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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沙正阳筹划的是一盘大棋。

    无论是机场,还是快速通道,真正要建成发挥作用,都应该是两三年,甚至三五年以后的事情了,那个时候自己还在不在真阳,在不在宛州,谁都说不清楚。

    但他还是要努力去争取,在真阳为官一任,总要给当地百姓留下一些东西。

    袁成功兴致不高未尝没有考虑到他自己不可能拖得到机场开工建设那一天的原因,但是他也没有阻止沙正阳去争取这个项目,沙正阳觉得这就足够了。

    一旦机场建成,北面片区就能围绕机场出现一个工业和商贸的集中发展区,一二十公路距离只要有高速路或者快速通道这样的便捷路径打通,根本就不算什么,届时北面几个乡镇都能迎来一个发展机遇。

    之前沙正阳最为发愁的就是北片区的发展。

    相比之下,西片区因为有国道316以及未来还有汉宛高速通过,这都是发展契机,但北片区要找到这样一个机会就很难,也幸亏有这样一个机遇。

    沙正阳也知道以自己一己之力要把真阳的局面迅速扭转过来,很难,尤其是在袁成功的一些观点思路还有些和自己不一致的情形下,所以他必须要把能用起来的人都用起来。

    像经开区,他需要牢牢抓住丁希慎,让丁希慎来扛起,但这一块丁希慎也提出来了,他需要一些更得力的,尤其是在招商引资方面有经验有能力的人来帮衬。

    像农业这一块,沙正阳对方东升的表现就很满意。

    而有的班子成员表现平平,有的则就是让他很不满意了。

    雀巢奶源基地和西片区的蔬菜基地项目,方东升都很上心,忙得飞起,但是没有半句怨言。

    和雀巢的合作建设奶源基地,在沙正阳看来一旦突破获得成功,将会使北片区几个乡镇的许多农户获得一次突破单纯种植粮食为生的机会。

    沙正阳有印象,雀巢在中国大陆的发展一直很稳健,没有其他国外食品企业那样的大起大落的情形,这意味着这家企业不会轻易毁约或者出现其他风险影响到农户的生计。

    如果雀巢宛州食品公司真的能够做好,这能够让真阳北片区几个乡镇大批农户搭上这种公司加农户的一班车,同时雀巢也有意愿把一些更有责任心更努力的养殖户培养成为大型养殖场经营者。

    这对于雀巢有利,同样也对中小养殖户的发展也是一个机会。

    这种从普通养殖户到中小养殖户再到大型养殖场经营者的发展模式,也很符合沙正阳的想法。

    在短时间内你无法一下子通过工业发展来消纳太多农村剩余劳动力的时候,多策并举更符合现实。

    而且在沙正阳看来,如果真阳的奶牛养殖产业真的发展到了一定程度,也一样会吸引更多的对奶源有需求的大型食品企业来落户宛州,这同样是一个良性循环。

    蔬菜基地项目也已经进入了实质性的探讨阶段了,解立强几次给沙正阳打电话通报情况,方东升更是三天两头往市里和省里跑,因为雀巢奶源基地建设这一事宜把蔬菜基地建设也成功的捆绑在了一起,让解立强也是大呼上当。

    人一旦忙起来,时间就过得特别快,所以当沙正阳从钟广标那里出来的时候,才发现不知不觉自己已经到真阳快一个月了。

    想一想到真阳那天就像是昨天,自己在会上的讲话还余音犹在,这就一个月过去了,自己却觉得才过去几天。

    想了一想,沙正阳给叶和泰打了个电话,“叶部长,我沙正阳,您在不在办公室?我想来汇报一下工作。”

    放下电话,叶和泰歪着头想了一想,这才笑了笑,轻声嘀咕了一句,“有点儿意思。”

    沙正阳迈着轻快的脚步踏进了组织部的楼层。

    跟着组织部,年年有进步。

    这句话不是说着玩的。

    组织部决定着下一级干部们的去向,你如果在组织部的心目中都挂不上号,或者是可有可无的,那么对不起,恐怕你真的很难获得多少机会。

    这也是一个相互的,你表现优异,成绩突出,组织部自然会关注,但同样,组织部门关注你,也就意味着你可能会获得更多的机会和更好的发展平台。

    对于沙正阳这样的区县党政主官来说,组织部已经没有多大的影响力了,他们的表现更多的是与一个地方整体政绩表现捆绑在一起的,同时主要领导对他们的认可度也在其中发挥着很大作用。

    但即便是这样,作为市委常委、组织部长的叶和泰,仍然有着相当大的话语权,如果他坚持认为某一人某些方面存在问题,一样会影响到主要领导的最后决策。

    “难得啊,正阳,我还以为要忙上几个月都不会登我的门呢。”叶和泰破例站起身来,走到门边,和敲门进来的沙正阳握了握手,又亲切的拍了拍沙正阳的肩膀:“看你的气色还不错。”

    “叶部,其他领导那里门可以不登,但您这里我必须要来汇报工作啊。”沙正阳话说得很顺溜,身体微微前倾,紧跟着走两步,接过叶和泰从柜子里拿出来的杯子:“我自己来,我自己来,不敢劳烦您。”

    “自己泡吧,我知道你喜欢喝茶,我这里其他没有,好茶还是有几种的,都是当季新茶。”

    叶和泰的生活习惯也很好,不抽烟,不打牌,除了喝茶、看书和有空去唱两段京剧,没别的爱好,这一点沙正阳也很佩服。

    “到我这里来汇报工作必须要来,其他领导的门可以不登,你这话说得不对啊。”叶和泰坐下,看着沙正阳自来熟的泡茶,还替自己也把水倒上,微笑着道。

    “我说的肯定在理。”沙正阳理直气壮,“上边千根线,下面一根针,这话不完全是指对基层的工作,但我的理解,这一根针最终还是要落实到人身上,也就是说,无论哪样工作,最终还是要靠我们的干部来做,干部选拔任用的好坏,直接关系到我们的各项工作做得好坏。”

    叶和泰不得不承认自己对眼前这个家伙很有好感。

    虽然他一直想要用挑剔的目光来找寻对方的不足之处,之前总是觉得这家伙恐怕也就是会搞经济工作这个长处罢了,但是接触越多,才发现这家伙在各方面都堪称人精,让你不得不对他心生好感。

    无论是人情世故,还是待人接物,亦或是各项工作,这个家伙都是游刃有余,

    “看来我们的沙县长对组织部门的工作又有新要求了。”叶和泰笑着调侃道:“嗯,说说吧,正阳,这一段时间来又有什么感悟,对我们组织部门的工作又有什么好的建议?”

    对于叶和泰的调侃沙正阳坦然接受:“那我先向叶部汇报一下真阳的工作,然后再来谈谈我的想法,行不行,叶部?”

    “有什么不行,其实我也很想听一听正阳这段时间在真阳的工作情况,要知道,我也是听到了不少关于你的反应啊。”叶和泰很含蓄的点了一点。

    “好,那我就汇报一下我到真阳这段时间的几项主要工作。”沙正阳像是没听出了叶和泰的弦外之音,泰然道。

    从县经开区调研以及与与市经开区对比,进而确定发展方略,从全国菜篮子工程结合汉川省选点蔬菜基地建设到雀巢公司奶源基地建设,从机场项目争取到对北片区的调研感受,沙正阳一口气讲了半个多小时。

    叶和泰听得很认真,同样也很有感触。

    鲜活生动的工作,包括一系列的数据,尤其是对真阳北片区几个乡镇调研拿出的几个乡镇农民负担和人均纯收入对比,以及谈到当下这些形势日趋严峻的乡镇基层政权面临财政危机和社会矛盾,无一不显示这位年轻的县长在这一个月里并不是像有些人所说的就是蜻蜓点水浅尝辄止,也不像部分人认为的对方只会搞经济工作,其他显得很稚嫩。

    叶和泰见过太多的人,也经历过太多的事情,要想在他面前靠忽悠过关,几无可能。

    沙正阳的介绍都是他这一个月的工作积累所得。

    这不是靠谁给他写几篇报告材料就能拿得出来的,只能是自己亲身调研所得,而且得出的解决方略和想法也必须是和下边干部们的几番商量甚至是实践之后才能得出的。

    叶和泰也不是没有搞过经济工作,当过县长、县高官的他对下边的工作了如指掌,也深知现在这个阶段谋发展面临着多么大的竞争压力,尤其是作为一个上面还有着强势县高官的新晋县长,要干出点儿实绩来,多么不容易。

    但即便是这样,沙正阳也已经稳稳的过了第一关,很清晰准确的找到了他自己的定位,并且抓住了未来工作的牛鼻子,知道下一步真阳的中心工作是什么,该怎么来抓,如何抓出效果抓出成绩。(https:)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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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口气说完,沙正阳端起水温合适的茶盅,牛饮了一口,“叶部,真阳工作不好搞,不上不下,上有遥遥领先者,后有紧追不放者,袁书记和我压力很大,怎么来下好这一盘棋,我们也有很多苦恼和困惑啊。”

    “条条蛇都咬人,没有哪项工作就是轻轻松松能做好的,共产党的干部本身就是要用来率先垂范攻坚克难的,你以为把你放在真阳是让你去镀金么?”叶和泰语气很温和,但也很肯定,“但我觉得你这一个月的收获肯定比你在市经开区的一个月收获大。”

    沙正阳挑起眉毛,“叶部,您好像还有话要说。”

    “嗯,我感受得到,你对真阳的现状不满,急欲改变很多你不满意的现实,这很好,也可以说,这源于一个领导干部责任、压力、激情、魄力以及韧性的结合,这一点我很满意。”叶和泰注视着沙正阳,点了点头,字句珠玑。

    沙正阳身体坐直,脊背微微耸起,显示出他在认真倾听。

    对沙正阳的姿态叶和泰也很满意,这些细节足以证明沙正阳的涵养素质和作风。

    “真阳的情况我也了解一些,老袁这几年也花了一些心思,他这个人有一些毛病,比如作风比较霸道,比如在选人用人上有些一意孤行,这些问题唐书记和我都批评过他,他也表示接受。”叶和泰很泰然,“但不容否认,老袁在工作上还是很有上进心和积极性的,也为真阳的发展打下了基础。”

    沙正阳低垂下眼睑,没有表情。

    “老袁和我谈过,他对你来真阳工作内心是欢迎的,但是也有一些担心。”叶和泰切入正题,“你觉得你在市经开区的表现非常完美,他希望你能在真阳也有所作为,但他又担心你因为在市经开区的成功而骄傲自满,进而想要一口吃个胖娃娃,比如在农村农业问题上也一展手脚。”

