了。”楚天澜沉吟了一下,“你帮我去问问,找个机会看看能不能帮忙牵一牵线。”

    “真的有用?”金明谷也很好奇,据说这一次县府办主任人选有些故事出来,新来的县长否决了组织部推荐的人选,原本是陪注的楚天澜和霍丛峰就一下子成了竞争力最强的人选。

    面对这样的机遇,楚天澜当然不愿意放弃,自然也就要动用各种资源来谋一谋了。

    “不好说啊,努力了未必能成,但至少对自己也有个交代了,可不努力肯定不会有戏,这一点确信无疑。”楚天澜淡淡的道:“想必老霍也是如此。”

    “也是,只是现在谁也不知道这位新来的沙县长心思如何,部里边不是说他比较看重欣赏乡镇起家履历丰富的干部么?”金明谷沉吟着道:“你和霍丛峰算是棋逢对手,将遇良才了。”

    “那就八仙过海各显神通吧,看看谁的表现最能入领导的法眼吧,总得要找个机会让我们在领导面前展示展示吧?”楚天澜笑了起来,“谋事在人成事在天,咱们也别那么多纠结了。”

    “嗯,我尽快和卿铁金联系一下,看看是什么情况。”金明谷也义不容辞。

    ********

    沙正阳自然不清楚自己在食堂里的这一番故事也会引来如此大的风吹草动,他还在按照着自己的既定路径行进着。

    实在是他来宛州时间太短,而且无论是在市委办还是市委政研室都呆的时间不多,而市经开区那边又基本上是全数易人,所以很多人都对他不熟悉。

    崭新的桑塔纳缓缓的行驶在复兴大道西延线,也就是所谓的复兴大道西段上。

    路况不错,除了没有辅道和绿化带外,整体情况还可以,但是路上来往车辆并不算多,而且也看得出来,车辆多是从复兴大道东段过来的,也就是说,更多的还是来往于市经开区的车辆。

    沙正阳调研的第一站是县经开区。

    真阳县经济技术开发区管委会就位于复兴大道西延线尽头与国道316连接的自强路交汇处。

    绕行一圈,四辆车组成的车队进入管委会的小院内,县经济技术开发区党工委副书记、主任李开天已经在管委会大门上迎候了。

    对李开天沙正阳不算陌生,虽然县经开区的掌舵者实际上是县委副书记丁希慎,但李开天则是具体操作者。

    “沙县长,丁书记,夏县长,齐县长,欢迎来咱们经开区考察调研。”李开天生得一副眯缝眼,如果不小心,还真以为这人走路都在打瞌睡,不过这个家伙精力却相当充沛,对县经开区的心气一度很高。

    拿李开天他自己的话来说,真阳县经开区是生不逢时遇上了市经开区的强势崛起,各种资源不敌外加领导态度模糊,所以才眼睁睁的看到市经开区一步一步抢占了县经开区的资源和机会,让他扼腕不已。

    “行了,老李,你也别在我面前装了,丁书记和齐县长你比我还熟,但是我对你更熟,这一年多我和你打交道的时间也不少吧?”沙正阳乐呵呵的道。

    在市经开区工作期间,沙正阳没少和李开天打交道。

    这家伙也经常厚着脸皮跑到市经开区这边来打探消息,甚至也想过来挖墙脚,但是在市经开区的严防死守外加市经开区的条件的确要比真阳县经开区的条件好得多,所以他的伎俩基本上没能得逞。

    对李开天的“无耻厚颜”沙正阳却是相当欣赏,搞经济工作,你连这点儿颜面都放不下,那还是干脆回去带孩子算了。

    至于说李开天没能得逞,那也是非战之罪,以县经开区现在的情形,就算是自己去鼓动三寸不烂之舌游说投资者,一样很难成功。

    “沙县长,谁能想到您会来咱们真阳呢?早知如此,您上半年就该放点儿水,让咱们县经开区也接几个项目,也解解渴啊。”李开天满脸失落的苦笑,一般陪着沙正阳往会议室里走。

    “那个凱美食品,我们都差点儿要成功了,最终还是落户到那边去了,就和我们县经开区直线距离只有八百米,我都亲自量过,您说这不是太让人窝心了?”

