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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桑塔纳拉着二人缓缓地沿着驶过复兴大道东西段的交汇处,沙正阳和丁希慎的目光里的味道各不相同。

    沙正阳的目光里是明澈而冷静的,而丁希慎则是略带迷惘的感慨。

    刚才他们一起去快速“巡视”了一遍市经开区,感受越发深刻了。

    雀巢工业园的规模初成,而遥遥相对的卡夫食品工业园正在奋力追赶,看样子顶多再有三个月,这座规模和投资都不输于雀巢食品产业园的大型工业园也要落成。

    这都在其次。

    丁希慎看到的是围绕着雀巢食品工业园和卡夫食品工业园两大园区周边遍地开花的食品企业。

    台资旺旺食品和徐福记是其中的佼佼者,还有一大批企业沿着那条横路——启航路分布开来。

    这让丁希慎真有点儿彻夜难眠的感觉。

    市经开区那边真的是在经历着日新月异的变化,反差如此之大,不能不让人感到心焦。

    丁希慎还看到了还在不断扩建二期的华众电子,这据说是宛州市委市政府最看重的一个项目,一期投资虽然不及雀巢和卡夫,但是其重要性却丝毫不亚于雀巢和卡夫,这代表着宛州市委市政府的主导产业发展方向。

    华众电子的一期从今年一月就动工兴建,以前所未有的速度,只用了四个月时间不到就建成了标准厂房,然后就开始搬迁入生产线。

    几乎没有间隙就又启动了二期建设,这是MPEG解码芯片生产基地。

    “县长,听说华众电子计划今年就要实现销售收入2亿?他们怎么实现?”对于这一个目标,丁希慎简直觉得无法想象。

    “老丁,华众电子承接了原来联想公司的万门程控交换机所有项目资源,实际上是汉海高科的一个生产企业,程控交换机你知道么?那个市场太大了,2个亿根本不算什么,明年实现10亿也很正常。”沙正阳平静的道。

    这不是虚言。

    实际上从1992年开始,中国电信设备市场就开始进入了一个高速发展的阶段市场,整个市场容量急速扩张,但是局用交换机基本上被爱立信、A&TT和NEC等国外巨头所占领。

    据说1993年这几家国外企业就从中国大陆电信设备市场实现销售收入100个亿以上,这都是真金白银被国外巨头们捞走。

    这种在国外已经属于成熟到已经没有多少创新的技术设备却能在中国大陆卖出天价,其利润率有多高一般人也都无法想象。

    正因为如此,北联想和南华为才都一头扎了进来,开始了他们程控交换机研发历程,而且几乎是都在同一时间段,即1993年下半年,两家都拿出了各自的产品。

    但这个时候华为技术显然还无法和有着中科院和极其丰厚资源的联想叫板。

    华为虽然在义乌开局,但是问题却层出不穷,但是华为却凭着他们不计成本的售后服务,硬生生打出一片天下。

    而相比之下,原本在廊坊开局相当美好,却因为内部机制和路线之争,呈现出一个诡异的高开低走之势,硬生生被华为破局反超。

    如果不是沙正阳果断出手成立汉海高科来接纳了即将被联想扫地出门的这帮“余孽”,联想的这万门程控交换机技术早就束之高阁,最终不知所终了。

    正因为汉海高科把中科院、复旦微电子这几家都拉了进来,加上东方红、华峰、高升几家的资金支持,将整个程控交换机技术全部转让给了汉海高科的生产基地——华众电子。

    这也是当初沙正阳给汉海高科提出的唯一要求,那就是总部和研发基地都可以放在沪江,但制造基地要放在宛州。

    即便是这样华为利用联想94年前期的混乱局面已经成功的打开了市场,光是去年华为在程控交换机市场就已经取得了8个亿的销售收入,和陷入停顿阶段的联想已经拉开了距离。

    当然当下国内企业最主要的敌人仍然是A&TT、爱立信这些国外巨头,从今年开始联想在程控交换机方面的技术和资源全数交给了华众电子,所以华众电子也开始大举进入了国内交换机市场。

    按照他们的预计,光是程控交换机市场,今年华众电子就有望实现2.5亿甚至3亿,明年要争取实现10个亿,要和华为彻底联手对付国外那些巨头们,在未来几年里将市场彻底掌握在国内企业手中。

    之所以华众电子对外宣称2亿也是担心这个目标听起来太过骇人,不愿意被太多的目光关注,所以才稍稍压了一压。

    “这样好的项目,落户哪里不一样?为什么要落户到宛州?”对这一点丁希慎也觉得很不可理解。

    宛州市经开区和真阳县经开区相比的确强很多,但是你要和沪江、苏州、青岛、宁波这些城市比,就简直不值一提了。

    这样好的项目,你宛州何德何能能把人来引到宛州经开区来?就算是你市高官市长出面也一样不行。

    因为这涉及到如此大的销售收入以及潜在税收和GDP,哪怕是苏州、宁波这样的城市,一样会趋之若鹜,市高官市长一样可以为之出面摇旗呐喊。

    “不要小看我们宛州嘛。”沙正阳淡淡的道:“宛州电子电器产业基础还是有的,真阳经开区我看了,不也就有十多家和电子电器相关的企业么?”

    “沙县长,真人面前不说假话,的确有十来家企业和电子电器相关,但是总的来说技术水平低,科技含量少,缺乏竞争力,只能靠价廉来竞争,所以我对此一直很忧虑。”

    丁希慎叹了一口气。

    “实际上袁书记对这个情况也一样心知肚明,否则怎么会这么心急火燎的要想让你来把经开区工作抓起来,再拖下去,只怕真阳经开区的这些情形就要被外界看穿了,到时候沦为笑柄,那恐怕很多人都要下不了台了。”

    丁希慎把情况和盘托出,倒是让沙正阳略微吃了一下惊。

    不过对这个情况他早就有了解,实际上你也不可能对真阳县经开区要求太高,搞企业不是光靠嘴巴皮子翻就能把人家忽悠来的,你的要让投资商来你这里投资建厂之后有利可图,这是最基本的要求。

    “老丁,不要气馁,只要有就是好事,就怕一点儿底子都没有,那要活生生的新近发展,那才是高难。”沙正阳很坦然的道:“我已经有了一些想法,甚至也有一部分项目在接洽,但关键就是要把县经开区重新规划,尽快建设,尤其是和市经开区毗邻的区域,更是要马上动起来。”

    “你有想法了?呃,还有项目?!”丁希慎觉得这两年里,自己听到最美妙的话就是沙正阳的这句话,有项目了!

    这两年里真阳县经开区也不是一个项目都没有,但是不容否认的是项目质量都不是很好,而且规模都偏小。

    投资大多在100万到300万之间,超过300万的就干脆没有。

    而且即便是这类阿猫阿狗,也都不是那么容易拉到手。

    “淡定,老丁,淡定,好歹你也是咱们真阳县的县委副书记,还是咱们这么大一个真阳县经济技术开发区的党工委I书记,得有点儿矜持吧?”

    见丁希慎的表情激动,沙正阳也估摸着这市经开区的成功的确给了他极大的压力和刺激,今天骤然听到这个消息,就有些失态了。

    “矜持?我真特么想说矜持值几个钱了!”

    丁希慎很难得的失态一回,既然失态了,语言上也就没有那么多顾忌了,干脆想说啥就说啥。

    再说了沙正阳现在和他也算是困在一条绳上的蚂蚱,二人没有任何利益冲突,所以有些话也可以敞开说。

    今天骤然听到了沙正阳带来这样一个消息,他终于有些忍耐不住了。

    “至于么?”沙正阳啼笑皆非。

    “太至于了,你这是饱汉不知饿汉饥,朱门酒肉臭,路有冻死骨!市经开区吃香的,喝辣的,何曾想过我们县经开区还在这边饿得眼冒金星呢!”

    丁希慎毫不客气的怼回去。

    “站着说话不腰疼,县长,你在这真阳多呆两天就知道县里和市里的差别有多大了!”

    “放心,我在这真阳不是要呆两天,而是要呆几年,有的机会来体会县里和市里的差别,没准儿我还能体会到县里胜过市里的滋味。”沙正阳悠然中带着强烈的自信。

    “呵呵,县长,看你这么自信,我心里也踏实了不少啊。”丁希慎点了点头,“别说那么多虚的,说实在的,你说的那两个项目是哪一类的,投资规模有多大?”

    沙正阳真被对方给弄服了,这简直是迫不及待啊。

    “老丁,就算是现在人家愿意来,我也不敢要啊,我们这边的基础设施根本还未完善和配套,你刚才也看到了,就这么一线之隔,察觉如此大,我们必须要把这些短板迅速弥补起来我才敢邀请人家来啊。”沙正阳正色道。(https:)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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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丁希慎神色略有些复杂的看了沙正阳一眼,“县长,你想要动葛铁柱还是李开天?”

    沙正阳悚然一惊,回视了对方一眼,一时间没有说话。

    “县长,小不忍则乱大谋。”丁希慎幽幽一叹。

    沙正阳目光里飘忽不定。

    “我实话实说,真阳现状袁书记有一定责任,但是从本质上来说,袁书记还是希望把真阳经济搞起来的,只是他有时候方式方法太过于简单,态度也太急躁了,当然,更主要的因素还是因为市经开区这个近在咫尺的竞争对手太强大了。”丁希慎硬着头皮道。

    他不知道是不是自己感觉错了,但他不愿意发生这类事件。

    “咱们真正接触才没几天啊,交浅言深,老丁,你这番话可有点儿唐突了啊。我能动谁?我有什么理由来动谁?”沙正阳的话语里有点儿善意的揶揄味道。

    汽车已经过了复兴大道西延线,拐入了通往国道316的方向。

    这一段是辅道建设得很是粗糙,虽然是水泥路面,但是这才多久,有些地段已经开始出现破损了,显然是水泥混凝土的质量有些不过关,或者就是重车碾压过多的缘故。

    沙正阳放松油门,放慢车速,索性就让桑塔纳停在了大路边上,打着双闪。

    “谈不上唐突不唐突,我说的,县长你心里比谁都明了。。”丁希慎看了一眼窗外,“下车走走吧。”

    正好这里也有一个岔口,只是两边都保留了一个道口,但实际未修。

    当初大概是设计真阳县经济技术开发区发展起来了,规模要扩大,就会在这里修建一条和复兴大道西延线平行的道路,甚至县里连名字都取好了,改革大道。

    这个名字充满了时代特色,只不过真阳县经济技术开发区的表现太让人失望,就是沿着复兴大道西延线都在苟延残喘,更谈不上其他了。

    二人下了车。

    路边翠绿的杂草顽强的在风中摇曳,显示出这个道口起码已经修好了一两年了。

    这个岔口延伸下去,两边都已经是预征了的土地,但是却荒芜了两年了,田里还有农民们种的小麦。

    很显然预征之后却未开发,老百姓们却不管这些,你不用,那我就不管现在这是谁的地,我只知道没人用那我就要用。

    这日后要收回这些土地使用,免不了又要扯皮,起码农民在田里播的种子用的肥料花的劳力又得要有一番关于补偿的折腾。

    “李开天论招商引资和管理方面的能力很一般,但是这个人也有他的长处。”

    丁希慎还不确定沙正阳的意图,但是无论是李开天还是葛铁柱都不是那么好动的。

    “一是群众基础好,他原来就是这王营镇的武装部长,后来担任党委副书记,再后来担任棋盘乡乡长、乡党委I书记,很善于做群众工作,县经开区这两年征了这么多土地却没有用起来,老百姓也闹腾了几次,但是都被他成功的安抚住了,这要换一个人,我觉得做不到。”

    县经开区就是在王营镇和棋盘乡的地盘上建起来的,李开天在两个乡镇都干过多年,所以自然人熟地熟。

    但是人熟地熟并不代表你在这两个地方就能服众,这是两个概念,有些干部在一个地方干了一辈子,当了乡镇长再当党高官,一样没威信,一样在群众面前被骂得抬不起头,李开天能得丁希慎这么赞誉,显然不属于此列。

    沙正阳微微点头,丁希慎这么一说,沙正阳觉得这个李开天还真有点儿能耐,起码在本地有威信,善于做群众工作,那就不简单。

    “那第二呢?”