    沙正阳深深的吸了一口气,这一趟自己还是来对了,没想到自己无意间想到来叶和泰这里来一遭,还有这么大收获。

    他不相信叶和泰会偏听袁成功一面之词,但是不容否认,袁成功的担心也是很多人所担心的,甚至也包括市里领导,比如眼前这一位。

    现在各地都在大力发展工业经济,招商引资也都是冲着工业企业而去,就算是自己也无法否定这一点,不大力发展工业经济,一地的发展就无从谈起,但这并不意味着发展工业就要把其他抛在一边,这一点沙正阳很有信心。

    但现在他需要说服认为自己“过于自负”而导致“分心二用”的领导们。

    “我也在农村基层干过,我对农业也很有感情,但是我们都知道,一个地方的资源有限,在一个时期发展要有所侧重,这是对客观规律的尊重,现有条件不允许你几头兼顾。”叶和泰看着沙正阳,“正阳,我知道你雄心勃勃,但也要根据实际情况来,尤其是在特定环境特定时期下。”

    这是一种变相的警告和提醒了,沙正阳听得出来,看来自己这段时间和方东升跑省上跑市里运作雀巢奶源基地和西片区的菜篮子基地让袁成功有些不满意了。

    当然这归根结底还是因为在县经开区这边没有拿出多少实质性的大动作出来,或者说没有多少值得一提的大项目进来,这可能让原来对自己满怀希望的袁成功有些失望。

    袁成功有自己的想法和意愿,这一点沙正阳能理解,他也愿意配合和支持袁成功在某些方面拿出一些成绩来,但如果说因为这个就要彻底舍弃自己的一些想法,甚至要耽搁某些事情,这又是沙正阳不能容忍的了。

    但沙正阳知道,这个时候,或者说自己在和袁成功搭班子期间,无论自己如何,只要是两人关系出了问题,板子都会主要打到自己身上,叶和泰的隐晦提醒其实就这个意思。

    哪怕自己内心再不愿意,沙正阳噎得捏着鼻子认了。

    站在袁成功的角度,人家做到这一步也算是“仁至义尽”了,没有直接翻脸打压,对于自己的“出格”举动,比如挤掉葛铁柱的建委主任,袁成功也都容忍了,换了别人,也许袁成功就未必会这么“谦和隐忍”了。

    “叶部,我明白了。”沙正阳郑重其事的点点头。

    他需要给叶和泰一个明确承诺。

    叶和泰这样做也是帮助自己。

    袁成功能当上县高官,当然不止于此,前世在体制内浸淫几十年的沙正阳自然明白。

    叶和泰满意的点点头,笑了起来。

    “你明白就好,正阳,你的很多想法我都理解赞同,甚至还很愿意支持,但是你不能只看着自己这一摊,也要照顾别人的感受,这是你们这些年轻干部所欠缺的。”叶和泰笑容中也有一分期待,“我相信你可以找到更妥当的办法来处理好这一切。”

    “谢谢叶部长的信任,我会处理好。”沙正阳深吸了一口气。

    这其实就是一个要求了,沙正阳也知道现在自己还没有资格说其他,只能接受。

    沙正阳其实也考虑过,甚至也有计划在招商引资上做一些突破,他只是有些不太认可袁成功的态度。

    不过现在沙正阳还得要顾全大局,正如叶和泰所提到的那样,要理解,更要支持。

    “好了,正阳,谈了你的工作情况,那再谈谈你的一些想法吧,嗯,我是指对我们组织部有什么要求。”叶和泰岔开了话题。

    “嗯,叶部,我谈谈我这一个月到真阳之后的一些感受,也算是一些期望吧。”沙正阳沉吟着道:“我的感觉,真阳县委县府班子,尤其是县府班子还是活力不足,县里的干部基本上都是从本土成长起来的,没有异地交流的经历,地本地情况很熟悉,但是在思维理念和视野观念上都或多或少的存在着较为狭窄的短板,……”

    既然叶和泰主动提及这一点,给自己这样一个机会,沙正阳当然不会浪费。

    他谈到了县政府几位班子成员,很含蓄委婉,但是语意却很清楚。

    缺乏宽阔的视野眼界,在工作中不可避免的就会缺乏办法,习惯用老一套的路子去开展工作,效果不佳,而且由于长期没有调整流动,班子成员缺乏活力,有混日子和当一天和尚撞一天钟的趋势。

    叶和泰没想到沙正阳居然会是在这个问题上提出了他自己的看法,而且很郑重其事,这让他也意识到沙正阳认为真阳县政府如此大一个班子群体,但是却并没有能为沙正阳开展工作提供足够的支持和帮助。

    除了夏克俭和方东升外,县政府还有五名副县长和一名县长助理,竟然都没有获得沙正阳多少点评,这个情况让叶和泰大感意外。

    连点评都吝于一给,说明这几位副县长和县长助理在沙正阳心目中都没有达到目标,叶和泰对其中诸如印怀平、齐国志以及黎明珠和宋春晖都认识,没想到居然都没入沙正阳法眼。

    但叶和泰也承认,真阳班子的确基本上都是本地提拔起来,而且有几年没有多大变化了,流水不腐户枢不蠹,干部缺乏流动,对于干部的成长提高以及反腐廉洁来说都不利。

    “正阳,你觉得你们县政府班子成员搭配不太合理?”叶和泰迟疑了一下。

    “我的感觉是缺乏活力和工作激情,大家都按部就班萧规曹随,这样下去不行。”沙正阳也犹豫着,“如果能够和市直机关干部进行适当交流,或者部里边有优秀后备干部能和我们县里干部进行交流,我想能够起到很好的促进作用。”

    ******

    沙正阳离开了,当然没有得到任何实质性的答复。

    这种事情不可能有什么答复,就算是叶和泰认同了沙正阳的观点,那也不可能以这样的形式出现。

    但沙正阳相信在下一轮的调整中,叶和泰也许会考虑这方面的问题。

    “你去了叶部长那里?”电话响起,是曲晓伟来的,这让沙正阳很惊讶,这女人怎么知道自己去了叶和泰那里?

    “哟,你神机妙算,还是蹲点守候?”沙正阳笑着反问。

    “哼,本来我是去打算拜访叶部长汇报工作的,结果你半天不出来,弄得我只有离开,我当然要看看是谁插队占先了,没想到是你。”

    沙正阳看到了在对面停车场里的曲晓伟,一辆桑塔纳旁边,朝着自己挥了挥手。

    沙正阳看了看四周,在市政府里边不太方便,便道:“你要回东峡?如果有时间,不如晚上一起吃顿饭?”

    “我也是这个意思,择日不如撞日,就今天,要不把楚天澜也叫上?”曲晓伟走到了一边,沙正阳则坐进了开过来的桑塔纳,“我还准备另外叫一个人。”

    “谁?”沙正阳有些敏感。

    “这你就别管了,见了面不就知道了?”电话另一头曲晓伟很得意。(https:)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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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曲晓伟已经在两个星期前正式走马上任,到东峡担任副县长了。

    平调,但是东峡是宛州第一经济强县,而且也是宛州干部提拔的摇篮,从东峡出来的干部都要高人一等,所以实际上曲晓伟是个潜在的提拔。

    最起码她如果在东峡担任一两年副县长,甚至可能直接到其他区县担任常务副区县长的可能性很大,如果到一些穷县,就是担任副书记也不是不可能。

    沙正阳很支持她走这一步。

    没有区县工作经验,始终是一个短板,而且是难以弥补的短板。

    你能在下边呆上两三年,也就意味着你不是对基层工作一窍不通,以后的工作中不会任由人忽悠欺哄。

    谭文森也注意到了沙正阳和对方那个女人挥手致意,而且电话里的语言很随意,他意识到这应该是老板的熟人,起码是关系很不错的朋友。

    长期在司法局工作使得谭文森的圈子比较狭窄,所以对市里边各个对口部门单位的领导或者具体经办人都不太熟悉。

    他也意识到了这一点,所以这一段时间里他几乎是如饥似渴的牢记和汲取一切他能接收到的信息内容,以便自己能在关键时候能随时拿得出来,派上用场。

    他甚至强迫自己把所有市领导的照片和简历都一一牢记熟悉,能让自己在见到的第一面就辨识出来,而电话更是能随时背出。

    而对这些领导们的工作经历,他也一样要熟知,或许某个时候就能发挥作用。

    对面那一位他不认识,但是他能分析判断,估计应该是老板在市委办、市委政研室或者市经开区的熟人,市委政研室几乎没有这么年轻的女性干部,可以排除,那么就只可能是市委办或者市经开区的。

    谭文森知道市经开区有一位算是老板从汉都那边引荐会宛州的女性干部,在市经开区招商一处担任处长,卢雅,老板谈起过。

    但从老板在电话里和对方的说话口气来看,又有点儿不像,所以他也不确定了。

    明知道有些唐突,但谭文森觉得还是要尽快进入角色,早了解认识比晚了解认识好,所以他在沙正阳上车之后就含笑问道:“县长,这一位是不是就是您常提到的卢处长?”

    沙正阳一愣之后哑然失笑,“不,不是,刚才那位是招商局曲局长,上两周刚到东峡去担任副县长,现在要叫曲县长了,她原来在市委办担任综合一处的处长,和我共事过一段时间,相处不错,是个很精明干练的同志。”

    “噢,我听说过,曲晓伟曲局长,她刚去东峡吧,听说她在分管招商引资和县经开区工作,东峡县王书记和韩县长都对她很看重呢。”谭文森恍然大悟,接上话道。

    沙正阳看了谭文森一眼。

    没想到这小伙子知道得挺多,不过最后那一句显然有些“用力过猛”的嫌疑,说到曲晓伟分管招商引资和县经开区就足够了,点到为止这个分寸谭文森还没拿捏好火候啊,不过沙正阳挺欣赏对方这种孜孜不倦的努力。

    “能干事儿的同志放在纳里,都会闪光,这也很正常。”沙正阳眼睛里露出一抹神采,“曲县长在招商局就大有巾帼英豪的风采,到东峡肯定更能发挥她的长处。”

    沙正阳也在考虑晚饭带不带谭文森。

    从这一段时间里的表现来说,谭文森是值得嘉誉的。

    肯学肯钻,而且适应速度也很快,不懂就问,连开始对他印象不是很好的梁纲都在面前赞许过他。

    楚天澜也觉得这个小伙子也许原来走了点儿弯路,但是现在迅速调整了状态,大有迎头赶上的姿态。

    想到楚天澜要参加,沙正阳觉得还是暂时不要让谭文森参加更合适一些,毕竟目前楚天澜和谭文森还是上下级关系,而且自己与他们二人的关系都还处于一种建设状态下,并不稳固。

    对于沙正阳安排自己先回县里,谭文森也有些复杂的情绪。

    但想一想自己才跟随领导不到一个月,他心里又踏实了许多。

    没有谁能一蹴而就,要赢得领导的信任需要时间和经历,日积月累,水滴石穿,谭文森相信自己可以做到。

    *****

    给沙正阳的感觉就是当县长之后虽然工作更繁重,但是自由度却要高了不少,哪怕有一些工作有一些会议避无可避,但是在很多时候自己还是能够灵活掌握时间的。

    比如像现在,下午四点过,他就可以自由安排自己到茶坊坐下,优哉游哉的享受一杯清茶人生。

    看着悬浮在玻璃筒杯中青翠欲滴的茶叶,随着滚沸的热水浸泡之下,叶片慢慢舒展开来,然后把水杯放在鼻前深吸一口,感受到那股子茶叶的清香,繁重的工作压力似乎一下子就消减了许多。