    凱美食品这个项目沙正阳知道。

    投资额度不大,区区二百二十万元,是一个潮州老板投资。

    这个潮州老板原来在汕头那边经营着一家糕点企业,觉得汕头那边投资环境不是很好,而且市场狭窄,这一次算是进军内陆地区开辟市场,主要以生产,港式糕饼、蛋糕为主,主攻内陆的大中城市市场。

    在市经开区那边这也就是一个不足为道的小case,但是对于久未开张的真阳县经开区来说却是一道甘之如饴的可口佳肴了,但没想到最终还是花落邻家。

    这也让在这个项目上很是花了一番心思的李开天唏嘘长谈了好几天。

    “老李,面包会有的,要不今天我们这一帮子人也不用如此大动干戈的来你们经开区来调研了不是?”

    沙正阳能理解对方心情的不爽,这一眨眼,自己就变成了真阳县长,可几个月前自己还在和他寸土必争寸利必得呢。

    “那可说好了,沙县长,您今天和几位领导都来了,如果不给我们县经开区带来点儿实质性的利好消息,我当面不敢骂您,可背后肯定要戳您脊梁骨的。”李开复大大咧咧的道。

    沙正阳很喜欢这种氛围气氛,有事儿说事儿,还带着这种半开玩笑的话语,能一下子让双方的感情亲近不少。

    这个家伙貌似粗豪不堪,其实一样是一个搞关系的高手。

    “呵呵,尽管骂,利好消息也得要你们自己去争取,你拿不出像样的东西来交票,光知道要政策,要资金,要支持,就算我能忍了你,袁书记也得把你给撸了。”沙正阳乐呵呵的道。

    李开天也是袁成功很看重的人。

    袁成功当县长时,这家伙还是坝头乡的企业办的工作人员,而袁成功也原来在坝头乡当过乡长。

    袁成功把李开天一步走坝头乡的党委副书记直接提拔到了县经开区当主任,好在这家伙也还算是有些能耐,不至于被人骂全靠关系。

    “沙县长,我老李一把年龄了,也干不了几年了,不怕被撸了,就怕日后被人骂在这个位置上耽误了经开区几年,那我日后在县里拿退休工资都觉得惭愧,所以我也才逼不得已的在市经开区那边去劫道挖墙脚,那也是为了工作。”

    把一干人让进会议室坐定,李开天语气里多了几分真诚,少了几分混不吝。

    “沙县长,不瞒您说,您如果不来我们这里调研,我也打算要找上门来了,您在市经开区里大开大合,纵横捭阖,把市经开区干得风车斗转,也害苦了我们这边,现在您到真阳来当县长了,如果咱们县经开区还搞不起来,我觉得您和我都愧对这一方水土和老百姓。”

    这几句话一出来,整个会议室里都有些安静。

    丁希慎、夏克俭和齐国志都有些微微变色。

    这话有些重了,出格了,李开天貌似不知轻重,混不吝,但绝不可能不明白这话的分量,但是他还是说了。

    沙正阳心中轻笑,这是袁成功在用这个家伙来将自己一军啊。



    “说得好啊,老李。”沙正阳环视了一眼四周已经落座的经开区中层班子干部,点点头,“愧对一方百姓,嗯,如果我们在座的众人辜负了这个最好的时代,耽误了发展的战略期,那我们这就真的是真阳的罪人。”

    沙正阳这几句话一出来,一样让整个会议室里为之一肃。

    “可能大家都这几年和以前不一样了,如果说92年以前大家都还在摸着石头过河,还有些懵懵懂懂的话,那么十四大之后,大家就应该明白了,贫穷不是社会主义,解决广大百姓日益增长的物质文化需求是我们中国共产党义不容辞的责任和最迫切的任务,只要是有利于广大人民群众增收致富的,有利于发展社会主义市场经济的,有利于增强社会主义国力的,我们都要大胆的去尝试,去突破,去求进!”

    虽然是大话套话,但是这种时候必须要讲几句,这样才能先把下边人的心气凝聚过来。

    “那具体到我们真阳县来,我们该怎么做?我们又要怎么做才能又快又好的把经济搞起来,让老百姓腰包更快的鼓起来?”沙正阳自我设问,自我回答:“双轮驱动,有所侧重,毫不动摇全力以赴的发展以经开区为载体的工业经济是,真阳县当前发展的第一要务!”