    “第二县长你其实也看到了,李开天在工作积极性和态度上还是值得肯定的,你应该清楚。”丁希慎笑着道:“我觉得这么大年龄也能有这么高工作热情的,恐怕真的不多见了。”

    沙正阳点头不语,好一阵才问道:“另一位呢?”

    “葛铁柱么?这个人不好评价,外表憨厚,但内里却是一个极其聪明的人,只不过有时候聪明过头了,或者说恃宠而骄了吧。”

    丁希慎其实不想评价葛铁柱,李开天算是下属,可以评价,葛铁柱也是副处级干部了,理论上和自己平级了,自己不分管党群口,再加上一些其他原因,所以不好评价。

    但沙正阳开了口,他不得不说。

    “县长,我知道你对经开区的现状很不满意,但是冰冻三尺非一日之寒,我们要改变,也需要一些时间和一个过程,我们很多干部的思想观念都还没有真正转变过来,你在几次会上的讲话可能会对他们有些触动,但是要彻底扭转过来,没有那么容易。”

    丁希慎有些苦口婆心的味道了,沙正阳知道对方是担心自己和袁成功直接冲突影响到了发展大局了。

    突然展颜一笑,沙正阳朗声道:“老丁,你想多了,我可没有要兴风作浪的意思,不过如你所说,现状和观念都需要改变,我们总要做点儿什么,当有些人始终还抱着老观念甚至还怀揣着私心杂念,恐怕我们还是得做点儿什么才行,我相信袁书记的态度一样如此。”

    丁希慎不相信沙正阳的这番似乎是要缓和气氛降低调门的话。

    他对沙正阳还是比较了解的,谋定而后动是这个人的特点,没有把握,矢不轻发,发必中的。

    沙正阳话里话外都把袁成功推得很高,但是事情哪有那么简单?

    袁成功会容忍?

    袁成功在这方面从来就不是一个大度的人,换了是自己恐怕一样无法容忍一个新来搭档的挑衅。

    在丁希慎看来,这就是一种挑衅。

    “县长,县经开区现在面临的困难也是多方面因素造成的,不是哪一个人哪一方面的原因,包括我本人在内,都有很大的责任。”丁希慎想了一想,才道:“如果归咎于某一人某一事上,未免有失偏颇了。”

    “老丁,我知道你担心什么,放心吧,我没有你想象的那么鲁莽冲动,但我还是坚持一个观点,我们都应当奔着有利于大局和发展的角度来做事情。”

    沙正阳想要宽一宽对方的心,他的确想要有所行动,但是他不是那种唐突草率行事的人,至少现在他还不能和袁成功撕破脸。

    “县长,我希望你能三思而行,有些事情欲速则不达,现在真阳的局面也只能吃补药,不能吃泻药。”丁希慎努力的劝诫道。

    “老丁,谢谢你的好意,我明白。”沙正阳点头道:“我们还是言归正传,经开区这边的基础设施建设恐怕要抓紧,规划那边,我会去催促,事实上这也不是什么翻天覆地的大改,只是最早原有的规划上补充一些,扩展一些,新的大改,现在也不需要,我们这边还都是空空如也,先把招商引资声势造起来,现有的稍加改造就能满足,但我们要先把规划做起来,才能谈得上其他。”

    丁希慎看了沙正阳一眼,他基本上能确定对方把目标对准了葛铁柱,就凭对方这番口不应心的话语里就能琢磨出一二来。

    但他却无力改变对方的态度,再说了,他对葛铁柱的不满意一样是早就有之,只是碍于袁成功对葛铁柱的信重,才只能勉力忍耐。

    他只是不希望因为葛铁柱引发沙正阳和袁成功的对决,而影响到真阳的大局和发展。

    *****

    卿箬笠觉得这两天时间自己简直就像是在火炉子里被煎熬一般,让她睡不安枕。

    她怎么也没想到在县政府食堂里边随便和同学吃了一顿饭之后,就会引来这么多的问题和麻烦,当然还有关注。

    张佳音找到了自己,说起了她表哥谭文森的事情,这让她为难之极。

    她是最不愿意帮这种事情的忙了,哪怕是张佳音和她关系很好。

    只是张佳音也说得很明白,就是把谭文森的情况向沙正阳如实介绍,并不需要添油加醋。

    而且沙正阳现在本来就需要一个熟悉情况的秘书,只要政治素质合格,各方面符合条件,一个推荐机会,用不用,还不是沙正阳自己说了算。

    实事求是的说,这个要求不算过分。

    一个推荐机会罢了,沙正阳肯定不会因为自己的推荐就选谁当秘书,只是给了谭文森一个能入围的机会而已。

    若是换了别人,卿箬笠也许就答应了,但是对沙正阳,卿箬笠却不愿意。

    这边正烦恼着,父亲又给她打了电话,一番话说下来,让卿箬笠更是头大如斗。

    她从未想过自己会变得如此炙手可热,官陂镇党委I书记楚天澜,也是从蓝光厂出去的干部,希望自己帮忙牵个线,找个机会一起和沙正阳吃顿饭。

    一个乡镇党委I书记要想和县长吃饭本来是很正常的事情,纯粹的公务,再寻常不过了,但是通过了自己来牵线,似乎一下子就变得意义不同寻常起来了。

    这是她无法接受的,但是父亲在电话里说得很郑重其事,要自己该帮的还得要帮一下,也就是一个不涉及自身的牵线罢了,其实并没有什么大不了。

    这又把卿箬笠推到了左右为难的境地。



    张佳音的请求已经让卿箬笠很为难了,她也清楚其实那个事儿不算什么,就是一个推荐而已,她只是不愿意在沙正阳那儿去说这种事情罢了,但没想到父亲却又给她出了一个更大的难题。

    两道难题让卿箬笠无法回避却又无从选择,弄得她也是这两天睡觉都睡不好,疲惫不堪,所以最终她干脆就来了一个长痛不如短痛,直接找上了沙正阳的门。

    “就是这两桩事儿?”沙正阳把泡好的茶盅递给卿箬笠,见对方时而忐忑不安,时而视死如归的模样,也觉得格外好笑。

    “就两桩?还就两桩?!”卿箬笠嘴巴变成了O型,嘴唇时而抿着,时而张开,很逗人,她不知道该如何回答,“你还打算要几桩事儿?你觉得没啥?”

    “嗯,说实话,的确没啥。”沙正阳笑了笑,“用不用,什么时候用,怎么用,都是来我自己独立的判断,你不过就一个引荐作用,嗯,甚至连引荐都算不上,就是帮助我知道有这么一个人,有这么一回事儿,从某种意义上来说,也算是帮助我吧。”

    “你真的不介意?”卿箬笠还是有些放不下。

    “我介意什么?没有你,也会有其他人向我推介,这本来就是一份工作,很正常,只不过可能有些人会觉得通过有着私人情谊的角色来进行推介,会更受青睐或看重吧。”沙正阳笑了笑道。

    “我觉得你不会如此,也不应该如此。”卿箬笠看着沙正阳,轻声道。

    “嗯,你相信我的判断力就足够了,无论我最终选择了他们,或者没选择他们,你都不介意就好。”沙正阳道。

    “没选择他们我当然不会介意,本来也非我本意,但选择了他们,为什么我会介意?”卿箬笠不解的道。

    “箬笠,我的意思是选择他们或者没选择他们,都是一件很普通的工作,也都是我的工作,很正常,你不必太挂怀,也不必因为这件事情的结果而影响到我们之间的关系。”沙正阳淡淡一笑,宽慰道。

    “听你这么一说,倒像是他们两位都没希望了。”卿箬笠也轻笑了起来,显得轻松了许多。

    “不,这可不一定,你提到的谭文森我的确不太清楚,但楚天澜可不简单,官陂镇党委I书记是个人物,我也久闻其名了。”沙正阳摇头。

    “我只是希望不要因为的我的因素而影响到你的判断和决定。”卿箬笠再度表明自己的态度。

    “行了,不用你来提醒,我说了作为一个成年人,一个共产党的一级干部,最基本的判断和决策能力我还是有的,放心吧。”沙正阳宽慰对方道。

    “那你觉得,我现在该怎么做?”卿箬笠有些犹豫的问道。

    “什么也不用做,如果他们问起,就说已经转达到了,你同学那边就这么说,至于你爸爸那边,我会来解决,我会在合适时候表明态度。”沙正阳还真的有点儿替卿箬笠着急了,这女孩子也未免太单纯了一些吧。

    卿箬笠得到沙正阳这样的答复,还真的就这么走了。

    对她来说,能做到这一步已经是极限了,她也不想再过问这件事儿,这两桩事儿都该到此为止。

    不过对于沙正阳来说,这件事情却才是一个开始。

    以他对卿箬笠的了解,如果不靠谱的人,卿箬笠也是不敢对自己说的,当然,主要有了目标,沙正阳要想了解就很简单了。

    很快沙正阳就获得了谭文森的资料,。

    他就发现谭文森毕业于西南政法学院,和常磊姚莉两口子是一个学校毕业的,而且相差也就几届。

    这年头西南政法学院毕业的学生在宛州政法体系内还算是比较吃香的佼佼者,沙正阳相信常磊和姚莉两口子应该是认识的。

    所以他直接给姚莉打了电话。

    不出所料,姚莉果然认识她这个师弟,而且还比较了解。

    电话里没有详谈,但是沙正阳还是感觉姚莉似乎对这个师弟给了一个比较复杂的评价,这让沙正阳也很惊讶好奇。

    约了常磊和姚莉两口子见面,沙正阳又开始考虑楚天澜的问题。

    事实上组织部推荐出来的四个人选中,白振堂因为年龄原因,不太符合沙正阳的意图,而柳彦更是直接被沙正阳画了叉,沙正阳暂时不想成为绯闻人物。

    所以真正的竞争者就是霍丛峰和楚天澜。

    从组织部反馈回来的各人履历和表现,霍丛峰和楚天澜在各方面都是各有所长,从这方面是难以分辨出两人的优劣的。

    再说过了组织部的考察关,肯定都是具备相当能力的,所以更大程度上来说是看二人的风格谁更符合沙正阳的个人胃口了。

    卿箬笠的介绍无意让楚天澜稍许的占据了一分优势,但是这并不代表楚天澜就能得手了,像这一类的引荐也好,招呼也好,楚天澜能想得到的办法,霍丛峰一样找得到类似的路径。

    还是在川越风味。

    习惯了在这里吃饭,也爱上了这里的味道,沙正阳一般只要不是有特别要求的饭局,他都喜欢安排到这里,经济实惠不说,而且还很符合自己的口味。

    “真没想到你会想到他,谭文森可是很有些特立独行的呢。”