    明前坊是一家纯粹的品茶所在,位于城东龙陵区的翠河路尽头。

    翠河路因为沿河的柳树成荫而得名,但是这却是一处断头路,丹河在这里拐了一道弯,然后再往东北就是一些散乱的民居和农田了,所以城市规划到了这里似乎也就戛然而止了。

    和其他许多挂羊头卖狗肉的茶楼茶坊不一样,这里不提供棋牌娱乐,也没有包房,只有摆放着扬琴和琵琶的大堂,以及用雕花木格栅栏隔开的一处处雅间。

    雅间与雅间中间用布帘隔断,对外这是超大的落地玻璃窗,间隙间再摆设一些盆栽绿植,整个氛围格调一下子就起来了。

    沙正阳刚把茶泡好,曲晓伟就到了。

    一身乳白色的职业装,只是天气太大,职业装也只能选择那些轻薄面料的,免不了就有些透,桃红色的文胸肩带在略大的领口间若隐若现。

    “感觉如何?”沙正阳递过茶杯,含笑问道:“是不是特别充实,和招商局的工作完全不一样?”

    “是有些不一样,招商局只负责把项目引来,对接给各区县都差不多了,并不负责具体落地落实的事宜,但现在在东峡,这一切都得我自己从头到尾来负责,繁琐得多,但是也有感觉得多。”

    曲晓伟显然很喜欢这样的生活,这从她眉宇间流露出来的兴奋就能看得出来,她喜欢这样的挑战。

    “那你就要学会用好人才行,靠你自己一个人,累死都不够。”沙正阳摇头笑道。

    “嗯,现在还在熟悉,不过王书记和韩县长都还是比较支持我的工作,要人给人,要钱给钱。”曲晓伟颇有些雀跃的感觉,看在沙正阳眼中也觉得挺有趣。

    “你们王书记和韩县长可能也意识到了一些问题,虽然东峡现在经济排名第一,但是从其结构来说,较为单一,医药和相关产业一家独大,一旦遇到行业不景气,恐怕就会受到冲击,否则你以为你们王书记和韩县长把你要过去干什么?”沙正阳笑着点破:“他们也看到了这一点,所以才想要打破这种相对单一的产业结构,加快产业的多元化转型。”

    曲晓伟显然也知道这一点,没有否认:“东峡财政状况相对健康,在基础设施建设上也比较舍得投入,我们的县经开区比你们真阳的只好不差,大概也就比市经开区略逊,目前我们也有一些规划,或者说也有一些眉目了。”

    “哦?”沙正阳很好奇,这曲晓伟才去半个多月就有眉目了?“不保密吧,哪方面的?”

    “也没什么可保密的,是我原来在招商局就接触过的,有一个医疗器械项目,目前还在谈,但应该差不多了,县里很重视,愿意在各方面都给予最优惠的条件,尤其是在融资方面,那边也有这个意愿。”

    曲晓伟也没有隐瞒什么,她相信沙正阳不至于在这些事情截胡,以沙正阳的能耐,也不屑于做这种事情。

    “就一个项目就让你这么得意?投资很大?”沙正阳心中评估,能让曲晓伟这么感兴趣的肯定不少,不过东峡县财政有钱,肯定可以在土地、用电以及厂房建设等方面给予支持,而如果真的有前景的项目也值得如此。

    “两千万左右,主要是做医疗器械,老板是香港人,合作伙伴是美籍华人,之前我们也很担心是不是骗子,所以专门进行调查过,县里也很审慎,刚敲定。”曲晓伟淡淡的道:“县里考虑到这个项目有比较高的技术含量,愿意在土地和厂房上给予最大的支持,税收、用电和用工上也会有最优惠的政策,主要就是希望把县经开区的医疗产业园做起来。”

    “看来你们县里已经不满足于单纯的医药产业,还想扩展到医疗器械和器材领域啊,这个想法其实很好,也切合实际,你刚好有这个项目,难怪你们王书记和韩县长这么高兴。”沙正阳点点头。

    “你怎么知道王书记和韩县长很满意?”曲晓伟讶然问道。

    “总有人给我递消息啊,我也要关心一下你子东峡的表现啊,别丢我们市委办出来的干部的脸啊。”沙正阳打趣道。(https:)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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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对于沙正阳的调侃,曲晓伟报之以一个漂亮的丹凤白眼。

    “我被你推到招商局,成天就干这方面的工作,不敢说游刃有余,起码也算是轻车熟路了吧?到哪座山唱哪首歌,我既然到了东峡,肯定也要研究东峡的产业结构,也要琢磨东峡下一步发展该朝哪个方向走吧?”

    “呵呵,看来你很理性清醒啊,不愧是咱们市委办出来的。”沙正阳接过服务员倒好水的筒杯,这里的服务员素质不错,清一色颜值不低的女孩子,而且都是短旗袍加小围裙,很养眼。

    “在一行务一行,我从市委办出来了,就得要好好琢磨手上的工作,组织把我安排到东峡,肯定有意图,到了东峡,我也要尽我所能对得起组织的信任才对。”

    曲晓伟这个时候却没有先前的得意自豪,显得很淡然。

    沙正阳心中也对曲晓伟高看了几分,之前还有些担心这一位有些沾沾自喜,但现在看来,人家很清醒,定位很准确,难得。

    他也很为曲晓伟感到高兴,到东峡担任副县长是好事,被主要领导看重更是好事,但能够在这种情形下保持一种淡然理性的心态,那才更值得点赞。

    沙正阳原来就很看好曲晓伟,现在看来没看错人,而且曲晓伟也很善于学习,从市委办出来适应新环境很快,现在到东峡更是如鱼得水。

    “谁说女子不如男,我看这句话就是对你的最好评价了。”沙正阳内心很宽慰,“不过你在东峡也不能太过局限于招商引资和经开区工作,也要学着多接触其他工作,日后你要担负更重要的担子,就必须要成为一个多面手。”

    “沙县长,我现在还考虑不到那么远,现在我能做的就是尽快熟悉适应,并作出成绩来。”曲晓伟对自己的定位还是很准确的,“好高骛远不是我的风格,韩县长倒是希望我把商业、科技等工作也接过去,但我暂时还没有答应,我想在招商引资和县经开区这一块上先拿出一些成绩来更有说服力。”

    点点头,沙正阳赞同曲晓伟稳妥的做法。

    揽太多的活儿在手上看起来权力大了,但未必是好事,尤其是曲晓伟现在连县委常委都不是,还是需要主意协调好和同僚的关系。

    等到在招商引资和县经开区拿出成绩之后,王士渠和韩青松自然就会给她压担子。

    “嗯,你的意见是对的,如何把握这其中的尺度,我相信你能有分寸。”沙正阳点点头。

    “我可不敢和你比。”曲晓伟再度翻了一个白眼,“怎么卢雅还没来,我和她说了,她也答应了,也该到了。”

    “你叫了卢雅?”沙正阳一怔之后,“她现在恐怕也很忙吧?”

    “嗯,肯定,陆健接替你的工作之后也一样是把人当牲口使唤,曹河川和卢雅都忙的不行,尤其是你又去了真阳,真阳县经开区和市经开区就这么一线之隔,弄得陆健芒刺在背,半点都不敢懈怠啊。”

    曲晓伟瞅了沙正阳一眼,“你不知道你到真阳给很多人都有很大压力么?”

    “你说我给陆健的压力我能理解,我到真阳又没招谁惹谁,还能给谁很大压力?”沙正阳有些奇怪了。

    “韩青松难道没压力么?东峡一直是全市经济头号强县,如果他当县长期间,被你们真阳逆袭了,你说他这个县长该如何对全县干部群众交代?”曲晓伟似笑非笑。

    沙正阳还真没想到这一着,现在仔细想想,自己也许不在意,但是恐怕韩青松还真的难以释怀呢。

    “唔,你这么一说,倒也并非毫无可能。”

    沙正阳的话又引来曲晓伟的嗤之以鼻。

    “什么叫并非毫无可能?是真的很介怀好不好?我才去东峡多久?韩县长都和我提起过几次了,要我们一定要盯着你们真阳,在招商引资上一定要全力以赴,有什么需要,县里鼎力支持,务必不能输给你们真阳了。”

    曲晓伟有些夸张的语气把沙正阳逗笑了,“晓伟县长,你也把你们韩县长的定力说得太差了一点儿吧?什么叫盯着我们真阳?你们要盯的该是市经开区才对,我们都要瞄准市经开区,你们瞄着我们干啥?”

    “不一样。”曲晓伟摇头,“市经开区和东峡不属于同一类型,但真阳和东峡却是一样,还不仅止于东峡,你敢说到宛阳的牟定之没压力?”

    沙正阳又是一怔,牟定之?

    联想到谈话那天牟定之的态度和表情,沙正阳觉得还真不好说。

    宛阳的情况也不佳,郭向阳和牟定之两人恐怕也都面临着很大压力。

    宛阳是老城区,体量看起来不小,基础也还过得去,但是这类老城区的问题也更多,各种包袱和遗留问题不少,要解决费时费力费钱,而且难度很大,稍不留意就会引起群体性事件。

    当初市里没有把自己放在宛阳,也就是考虑到自己太年轻,在处理各类遗留问题上缺乏经验,所以才把自己安排到了真阳,而让牟定之去了宛阳。

    宛阳现在也处于一个转型期,据说郭向阳和牟定之也在积极探索如何推动区属企业改制,彻底放开搞活中小型国企,有意效仿诸城模式。

    沙正阳觉得这应该是一个好主意,像宛阳区属企业本身都是一些缺乏竞争力的中小企业,既无技术优势,又缺资金和市场,这种企业要么就是售卖给私人,要么就只能等着拖下去破产。

    “你不知道吧?郭书记和牟区长想要把卢雅要到宛阳去。”曲晓伟神秘的一笑。

    “啊?!真的?”沙正阳大吃一惊,他发现自己才去了真阳没几天,怎么消息就变得这么闭塞了?这些消息怎么一无所知,连卢雅也没有和他提起过。

    “待会儿卢雅来了你问问不就知道了?”曲晓伟摊摊手,“我反正是听着有这种说法。”

    说曹操,曹操就到。

    橐橐皮鞋声响,一道倩影出现在门厅进口,服务员迎上去,很快就指向了这边。

    “你要到宛阳去?”沙正阳没等卢雅坐定,就径直问道,语气很严肃。

    “谁说的?”卢雅不太吃惊,但是也没有承认。

    “先回答我,有没有这回事儿?”沙正阳皱着眉头。

    他原本是有意想要把卢雅要到真阳去的,但是现在却还不可行。

    真阳县政府班子早已经满员,七个副县长外加一个县长助理,连县政府办主任都没法进入县政府党组,因为九个县政府党组成员已经满员了。

    要让楚天澜进县政府党组,那县政府党组就还得扩员。

    当然,你要说再设一个县长助理也不是不可以,但前提是必须要得到袁成功的大力支持,而且还得要过市委这一道关。

    沙正阳考虑过,觉得目前的条件还不成熟,登上一年半载之后,或许就可以了。

    “郭书记和牟区长都和我提过,但沙县长你也该知道这种事情不是我说了算。”卢雅显得很淡然,“而且说实话,我也不是很愿意去宛阳,那边情况太复杂了,我怕去被陷在各种复杂的关系中,白白浪费时间,如果能给我一个选择机会,我宁肯选择去北溪、桐山或者大野、临河这一类穷点儿偏远点儿的县份。”

    卢雅的担心没错。

    她现在资历浅薄,要下区县任职,甚至算是破格了,去宛阳顶多一个区长助理。

    区区一个区长助理在宛阳区这种各方面关系盘根错节的老城区里如何来打开局面?