    无论是丁希慎还是齐国志,亦或是李开天,心中都是一松。

    沙正阳和袁成功在经济领域上的一些细微分歧已经隐隐显现出来了,袁成功作为县委I书记固然一言九鼎,若是换一个新来县长也就罢了,但是沙正阳却不一样,他背后是市高官林春鸣还在其次,关键在于他在市经开区打出的这一片天地实在耀眼了,以至于连袁成功都不得不退避三舍,在研究经济工作时要尊重其几分。

    如果沙正阳强项的表示要如何如何,与袁成功唱反调,其后果真的还不可预料,他沙正阳固然讨不了好,但是袁成功一样也会被耽搁,这是最典型的两败俱伤。

    这一点无论是县委县府内部,还是下边人都是最不愿意见到的。

    哪怕是最不满意袁成功的夏克俭和方东升也一样不愿意见到这种局面。

    现在沙正阳表明了态度,在这一基本方略上和袁成功保持一致,也足以让大家放心了。

    当然大家都明白,这不是说沙正阳就亦步亦趋了。

    沙正阳一来真阳就表明了态度,树起了自己的旗帜,坚定不移的发展工业经济没错,他也擅长,但是他一样有自己的观点韬略,一样要有自己的新套路,这才是他沙正阳。

    “再具体一点到我们的经开区,该怎么做?”沙正阳继续道:“一墙之隔的市经开区干得如火如荼,我们县经开区冷锅冷灶,好在我们的干部如坐针毡,这一点我心里略感安慰,如果我们的干部也都安之若素,觉得理所当然,那我就真的觉得出大问题了。”

    目光在一干埋头做着记录的经开区干部们身上扫了一圈,沙正阳最终还是把目光落在了李开天身上。

    “老李,我们都不是熟人,甚至我们都对县经开区的情况很了解,今天来,我们也不再搞什么调研摸底,老丁、老夏和老齐他们都早就摸过底了,我也一样不陌生,咱们就不玩虚的了,直接说实在的干货!”沙正阳沉声道。

    “我给你三分钟时间介绍经开区现状,不要超时,我只听三分钟,然后你说你认为现在经开区存在的问题,以及你认为现在县里可以做到的,也切实可行的解决方略。”

    没有给李开天多少解释或者埋怨的余地,沙正阳一锤定音。

    “这一点你可以自由发挥,想说多久说多久,大家也都可以参与进来补充,问题和解决问题的办法,记住,各抒己见,不要人云亦云,老李说完,其他人都可以提问题讲办法,最终我们来形成下一步可以落实的计划,怎么样?!”

    丁希慎、夏克俭以及齐国志都第一次见识到了这位新来县长的与众不同,根本不给你多少废话的时间,也不走什么客套程序,就这么直截了当的步入正题,让你无法回避。

    饶是李开天有一些思想准备,还是被沙正阳的这套组合拳给打得有些发蒙,只能点头先应下来见招拆招了。

    李开天也不是那种混吃等死的人物,能坐上这个位置,连丁希慎都觉得李开天哪怕有点儿混不吝,但各方面能力都不俗,文能提笔武能玩枪,做群众工作更是一把好手。

    不过李开天还是小觑了沙正阳的气性,三分钟时间过得很快,本来李开天还打算介绍一下县经开区的情况,但却被沙正阳断然制止,让他直接说问题和解决问题的办法,也是让李开天很是不适应。

    好在李开天也算是经历过世面的,迅速收拾起了情绪,把经开区现在存在的主要问题一一罗列而出,既谈到了解决这些问题面临的困难,同时也提出了一些矛盾上交的办法。

    沙正阳并不在意。

    这些在下边干了多年的老油子,能力有,考验上司的本事一样有,随随便都能挑出一些东西来,就看你能不能制服得了他们了。

    “我听明白了,几个存在的突出问题,都亟待解决。”沙正阳显得很有范儿,丝毫不把李开天丢出来的难题放在眼里,“不知道你们县经开区其他几位班子成员有没有其他需要补充的?”