    姚莉显然对沙正阳关注到谭文森很是讶异,在她看来一直在司法局坐冷板凳的谭文森很难入沙正阳的法眼,日后真要出了问题,那就连累同学了。

    “哦,看样子莉姐不太欣赏这个师弟?”谭文森也是学法律的,和姚莉一脉相承,照理说姚莉应该会很照拂对方在对,但从姚莉的话语里似乎有些担心或者怀疑。

    “正阳,今天只有我们三个人,我也不妨直说。”姚莉抹了一把额际的发丝,夹着菜的筷子又放下,思考了一下才道:“要说谭文森也算是我关系比较深的师弟了,因为他人很聪明,在学校里成绩很好,很得我原来一位关系很好的老师欣赏,只不过因为各种原因没有考研留校,所以我那位老师也很遗憾。”

    沙正阳慢慢点着头,没有说话。

    “谭文森在学校里很得宠,但是回到地方上就显现出一些不适应来了,我觉得照理说不该如此的,他也算出身干部家庭,论理应该对体制内的情形比较了解才对,但是可能是在学校里有些傲岸孤高,所以分到真阳县司法局却屡屡碰壁,受了一些挫折,因此和他父亲关系也闹得有些僵。”

    姚莉笑了笑,“他父亲原来在蓝光厂工作,后来调出来到县里,担任过真阳县安监局的副局长,退下来到政协去了她母亲原来在真阳县检察院工作,现在也差不多该退休了吧,我原来和他母亲工作有过接触,加上又是自家师弟,所以就了解比较多一些。”

    “嗯,学校和社会的不同,使得他可能有些不太适应,受了挫折,就有些愤世嫉俗,自暴自弃?”沙正阳含笑问道。

    “愤世嫉俗自暴自弃倒也说不上,但肯定有些消沉情绪是真的。”姚莉扬起下颌想了一下,“两个月前我在和一位律师朋友闲聊时对方提到谭文森似乎有点儿想出来当律师,有点儿这个意思吧。”

    “当律师是好事,但是他这种因为工作受挫才要出来当律师的心态,恐怕也未必能当好一个律师。”沙正阳摇了摇头,他觉得如果是这样,那这个人选就真的不合适了。

    “正阳,你也别听姚莉一面之词,我倒是觉得谭文森并不像她所说的那样不堪。”一直没怎么说话的常磊道。

    若是以往,姚莉肯定是要和丈夫辩驳一番的,但这一次她却罕见的没有说话,只是低垂下头,夹菜吃饭。

    “姚莉说谭文森在单位上受了挫折,那也是有原因的,为什么会受挫折?受了什么打击?”常磊自从当了经开区公安分局副局长之后,精神状态也比以往有些不一样了,说起话来也更有气势。

    “看样子有故事。”沙正阳笑了。

    “真阳县司法局局长赵秋寒本来就不是一个东西,原来在县公安局担任副局长,就因为品行不端被撵了出来,调到县司法局当副局长,不知道后来怎么的就还当上了局长,他利用手中职权,经常指使一些和他关系密切的律师钻法律空子,甚至收买证人,为一些罪犯脱罪,谭文森不就是因为看不惯赵秋寒的做派,顶了赵秋寒几次,才被赵秋寒穿了小鞋?”

    “这么简单?真要有这类事情,赵秋寒怎么没翻船?”姚莉轻轻哼了一声,“再说了,就算是赵秋寒有问题,你一个新嫩,也算是干部家庭出身,难道一点都不懂战略战术?就这么愣头青的硬顶硬撞,结果呢?人家随便给你装个套,你就栽了。”

    沙正阳笑了起来,敢情这公母俩是在自己眼前演一出戏啊,这是变着法子给自己推荐来着,看样子这公母俩对谭文森印象不错,只不过还有些担心和顾虑罢了,先要给自己打预防针啊。



    “赵秋寒现在是市司法局副局长了吧?”沙正阳轻轻一笑,沉吟着道。

    “嗯,林书记来宛州前三个月提拔为市司法局副局长。”常磊点点头,“这人很嚣张,不过林书记来了之后要收敛许多了,但狗改不了吃屎。”

    沙正阳也不多问,径直道:“看来你们都对这位师弟的感觉很复杂,既觉得他有血性,但又觉得他不够聪明,不对,不是不够聪明,刚才莉姐还说他在学校里很聪明,应该说是不够理性。”

    姚莉和常磊都有些紧张,不知道沙正阳将如何做出决断。

    “不过我倒是觉得,年轻人莽撞点儿,冲动点儿,没关系,碰了壁受了挫折,才能成长,但一个年轻人如果一踏入社会时就没有一点儿血性,天生脊梁骨就缺点儿钙,那就是软骨病了,这病太难治,神仙都没辙,这种年轻人无论多聪明智慧,日后也顶多变成一个官油子官混子,我不需要这样的秘书。”

    姚莉大喜,“正阳,你的意思是他入围了?”

    沙正阳笑了笑,“也仅仅是入围,我也要看看他其他方面的情况,如果还有别的更优秀的年轻人,那也不一定。”

    姚莉抿嘴轻笑,“那只要入了你的眼,不当你的秘书也无所谓,起码你清楚他这个人的情况了。”

    “莉姐,你这口气,我都觉得我是高官不是县长了。”沙正阳笑了起来。

    “正阳,你别说,我直觉很灵的,总有一天你会当上高官的。”姚莉笑嘻嘻的道:“到时候,就不知道我们两口子还能不能登你的门了。”

    “三岁看大,七岁看老,我这个人是个啥样的,相信接触一段时间,都能看得明白。”沙正阳也不多解释,“好了,谭文森的事情暂时搁一边了,莉姐你的事情如何?”

    之前沙正阳就和姚莉提起过,可以考虑从检察院出来,冀文东这一段时间和沙正阳关系处得还行,连带着常磊和姚莉两口子也和冀文东关系也熟络起来了。

    冀文东初到宛州,也需要尽快熟悉情况,有常磊和姚莉两口子这两个一个在公安一个在检察系统的人物帮衬,也有利于他迅速了解情况,进入状态。

    “应该快了吧?”姚莉点点头,“冀书记的意思是大概还要一两个星期我就到政法委那边去。”

    “嗯,给你安排的什么职务?”沙正阳问道。

    姚莉比常磊还先提副科,这一次到市委政法委,多半是要解决一个正科,就算是不能马上解决,也会很快。

    “可能还是先到政治部,但冀书记可能想让我到办公室,我无所谓。”姚莉对自己的能力还是很有自信的,无论是到办公室还是政治部,她都不怵。

    “唔,政法委是个很好的平台,算是为下一步打基础,当然你也要协助冀书记打开局面,……”

    沙正阳对冀文东的印象不算太好,但是身处这个环境中,还得要学会忍耐和适应,这个社会不是非黑即白非此即彼的,要学会共存共赢,

    “正阳,行了,协助打开局面这话不该说给我听,我就是一小卒,做好我自己分内工作。”姚莉轻笑,“至于说是个平台倒是真话,希望以后有机会能下区县去锻炼锻炼。”

    *******

    梁纲把谭文森的情况汇总时,也是觉得不可思议。

    这个家伙怎么就入了新来县长的眼了?

    这家伙可是个愣头青,当年可是和赵秋寒闹得不可开交,不是他老爹谭克修想尽办法才没让赵秋寒下狠手,只怕谭文森早就被弄得“臭名远扬”了。

    但即便是这样,谭文森在县司法局里的名声也不好,没有哪个领导喜欢一个爱跟一把手顶撞的人,这种人多半会被视为刺儿头和麻烦制造者,哪怕这两年谭文森似乎安分了不少,但是那更像是受了挫折之后再默默养伤。

    谭文森同样没想到。

    之前师兄师姐和他谈话,就让他如坠梦中,不敢相信。

    他知道师兄师姐对他不错,但是他也知道自己的性格不太受师姐喜欢,倒是师兄还比较看重。

    但给领导当秘书,自己这个性格显然不合适,师兄师姐不会想不到这一点,一直到师兄师姐点明原委之后,他才知道自己的表妹和表妹的同学居然有这般能耐。

    这让既感到汗颜惭愧,也夹杂了一些失落。

    表妹很是聪慧伶俐,到财政局没多久就很受部门领导欣赏,相比之下自己的表现就简直让人扼腕了,自己父亲也是为此经常叹息不止。

    表妹当然不会无缘无故帮自己这样一个堪称“不简单”的大忙,肯定是自己父亲找到了表妹,这一点谭文森还是能想得到的。

    父亲对自己期盼,谭文森也是心中苦涩中夹杂着感恩和愧疚,自己这些年来的点滴,浮于心中。

    谭文森何尝不不想出人头地,大学毕业之后,一心想要证明自己,证明给父亲看,但是却总是碰得头破血流,学校中的种种风光霁月都被现实的残酷中击得粉碎。

    他也努力过,奋斗过,但屡屡碰壁受阻,甚至让他怀疑自己是不是真的不太适合在体制内打拼,没想到彷徨迷离中却遇到了这一份机缘。

    “文森,我不多说了,相信你的师兄师姐也都已经该说的都说到了。”谭克修很清楚这份机缘来得有多么的不容易,“我只有一句话,好生做事,踏实做人,你也要好好感谢二妮。”

    外甥女同学的举荐只是第一步,但是却是很关键的一步,没有这一步,沙正阳根本不会把自己儿子纳入视线,换了外人,也根本没有人会去举荐自己的儿子,尤其是自己儿子还顶着一个不太好的印象名头。

    但是谭克修也很清楚,如果没有谭文森师兄师姐的一力支持,谭文森一样没戏。

    没有哪位领导会选择一个不知根底的秘书,外甥女的同学一样对谭文森不了解,唯有常磊姚莉两口子知晓情况,又能在沙正阳面前说得上话,这才有这份机遇。

    “二妮,谢谢你了。”看见站在自己面前的笑靥如花的表妹,谭文森心中也是感慨无限。

    “文森哥,别这么说,我读大学舅舅也帮了很多,我帮你也是应该的,再说了,我相信你过了这一坎儿,肯定能有一个光明的前途。”

    张佳音看着自己这位似乎已经开始振作起来的表哥,鼓励道:“文森哥,沙县长很年轻,比你还小,但是我看过他的简历,虽然工作不过五六年时间,但是却干过很多岗位,而且在每个岗位上都干出了相当耀眼的成绩,绝对不像外人所猜测的那样是市委林书记的心腹那么简单,你跟着他肯定能学到很多东西,以后肯定也会对你大有帮助。”