    稍不注意就会陷入无休止的扯皮中去。

    如果有选择机会的话,她当然不愿意去。

    沙正阳沉吟不语。

    他是真想让卢雅到真阳,那能帮自己在招商引资上分担很大的压力,自己也可以松一口气。

    若是葛铁柱这个蠢货滚蛋就好了,腾出来的县长助理位置就能给卢雅了,但现在也只能想想而已。

    “正阳,卢雅不适合去真阳。”曲晓伟似乎看出了沙正阳的一些想法,摇了摇头。

    “本来卢雅就是你从汉都要回来的,而且上一轮也是破格提拔了,现在又要跟着你去真阳,肯定会有人说闲话,这不合适,林书记和钟书记他们也不会同意。我倒是觉得卢雅说的她去北溪、桐山这些县份是最合适的。”

    沙正阳轻叹一口气,点点头,曲晓伟所言在理,卢雅不合适到真阳,自己需要避避嫌。

    “卢雅,你真的愿意去北溪、桐山这些县份?”沙正阳再问一句,如果卢雅真的想要走出去锻炼自我,他当然不吝帮对方一把,“你考虑清楚。”

    卢雅微微点头,“我考虑过,要么继续在经开区干下去,要么就到偏远穷一点儿的县里去锻炼锻炼,我和我们家那一位都说了,他也愿意陪我一起下去。”

    卢雅的丈夫现在在市公安局政治部工作,如果和卢雅一块儿下县里,倒不难解决,随便下挂到县里公安局担任副局长或者副政委这一类的副科级职务,也很好解决。



    对于卢雅的选择,沙正阳还是较为支持的,小地方,穷地方,更能凸显卢雅的能力。

    一个千万级别的项目引进来,就能让主要领导对你的印象大为改观,同样如果你在小地方做出一些成绩,也更容易纳入市里领导的视野。

    像东峡、真阳或者宛阳这一类地区,三五百万的投资项目已经显现不出多少成绩了,但放在临河、大野或者桐山、北溪这些地方,仍然是炙手可热的,这就是差距,全方位的差距。

    “行吧,你既然打定主意,我到时候找机会看看能不能向叶部长推荐一下。”

    沙正阳在卢雅和曲晓伟面前没有隐瞒什么。

    “下午到叶部长那里去汇报了工作,也谈到了我们真阳的干部能力不足,缺乏能挑起重担的干部,本来也是想要看看能不能在市经开区挖挖墙角的,但刚才晓伟县长也提醒了我,你不合适到真阳,我想了想也是,只能放弃这个打算了。”

    “沙县长,据我所知你们真阳现在班子都已经满员了吧?”卢雅忍不住问了一句,这也暴露了她的小心思。

    她原本也是很希望能跟随沙正阳的脚步到真阳的,只不过她也清楚自己到真阳的弊端不少,也会给自己和沙正阳两人都带来一些闲话麻烦。

    “嗯,七个副县长加一个县长助理,早就满编了。”沙正阳自我解嘲的笑了笑,“说来也真不少了,但……”

    听得出沙正阳语气里的不满意,曲晓伟沉吟着道:“恐怕今年都算得上是咱们宛州干部的调整年,听说市委的意图就是要大交流,流水不腐户枢不蠹,交流锻炼更利于干部成长,也许……”

    沙正阳给了曲晓伟一个肯定的目光,“嗯,我也是这个意思,我们真阳干部,尤其是非主要领导,基本上没有走出去过,都是囿于一地,这不利于他们开阔视野拓宽思维,更不利于他们成长。”

    “我当时就给叶部长提了一个建议,领导干部应当三向交流,市直机关的干部向区县交流,区县领导干部向市直机关交流,各个区县因为他们各自的发展程度不同,也应该交流,这样干部在成长过程中才能接触到丰富多彩的内容,更有助于他们成长成为多面手。”

    “那叶部长怎么说?”曲晓伟很感兴趣。

    “他认同这一点,但也提到了客观困难。原来宛州各区县的干部互动交流很少,也是林书记来了之后才开始鼓励提倡,现在省委组织部也有这方面的政策精神出来,一是要大力选拔年轻和女性优秀干部,二是要着力甄选民主党派和无党派人士中的优秀干部,三是要加大发达地区和贫困地区的干部交流,在市这一级层面也就是要鼓励市直机关和各区县之间的相互交流。”

    在九十年代,哪怕是市直机关下派到区县任职的干部情况都不算普遍,根据各地实际情况不定。

    毕竟由于交通状况远不像十年二十年后那样公车泛滥和私家车普及带来的便利,所以干部异地交流会给干部本人家庭带来很多实际性的困难。

    而区县之间的交流更多的还是停留在主要领导的换届易人时的调整,一般的班子成员,尤其是普通区县委常委和区县政府的班子成员交流的就很少,基本上都是在本地成长,本地提拔,有位置就上,没位置就熬,然后年龄到点就直接到人大或者政协去养老,等待彻底退休。

    “这好像对我们来说都是一个好消息?”曲晓伟笑得很爱心,“你占了年轻干部这一条,而我和卢雅似乎连年轻干部和女性干部两条都占了。”

    “晓伟县长,看来你心情真的很好啊,和你见面,你一直很活跃,话语很多啊。”沙正阳忍不住揶揄道:“东峡的工作就那么让你开心,你这种心情会加大卢雅对未来的期望值,万一卢雅下去了没想象的那么好,你可要负责任。”

    “卢雅没那么天真烂漫,她会自己评估她未来的工作环境。”曲晓伟毫不客气的反击。

    “那最好。”沙正阳扭头看着卢雅,“你在银台基层工作过,但那是乡镇层面,上升到区县层面,那又不一样了,真要有下去那一天,你自己慢慢体会。”

    这个话题一直延续到了晚间的饭局上。

    除了楚天澜,柳彦的出现略微让沙正阳有些意外,但是想到柳彦原来是县委办副主任兼县委政研室主任,和时任市委办综合一处处长的曲晓伟都是女性且年龄相当,那么熟悉也不奇怪。

    只是想到曲晓伟竟然帮助楚天澜而非柳彦牵线搭桥,这里边无疑让人有些觉得难以适应。

    不过很快沙正阳就见识了曲晓伟和柳彦这两位巾帼英豪的豪气大度乃至彪悍。

    “柳彦,我真没想到你们县委最初确定的头号人选会是你,真是不好意思。”曲晓伟在获知这一切情况之后,嘴巴张得前所未有的大,却没有多少道歉的意思:“不过我倒是觉得你去旧营镇当党委I书记锻炼两年也不是坏事,现在组织部门对基层工作经验越来越看重,你在乡镇党委I书记干两年肯定会大有裨益。”

    “晓伟姐,其实我没那么想不通,只是当时有些气不过,咱们女性干部做点儿事情就这么不容易,沙县长一句话就相当于把我以前的工作成绩给抹杀了,换了谁心里也堵得慌啊。”

    柳彦大大方方的举起酒杯。

    “楚主任,我对你没半点儿意见和情绪,沙县长有沙县长的难处和考虑,来,我敬你一杯,楚主任在乡镇上干了多年,经验丰富,以后我们旧营的工作还要请楚主任多多指导。”

    楚天澜和柳彦还是很熟悉的,当然肯定没有霍丛峰和柳彦那么熟悉,但是一个是官陂镇党高官,一个是县委办副主任兼县委政研室副主任,肯定交道也不少。

    他也知道自己实际上这一轮调整的受益者,而看起来柳彦就是“受害者”,对柳彦的敬酒也是没有推辞。

    “柳书记,铁打的营盘流水的兵,咱们在哪个岗位上也都是人生驿站中的临时歇脚点,柳书记若是对我没意见,咱们就碰三杯杯,若是对我有意见,我就自罚三杯,如何?”

    楚天澜豪爽的表态也让柳彦也是柳眉一挑,这话说得漂亮,没有半点火气,而且还有理有节。

    “好,楚主任,咱们先干了这杯,这三杯酒,喝定了!”