    见几个人都摇头,沙正阳也清楚看样子李开天在经开区管委会里还是很有威信的,丁希慎这个县委副书记兼着党工委I书记,似乎有点儿被架空的嫌疑啊。

    但沙正阳知道实际上并不是,丁希慎很好的把握了度,给与了李开天足够的自主权,而李开天也很懂规矩,并没有非分逾越之举,所以丁希慎和李开天相处还算不错。

    “嗯,我基本上听明白了,具体的问题大概有四个方面,第一,经开区的建设规划滞后,缺乏预见,以至于县经开区现在布局十分不合理,影响到了未来下一步的发展,……”

    “第二,建设投入薄弱,使得整个经开区的建设严重落后,影响到了整个经开区的招商引资环境,……”

    “第三,招商引资的力度不够,办法不多,缺乏有招商引资工作经验的干部,致使招商引资成效不彰,……”

    “第四,产业布局导向和未来产业发展的规划上不清晰,缺乏明确的产业扶持政策和针对性的招商引资手段,……”

    应该说李开天还是基本上把目前真阳县经济技术开发区的问题都点到了,这实际上也涵盖了整个经开区存在的问题,几乎是样样都有问题,如果能把这几个问题解决了,追赶市经开区也不在话下了。

    “问题不少,但是老李,我听你的建议和办法却不多啊。”沙正阳嘴角浮起一抹耐人寻味的笑意,“光有问题,却没有对策,经开区的班子和干部们就束手无策了?”

    “巧妇难为无米之炊,很多事情我们下边再怎么跳得起,但也很难实现意图,还得要靠上边发话。”李开天狡猾的道:“若非如此,也不敢请沙县长你们来指点迷津了。”

    “老丁,老夏,老齐,听见没有,老李把道儿都划了下来,就等咱们赤膊上阵呢。”沙正阳笑得很开心,“一道题接一道题,连环紧逼啊。”

    “县长,老李说得也不无道理,有些事情的确非下边能解决得了的。”丁希慎看着沙正阳,“主观能动性的发挥也需要一定的条件基础支持。”

    之前李开天就和丁希慎透露过一些风,表示会在沙正阳来时主动暴露问题,提出建议,丁希慎也表示了谨慎支持,他也想看看沙正阳打算如何来解决这几道难题。

    “嗯,那我来说说吧。”沙正阳快刀斩乱麻。

    这些问题你要细细琢磨,都是问题,但是不是就真的毫无头绪,难以解决,也未必。

    只是这些问题都环环相扣,解决一个问题会牵扯到另外一个问题,这就需要一个综合性的总方略来统一实施。

    “我来调研之前,袁书记也和我谈过话,县经开区的局面必须要打开,而且要在较短时间内拿出成效,我也算是在袁书记面前立了军令状吧,到年底之前,县经开区必须要以一个崭新的面貌出现在全县全市人民面前!”

    沙正阳声音铿锵,“第一点,这不是问题,建设规划,是县建委的本职工作,我已经要求葛铁柱,一个星期之内要拿出一个符合县经开区未来发展规划的方案来,如果有问题,我来承担!”

    丁希慎和夏克俭脸色都是微微一变。

    葛铁柱可不是一个省油的灯。

    在县经开区的规划建设问题上,原本丁希慎一直希望在经开区规划范围内的建设规划由经开区自己来规划,再报给县建委。

    但是被葛铁柱以各种理由反对。

    最终官司打到了袁成功面前,袁成功也是轻描淡写的双方各打五十大板,还是被县建委牢牢把持住。

    现在沙正阳不知底细却要去夸这个海口,恐怕弄不好就要被葛铁柱摆一道。(https:)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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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丁希慎和夏克俭的面色微变映入沙正阳眼帘中,沙正阳心中也是知晓。