    “二妮,我知道,没有哪个人是靠着别人成功的,我师兄师姐也给我介绍了沙县长原来在汉都那边的情况,东方红集团就是他打造出来的,难以想象,而且市里几大国企改制也是他在背后推动运作,我也很希望能够跟在他身边学到一些有用的东西。”

    谭文森此时已经彻底摆正了心态。

    他发现自己以前竟然连自己这个表妹都不如,表妹都能如此迅速的从学生时代进化到社会时代,坦然前行,而自己却还徘徊迷茫,找不到定位,寻不到目标。

    “文森哥,只要你有这心态,那肯定会大有收获。”张佳音也终于放下了心,她最担心的就是自己表哥摆不端正心态,现在看来自己表兄还是成长了许多了,当然也有可能是表兄的那两位师兄师姐给表兄上课起到了很好的作用。

    “二妮,说来我都该向你学习,我这几年虽然也满腔心思,也有无数想法,但是始终没有能真正找准方向,这一次既然给了我机会,我一定不会让大家失望。”

    谭文森面色复杂的看着自己这个表妹。

    表妹表现出来的种种都证明对方比自己成熟得更快,虽然自己有机会给县长当秘书了,但是如果自己不努力,只怕未来自己这位表妹的成就也一样不会输于自己。

    “文森哥,你也别想太多,你原来的事情沙县长肯定知道,我觉得你原来的表现未必不是一份因缘,在很多人眼中或许是你鲁莽冲动不知天高地厚,但在沙县长心中却未必如此看,当然现在你是秘书身份,沉稳冷静理性一些肯定更好,所以你也未必要放弃自己的原则和本心。”

    谭克修望向自己这个外甥女的神色更是复杂。

    这个丫头看问题可真的比自己这个儿子更犀利深刻。

    说实话之前他也只是想要试一试,并未抱太大希望,但没想到一试就成功。

    像自己儿子这种出过“事儿”的人,外人都会另眼相看,但沙正阳却很快直接点中。

    就算是有谭文森两个师兄师姐说项,但如果说沙正阳内心深处没有对儿子所作所为的一些认可,谭克修觉得不可能。



    简单的甄选之后,沙正阳就敲定了谭文森。

    事实上也没有多少可好选择的,县府办推荐了两个人选,但沙正阳都没看上。

    谭文森或许也有这样那样的问题,但是本质却不差,一个人根歪了没救,但根正本固,哪怕有些毛病,扶正祛邪,也要好得多。

    谭文森踏进县府办时,立即就感受到了来自未来同僚和上司们的审视目光。

    之前没有人会想到这个家伙会成为新来县长的秘书,哪怕县府办没有合适人选,县委办,宣传部,组织部,甚至统战部、教育局、文化局这些部门也是可以选人的,但却在司法局里选了一个“颇具争议”的人物。

    要说谭文森的文凭不差,西南政法学院毕业的,牌子硬当当,但你牌子硬不代表你脑袋够用。

    能在县司法局里折腾得乌烟瘴气,哪怕这里边有对方的问题,但一个巴掌拍不响,对方是领导,在大家心目中,你也绝对是个问题人选。

    但沙县长就点了他,梁纲内心再腻歪,也只能接受。

    在新办公室主任尚未就位之前,梁纲还得要暂时代行这个主任的职权。

    “小谭,这边工作也没什么,你先去县长办公室,听县长安排,至于具体的工作事宜,等到县长和你交代之后,我们再来定。”梁纲强忍住内心的郁闷,平静的道。

    “好。”谭文森也很清楚自己现在在同事和领导们的心目中恐怕印象不太好,他也知道自己需要用时间来证明自己,改变自己的形象。

    这个时候说太多都没有意义,少说多做才是最正确的。

    看着进来的这个年轻人,沙正阳觉得恐怕常磊和姚莉给他们这位师弟的谆谆教诲还是起了一些作用,单从对方现在表现出来的精气神状态来看,应该还不错。

    “文森,来了?坐吧。”之前姚莉把谭文森带来和自己见了一面,但是那时候沙正阳要忙着去开会,所以就只是简单的说了两句,今天是二人第二次见面。

    “县长,我来了。”谭文森并没有太过于拘谨,落落大方的道:“梁主任交代我了,从今天上午就开始上岗。”

    表妹的话提醒了他,或许这位比自己还年轻的县长并不喜欢那种太过于老于世故唯唯诺诺的角色,有点儿冲劲闯劲,有点儿棱角血性,或许能更让对方认同。

    一句上岗,让沙正阳有些意外,点点头,这一位看来是真的有点儿迎接挑战的意思啊。

    嗯,心态不错。

    “嗯,梁主任和你说了?”沙正阳道:“具体工作你还要向梁主任多了解。”

    “我明白。”谭文森点头,已经把硬壳笔记本准备好了。

    “嗯,我刚来真阳,真阳的很多情况恐怕你比我了解更多更细一些,我和你现在都还处于一个学习阶段,算是我们共勉吧。”沙正阳沉吟着道:“你以前在司法局工作,我也听说了,不过过去的事情就让它过去,不必太介怀。”

    谭文森捏着钢笔的手指因为用力过度都有些发白,只是重重地点了点头,没有说话。

    “或许工作方式方法上我们都需要学习提升和自我完善,但是在有些自己的本心上,还是需要坚持。”沙正阳注视着对方:“我送你一句话,石可破不可夺坚,丹可磨不可夺赤,希望你能坚持本心。”

    谭文森胸中一股热浪卷过,连带着呼吸也有些急促起来,眼眶也有些湿润,他低下头,再度重重的点点头,“县长,我记住了。”

    “好,那你去吧,平时有什么不懂的,多向梁主任报告和询问,梁主任人不错,或许对你还有一些看法,但我相信你可以通过自身表现让他刮目相看。”沙正阳温言道。

    *****

    “人都到齐了?”沙正阳侧首问道。

    “都已经到了。”谭文森还有些紧张,这是他担任秘书之后的第一次比较重要的会议,而且他也感受到这个会议恐怕有些不同寻常。

    “丁书记和齐县长、葛县长到没有?”沙正阳又问道。

    “丁书记刚到,齐县长先来了。”谭文森犹豫了一下,“葛县长没到,建委是高主任来的。”

    沙正阳神色不变,点点头,淡淡的道:“我知道了,打个电话问一问葛县长。”

    丁希慎和齐国志看着一直空缺着的葛铁柱铭牌,心里都有些发紧。

    这一次会议与其说是一次关于经开区建设发展的协调会,不如说是一个工作推进会,沙正阳很看重。

    之前沙正阳在前两天的县长办公会上也就提到了,要落实各项工作,葛铁柱也笑吟吟的应承着。

    当沙正阳走进会议室里时,谭文森小跑过来,等到沙正阳坐定之后才在沙正阳身后小声的说了几句。

    丁希慎和齐国志都隐约听见谭文森道:“葛县长说他在市里,贾市长留他研究国土指标的问题,他一时间走不开,只能稍微晚一点,那边一结束,他就马上往回赶。”

    沙正阳面无表情的点点头,没说什么,丁希慎和齐国志二人又稍微松了一口气。

    看见椭圆形的会议桌两个圈层人都坐定,沙正阳点点头,和丁希慎、齐国志打了个招呼,“那就开始吧。”

    丁希慎清了清嗓子,“今天这个会议是一个星期之前就确定了下来的,非常重要,其实内容只有一个,那就是就经开区目前现状,如何解决既有的问题,迅速打开局面,这个内容既简单又复杂,存在的问题和所涉及到的各单位部门,县府办已经通过书面形式发到了各个单位,要求各单位部门就所涉及到的自己的工作立即展开自我检讨和调研,找出存在问题症结,并拿出解决方案,而且要有具体解决问题的时间表,……”

    “……”

    “那么现在就请国土局杨公麟局长先根据县府办下发的内容对经开区的工作中国土部门存在的问题现状和解决方案做一个汇报说明。”

    “尊敬的沙县长、丁书记、齐县长,现在我就县国土部门在经开区实际控制区该范围内的国土规划和用地中存在的问题做一个简要说明,并就这些问题的解决方案做一个汇报,……”

    “下面请沙县长对国土部门关于经开区工作的相关问题解决方案做一个点评。”

    “首先申明,今天这个问题的内容核心就是一个,先说问题,然后说解决问题的办法和方案,没有其他内容,所以大家也不要指望我上来先表扬哪个部门工作,对不起,表扬等到工作拿出成绩之后,不但有表扬表彰,也还会有物质和精神奖励,但是现在,只有先说一声抱歉,我是来挑毛病,找问题,然后对症下药的,……”

    沙正阳这一番话下来,立即就让在场所有人都微微色变。

    虽然语气很平和,但是沙正阳表现出来的意思却很明显,只说问题,只说解决问题,如果做不到这一点,恐怕就难以过关。

    杨公麟也有些心中一凛。

    之前他就向分管的县长助理葛铁柱汇报过,谈到了县政府办公室下发的相关工作要求,但葛铁柱显得很漫不经心,只说按照常规准备汇报材料就行了。

    但是杨公麟还是多了一份心眼。

    他知道自己无法和葛铁柱比,人家是县委I书记袁成功眼前的红人,还是县长助理,就算是拂逆了沙正阳的意思,沙正阳也无奈他何,自己却得要小心为上。

    所以他在汇报材料准备上还是下了一番功夫,尤其是对存在问题的历史渊源和处理对策上都还是提出了一些很有见地的建议。

    “刚才杨局长就国土部门在经开区的几个问题上作了介绍,也提出了解决意见和方案,当然也谈到了存在的显示具体困难,杨局长,我就是开门见山了,不客气了,……”

    “总的来说,国土部门在解决问题上是花了心思的,但是我认为主动进取奋力争取的精神不足,力度不够,……”

    “杨局长你提到了有些解决问题的权限在市里,甚至市里都不行,要到省里去争取,嗯,我承认,那么我要问你一下,你们到市里找哪一位领导汇报过?哪出的意见呢?到省里去过没有?具体找了国土厅哪一位领导?他们的态度和意见如何?……”

    一连串的问题问得杨公麟脸色微微发红。

    他觉得自己已经做得够好了,但是没想到沙正阳的问题这样直指核心。

    自己提的问题的确是客观困难,但是市里边相关领导也是以前找过,这一周却没有去汇报过,因为葛铁柱根本就没有安排,自己也不可能直接越级去找分管副市长,光找市国土局也毫无用处。

    至于说省国土厅那边,葛铁柱倒是在县国土局这边报了一大堆据说是招待省国土厅领导的餐饮酒水发票,但至于说究竟汇报研究了什么工作,自己这个国土局长也一无所知,还不得捏着鼻子签字报销?(https:)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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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杨公麟尴尬的表情看在周围一干人眼里也是让他们局促不安,杨公麟做到的这一步恐怕比他们不少人都更到位,但是仍然让新来的县长不满意,那他们呢?