    气氛一打开,顿时就为之一变,一下子就热烈起来了。

    沙正阳也很为楚天澜的急智和应变能力以及豪气感到满意,当县府办主任是得要各方面都能拿得上台面,不仅仅是单纯的工作,在这些方面一样要文能持笔武能握枪,否则遇到这种场面就容易冷场。

    三个女将在一起,的确很容易就把气氛造起来,而只要柳彦打开了心结,这其中其实并没有什么。

    而柳彦现在已经走马上任旧营镇党高官,而沙正阳和方东升也正在为旧营的省级蔬菜基地项目奔波忙碌,柳彦也意识到沙正阳并非像之前自己想象的那种上边下来高高在上不好接近的角色,起码从对方这段时间的表现来看,也是一个做实事的人,这也让她内心郁结情绪纾解了不少。

    “旧营以及临近的左塘、花山甚至官陂几个乡镇其实原来就有种植蔬菜的历史,但是从规模和品种上来说,更多的还停留在比较传统的领域里,蔬菜种植大户不多,大部分还是停留在靠自己的自留地,或者部分承包田来种菜,限制这些蔬菜种植大户发展的因素有很多,技术,资金,还有最重要的一点就是市场风险,……”

    柳彦进入角色也很快,才去半个月,就已经俨然有一副女当家的气势了。

    当然她原本就在旧营当过两年镇长,对旧营情况本身就很熟悉,所以一旦谈起工作,她也立即展现出口才来。

    “楚主任在官陂当书记也很清楚,官陂的蔬菜种植也比较发达,当然这可能和原来三大厂有数万职工和家属在他们官陂镇生活有很大关系,事实上旧营相当大一部分蔬菜也是供应了三大厂,但现在随着三大厂搬迁到市里边,这也就给这边的蔬菜种植带来一些变数,……”

    “集约化种植是蔬菜种植的未来出路,省里的这个蔬菜种植基地也就是按照集约化种植这个模式来的,所以省里准备要专门派一批专家和技术人员下来驻点,帮助我们有一定市场意识和技术能力的农民成长成为蔬菜种植大户,当然对原来的蔬菜种植大户就更欢迎,可以尽快扩大我们的蔬菜种植能力,……”

    沙正阳在这个项目上也是煞费苦心,如果不是县经开区这边的压力,他真想沉下心来和方东升好好的跑一跑这一块。

    不仅仅是蔬菜种植基地那么简单,他发现背靠国道316以及规划线路已经出来正在等待桥顶施工的汉宛高速,旧营完全可以建设一个上规模的蔬菜交易市场。



    “沙县长,旧营的情况你也知晓,蔬菜基地的确是一条好路子,但是这对农户的素质要求也很高,如你所说要搞大棚种植,要种反季节蔬菜,这涉及到很高的技术要求和很大的资金投入,一般农户恐怕很难做到。”

    柳彦一到旧营就接上了这样大一项任务,也是倍感压力,但是她同样也感觉到这对于自己是一个机会兼挑战。

    如果这样一个宏大的项目能够在自己任上做下来,并且做好,那么自己也足以在任何人面前扬眉吐气,再无人能说自己缺乏基层工作经验了。

    但她也清楚这个项目没那么简单,这涉及到农户所需要承担的风险问题。

    蔬菜种植要想成为农户的致富增收门路,就不是寻常的那么一亩三分自留地来种蔬菜那么简单了,那必须要规模化种植,而且反季蔬菜和大棚种植才是主流,这不但涉及到巨大投入,还和市场需求息息相关。

    大棚价格不低,对于一般农户来说,都是不可承受之重,如果要想搞,要么通过亲戚朋友凑钱集资,要么就只能贷款,这都涉及到风险问题。

    这还没有谈技术指导和市场波动的风险。

    所以柳彦才要把话说透。

    “柳彦,我个人有一个想法,就是希望旧营不仅仅成为一个简单的蔬菜种植基地,而应该依托蔬菜种植产业的发展,是否可以考虑在旧营镇附近建设一个蔬菜批发交易市场。”

    沙正阳的想法显然不是简单的做一个样板工程那么简单,而是要利用这样一个蔬菜基地的建设带动广大农户来从中实现增收致富,这才是关键。

    旧营镇六万多接近七万人,基本上都是农业人口,沿着国道316逶迤接近9公里,这一线交通方便,土质肥沃,灌溉条件好,的确是发展蔬菜种植的好地方,问题是要搞蔬菜种植产业,不那么简单,尤其是市场风险很大。

    今年冬瓜价格好,或许明年就是苦瓜价格高,今年生姜涨势凶猛,明年就可能是大蒜价格一飞冲天,缺乏对市场波动的捕捉能力,往往钱没赚着就被市场大潮淹个半死。

    但如果能够在旧营建成一个大型蔬菜皮交易市场,那就不一样了。

    依托市场的发展,可以更灵敏的掌握各类蔬菜价格走向,也能有助于蔬菜种植户在调整种植面积上灵活调头。

    同时做大一个蔬菜批发交易市场,能够吸引更多的外来贩运大户来这里交易,对于提升旧营的蔬菜议价能力也有很大好处。

    所以当沙正阳提出要考虑在旧营建设一个蔬菜批发交易市场时,柳彦也是大为心动,这一个项目如果能够和蔬菜基地建设结合起来,那就太有价值了。

    “沙县长,县里有建蔬菜批发交易市场的想法?”柳彦盯着沙正阳。

    “这还只是我个人的观点,但我觉得可以先请省商业厅和省农业厅来进行一个调研,旧营完全有建成一个大型蔬菜种植基地的条件,而且这里也有蔬菜种植的传统,只是因为技术和传统种植习惯的原因,没有真正形成较大规模罢了,如果省里这个项目跑下来,我觉得依托这样一个蔬菜种植基地,完全撑得起一家上规模的蔬菜批发交易市场,尤其是我们旧营的地理区位和交通条件非常好。”

    沙正阳的明确态度更是让柳彦心中踏实,她的态度也越发积极。

    找到了这个共同话题,两个人之前还残存的一些尴尬和僵滞感觉也迅速消融了,这让旁边一直在观察着二人之间态度变化的曲晓伟、卢雅和楚天澜都是会心的一笑。

    柳彦本身就是一个很机敏的角色,只是个性强了一点儿,而沙正阳更是超凡绝伦的人物,肚里有货,所以找到了切合点,那自然就能说到一条路上去。

    真阳县城距离市区距离很近,所以当这顿饭吃完之后,柳彦干脆就约着曲晓伟、卢雅一块儿去喝咖啡去了,丢下了沙正阳和楚天澜这两个大男人。

    “天澜,走一走?”

    天气很好,八点过,天色仍然大亮,沙正阳邀请道。

    “好啊,县长,正好可以陪着县长走一走,听听县长在搞经济工作上的一些经验。”楚天澜笑着道:“早就听说县长在市经开区的惊艳表现,雀巢产业园都快成了咱们宛州的一块名片了,比顶益更有名。”

    “太夸张了,我到市经开区的时候,市经开区起点低,市里又大力支持,把基础设施迅速搞起来了,所以才一下子显得很耀眼,但是你看看人家沿海地区的招商引资成就和经济发展的数据,你就会发现我们都是井底之蛙。”

    沙正阳叹了一口气。

    “苏南模式和温州模式,各有千秋,目前可能还见不出太大分晓,但是都在突飞猛进,苏南乡镇企业如日中天,温州私营经济如火如荼,可我们内陆地区比起来简直一个在天上一个在地下,还有南粤的外资和私营经济形成混合模式,一样生机盎然,大家都在探索摸索,有时会先行一步,后面的追赶者要赶上就会花费十倍百倍的努力。”

    “县长,苏南我去看过,温州和深圳佛山我也都去过,除了一些思维理念上的差距外,我们在一些硬条件上我觉得也是最大的瓶颈,他们在资本募集上要方便的多,所以创业自己当老板的人层出不穷,但是反观我们这边,就算是有些人才有想法,但哪里来初创资本?再好的项目,再好的想法,没有资本支持,也是空想。”

    两人就沿着丹河河畔散步,河风徐徐,格外舒服,也让两人的思绪变得更开放。

    “人家的资本也是积累起来的,当然也不否认作为很多亲属在海外,给沿海地区带来丰足的创业资本,但是我以为归根结底最关键的还是观念和时机。”

    沙正阳不认同楚天澜的观点,但楚天澜的这种观点在本地却很流行,都觉得沿海地区在资本募集上更容易,使得他们在发展经济上更为轻松和灵活。

    “我们和沿海地区的确在各方面都有差距,但是我们也要看到我们的优势,土地、电力以及廉价的薪资标准,低廉的消费水平,这些对于劳动密集型产业发展极为有利,就目前来说,我们的招商引资视野仍然太狭窄了一些,真阳经开区不能和市经开区比,还是应当放开手脚去大力招商引资,下一步,我打算和老丁亲自跑一趟广东和江浙,在范围上放得更开一些,也要效仿原来在市经开区的一些方法策略。”

    这也是沙正阳迫于无奈之举。

    他对农业上几个项目的过于热心加上县经开区的局面仍然没有突破,再加上又希望在机场项目上获得袁成功的支持,沙正阳清楚如果不在县经开区招商引资上拿出一笔让人眼前一亮的成绩,恐怕自己就很难获得袁成功的认可了。

    在这一点上他也给了叶和泰承诺,必须要兑现。

    楚天澜也在日渐进入角色,他已经感觉到了沙正阳和袁成功之间微妙的关系和状态。

    在楚天澜看来,袁成功固然根基深厚,强势霸道,但是新来这位县长却也非等闲之辈,并非毫无反击之力。

    虽然从目前看来,袁成功仍然占据着大势和优势,但是沙正阳正在悄无声息的通过各方面的工作和策略提升自己的影响力和话语权,而且还取得了很好的效果。

    单从县政府里来看,常务副县长夏克俭和分管农业的副县长方东升就明显和沙正阳走得很近了。

    近,看起来只是一种关系状态,但实际上这却是一种融洽和谐乃至志同道合的迹象。

    这么短时间里沙正阳就能赢得这二人的认同乃至支持,非常不简单。

    这还没有算同样和沙正阳走得很近乎的副书记丁希慎。

    丁希慎的影响力非同小可,哪怕是袁成功和侯为贵都很尊重丁希慎,虽然他只是分管经济的副书记。

    从现在的情形观察,丁希慎正在充当着袁成功和沙正阳之间的缓冲和桥梁,很多问题和分歧都在通过丁希慎来圆转和弥合。

    楚天澜甚至也观察到沙正阳甚至和周素林都有着某种不为人觉察的默契。

    他是从霍丛峰的任命上看出来的。

    虽然是他给的沙正阳的建议,但是能够这么快就敲定,这说明沙正阳与分管党群的副书记周素林之间肯定有一些特定渠道在交流沟通,所以才能迅速过关。

    这也让楚天澜对沙正阳越来越有信心,这位年轻县长的表现根本不像是一个新嫩,运作手法老练熟稔得甚至比祝汉明犹有过之。

    楚天澜不清楚沙正阳今天下午在市委组织部长叶和泰那里获得了一些什么点拨,但他感觉到沙正阳底气更足了,对某些事情的判断和决断也更坚决。

    或许下一步的动静,就能对整个县里未来局面走向略窥出一二来。(https:)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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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县长,这是本月县政务常务会议的议题,您过一下目。”楚天澜走进沙正阳的办公室,把一页打好的A4纸递给正在埋头阅读文件的沙正阳。

    县政府常务会议理论上是每月一次,但是如果遇到特殊情况,也可以临时召开或者延迟召开。

    沙正阳在来真阳县之后,这应该是第二次常务会议,之前县长办公会倒是开过了几次,但是县政府常务会议

    人就是感情动物,经历了几轮谈话、饭局和工作上的配合磨合之后,沙正阳和楚天澜的关系很快就融洽起来,甚至达到了一种很默契的境地。

    本身两人就有很多共同语言,再加上双方都有意把关系处得更紧密,自然就越走越近。

    对于县长和县府办主任来说,越紧密默契,工作运行效率就越高。

    有些时候不少事情甚至不需要沙正阳提醒,楚天澜就会去把它安排处理好,同样有些事情楚天澜稍微提一句,甚至一个眼神,沙正阳也就能领会到楚天澜的意思。

    这种默契往往就是很多人所追求的。

    “旧营蔬菜基地和蔬菜批发交易市场要分开来,前者有省政府的政策背书,我们已经争取到市里立项,问题不大,后者是我们县里的一个构想,还需要进行市场调研和论政,要分开来讨论,不要绑在一起。”