    葛铁柱当然不简单,但是沙正阳却不会担心。

    他甚至可以确定葛铁柱肯定会在其中出点儿幺蛾子。

    可他最愿意见到的就是葛铁柱出幺蛾子,葛铁柱要真的老老实实的按照自己的要求办了,他还真不好办了。

    与天斗其乐无穷,与地斗其乐无穷,与人斗其乐无穷,这是包含了深层次的辩证道理。

    只有以斗争求和平则和平存,以妥协求和平则和平亡。

    沙正阳不想搞什么内斗。

    他是来做事的,但是如果谁妄想要一己私利来阻挠或者阳奉阴违,他也不吝于小试牛刀,而且他也相信袁成功的政治智慧,看得到这其中的火候。

    且行且看吧。

    看见沙正阳气宇轩昂的模样,丁希慎和夏克俭都没有作声,这个时候正式沙正阳最高光的时候,说什么他也听不进,只有碰了壁之后才会觉察得到真阳县的水有多深。

    “那第二点呢?这个问题书记碰头会上,袁书记和我还有老丁都有了一个定义,下一步要在县委常委会上研究,但也没什么可保密的,就是要效仿市经开区组建城市开发建设公司,通过城开司来加快包括经开区在内的城市建设进度,加快基础设施的配套完善,打造第一流环境的经开区,光明正大的和市经开区竞争!”

    沙正阳语意简洁有力,“两个星期之内城开司要建起来,一个月之内要全面开展业务,经开区前期会是城开司的主战场,所以我个人观点前期经开区要主动介入,积极参与,先把第一炮打响!”

    李开天忍不住咂了咂嘴,怎么再大的难题到了这家伙嘴里都变成了游刃有余的小事儿?

    这组建融资平台的事儿在一年前也不知道讨论过多少次,但是县里始终下不定决心,就是怕弄成一个无底洞,祝汉明走了也就不说了,怎么袁书记也拿定主意了?

    “第三,招商引资力度不够,办法缺乏,关键在于经开区管委会的班子,在于你们的决心和干部的激情调动起来没有,这一点上想要把责任推给县里,我不认!我重申一点,经开区要量化招商引资任务,向市经开区学习,如果谁觉得做不到,能力不足,早点儿提出来,县里好调整,真要到县里来主动调整你的时候,恐怕就晚了!”

    言辞激烈,大有磨刀霍霍向猪羊之意,这也让县经开区包括李开天都有点儿寒意凛凛的感觉。

    这沙正阳的态度也很明确,要县里解决问题,县里答允了,也会做到,但是该经开区自己的事儿,那就得要经开区自己干起来。

    拿不起来,就要拿话来说,提头来见!

    会议室里只听见钢笔笔尖在纸上的哗哗作响,干部们都全神贯注的倾听着沙正阳的每一句。

    这位新来的县长还真的和想象的不一样,既不低调谦和,也没有之前想象的是不是要来调查考察一番,然后还要回去研究研究。

    根本没有这回事儿!

    来就说事儿,一说就直接定目标,让你根本就没有退缩的余地。

    人家对经开区的情况和问题了如指掌,分明就是带着套路来的,你的一举一动都在按照人家早就设定好的套路走,你提出来的种种,人家也早就了然于胸,这还怎么玩儿?

    无论是李开天还是管委会的其他班子成员们,都是心中凛凛,意识到这一位固然会给经开区带来无限希望和兴奋,但只怕也一样有无尽的压力。

    想想人家市经开区那帮人怎么说的?

    累并快乐着,累得像狗,但人生很精彩,恐怕这就是真实写照。

    你可以从两个方面来理解。

    你会觉得很充实很满足,但是也会让你累得欲仙欲死。

    你会会觉得自己像牲口一样辛苦,但你也会觉得人生竟然如此丰富多彩,可以看到如此多的风景。

    “我再来说说第四点,这一点比较复杂,或者说在不同阶段,不同时间都需要用辩证的角度来看待。”

    沙正阳此时已经很放松了,背靠在椅背上,双手很随意的放在会议桌上,一只手捏着钢笔帽,玩弄着。

    “我举个例子,当初市经开区启动的时候,市委林书记和冯市长以及钟书记都提出了很高的要求,如何建立主导产业,如何培育引导发展,等等等等,但是我们当时没有机械的按照市里意见去行动,因为那不切合实际。”

    丁希慎和夏克俭乃至齐国志的注意力都被吸引了过来。

    市经开区的崛起就像一个奇迹,他们只能看到表面繁花簇锦,但是却不知道这一切是如何发生的,但现在缔造者就在面前,听他来介绍解构这一过程,也很让人期待。

    “市经开区一年多前比起现在的县经开区局面更糟糕,人心浮动,干部精神懈怠,既无资金,又无规划,更谈不上什么产业构想,比白手起家甚至还不如,起码人家白手起家心气还在,人心还在,但那会儿的是经开区没有,所以最终不得不搞了公开竞聘。”

    一句话就把下边县经开区从班子成员到下边二级中干的心都给说得悬了起来,难道这厮还要在县经开区也来搞这一手?