    “杨局长,我希望下一次再开工作推进会的时候,不仅能够听到国土部门在这些方面想了哪些办法,而且还能听到你们在这些方面取得了哪些成效,光做无用功,办法再多也无意义,如果需要我,甚至袁书记,都可以提出来!”

    “不要觉得谁就该坐在办公室里打打电话,签签字,指手画脚就行了,该袁书记和我上的时候,义不容辞!包括市里分管领导,你们觉得不好出面,袁书记和我去敦请!……”

    这一番话也是说得铿锵激烈,落地有声,下边的一些局长们也不禁松了一口气。

    只要有领导们亲自去参与,很多事情就要好办得多。

    一来上边的部门都还是要看你谁来跑,主要领导亲自来跑,说明领导重视,那么他们的姿态也就要端正许多,很多事情也就好办得多。

    在有些具体细节问题上,主要领导能当场拍板,这也就意味着效率,而有些事情往往一旦错过,说不定机会就被别的地方给抢走了。

    二来,有些事情真的一时间无法解决,主要领导亲自参与了,也能理解下边部门办事并非没有努力,而是的确条件不成熟,或者不具备,主要领导也能理解。

    最怕的就是主要领导只会在办公室里遥控指挥,指手画脚,却拿不出任何有价值的建议来。

    做成了,他领导指挥有方,没办成,那就是你下边部门努力不够,能力有限,态度有问题,总而言之都是你的错。

    现在看来这位新来年轻县长似乎不像是那类人,很有点儿敢于担当的气势。

    下边人不怕干活儿,就怕拉车没人指路,就怕决策没人拍板,那就真的没法做。

    “下边请供电局的王光辉局长根据上一次县政府办公室下发的关于供电线路改造和新建规划推进实施工作的意见谈一谈供电部门的意见。”

    丁希慎也不由得有些佩服沙正阳的强势和工作艺术,有理有据有节,很好的把握住了尺度,使得在各局行部委一把手里称得上老奸巨猾的杨公麟都不得不俯首听命,不过县供电局这个王光辉却更是一个硬骨头,更不好啃。

    今天王光辉本身都是不打算来的,打算安排一个副局长来,前两次的会议他都是安排副手来的,他也考虑到自己已经两次未出席会议,新来的沙正阳据说又是市高官林春鸣的面前红人,所以还是打算给对方一个面子来参会。

    先前杨公麟的表现也让他有些意外,不过他倒也不在意。

    县供电局是市电业局直管部门,地方党委政府无权干预,市电业局更是省电力工业局(省电力公司)直管,市里边一样过问不了。

    他虽然不愿意和县里边撕破脸,但是如果县里边哪一位要想随意拿捏他,或者要有点儿敲山震虎的味道,那这个面子他就不会给了,哪怕他沙正阳是林春鸣的头号心腹红人也不行。

    “尊敬的沙县长,各位领导,我就供电部门支持经开区下一步发展的相关工作做一个简单介绍,并就采取的一些措施做一个简要说明,……”

    王光辉一开口,沙正阳眉峰就禁不住抖了抖,这话不太地道。

    都说电老虎是最难打交道的,现在地方发展离不开电力部门的支持,而电力部门在国内的特殊体制也养成了电力部门妄自尊大的独有傲慢气质。

    省级以下的地方党委政府还真的拿这些电老虎没多大办法。

    你要在工作中没做好,它不但一个电话可以打到省里去告你的刁状,而且还可以在日后各种工作中给你使绊子,下套子,让你有苦说不出。

    所以,除非有特殊的背景或者资源,对于电力部门,一般人都宁肯讨好,而不愿意去招惹。

    这个家伙一开口就是高高在上,带着电力部门似乎是在施舍或者义务帮忙的味道来的,让人听着就不舒服。

    沙正阳也不想得罪电力部门,因为他很清楚未来真阳要大力发展工业经济这一块,对电力部门的依赖性很大。

    但是他同样也清楚,如果你不把这个家伙给治住,那么未来真阳县政府在这个家伙面前恐怕就毫无威信可言了。

    沙正阳一边倾听着对方的介绍,一边也在琢磨该如何来对付这个家伙。

    一听就知道这个家伙在老生常谈,可以说根本就没有对县政府办发给供电局的相关问题拿出什么新的方案,只是一味强调客观存在的困难以及县经开区所欠的电费,以及县里在主持电力设施改造上的欠债。

    乍一听根本就不像是一个工作的推荐安排意见,更像是对真阳县委县政府历年来对县供电局所“犯下罪行”的一个声讨。

    是可忍孰不可忍?

    沙正阳几乎是强压住内心的火气,才没有打断对方的话头,让对方说完。

    “王局长,说完了?”沙正阳强迫自己冷静下来,虽然他自认为这一世自己的心态和涵养已经好了很多,但是在面对这类打官腔说废话的角色,他还是忍不住有些想要爆发。

    “就这些了,沙县长,我觉得县委县政府还是应当多考虑如何来创造让我们县供电局更好开展工作的条件,这样我们供电局才能更好的为全县企业和老百姓服好务,……”

    王光辉也听出了沙正阳语气里的不满意,但是他仍然坚持自己的态度,这是供电部门的态度,是你们有求于我们。

    “够了,王局长!”沙正阳再也控制不住,提高声音:“我想你可能是不是搞错了今天我们坐在一起来开会研究工作的议题!需要不需要我把会议议题再重复一遍?县政府办难道没有给你们供电局下发会议通知?!”

    王光辉脸色也一下子阴了下来,但他也知道这个时候和沙正阳顶嘴是不智之举,他只是抿着嘴,阴沉着脸微微放低目光,平视前方,不做声。

    “我听你讲了半天,没听到一句供电部门下一步打算如何为经开区在供电体系上存在问题解决困难和不足的建议和方案,通篇都是县委县政府欠你们供电局多么多的历史欠账?”

    “我就不明白了,真阳县委县政府是真阳县一百零九万老百姓的党委政府,你真阳县供电局就不是真阳县一百多万老百姓的供电局?”

    “历史欠账,是袁书记和我个人欠的,还是因为我们真阳县这片土地在发展过程中不平衡落下来的?”

    “我让你谈如何解决经开区的问题,你却给我扯到一边,你是联合国的供电局?”

    “沙县长,请你说话注意一点,我说的事实,……”王光辉脸色转红,忍不住抗声道。

    “王局长,我没说你说的不是事实,但我要问你今天会议议题是什么?你在这里东扯葫芦西扯瓜的和我说了半天,半句没入正题,让大家来听你供电局对我们真阳县委县政府的声讨大会,你是杨白劳还是黄世仁?还是喜儿?”

    沙正阳一连串如同暴风雨般的话语砸过去,砸得王光辉脑袋发懵,一时间不知道该如何回答才好。

    压抑不住内心的气愤,王光辉就想起身走人,他就不信沙正阳这个毛头小子能奈他何!

    “坐下,王光辉同志!”沙正阳厉声道。

    王光辉一愣。

    “如果你只是王光辉一个人,那你可以走,没有人会拦你!”沙正阳微微提高声调,“如果你是真阳县供电局的党高官,供电局长,那么我让你坐下!”

    “我知道你们供电局是市电业局直管,甚至连市委市政府也没有对你们这些县供电局局长的任免权,但是我相信真阳县一级党委政府如果真的要向你们市电业局党委发出建议公函,你们郝局长恐怕也会考虑你是否具备担任一地供电部门主要领导的能力吧?”

    王光辉心中一紧,这种事情好像还从来没有过,如果这个家伙真的不顾一切撕破脸,要以一级县委县政府名义向市电业局发出建议换人的公函,恐怕真的要让郝局长头疼万分,弄不好自己真的就要成为牺牲品。

    “沙县长,你的一面之词就可以诬良为盗?”王光辉色厉内荏,“我们供电部门与宛州市乃至各个区县一直合作良好,真阳县委县政府以前一样和我们供电部门合作愉快,就因为你来就形势大变?难道上级就不会下来调查?”

    “调查?那最好不过了,最好是你们省电力局来调查!看看你们县供电局究竟为我们真阳县一百零九万老百姓的发展增收做了多少贡献,我想你们雷局长肯定会很乐意倾听我们这些基层区县党委政府的意见。”沙正阳轻轻抖动的手指间夹着一张名片,“我也早就想和你们雷局长再交换一次意见,汇报我们基层工作的困难了。”

    手指一弹,名片飞落在王光辉面前桌上,沙正阳注视着王光辉,“信不信,我马上和你们雷局长通电话,谈一谈今天的感想?”

    王光辉目光落在面前的名片上,名片上印着汉川省电力工业局副局长、汉川电力公司副总经理雷亚生几个字。

    雷亚生已经于去年正式担任了汉川省电力工业局局长和汉川省电力工业公司总经理。

    王光辉一时间脊背上冷汗涔涔,嘴唇微微颤抖,不知道该如何回应才好。

    他相信沙正阳不至于在这个问题上狐假虎威,再联想到这个家伙本来就是从汉都市过来的,而雷亚生原来就担任过汉都市电力工业局局长,很难说这个家伙是不是在搞企业时就和雷局长认识。

    如果是这样,自己这一着就真的马失前蹄了,一时间他有些彷徨无措。(https:)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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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老王,坐下吧。”丁希慎很适时为其提供了一个下台台阶,“都是为了工作,没有一点儿缘分,你和沙县长也走不到一起来,又不是为了谁的私人恩怨!”

    王光辉心中长舒一口气,对丁希慎感激万分,但是表面上还得要装出一副不甘心的模样重重坐下。

    沙正阳到也不为己甚。

    目的已经达到,敲山震虎,这头电老虎已经被自己给治住,相信其他部门就不在话下了。

    说实话,沙正阳也不想用这些小伎俩,但是基层工作,你想要提高效率,还真的要用这些小手段小花招,大家还真吃这一套。

    “王局长,我承认县里这几年在各方面欠账不少,但是你在真阳也呆了这么多年了,对真阳情况也很清楚,这些历史欠账是怎么形成的?能不能一蹴而就来解决?如果真阳县财政真有这能耐,你在这里发一番牢骚,我没意见,可如果不能,你在我初来乍到的时候这么折腾,我就只能视为你针对我来的了。”

    这番话软中带硬,却又情通理顺。

    是啊,这是多年历史积累而成的欠账,我沙正阳刚来,一安排工作,就遇到你用这种方式来和我扛着?

    怎么,不解决历史欠账,你供电局就不干活不开展工作了?就打算把县经开区发展这个权限头等大事给搁下了?

    那真的只能说你活腻味了。

    就算你想这么做,你也不能明着来。

    就算是你有胆子明着来,你也不能公然在会上这样半带要挟半炫耀式的拿捏政府啊。

    王光辉也深刻体会到了县长与县长的不同。

    如果是祝汉明,或许就是半真半假的敲打一番,或者主动送上几句好话表示会想法解决,就把这事儿给揭过去了,但沙正阳这个家伙就这么大马金刀的直接给自己杠上了。

    说来说去,自己还是小觑了这个家伙,识人不明,也难怪自己吃瘪,王光辉认栽。

    “王局长,本来我该见好就收,但我还是想把话说明,希望下一次开会的时候,你提前认真研究一下工作,希望下一次你能给我们一个不一样的面貌和态度。”

    “县供电局不是一个纯粹的企业,就算你们市县一级的供电部门责任主要输供电和销售,但是一样肩负民生发展责任,你在我们真阳地盘上,和我们地方党委政府就不可避免的要捆在一起。”

    “你不能只顾着赚钱,就把最基本的民生发展职能丢在脑后,这恐怕放在你们郝局长和雷局长那里去说,都说不过。你最不济也还是一个共产党员吧?供电局也还有一级党组织吧?我们共产党员的宗旨是什么?是为人民服务!丢到哪里去了?”