    看了看会议议题,沙正阳思索了半晌,这才道。

    “可绑在一起会更能体现相辅相成,把两个项目的优势更大化啊。”楚天澜提出不同意见,“其他县领导可能会更倾向于这样。”

    “天澜,我也想绑定在一起,但是蔬菜批发交易市场项目涉及到的投资也不小,县委常委会还没有研究,所以还要在周密的市场调研论证之后才谈得上。”沙正阳没有多说。

    楚天澜立即明白了,恐怕袁成功对这个项目不太认可,这还需要做工作。

    “我明白了,那我马上重新打一份,另外在资料上也重新准备。”楚天澜立即应道。

    “县经开区的B、C区段建设规划,放在第一议题吧,香港华泰实业的空调项目放在第二议题,两个塑胶和泡沫项目以及本地一个饴糖项目放在第三,这三个议题是此次常务会重点。”沙正阳又特别吩咐了一句。

    楚天澜没有再多问,只是默默记下。

    霍丛峰接手建委之后,经开区A区段进度大大加快,三天之内城发司组建完毕,人手都还没凑齐,建设就已经拉开,两家建筑公司入场,日夜作业,一下子就变样了。

    这让沙正阳和丁希慎都很满意,袁成功也专门在一次会议上表扬了建委的工作效率,这让葛铁柱很没有面子。

    饴糖项目也就是麦芽糖项目,投资不到两百万,照理说也说不上有多么有分量,但沙正阳却很看重。

    这是一个真阳本地原来从事麦芽糖生产的个体户的投资项目。

    因为看到了包括雀巢、卡夫等一系列食品大牌企业入市经开区食品产业园带来的一大批来自沿海地区的食品糖果生产企业进入,认为作为原料的麦芽糖会大有可为,所以主动对接部分市经开区的食品糖果企业,敲定了意向,这才一咬牙把所有身家都投了进来,还在县信用社贷了八十万,搞了这个麦芽糖项目。

    在沙正阳看来,这是一个好现象,应该大力鼓励这类本土内生的资本发展起来,现在他们虽然还显得很稚嫩,但是谁都是从这一步起来的。

    如果能形成一个示范效应,那唯一会让真阳未来经济发展更具活力、动力和实力,县里应当在各方面都大力扶持和支持。

    所以在这个项目上,沙正阳甚至专门让丁希慎协调了县信用社,作为一个示范要予以支持。

    把这三个项目放在第一二三位,这既是应有之意,同时也是一个姿态,一个给县委那边的姿态。

    有时候这些细节往往就能传递出很多东西,有些人也就看重这一点。

    县政府常务会议参加的人员很多,想必县委那边也能很快获知,这大概也是沙县长想要传递出来的信息,楚天澜默默琢磨着。

    “藿集中学的改扩建项目,把方案做得细一些,老夏还是有些卡壳,县财政那边比较困难,但是该花的钱还得花。”沙正阳也顺带说起了教育这一块工作。

    “教育这一块不能拖,更不能出问题,从我个人角度来看,合乡并镇是大趋势,所以对于一些较为偏远办学条件差的乡村,我认为不宜再做过多投入,而如果不再具备办学条件,可以考虑往一些条件较好的学校归并,我们可以把这部分资金投入到这些本身条件较好的学校上,加大住校这方面的基础设施建设。”

    楚天澜已经习惯了沙正阳的这种发散性思维,对方喜欢灵光一闪,想到某项工作就要发散开来,探讨一番,但不得不说对方很多时候的建议却非常有创意。

    这也是沙正阳担心自己前世记忆中的某些东西会慢慢忘记所不得不采取的“措施”之一。

    因为他发现随着时间的推移,自己前世记忆中的很多东西也在逐渐模糊,这让他很是着急,所以他只要有时间,都不断回忆加深原来的印象。

    同时对非常重要的东西,他专门用一个笔记本采取自己才能看得懂的隐语方式记下来,这样也能确保有人拿到自己的笔记本也只会认为自己是在闲极无聊时的胡乱涂鸦。

    另外一种方式就是他偶尔想到的东西,但是又不是特别重要的,尤其是这一类在工作上的东西,他也尽可能的说出来,让自己周围的同僚和下属来帮助自己记住,权作妙手偶得。

    合乡并镇是大趋势,未来三五年内就要实施,而合并后很多乡级中小学的地位就显得很尴尬了。

    小学还好一些,毕竟要让小学生住校挑战不小,但是初中以上则可以考虑都归属到镇一级中学,这样有利于教育资源整合,避免浪费,而原来花了不少投入的乡级学校校舍和地盘就荒废了。

    所以沙正阳希望自己在真阳能避免这一类情形重演,起码也能为真阳财政节省不少。

    “这一块县长你得和夏县长和宋县长好好商量一下,据我所知,咱们北片和西片很多乡的中学小学条件都很简陋,危房数量也不少,但限于财力,都只能勉强维持,如果日后县财政在重点建设上有所倾斜,那么最好要有一个统一规划,比如三年或者五年规划,像藿集中学或者旧营中学这些条件较好的学校,就必须要在师资力量和校舍等方面都要提前开始准备了,而像官陂中学这些居于中游的学校该何去何从也要统筹考虑。”

    楚天澜的建议很中肯,沙正阳也知道这是一个非常系统而复杂的规划,不可能一蹴而就,要有专门的周密规划。

    “嗯,现在县财力还是太弱了,只能分步骤来解决。”沙正阳点点头,“春晖县长那边,你先拿个意见给她,我在找时间和她具体谈一谈,这次会议这个议题就不上了,免得浪费时间。”

    ******

    召开县政府常务会议事实上也就是一个推进工作的步骤。

    除了县政府所有党组成员外,楚天澜虽然不是党组成员,但也要参加,甚至副主任梁纲也要参加,另外因为本次会议议题中涉及到经开区、农业局、国土局、建委、交通局等部门,这些单位部门的主要领导也要参加。

    另外也邀请了兼任经开区党工委I书记的县委副书记丁希慎参加此次会议。

    沙正阳是和丁希慎一起走进会议室的。

    他们是在商量什么时候组团走沿海,是分两个团队,还是一并组团,最后的意见是各自带队,分走长三角兼浙南和珠三角兼闽省。

    这几个区域永远是内陆招商引资的重点地区。

    对于真阳来说,一两百万的投资不嫌少,三五千万投资不嫌多,这些区域也是外资进入中国的桥头堡,能够吸引外资到宛州这种内陆城市的县份来投资,那也能显得真阳的对外开放达到了“很高程度”。

    但是确定了区域,在那些行业领域着重进行招商引资也是一个值得商榷的议题。

    真阳虽然也确立了以电子电器产业为核心产业的方向,但这更多的还是配合市里的发展战略。

    真阳现有的企业也多是一些规模小技术层次低的零部件产业,所以在下一步的招商引资上,沙正阳的观点也很明确,先不谈什么行业领域,也不谈规模大小,只要符合法律,均可,现在真阳还没有资格奢谈其他选择项。

    丁希慎也赞同这个观点,先把总量做起来,再来说其他,而且真阳县经济技术开发区本身划定的面积就很大,有足够的土地来容纳这些企业。

    沙正阳甚至试探性的和丁希慎提过可以考虑在旧营和藿集也建工业园区,但是目前藿集恐怕条件不成熟,但旧营是可以考虑的。(https:)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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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县政府会议室的摆设和常委会议室的摆放略有不同。

    常委会议室是一个椭圆形的会议桌,县委常委会围绕着这个椭圆形会议桌坐一圈,但县委I书记会居中而坐,以显示民主和集中。

    但县政府会议室摆设不一样。

    会议桌是呈长条形摆放,一般说来县长坐在最头上一处,各位县领导则有固定的位置,沿着长条形向后延伸。

    哪怕有人缺席,但都不会有人去坐那个空缺的位置。

    而且一般说来紧邻着县长的两个位置基本上都是空缺,这主要是为可能被邀请列席的县委或者县人大县政协领导准备的。

    如果某一次会议邀请的县委县人大县政协的领导超过两个,那么位置会向后在再延伸推后一两位。

    这也是沙正阳来真阳之后,县府办副主任梁纲给沙正阳介绍的。

    沙正阳一点就透。

    前世中各地的会议座次摆序大同小异,但都会沿袭一些众所周知的基本规则,对沙正阳来说就更不是问题了。

    这一次开会只邀请了县委副书记兼县经济技术开发区党工委I书记丁希慎参加,所以空缺的两个位置中右面那一个就保持空缺,而夏克俭、方东升、印怀平、齐国志、黎明珠等人则依次向下坐。

    参加会议的部门和单位领导则坐在外圈的方形会议桌后,这一点和县委常委会议室的规则一样。

    沙正阳坐进自己的位置,看了看两边,楚天澜也给他点点头:“县长,人都到齐了。”

    “嗯,那就开会,今天的常务会议议程比较多,也很重要,所以邀请了县委副书记兼县经开区党工高官丁希慎同志参加,在家的县政府领导都到齐了,相关部门单位的主要领导也都到了。”

    沙正阳先来就定调,强调开会短而实。

    都清楚现在的工作模式,大家都讨厌开会,但是却又离不开开会。

    从某种意义上来说,开会已经成了分解任务、分担责任、推动工作三合一机制,也成了一种开展工作的“法宝”了,但是如果每个部门单位都要用开会这种方式来推进工作,这也意味着机制出了问题。

    都知道有问题,但是你要解决这个问题,那却很难,甚至说可以无解,只能从一定程度上控制和减轻这种工作方式带来的弊病。

    “我这个人奉行开短会,开实会,不希望会议时间太长,有事议事,每个议题争取控制在十分钟之内,特别重要和复杂的议题,不超过二十分钟。”

    沙正阳的要求也是简洁明了,不废话,直接说具体,这也让一干第一次见识沙正阳开常务会议风格的干部们很意外。

    这一个月,沙正阳也出席了不少会议,但是都讲得不多。

    因为考虑到自己还处于一个熟悉期,沙正阳也都刻意控制自己的讲话内容和时间,一般都是控制在五分钟之内。

    大多时候都是讲一些放之四海而皆准的标准语言,虽然听起来像是废话,但是起码简短,人家也都能接受,你又不清楚情况,还要在那里滔滔不绝的说个半天,就真的很招人烦了。

    “我看了看,除了第一和第二个议程较为复杂重要外,时间控制在每个十五分钟内,其他都必须控制在十分钟以内。每个议题,由牵头单位介绍,提出意见,分管领导点评和拿出意见,最后我来说。”

    这一次会议沙正阳自己心里比较有底气了,所以不但要求自己言简意赅,也对其他人作出了要求。

    “开会之前我先道个歉,如果哪一位领导内容超时或者废话太多,可能我会打断你提醒你。希望大家都直接说干货,情况如何,存在问题是什么,现在什么打算,分管领导再来补充强调,一二项我们三方都控制在五分钟内,后面几项都控制在三分钟内,怎么样?”