    沙正阳视若无睹。

    “公开竞聘搞得很好,既集合了人才,又凝聚了人心,俗话说得好,人心齐,泰山移,一个单位只要有了人心,那么就没有什么困难不能面对的。”

    “市经开区当初的局面就是那样,要按照市里的意见,就是要不遗余力的发展市里提出的主导产业——电子产业和电器产业,但是条件根本不允许,国有三大企业的改制还在艰难进行,可是市经开区不可能来等着啊,那我们就要先干起来,……”

    “先易后难,那样门槛低,那样最容易干,最容易上手,那我们就干那样,所以我们在沿海地区去溜达了一大圈,最终选择了我们认为宛州也有一定优势,同时市场也很广阔,门槛也很低的食品产业作为突破口,……”

    “后续的情况你们也都看到了,由小及大,先易后难,先把基础打好了,栽好梧桐树,凤凰自然来,顶益来了,雀巢来了,卡夫来了,徐福记和旺旺也来了,……”

    “那沙县长,您觉得我们县经开区是否也能复制这一模式呢?”发问的是县经开区副主任徐金福,这家伙名字还真有点儿徐福记的味道,只可惜徐福记没有选择县经开区。

    “我认为模式可以复制,但是在产业选择上可以更多样性一些,当然我个人观点食品产业仍然是一个大有可为的行业,尤其是随着国内人民生活水平的提高,民以食为天这句话在国人心中根深蒂固,对美味的追求从未停息。”

    沙正阳很坦然的表明自己的态度。

    “而且在市经开区的食品产业已经初具规模的时候,我们完全可以蹭蹭热度,沾沾光彩,这不是羞于见人的事情,真阳县经济技术开发区和市经开区从长远来看,势必要走融合和互补之路,形成协同共赢,所以我不认为我们也发展食品产业就是抢谁的生意,就是在恶性竞争。”

    “当然,我们也不要只局限于食品产业,事实上随着市里三大国企改制完成,进入了全面复兴阶段,加上七厂二所的搬迁,宛州的电子电器产业会迎来一个发展的大高潮,这同样是我们的机会,……”

    “电子电器产业的配套零部件产业非常广泛,市场也非常大,像塑胶、模具、电子元器件、标准件和非标件、电线等等,而且在这些配套产业发展起来之后,还会吸引更多的组装和集成企业来进驻,这就会形成一个开放式的良性循环,……”

    沙正阳一行谢拒了经开区的挽留,回了县里,丁希慎没有走,留了下来,他要和经开区的一帮干部好好开一个会,领会一下今天的精神。

    应该说沙正阳今天给他们带来的东西太多,几乎是填鸭式的塞入了他们的脑袋中,让他们需要一个缓冲来满满消化,甚至连丁希慎自己都觉得是如此。

    差距大概就在这里,这也是丁希慎送沙正阳一行离开时的感慨,在更高的平台上呆过,自然可以看得更远,对未来路径的把握就更准确,更有信心。

    无论是夏克俭还是齐国志都能感受到他们离开时经开区这帮干部的精气神都有了一个显著的变化。

    之前他们来的时候,经开区一帮人虽然都是精神奕奕,但是老于世故的他们都能看得出来有点儿强撑的味道。

    现在一上午时间,沙正阳从让他们一吐心声,再到各抒己见的探讨,最后到沙正阳来给他们上一课之后一锤定音,经开区一帮干部的精气神顿时就有了脱胎换骨的蜕变。

    那股子心气开始起来了,也有了想要赶超邻居的欲望。

    有了这份心气和斗志,县经开区才有希望。



    一进入这个角色,沙正阳觉得自己全身都绷了起来。

    虽然才来了两三天,但沙正阳觉得自己比在市经开区工作半个月还累。

    他觉得可能主要原因还是在于进入了一个陌生环境,这个适应过程中,无论是体力还是脑力都消耗相当大,随时随地都在考虑问题,人和事,样样离不开。

    所以人都有一个惰性,愿意维持现状而不愿意创新求变,因为创新求变就意味着耗神耗力,会付出更多的努力。

    “笃笃笃”的敲门声把沙正阳从休憩中惊醒过来,没有秘书就是这么不方便,这事儿不能再拖了。

    “请进。”