    沙正阳的语气和缓了许多,但是却仍然不软。

    王光辉既然打定主意认栽,他也光棍,索性就低垂着头,拿着钢笔在笔记本上随意乱涂画,到底听没听,谁也不知道。

    沙正阳也不在意,杀人不过头点地,再逼,那就是欺人太甚了,他已经达到了目的,自然不会得寸进尺。

    “下面请县财政局黄锡进局长发言,发言题目是《找准财政薄弱点,加大投入,确保经开区下一阶段基础设施建设的顺利推进》,……”

    丁希慎看了一眼这个会议议程目录,心里也是有些感慨。

    瞧瞧这一位,多会来事儿,估摸着是夏克俭专门打了招呼的,人家不但进行了调研,还专门撰写了稿子,还带着切合实际的题目,光凭这个开头就能让人舒服。

    “……”

    “下面请县建委副主任高礼义就经开区下一阶段的规划建设情况作汇报发言。”丁希慎看了一眼沙正阳那张毫无表情的脸。

    高礼义有些紧张,他知道今天这一关不好过。

    不仅仅是葛铁柱请假没有到会那么简单,关键在于县政府办下发的文件要求中县建委就县经开区的未来发展拿出一个规划,而这个规划要求有一定程度的大改,而葛铁柱回来之后根本就没有安排规建那边进行重新规划设计,而只是将就原来的规划改头换面了一番就又拿了出来。

    高礼义不知道这份规划能不能把沙正阳糊弄得过去,从沙正阳对县国土局工作意见的熟悉程度来看,高礼义觉得恐怕是混不过关的。

    “尊敬的沙县长,丁书记,齐县长,各位领导,受葛县长的委托,我代表县建委汇报一下县府办下发相关文件精神之后所开展的工作情况,……”

    高礼义尽可能让自己的话语显得声情并茂一些,以体现县建委的工作诚意和热情,念上一段之后,他就要瞥一眼沙正阳的面部表情变化,但让他很担心的是沙正阳的脸毫无表情。

    沙正阳很认真的听着来自县建委的汇报材料,不出所料,换汤不换药,甚至连汤都没怎么换干净,就又端了上来。

    高礼义在县建委就是葛铁柱的一个傀儡,他本身性格就比较软弱,又长期给葛铁柱当副手,所以习惯了葛铁柱强势霸道的风格,哪怕升任了县建委党组副书记、副主任之后,仍然如故,连带着整个县建委就成了葛铁柱的一言堂。

    葛铁柱在担任了县长助理之后仍然不松手县建委这边的工作,依然通过高礼义来传达自己的指示,使得县建委的工作成了戳一下动一下的惯性运作。

    沙正阳耐着性子听完高礼义的絮絮叨叨,一直到高礼义喘了一口气,抹了一把汗之后,才沉声问道:“老高,我记得我专门和老葛以及你们建委交代过,县经开区的规划关系着我们县经开区未来能不能以一个崭新的面貌来迎接竞争和挑战,以我们县经开区的现行规划来看,比起市经开区相差甚远,本身我们在区位上和影响力上就已经有差距了,如果我们不能在规划上更超前更有新意,更展现我们县经开区的独到优势,我们怎么来吸引外来投资?”

    高礼义一时间呐呐不敢答话。

    “大家都很清楚,我们县经开区是和市经开区有一定差距的,这个差距还不小,而且袁书记也多次叮嘱我和老丁,要以最饱满的热情和最高效的效率来完成县经开区的规划建设,要力争在八月底之前就要完成新的一轮建设,确保秋季招商引资实现项目如期进场,你们今天的汇报和一个星期之前乃至于三天之前的简要汇报有什么区别?就是在字句上稍作调换,我要的具体规划,你们就用了一句‘有序推进’就把我打发了?”

    空气中几乎要凝滞得让人窒息。

    “我很想问一句,这个‘有序推进’是怎么个推进法?县建委的规划早就有,我没有说要你们全部推倒重来,我只要求你们将临近市经开区的A区段拿出新规划,这不为难你们吧?你们就这么给我来一句‘有序推进’就完了,那这个‘有序推进’到哪里了?什么时候才能‘有序推进’结束,让我们看到结果?”

    沙正阳的话音不高,语气也并不向对王光辉那样咄咄逼人,但是高礼义却绷不住了。

    “沙县长,这段时间葛县长比较忙,主要是交通上那一块,忙于国道316改造,以及国土上土地整理的相关工作,这一点杨局长也知道,所以这边委里边还在继续推进,只是这还需要一个过程,一些时间,可能要稍微晚一些,……”

    那般杨公麟就像是吃了苍蝇一般,见高礼义的目光望过来,也只能阴着脸点点头。

    高礼义的解释显得有些苍白无力,葛铁柱不在,你建委就不开展工作了?葛铁柱难道还要亲自来操心参与规划设计,这种托辞显然很难让人满意。

    不过沙正阳却似乎听明白了一样,接受了这个解释:“哦,老葛这段时间看来很忙啊,交通上,国土上的工作,看样子的确压力很大,难怪今天还打电话来请假说贾市长留着他要商量交通上的工作,嗯,不过老高,老这样也不是一个办法啊,你们委里边工作还是抓紧,不能老葛不在你们的工作就动不起来,是不是?”

    “是,是,是,回去之后我一定督促规划那边抓紧时间,加班加点也要把这个规划做出来,……”

    见沙正阳如此轻松的就放过了这个问题,高礼义心中大大的松了一口气。

    回来之后一定要和葛铁柱说一说,也不知道今天这位沙县长是不是因为打了王光辉的脸,杀鸡吓猴也起到了效果,所以也就放过了自己,若是下一回再这样,恐怕就没那么简单了。

    会议开了两个小时,后续的几个部门汇报虽然也都没那么让人满意,但是沙正阳的态度却相对要和缓得多,远不及对县供电局王光辉那么严厉。

    不过沙正阳的点评却是句句指向了关键所在,也让一干人都出了一身大汗。

    会议散了,就在大家都松了一口大气的时候,丁希慎却知道这场戏远未结束,王光辉不过是一个碰上来的炮灰,沙正阳的目标根本就不是他。



    谭文森是第一次见到自己服务的领导如此犀利果决的风格,毫不犹豫的把供电局局长这个电老虎的脸给抽得啪啪作响,对方还得要忍气吞声的受着。

    谭文森多少也是干部家庭出身,也在司法局里干了好几年,虽然血性未消,但是并不代表他对供电部门在地方上的威势不清楚。

    等闲领导根本就没有放在这些电老虎们的眼中,就算是县委I书记县长这样的一方大佬,也很难让这些家伙俯首帖耳,没想到沙县长却是一来就把王光辉给撂翻在地,还狠狠踩了几脚。

    这也让谭文森真正意识到大佬们的风采,也让他内心浮现无限的希望。

    大丈夫当如是,不知道自己有朝一日能不能也像沙县长这样举手投足间就把对方丢翻在地,甚至连反抗的机会都没有。

    不过沙正阳后来轻描淡写的放过高礼义还是让谭文森有些不解。

    这种虎头蛇尾的举动似乎不太符合沙县长的风格,直觉告诉他恐怕建委那边领导恐怕会有更大的麻烦。

    但是他也听自己父亲提起过,葛铁柱不比王光辉,他背后站着的是县委I书记袁成功,沙县长如果想要动对方,肯定会引来袁成功的反对,那会酿成一场世界大战。

    谭文森知道这不是自己该多琢磨的,但他想通过学习沙正阳在日常工作生活中的一点一滴,以便于日后自己也能有机会踏上同样的表演舞台。

    似乎这场风波也就这么过去了,葛铁柱回来那两天还有些忐忑,深怕沙正阳还会对着这事儿不依不饶,但是听了高礼义的介绍,也觉得可能沙正阳的邪火已经被王光辉被挡了。

    葛铁柱心里暗自庆幸的同时,也有些小得意,觉得沙正阳这家伙虽然虎了点儿,但是却也没敢把火往自己身上引,算他识相。

    就在葛铁柱自鸣得意的时候,沙正阳正在袁成功把办公室里和丁希慎一起就县经开区的进一步发展和加大力度招商引资相关工作进行商议。

    “这么说来这两家塑胶企业规模都还不小,很有可能落户我们县经开区?”袁成功双手扶在沙发扶手上,表面安详,但内里却压抑不住兴奋。

    “投资也不算太大,一家五百万左右,主要是为三洋若斯生产塑胶件,另一家是泡沫企业,主要生产改性聚苯板、石墨聚苯板、硅质聚苯板、家电家具包装泡沫以及挤塑板等,投资大概在三百万左右。”

    沙正阳显得有些淡然。

    “算不上有多么高技术含量的企业,但是却很符合配套我们宛州市的相关主导产业,按照我的想法本来还是应该集中力量抓电子电器元器件这一类做强产业链的行业招商引资,但这两家企业主原来在我还在市经开区工作时就已经有接触,当时他们在观察三洋若斯和华峰电器的发展状态,想要为他们做配套,后来再加上高升电子的成立,所以才算是真正动心,前段时间我和他们接触了一下,索性引到我们这边来算了。”

    “沙县长,只怕钱书记和卢主任心里都要不舒服了。”丁希慎笑了起来。

    “这会儿让他们不舒服才是正阳的政治正确。”政治正确这句话本来是沙正阳时不时在用的词儿,袁成功觉得这个词儿很有味道,也捡了过来,现学现用。

    “呵呵,袁书记说得对,就目前来说,在许多方面,我们和市经开区还是零和博弈,所以该下狠手的时候还得要下狠手啊。”沙正阳点点头。

    “零和博弈?”丁希慎觉得这又是一个新词语,从未听过,有些好奇。

    沙正阳来真阳之后,经常嘴里冒出一些新鲜词汇,也让他身边的人学到了不少,而且这些词语无一不显得“高大上”,符合潮流,加上沙正阳汉川大学中文系毕业的高材生身份,所以大家也不觉得捡了他几个词汇有什么不好意思。

    “零和理论是个舶来品,源于英语zero-sum game,零和博弈,零和游戏都是这个意思,也就是说一方所得,便是一方所失,双方的和就是零,没有共赢。”沙正阳解释道。

    “比如这两家塑胶泡沫企业,他们是准备为三洋若斯、华峰以及高升电子配套,那么就必然会选择宛州,而就目前来说,符合条件的只有市经开区和真阳县经开区,当然如果牵强一点宛阳经开区和龙陵经开区也勉强能算,但它们条件更差,我们不应当将其列为竞争对手,所以只是我们和市经开区竞争。”