    不得不说沙正阳这种标新立异甚至有点儿“哗众取宠”的风格让一干人都有点儿接受不了,坐在后排的相关单位领导都在下意识的看自己的笔记本或者汇报材料,评估着这几分钟里能不能把问题说清楚。

    丁希慎也是大为惊讶,他没想到自己应邀参加沙正阳担任县长之后的第一次县政府常务会议居然就会有这样的新鲜事儿,而且看得出来不但那些部门领导毫无思想准备,就是几位班子成员也一样大为吃惊。

    沙正阳见会议室里一片寂静,大家似乎都在消化着自己的话,笑了笑道:“大家不必这么紧张,我这个提议并非什么刚性纪律,也是希望大家能养成一个比较良好的会风,真要时间不够,我能不让你说完?但是我希望大家从现在开始就要养成一个精简实效的会风,我们基层的工作更多的在做在落实,而非浪费在这个会议上的嘴皮子上。”

    说完这几句,沙正阳就宣布会议开始,先由县建委主任霍丛峰介绍县经开区A区段建成情况以及B、C区段下一步的建设规划,并确定建成目标,县长助理葛铁柱作补充和点评。

    霍丛峰很好的把握住了沙正阳的意图,A区段的情况只用了半分钟时间就介绍完毕,然后用了两分钟来介绍B、C区段的规划和下一步实施方案,以及面临的困难。

    “B、C两个区段面积比较大,占到开发区一期面积的百分之五十左右,按照县里的要求,都必须在年底建成,我们的设想是9月底之前建成B区段,以满足目前招商引资需求,12月底之前建成C区段,比县里要求提前一个月。”

    霍丛峰声音宏亮,言语简洁。

    “从目前来看,县城发司运转在划拨资金上仍然较为薄弱,需要进一步补充资本金,尤其是在10月底之前C区段全面建设之后进入第一个拨付节点,需要一些过桥资金来周转,我们打算通过从信用社贷款来解决一部分,但还不够,……”

    “在建设规划上,我们基本上是比照市经开区来的,A区段是个标本,取得了较好的效果,目前的问题是前期欠账较多,一些已建成路段和管网质量存在一些问题,我们的质检所已经接到一些反映,正在调查核实,……”

    葛铁柱脸色阴沉得吓人,目光不善的睃着霍丛峰。

    从霍丛峰一担任建委主任开始,葛铁柱就知道麻烦来了。

    霍丛峰是周素林的隔房表弟,又是侯为贵的同班同学,这两层关系在里边,就算是袁成功都要看顾几分,这个家伙担任建委主任,可以想象得到高礼义肯定半点掣肘的力量都使不上。

    不出所料,才两个星期,霍丛峰就已经把控住了建委的局面。

    另外两名建委副主任一个彻底“投靠”了霍丛峰,一个则从原本对自己百依百顺变成了态度模糊中立,光靠一个高礼义,根本就无法撑住县建委的局面。

    好在自己在建委担任这么多年主任也不是吃素的,下边中层干部还基本上能控制住,只是霍丛峰这个家伙借着沙正阳给他的尚方宝剑把县城发司给弄了起来,一下子就把原来完美的网络给捅了一个窟窿。

    借助城发司新建和迅猛发力,霍丛峰一下子打破了原来县建委的格局,大大超出了他的预料。

    葛铁柱力图想要和霍丛峰达成某种“权力分享”机制,即大家井水不犯河水,同时又相互合作,这样可以最大限度的延续原来的利益格局。

    但在几度接触了霍丛峰之后,葛铁柱觉得霍丛峰虽然没有完全拒绝自己的示好,但是却显得很有他自己的主见,在很多事情上不愿意按照自己设定的路径来,这让葛铁柱很是恼火。

    好在霍丛峰毕竟初来乍到,虽然借助城发司开辟出一条新路,但是原有格局还基本能保证,可如果继续这样下去,葛铁柱清楚,未来很多东西就会没那么好办了。

    葛铁柱没想到霍丛峰今天竟然会在县政府常务会议上不轻不重的点了这么一句,说质检所接到一些反映,这让他背心来汗,不寒而栗。

    虽然没有明确指向谁,但是毫无疑问这要查下去,肯定有人会付出代价。

    质检不严是小事,但这里边有没有什么猫腻?这才是最棘手的。

    如果有心人要借势在里边做文章,那就麻烦大了。

    霍丛峰不动声色的瞟了一眼脸色阴晴不定的葛铁柱,话题一转,跳开了:“总体来说情况还是好的,一些细节问题做得不够完美,……”

    霍丛峰对葛铁柱的确有些腻歪。

    他知道葛铁柱深得县高官袁成功的信重,他不愿意和葛铁柱撕破脸。

    但葛铁柱手却伸得太长了。

    原来县建委的格局被他把控,甚至连自己草创起来的城发司他也想伸手。

    如果单纯是为了工作,那也罢了,但很显然,不是如此。

    霍丛峰也早就知晓葛铁柱的德行,若是轻易退让,只怕这家伙还会得寸进尺,他不敢开这个头,否则沙正阳饶不了自己。(https:)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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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沙正阳的目光掠过众人的面部,众人细微的表情变化尽收眼底。

    葛铁柱驾驭不住霍丛峰,不是因为他葛铁柱能力不行,事实上葛铁柱在县建委表现出来的能耐不差,但是人如果一旦私欲过甚,私心作祟,那么再强的能力都只能转化为负向。

    霍丛峰这个家伙也不简单,用这种方式“撩拨”葛铁柱,既要让葛铁柱感受到一分寒意,但是却又不至于过度刺激对方,这家伙有点儿玩火的感觉。

    需要敲打一下这个家伙,小不忍则乱大谋,现在还不是时候。

    葛铁柱草草几句话就结束了对吸纳建委在经开区B、C区段工作上的点评,看样子也是被霍丛峰的话语弄得有些心烦意乱了。

    “我来说几句,大家可以计时,超时可以直接打断我。”沙正阳看了看表,然后点了点表壳,“请大家监督。”

    “县建委近期工作很不错,卓有成效,县经开区那边反映很好,丁书记也和我多次说起,希望霍主任再接再厉。”沙正阳话锋一转,“但今天我不谈成绩,谈问题,谈下一步打算。”

    “BC区段面积大,前期交通基础规划滞后,管网设计也没有跟上,加上城发司在A区段上抢时间全面铺开,摊子铺得比较大,而县财政财力不足,所以可能在保障上有所欠缺,所以我只提两点。”

    霍丛峰竖起耳朵,手中笔也握紧,只说两点,看样子这一位真的是讲求会风精简高效。

    “第一,县城发司要扩大融资规模和力度,不要像小脚女人走路,迈不开,县财政财力难以保障,可以通过多渠道来解决,具体办法下来讨论,银行、信用社和合金会,都可以考虑,市经开区都可以把手伸到我们真阳的合金会来,难道我们自己反而做不到?”

    “第二,规划建设一要保证进度,二要确保质量,这都是老生常谈,我不赘言,我只强调一句,这是一把手工程,我只认你霍丛峰,具体如何操作,是你霍丛峰的事情,县政府授权给你,你就要扛起来,拿封建时代的话来说,完不成任务,提头来见,出了问题,一样提头来见!”

    “好了,我说完了,下一个议题,请县经开区管委会主任李开天同志介绍近期县经开区招商引资上相关工作,并就正在接触的几个项目作一个简要说明,提出存在问题和下一步打算。”

    一干人面面相觑,都对沙正阳这种简洁明快的作风感到无法接受。

    这才多久?看看表,两分钟时间,就这么如疾风扫落叶一样就结束了?

    李开天同样也有些震动,以至于沙正阳的目光投射过来时,他才反应过来,该自己上场了。

    “那我简单向各位领导汇报一下目前经开区招商引资情况,以及三个正在接触项目的情况,……”

    一分五十八秒,说完了近期经开区招商引资上的数据,然后再用了五十六秒谈了三个项目的简要情况,然后一分四十二秒谈存在的问题,再来谈经开区下一步打算,超过五分钟十秒钟后,沙正阳叫停了李开天的滔滔不绝。

    虽然已经尽可能的缩短和加快了,但是没想到还是在最后被点刹了,李开天有些羞懆,也有些怒意。

    “老李,不是我打断你,你前面说得很好,但最后一点,过于强调客观困难了,我也大略知晓你们的打算,所以我就打断你了。”沙正阳毫不客气,“我相信丁书记会下他的这五分钟时间里帮助你补充齐备的。”

    李开天悻悻的闭住嘴,把手中的资料顿了顿,随意丢在了桌面上,显然还有些情绪。

    沙正阳却不理睬对方,只是提醒丁希慎,“老丁,五分钟时间,希望你把握好。”

    见沙正阳郑重其事,丁希慎明白对方这是要借这一次树立起新的会风,他当然不愿意去当背景墙,所以点点头。

    “好,我点评争取三分钟结束,经开区是干什么的?就是县里的经济发动机,发动机靠什么来动?项目,大的项目,小的项目,只要能创造产值和就业,能纳税,那就是好项目,但对于我们县经开区来说,项目却稀缺,大小都稀缺,……”

    “刚才李主任谈了客观困难,谈了一些想法,我来补充一下,下一步我们的打算,确定目标,分头出击,……

    “选准突破口,以点带面,争取形成配套体系,……”

    “先易后难,从最容易成功的项目来着手,……”

    二分五十八秒,准时结束。

    整个县政府常务会议,五个议题,只开了五十五分钟,就结束了。

    而在此之前,根据梁纲的记忆,好像县政府常务会议从未有低于过两个小时的时候,两个半小时能结束,已经是相当简短了。

    无论有多少人还觉得不适应,甚至泡好的茶都还只喝了两水,现在居然就要夹着包回单位去了,看看表,才刚十点钟,似乎还完全可以下去跑一跑,而以前,似乎能在十二点钟结束就非常满意了。

    *****

    “坐,丛峰。”沙正阳把手里的材料放在办公桌上,谭文森已经把茶给霍丛峰送了上来。

    谭文森退了下去,沙正阳接过霍丛峰递过来的东西,简单的翻了翻,搁在了一边,“问题不少?”