    进来的是副县长黎明珠,一个徐娘半老但却风姿绰约的女性。

    黎明珠个头不算很高,但身材却很匀称,典型的东方女性,一米六五左右,四十出头,大波浪卷发,一件果绿色的短袖衬衣下边一条很合体的白色阔腿休闲裤,黑色的平底皮鞋很精致,看得出来价格不菲。

    对于女性干部的打扮上,沙正阳历来不支持那种所谓必须要简朴平淡的做法,在他看来,女性打扮自己的形象,最重要的一点是得体。

    什么叫得体?

    就是你的打算要符合自己的身份定位,要给外界一个美好正面的形象。

    像政府办的许红菱,在沙正阳看来虽然很会打扮,也挺入时,但是却略微显得妖娆了一点儿。

    如果是文化局的副局长,或者群艺馆的馆长,都还过得去,都能作为政府办副主任,那么端庄一些就更合适一点儿。

    像眼前这位黎明珠副县长无疑就把握住了打扮的精髓。

    “黎县长,来坐,我正说抽个时间和你好好聊一聊卫生方面的工作呢。”沙正阳站起身来,笑着要去帮黎明珠泡茶。

    “不用了,县长,我是自带茶杯来了,可不敢等到县长找上门来,我这分管的工作相对比较简单,所以耽搁不了县长太多时间,也会耗不了县长多少精力,我在县长这里拍个胸脯,我分管的工作绝对不给县长添乱。”

    黎明珠爽朗的性格给沙正阳印象不错。

    他对这位副县长的经历也有过了解。

    黎明珠曾经在交通局办公室工作过,后来调到县妇联担任过副主任,后来到棋盘乡担任过副书记,再转任王营镇镇长,城关镇镇长,然后担任了县卫生局局长,从卫生局长升任了副县长。

    照理说这位副县长的履历也算丰富了,交通局、妇联、卫生局,还在三个乡镇干过,怎么看都算是一个女性干部中的翘楚,但担任副县长之后,却一直分管着相对轻松的工作。

    倒不是说卫生和计生工作不重要,但是一个履历很丰富年富力强的女干部,只管这么点儿事情,怎么看都觉得有些浪费了。

    “黎县长,我来真阳几天,就算你到我这里说了几句让人高兴的话,别的人来我这里都是来说问题,哭穷,讲难处,唯独你来给我了一枚定心丸,总算有人能帮我挡一面了。”沙正阳乐呵呵的道。

    “县长可别这么说,我只在我力所能及的职责范围做好我自己的工作,对得起共产党给我开的这份工资奖金就行了。”黎明珠语气里充满了轻松,“那县长,我的汇报就开始,简明扼要,半个小时搞定。”

    “行,你说,我做个记录。”沙正阳最喜欢这类直来直去的谈工作,尤其是在没有多少交情的情况下,这种方式反而是最令人愉悦的。

    “嗯,我分管这一块工作,说多不多,说少不少,我不会去叫苦喊穷,简单介绍一下情况,……”

    黎明珠的汇报很有条理,十分钟时间,就把她分管的工作大致梳理清楚,“另外就在汇报一下几个问题,虽然不是很紧迫的,但是却是必须要解决的。”

    “你说。”沙正阳点头。

    “一是乡镇计生干部的行政事业编制问题,这是个老大难,直接关系到计生干部的工作积极性,我不说说,请县长考虑,……”

    ”第二就是旧营镇中心医院的改造,旧营镇财力有限,而且这个医院还要辐射周邻乡镇,不仅仅是旧营镇一个镇的问题,涉及到改造资金,……”

    “我听明白了,我说说我的个人意见。”黎明珠爽利,沙正阳也就干脆。

    “编制问题,有政策按政策落实,我知道编办那边肯定要说先来后到,还有某些优先,一下子要全部解决,也不现实,但是我个人意见,未来三到五年间逐步解决完,形成一个计划,……”

    “优先解决年龄偏大工作年限较长的计生干部,这个年龄、工龄以及参加计生工作的年限如何来计算分值,以求达到最公平,你们要好好研究一下,拿出方略来,……”