    听得沙正阳没有把宛阳经开区和龙陵经开区纳入竞争对手,袁成功心里很舒服,微笑着点头。

    “我们赢了,这两家落户我们这里,市经开区就没有获得这两个企业投资,所产生的投资、工业产值、工业增加值和税收以及就业,甚至为我们真阳县劳动力就业带来的个体收入增长,都归于我们,市经开区就相当于失去了这几项‘收益’,一正一负,加起来就为零,这就是零和博弈零和游戏,不可能我们和市经开区都赢了的这个结果。”

    “当然从宛州市这个角度来说,我们真阳县和宛州市则是共赢,因为我们的各项‘收益’数据也属于宛州市,就不属于一个零和博弈或者零和游戏了,所以从市里的角度来说是乐见其成的,无论他们落户哪里,只要在宛州境内就行。”沙正阳再补充解释道。

    “那可不一定,市经开区各类数据都是直接算到市里的。”丁希慎摇头。

    “或许有的地方个别领导会这么想,但是如果哪位主要领导都这么想,我觉得只能说明这位主要领导心胸太狭隘了。”沙正阳毫不客气的道:“我相信我们宛州的主要领导甚至其他领导都还不至于这么狭隘。”

    袁成功岔开话题:“嗯,这个问题我们不争论了,正阳,希慎,这件事情我就交给你们俩了,虽说这两个项目不算很大,但对于我们真阳县经济技术开发区来说也举足轻重了,而且这是我们真阳经开区打响振作复兴的第一炮,必须要打响,所以就拜托你们二位了,必须成功,不能失败。”

    “袁书记,我们义不容辞。”沙正阳点头。

    “正阳,我们县经开区的各项硬件设施和服务作风都要进一步加强,这是确保我们在招商引资上能跟进的最大保障。”袁成功叮嘱道。

    “袁书记,说到这个问题上,我要汇报一下,县经开区的规划建设严重滞后,影响到了经开区下一轮的建设,我已经安排县建委加快规划进度,但县建委现在有点儿群龙无首的感觉,老葛这段时间一直在跑省里市里交通上关于国道316改造的项目,这边国土上建设用地的土地整理也牵扯了他很多精力,我感觉建委这一块工作有些撂下了,高礼义有些难以胜任啊。”

    沙正阳的话立即让袁成功警觉起来,但他也知道高礼义的确是一个烂好人,业务能力差,驾驭能力弱,葛铁柱在还好说,葛铁柱一丢手,高礼义还真的玩不转。

    “正阳,你的意思是……”袁成功迟疑了一下。

    他清楚沙正阳不会在这种问题上欺瞒自己,自己下来问一问就知道,而县经开区的发展的确刻不容缓,如果拖累了进度,那就不是他沙正阳一个人的事情,更是要影响到他袁成功的大计。

    “袁书记,我考虑了一下,老葛现在分管的工作很繁重,而且他现在还兼着县建委主任一职,我的意思是不是考虑适当调整一下,比如把交通和国土这一块的工作交给明珠县长,明珠县长原来也在交通局工作过,对这一块工作也不陌生。”

    沙正阳好整以暇,显得很轻松。

    袁成功的脸色有些阴,但还是能保持着平静,“正阳,国土、交通和城建这三块工作基本上是三位一体的,牵扯很多,分开恐怕不太合适啊。”

    戏肉来了,袁成功知道沙正阳对葛铁柱的表现不太满意,葛铁柱也已经提前和他说过了,当然免不了里边也打了马虎眼,但是袁成功不认为这就可以沙正阳调整葛铁柱分管工作的理由。

    若真是给了沙正阳这样开了一个头,这县政府工作分工主动权就真的要转到对方手中去了,哪有这样的好事?!

    “国土和城建的确是牵连甚多,但是交通这一块我觉得还不算,明珠县长对交通工作很熟悉,我觉得可以把交通工作交给明珠县长来分管。”沙正阳建议道。

    “唔,还是不妥,今年交通上涉及到国道316改造,工作量很大,老葛也比较熟悉,已经上了手,现在来调整,不合适。”袁成功沉稳的摆手,“这个事情不用再议了,日后再说。”

    果然霸道,沙正阳心中暗自道。

    根本不给自己争辩的机会,看来要想从袁成功手中争到一点儿人事上主动权还真不容易,还有一个侯为贵在一旁帮衬,也难怪丁希慎和周素林都不看好自己的意见。



    这就是一把手的优势所在,也是民主集中制里民主与集中的关键所在。

    无论是人事调整还是工作分工,他永远占据主导权,一个常委会,没有他的提议,就永远开不起来,书记碰头会,没有他作为主轴,一样无法开。

    “袁书记,县经开区和市经开区的差距已经很大了,而城市规划和建设是其中相当重要的一环,这一块若是弱了,恐怕会对下一步的工作开展带来很大的影响,老葛现在精力根本顾不过来啊。”沙正阳耐心的劝诫道:“老丁也很清楚这一点,上个星期安排的工作,建委基本上就是一盘散沙,我问高礼义,高礼义说老葛这段时间忙于交通和国土工作,基本没精力过问建委这一块的工作。”

    这是事实,袁成功也很清楚,沙正阳也是抓住这一点不放。

    若是寻常,那也罢了,但是沙正阳也说到了点子上。

    县经开区现在基础设施建设必须要赶上来,起码一个区块要不输于市经开区,你去招商引资的时候才有说服力和吸引力,否则拉来的项目,人家瞅一眼市经开区那边,只怕拍拍屁股就走那边去了。

    袁成功一时间沉吟不语。

    调整葛铁柱的分工是绝不行的,这是原则问题,袁成功不能容忍沙正阳的僭越,但影响到了工作也是袁成功不能接受的。

    “袁书记,我有个提议。”丁希慎犹豫再三,才道。

    “老丁你说。”袁成功也注意到了丁希慎的神色表情,点点头。

    “是不是可以考虑让老葛卸任县建委主任一职,另行考虑主任人选来主持建委工作,这边县政府工作分工不变,仍然还是让老葛分管这一块,这样老葛也不至于顾不过来。”丁希慎建议道。

    “哦?”袁成功微微意动。

    这倒是一个合适的建议。

    其实葛铁柱担任县长助理时袁成功也就考虑过葛铁柱卸任建委主任一职,这是惯例。

    但葛铁柱当时有些心不甘情不愿,认为自己没能担任副县长,有点儿亏了,所以袁成功也就搁了一下,暂时让他兼任一段时间,现在看来是时候让葛铁柱卸任建委主任了。

    袁成功看了一眼沙正阳,沙正阳脸上也是浮起思考的表情,似乎也而在考虑这样做的可行性。

    “让老葛不再兼任建委主任?”袁成功沉吟着,一时间没有表态。

    “嗯,建委这一块工作很繁杂,老葛这样兼着非长久之计,迟早要卸任,宜早不宜晚。”丁希慎点头。

    沙正阳抿嘴不语,袁成功思考再三也觉得这是一个合适的办法,县建委主任位置很重要,倒是需要选好人。

    “我看可以,正阳,你觉得呢?”袁成功终于表明态度。

    “这个人选要选好,下一步建筑规划这一块在经开区的工作很重,而且很急,A区段只是暂时性的,而B区段范围更大,涉及到的工作量相当大,而且还要有所突破,不能在窠臼里鼓捣,要拿出创新,才能和市经开区竞争。”沙正阳也同意了这个意见。

    “嗯,可以让组织部在人选问题上认真甄选,既要懂业务,又要政治可靠。”袁成功看不出沙正阳的态度倾向,但是觉得对方大概也是退而求其次吧。

    “时间恐怕也要抓紧,我们没太多时间来耽搁啊。”沙正阳又有些不甘心的模样补充了一句。

    沙正阳和丁希慎离开了,袁成功坐在办公椅上思考了一阵,这才把葛铁柱电话通知过来。

    当得知这个情况之后,葛铁柱痛彻骨髓,这个沙正阳竟然在这里等着自己,自己还以为他是抹过了这一局,没想到竟然来一招釜底抽薪。

    “袁书记,您不能让沙县长这样为所欲为!”葛铁柱一时间也不知道该如何来解释,“事情根本不是他所说的那样,建委这边的方案规划哪有那么简单就能弄出来的,他一个星期就要方案出来,我们就是三头六臂也没那个能耐,……”

    “哦?我听说经开区那边只要求A区段的规划方案,A区段有多大我不知道?”袁成功目光如电,直视葛铁柱,“你在沙正阳面前耍的那点小心机少放在我这里来!”

    “不是,袁书记,我……”葛铁柱心慌意乱。

    “行了,这件事情已经决定了,县建委主任人选你也可以向组织部门建议嘛。”袁成功不耐烦的道:“你看看建委这边干的什么事情,我告诉你,经开区今年任务很重,你现在仍然分管建委和国土这几块工作,半点儿也不准给我撂下了,经开区关系到今年我们全县各项经济指标数据是否能有所突破,你要给我拉了后腿,可别怪我不客气!”

    葛铁柱心中凛凛,他也很清楚袁成功现在的心思,任何事情都不能阻挡他要在今明两年里干出成绩来,谁要挡了他这个目标,别说是自己,亲爹亲娘都得要靠边站。

    “袁书记,建委那边需要一个可靠的人来掌舵啊,您看要不让高礼义来担任主任,他资格老,建委这条线情况熟悉,我到时候多挂点儿心就行。”葛铁柱试探性的问道。

    袁成功略作犹豫,他当然清楚葛铁柱的心思,还是不想松手建委这边,问题是高礼义能扛起建委的担子么?

    “你和老侯去商量,高礼义那点儿能耐能行么?”袁成功有些烦躁,“我告诉你,少把私人感情带到工作中来,影响了工作那就不行。”

    “行呐,袁书记,我保证不会耽搁工作。”得了袁成功的话,葛铁柱心情一松,连忙堆着笑容道:“袁书记,贾市长看您什么时候得空,他打算约您一起吃顿饭,……”

    ******

    “什么,高礼义?”侯为贵的眉头一下子就皱了起来,一脸不可思议的表情,盯着对方:“老葛,你是怎么考虑的?高礼义也能行?不行,这个人选肯定不合适!”

    葛铁柱一怔,他没想到侯为贵的态度这么冷硬,这可是袁成功同意了的人选。

    “侯部长,高礼义性格是软了点儿,但他毕竟是建委的老人了,在建委工作了二十多年,情况熟,业务算不上精通,也起码是都知晓吧?怎么就不行了?”葛铁柱陪着笑脸道。

    “老葛,你少在我面前打马虎眼,高礼义的情况我还能不了解?”侯为贵不屑一顾,“当个副主任都够呛,你还推荐他当主任?怎么可能?袁书记是说了让我征求你的意见,但是你也不能太离谱吧?”

    “侯部长,老高就算是魄力差了点儿,但那也是因为他多年担任副职的缘故,在其位谋其政,你让他当了主任,他肯定也能迅速适应。”葛铁柱有些发急了,如果连侯为贵都坚决不同意,这事儿就麻烦了。

    “老葛,不是我说你,高礼义是缺点儿魄力那么简单么?”侯为贵毫不客气,“我征求了沙县长和丁书记的意见,他们俩的态度都一致,就是要求一定要业务专精,能扛得起大梁的干部,不能选那些得过且过当一天和尚撞一天钟混日子的,今年经开区这边规建压力大,这个建委主任人选一定要把好关,你给我推荐高礼义,我要接受了,这不是要让我去招沙县长和丁书记批评么?”

    “可是袁书记都已经同意了啊。”葛铁柱焦躁起来,侯为贵不太买他的帐,这也很正常,侯为贵和袁成功的关系比自己还密切,问题是这个问题上他是得到了袁成功的首肯的,“沙正阳和丁希慎他们不认可有什么关系?”

    侯为贵脸一下子冷了下来,睃了葛铁柱一眼:“老葛,说话注意一点,沙县长和丁书记都是要上书记碰头会的,高礼义这个人选一提上去,他们都反对,明显不合适,你这是让我去找难堪啊?”

    侯为贵的反问让葛铁柱有些难堪,但是他却不敢向侯为贵发火,但这个建委主任人选事关重大,他不得不争。

    “侯部长,那你说怎么办?袁书记已经同意了高礼义这个人选。”葛铁柱冷着脸道。

    “老葛,袁书记没和我说。”侯为贵很淡定的道:“你最好再去向袁书记汇报一下,我个人认为高礼义不合适,另外选一个更得力的人选更合适。”

    “哪里来什么更合适人选?”葛铁柱忍不住嚷了起来,“建设系统一亩三分地里难道我还不了解?侯部长,你这不是为难我么?”

    “我没有为难你,但你也得要让这个人选服众吧?先别说袁书记的意见,就算是袁书记同意,书记碰头会上,你觉得周书记和岳书记会同意高礼义这个人选?他们不了解高礼义这个人?”

    侯为贵慢吞吞的道:“你推荐的人选也不能太离谱了吧?老葛,袁书记很信任你,但是你也别让袁书记太难做,咱们都得对自己对袁书记负责不是?”

    不欢而散。

    看着葛铁柱气冲冲离开的身影,侯为贵淡淡一笑。



    楚天澜深深的吸了一口气,整理了一下衣衫纽扣,这才夹着包走了两步,踏进走廊里。

    走廊里很安静,几乎没有声音,只有他的皮鞋声响在走廊里回荡。

    快要到尽头时,一个年轻人从门里出来,看见了楚天澜,赶紧走上两步:“楚书记,您来了。”

    “小谭,县长在么?”楚天澜微笑着点点头。

    “在,他和我交代了,您来了在隔壁会客室里稍微等几分钟,他那边还有一会儿就完。”

    谭文森已经知道眼前这位话语里略带几分江浙口音普通话的男子马上就会是自己的顶头上司,赶紧伸手请对方到隔壁。

    “好。”楚天澜微微点头,随着谭文森进了会客室。

    会客室不大,一盆云竹摆放在茶几上,云竹是种在一盘砂质的假山上,看上去俊秀飘逸,很有点儿水墨感,这是川派盆景。

    一盆金弹子搁在角落里,生机勃勃。

    这些都是原来这间会客室里没有的。

    一圈真皮沙发还很新,油黑发亮,不过楚天澜知道这是上一任县长祝汉明留下来的物件。

    看来这位新来县长对这方面不太讲究,几乎什么都沿用了前任留下的东西,而有些领导则不然,这一点倒是需要记着。

    会客室里挂着一幅字,楚天澜印象很深,这不是祝汉明留下来的,应该是这一位带来的,他仔细打量了一番。

    “不患无位,患所以立。”楚天澜轻轻念出声来,目光一凝,细细品咂。

    这是《论语·里仁》里的话,楚天澜还是知晓其中意思的。

    不要担心没有位置让你发挥作用,而要担心没有能力把工作干好,大概就是这个意思。

    这话挂在会客室里就很有意思了,楚天澜忍不住多想了一些。

    二十六岁的县长,不得不让人侧目而视,未来这一位能走到什么高度,真的难以预料,但楚天澜相信肯定不是厅级干部能止步的。

    能跟随这一步前进,是难得的机遇,虽然楚天澜知道自己的年龄很难跟得上对方太久,但是哪怕能跟上十年八年,那也足够了。

    坐在沙发里,想起了前几天在市里边的见面。

    卿铁金的牵线有多少意义楚天澜不知道,但曲晓伟发挥的作用很重要,这一点楚天澜却知道。

    他知道曲晓伟和沙正阳关系不差,但是却也没有想到熟络到这种程度,而正好曲晓伟的丈夫就是蓝光厂出去的,和他是原来一个办公室的,关系一直还不错。

    有这层关系,再加上卿秀才女儿之前的搭线,一切就水到渠成了。

    那顿饭吃得很融洽,除了对方和自己,也就只有曲晓伟两口子。

    而曲晓伟也充分发挥了穿针引线的作用,很快就把两个人的关系拉近了,而沙正阳的许多问题楚天澜感觉自己回答得也挺让对方满意,应该是符合对方的胃口。

    如果没有意外,楚天澜相信自己应该是沙正阳比较认可的县府办人选了。

    不过又有传言葛铁柱要卸任县建委主任,这个人选也引起了很多人的觊觎,不过楚天澜却没太大兴趣,虽然那个位置炙手可热,油水也很大。

    一阵寒暄声从走廊里传来,应该是沙正阳在送客人出来,口音却有些江浙那边的味道,这让楚天澜很有些好奇。

    他老家就是湖州那边的,对那边口音很敏感亲切,但楚天澜还是没有动,端坐在沙发里。

    随着脚步声的消失,又有一阵细碎的脚步声过来,谭文森出现在门口:“楚书记,县长请您过去。”

    看见楚天澜沉稳的身影出现在门口,沙正阳笑着招招手,“来坐,天澜。”

    面对一个比自己小十来岁的年轻人却招呼自己的名字,楚天澜却没有半点不适感。

    事实上那天晚上的饭局上,沙正阳的谈吐和对话已经彻底消除了楚天澜与对方年龄上的心理差距。

    给楚天澜的感觉,沙正阳除了年龄和外表外,其他完全就是一个有着二十来岁锐气、三十来岁的勇气、四十来岁的豪气的领导干部,

    对方表现出来的学识见解,完全颠覆了之前楚天澜的臆想。

    如果说之前楚天澜更多的还是有着些许投机和借位的心思,那么在和沙正阳那一晚交谈沟通之后,楚天澜已经彻底抛弃了一些不必要的心思,更多的从一个协助对方如何来迅速进入状态并发挥到最佳的角色来考虑问题了。

    楚天澜坚信,沙正阳的前途绝不止于厅级,副省级乃至更高都有可能。

    正因为如此,他需要摆正位置,端正心态,做好每一件事情。

    “县长。”

    “坐吧,天澜,三大厂搬迁出来,他们的原来厂房和各类设施,你们官陂镇有没有考虑过如何利用起来?”沙正阳笑着问道,打开话题。

    “镇里有考虑过,但是一来三大厂距离镇上还有一段距离,二来三大厂的搬迁恐怕还需时日,镇上也就没有太急迫。”楚天澜没有掩饰什么。

    “嗯,要提前尽早考虑啊。”沙正阳摇了摇头,“市里边的建设进度正在加快,恐怕今年社会设施这一系列就基本上要建成搬迁了,宿舍的建设进度也会加快,明年厂区建设也差不多完成一部分了,后年估计就都差不多了,也就是说三年内大部分搬迁就要完成,官陂镇应当提前考虑这些厂房和设施用处。”

    “这一点镇里的确有些忽视了,不过之前也没想到这些厂区厂房和基础设施会交给县里,县里又要委托镇上来代管,如何来使用,还真没想好,但我考虑如果能够通过招商引资来引入一些投资成本低的企业进来,哪怕免租金,只要能创造就业和税收,也都可以,……”

    楚天澜的思维很活跃,这一点在前天吃饭时沙正阳就已经感受到了,现在对方又提出了要利用这些厂房和设施来吸引小微企业进入,甚至免租金,很有点儿要设立创业园的意思,沙正阳觉得这个思路很难得。

    “嗯,这个创意好,反正这些厂房闲着也是闲着,能引入一些创意型的企业进来,不论规模,也不论其性质,只要是符合法律规定的,都可以进来,原来几大厂的基本设施都要尽可能用起来,你越不用,那些水电气等设施就会锈蚀破败得越快。”

    沙正阳的话语鼓舞了楚天澜,楚天澜也接上话:“县长说得对,我也是这么考虑的,我们本地的这些企业肯定无法和沿海那些私营经济较为发达的地区相比,创业者资金都很匮乏,所以他们对任何花费都需要精打细算,如果能够有一个具备现成厂房且不收租金的地方供他们创业发展,我相信这肯定会受到极大欢迎的。”

    “这个设想好,尤其是要针对我们本土那些新创业者,不管是哪类企业,也不论性质,能扶持一程算一程。”沙正阳欣赏的点点头,“哪怕你不当这个官陂镇党委I书记了,也应当把这个理念传递给下一任的班子。”

    楚天澜心中一抖,来了。

    不出所料,沙正阳接着道:“天澜,其他话我也不多说了,我给老侯提了你,希望组织部重点对你进行考察,县府办主任人选很重要,承上启下,还要和县委那边衔接好,所以需要慎重选择,但你本来就是部里边的推荐人选之一,我想这应该不是问题。”

    “谢谢县长的关心。”楚天澜稳住心神道。

    “你我之间就不要客套了,你的事情问题应该不大,袁书记和我沟通过。”沙正阳摆摆手,“嗯,老葛卸任县建委主任,你觉得继任人选水更合适?县经开区下一步规建任务很重,我不希望看到一个拿不起工作的建委主任。”

    沙正阳突兀的问到这个问题,让楚天澜也有些措手不及,他没想到沙正阳会问自己这个问题。

    思考了一下,楚天澜沉声道:“县长,县建委的确很重要,只是这个人选要服众,让所有人满意,就有点儿难了。”

    “不难我也不问你了。”沙正阳轻笑了一下。

    “那我觉得霍丛峰其实挺合适的。”楚天澜坦然道。

    “为什么这么说?”沙正阳随口问道。

    “老霍83年到89年之前都一直在建委工作,担任副主任,后来就是因为和葛县长关系没处好,闹得很大,葛县长当时还是县建委党组副书记、副主任,所以才从建委出来,到了旧营镇担任镇长,后来担任镇党委I书记。”

    楚天澜的话还是引起了沙正阳的一丝兴趣,“霍丛峰对建设业务很熟悉?和葛铁柱闹僵了,离开县建委,还能到旧营镇当镇长,这是升了一级啊,这是什么原因?”

    楚天澜没想到沙正阳的嗅觉这么灵敏,一下子就找出了其中的端倪,他咳了一声道:“据说霍丛峰是周书记的远方表弟,但具体是什么亲戚关系就不清楚了,而且霍丛峰还和侯部长是县中校的同学,关系一直不错,这一点大家都知道。”(https:)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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