    这个情况沙正阳前世也遇到过,主要就是编制有限,逐年解决。

    但因为解决编制有政策硬杠子,特别是年龄和工作年限,所以需要综合统筹。

    而这也很容易被人在其中做手脚,关键在具体政策操作者要秉承一颗公心。

    “嗯,黎县长,我提一个建议,这关系到计生干部的个人利益,我的意见是解决的政策原则要公平,大家认可,名单可以采取公示的方式让广大的计生干部都知晓,大家都可以来比照,谁该先解决,谁改后解决,让大家心服口服,另外纪委可以对这些参加申报和审评的干部进行跟进,防止弄虚作假,……”

    黎明珠望向沙正阳的目光里多了几分尊敬和敬佩,如果没有在乡镇上干过的,对这一套绝对是两眼一抹黑,根本不知道这里中的门道奥妙。

    “县长,真看不出,你在乡镇上干过?”黎明珠对沙正阳的履历还不是很清楚,但她看过,沙正阳的履历似乎在乡镇就只有一年多时间。

    “干过,而且是身兼数职,党政办兼企业办,驻村,包片,另外还得要负责一家企业,忙得飞起,……”沙正阳也有些感慨。

    “那家企业就是东方红集团?”黎明珠忍不住好奇的问道。

    “嗯,那时候还是一家村办小酒厂,后来赶上了机遇发展了起来。”沙正阳笑了笑,“改革开放总会造就很多遇上了好时代的人和企业。”

    黎明珠默默的点了点头。

    “嗯,言归正传吧,旧营镇中心医院改造问题,县财政该给钱,但是财力有限,老夏那里肯定要综合统筹,我的意见是分步走,先解决最核心的部分,门诊部大楼先改造,住院部等到明年来,我相信明年县里财政状况肯定会改善,……”

    黎明珠走了。

    很干练爽利的一个女人,半点不拖泥带水,而且对她自己的工作很有条理,说问题也能说到点子上,轻重缓急处理得恰到好处,而且关键还能顾大局,能理解自己的难处。

    包括黎明珠,沙正阳已经接触了自己班子成员中的六个人,夏克俭,方东升,黎明珠,齐国志,辛礼义,葛铁柱。

    辛礼义和葛铁柱给他的印象都不是很好。

    辛礼义太油滑,感觉缺乏担当,而且也没有多少工作激情,不知道是不是在办公室主任位置上干太久,磨平了棱角,也湮灭了激情。

    葛铁柱印象最糟糕,阳奉阴违,当面一套背后一套。

    夏克俭给他印象很好,虽然感觉上这位年龄偏大的副手可能在跟上时代节奏上略微缓慢了一点儿,但是朴素的情怀、务实的作风和良好的心态却弥补了这一点,而且对工作也很谙熟,是最好的帮手。

    方东升给他的印象也不错,有激情,有钻劲,还不乏手腕。

    黎明珠今天给他的印象也很好,在女性干部中算得上是一个很出色的了。

    齐国志的印象比较中性,或者说平庸了一些,没太大特点,中规中矩。

    沙正阳从未指望过自己这七八个副手中都是像陆健和奚重山那样能帮自己独当一面,也还能十分默契的角色,那可遇不可求。

    现在看来,自己真阳县政府班子里的角色还真的是上驷中驷下驷皆有。

    另外还有两个沙正阳还没有正面接触,印怀平和宋春晖,总有机会。

    班子成员多了既是好事,也是坏事,人浮于事,容易扯皮,这是一方面,但如果真的有能力,那么派上场去独当一面,却能极大的缓解自己的工作压力。

    送走了黎明珠,沙正阳就一直在考虑,破局,还得要从经开区来,这是袁成功最看重的,只有在这一点上拿出成绩来,袁成功才能容忍和支持自己在其他方面的动作。

    这也算是各取所需,他需要一张靓丽的成绩单,而自己需要按照自己的意愿来实现一些想做的事情。

    目光重新回到真阳县经济技术开发区的这份规划上来,葛铁柱,我很期待,但说内心话,真不希望你来犯贱出幺蛾子,只是你非得要来,那我也只有奉陪。

    想了一想之后,沙正阳拿起电话:“周书记,我沙正阳,你在不在办公室?好,那我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