    “肯定不少,这还只是简单的捋了捋。”霍丛峰苦笑,“真要认真翻,怕不知道还得要多少屁股需要擦。”

    “我来就听到不少反映,还以为是一些人不满意老葛的工作作风,可能是不是有人挟私报复,看来还不那么简单啊。”沙正阳淡淡的说了一句。

    “不过你这些东西都还是表面现象,要深查需要时间,但现在百废待兴,这些东西先搁在这里,你们内部可以先把相关资料收集起来,其他暂不动,没有确切证据,也不合适。”

    “嗯,的确还只是一些表象,很难说真实问题是什么。”霍丛峰已经捕捉到了沙正阳的一些意图,顺着沙正阳的话头走。

    “丛峰,你也不用试探我,有问题肯定会查清楚,没有人能躲得过,我只说要灵活掌握时机,我们现在的大局是发展,县委县府要着眼大局,任何事情都不能影响到我们的发展大局,所以你也不必想太多,……”

    沙正阳没有半点情绪波动,很冷静的看着窗外。

    “县长,您的意思是……”霍丛峰

    “按照程序走,依法依规,具体进度你们把握,现在我们还是要把精力放在我们具体工作上,其他不必急于求成,嗯,也不必大造声势,防止打草惊蛇。”

    这些怎么理解都没错的话难不倒沙正阳,霍丛峰这个家伙想要从自己嘴里套话,也太小瞧了自己,沙正阳心中暗笑。

    一句防止打草惊蛇让霍丛峰心中一凛,他默默的点点头。

    领导有些话,你需要牢牢记住,有些话则要分类理解,有些话更要听过就丢,在基层干了这么多年的霍丛峰太了解这里边的水深水浅了。

    这位貌似太过年轻的县长,其城府之深根本不是没有接触过的人所能了解的,在霍丛峰看来,只怕县政府班子成员里边,虽然个个年龄都比他大一长截,但论城府和为人处世的老练,却没有几个能赶得上。

    若是要用年龄和资历来判断对方,进而做出某些决断,只怕都要吃大亏,葛铁柱也许就要栽在这上边。

    “好了,城发司的工作,你要抓落实,我之前在会上所提到的,不是信口之言,加大融资力度,在这个日新月异的发展变化时代当中,适当的负债,甚至负债高一些,问题不大,我们县财政在未来两三年里肯定会得到很大改善,所以不必担心这一点。”

    这个年代大家对企业的高负债还是比较敏感的,还不像十年二十年后大家肆无忌惮,地方城投债一波接一波,一次规模比一次规模大,遭遇违约一样理直气壮。

    时代不同,需要用不同的理念来处理发展的问题,起码在现在沙正阳很清楚还不存在什么违约对于地方信誉影响这一类事情,他也不会允许这类事情的发生。

    车到山前自有路,办法总比问题多,总能有解决的方略。

    “县长,这可是您说的,我也就盼着您这句话,原来建委的建设模式比较陈旧,大家都畏首畏尾,也没有想到其他办法,市经开区的表现让我们也很眼热,现在您表了这个态,我们也能放开手脚大干一番,保证不会耽误经开区的招商引资,只会走到他们前面。”

    霍丛峰也很想在这个位置上大干一番,他想证明自己在建委主任位置上不会干得比你楚天澜当县府办主任差,甚至也还存着要比一比的心思。

    这一点他也不怕沙正阳知晓,甚至乐于让沙正阳知晓和看到。

    领导不也就希望下边人能够来一个良性竞争么?

    是骡子是马,拉出来遛遛,而且要在任何岗位上都能遛遛,看看谁优谁劣,谁更强。



    袁成功这一段时间的心境很难安静下来。

    他发现自己这种情形是从沙正阳来真阳之后开始的。

    哪怕是知道祝汉明要走,袁成功的心境也没有受到多少影响,因为他知道自己晋位未成功,那么祝汉明就只有走人,市里肯定要换一个县长来。

    甚至在得知沙正阳要来真阳时,他也没有多少情绪波动。

    如果说有一点儿,那也是一种乐见其成的。

    毕竟沙正阳他也接触过,也算有些能耐,尤其是在搞经济上,林春鸣把他放在自己这里来,也就意味着是要让他跟随真阳经济发展沾沾光。

    当然,沙正阳也当得起这份光,但不容否认,真阳的底子还是自己打下的。

    只是沙正阳来真阳之后,却似乎并没有按照自己预定的路径在行进,而是不断的在“出轨”,在“突破”,这个“突破”是指逾越了自己的设定规划。

    实际上袁成功对眼下情形也不是一点思想准备都没有。

    这样年轻一个干部骤登县长大位,要说没有一点儿浮躁心态,本身也就不正常。

    但袁成功觉得有自己在勒着马缰,真阳这块地盘上,沙正阳应该在可控范围之内才对。

    可事情却越来越不简单,越来越有失控的感觉。

    是从哪里开始出纰漏的?袁成功仰起头,望着窗外炎炎夏日下炙烤着的油松林。

    应该是从自己同意由他来选县府办主任开始,嗯,对,紧接着葛铁柱这个蠢货又不知好歹的去挑衅对方,似乎一系列的问题麻烦就不断的冒出来了。

    麻烦问题不断涌现,但是却也有一系列的让人牵挂的消息出来。

    这种感觉很复杂,但袁成功不喜欢这类自己无法控制的情形,长久以来养成的一切可控已经成为了习惯,所以他很不适应。

    香港华泰的空调项目已经进入谈判后期,沙正阳在其中也发挥了很重要的作用,这一点袁成功很清楚。

    这个项目投资可能会创出记录,超过两亿港币的投资,在整个汉川省都绝对称得上是一个大项目,而且是港资。

    一旦这个项目落地,哪怕市经开区今年的种种耀眼夺目表现都要为之逊色。

    这是真阳县经济技术开发区拿下的项目,不比你雀巢和卡夫项目差,要知道电器电子项目本身就是市委确定的主导发展产业。

    而且更为重要的是这个空调项目一旦落地,后续会带来一连串的零部件配套企业。

    除了华泰自己投资部分零部件生产企业外,还会有一连串来自南粤和江浙的零配件企业跟进而来,投资规模都不会小。

    想到这一点,哪怕对沙正阳很多行为不满意的袁成功心中都要舒服许多,对沙正阳的恶感也能降到最低程度。

    袁成功甚至发现,只要沙正阳能够不停的为真阳带来这些投资项目,自己似乎并不介意对方在一些问题上和自己保留不同意见,自己甚至也可以容忍沙正阳按照他自己的想法去做某些事情。

    所以袁成功很为自己变得如此功利现实而羞愧,当然这种羞愧感也只是一闪而逝,很快就会被摆在面前的现实成绩所带来的好处所淹没。

    轻轻的叹了一口气,袁成功觉得自己在仕途上奔波沉浮这么多年,还是第一次遇上这类情形。

    自己分明不喜欢对方的一些行为,但是却还只能忍耐,甚至有时候还要捏着鼻子表示认可和支持,这种尴尬很不爽。

    袁成功也是第一次遇上沙正阳这种很难形容的人物。

    之前对沙正阳的种种感受都在不断的颠覆和刷新,不断有新的印象在自己脑海中形成,然后又慢慢被其他形象所填充和丰满。

    他有一种感觉,自己可能在真阳呆的时间不会太久了,无论是哪种方式离场,恐怕时间都不会太久,短则一年,长,袁成功甚至想不出长会是多久,一年半?

    哪种方式离场,甚至可能会取决于沙正阳和自己的关系。

    两利和两败,或许只有这两种可能,前者当然是大家都喜闻乐见的,但不是所有人都愿意,后者起码是袁成功和沙正阳不愿意见到的,要急于避免的。

    袁成功相信这个问题不仅仅是自己看得很清楚,沙正阳一样心知肚明。

    或许自己该和对方再找个合适机会谈一谈?

    袁成功相信对方也会和自己一样有这个愿望,那就是求同存异,携手共谋。

    想到这里,袁成功又沉下心来,认认真真思考了一下自己和对方在哪些方面存在着分歧。

    想来想去,都是一些工作上,就算是在用人上的分歧,最终还是着眼于工作上。

    葛铁柱的问题略微有一点儿例外,他也承认葛铁柱的使用问题上自己可能有一些私人感情在里边,毕竟葛铁柱也是跟随自己多年。

    但是他还是可以拍着胸脯说,葛铁柱在担任县建委主任期间,出色地完成了县委县政府交给他的工作任务,至于说这个人有点儿小毛病,在袁成功看来也很正常,没有谁是完人。

    葛铁柱对建委主任有点儿恋栈不去,在袁成功看来也可以理解。

    ******

    沙正阳戴着草帽背负着双手走在田埂上,放眼望去,这一片区域都是一马平川,是非常适应农业良田沃土。

    远处的微微凸起的堡坎是红旗渠29支渠,再远就是背靠山麓的丹河之流平川溪,这些都为为旧营镇、左塘乡、花山乡以及官陂镇提供了丰足的灌溉水源。

    八月的日头正是最毒的时候了,但沙正阳仍然毫不犹豫的下了田间。

    不是他要装什么亲民或者作秀,而是马上蔬菜基地建设的基础条件省农业厅和省商业厅都要来考察了,只有当条件达到一定标准,才能获准进入农业厅和商业厅的大名单,也才能最后敲定获得资金补贴和技术扶持。

    这关系到真阳未来能不能成为省里菜篮子工程蔬菜主产基地,再说直白一点,就是关系到能不能拿到省里对菜篮子工程省级蔬菜主产基地的财政补贴和技术扶持。

    这笔资金不小,如果获得了省里的认可和资金补贴,未来蔬菜基地建设运转良好,还有可能获得国家农业部的资金补贴。

    这样的机会,作为县长的沙正阳是真的不敢轻忽,哪怕方东升已经再三保证绝不会出纰漏,沙正阳也不敢掉以轻心,非要自己亲自来看一样才放心。

    “柳书记,邢镇长,这一片你们未来将作为试点重点打造成为示范区,规模不能太小,否则省里会担心我们是在为了骗补贴而作秀,所以县里为了鼓励镇上做好这项工作,准备了两百万扶持资金,……”

    一听两百万,柳彦和邢国斌都眼睛亮了起来,邢国斌甚至下意识的舔舐了一下嘴唇,这可不是一个小数目。

    “沙县长,这两百万啥时候能拿下来兑现落实,我们镇上的情形您都知道,前期的一些基础性的准备清理,我们镇上都花了好几万了,再要继续推进,我们就捉襟见肘了。”邢国斌迫不及待的道。

    “两百万不是给你们旧营一家的,涉及到几个乡镇,但旧营作为主要示范区域,可能要占大头,快了,这要看省里那边来考察的时间节点。”

    沙正阳笑着摇头。

    “老邢,拿了钱,光是眼前这点儿可不兴,市农业局那边县里也有要求,要扎扎实实做几个样板大棚出来,届时省里农科院的技术培训班,你们选人要选好,不能花了大量精力和经费来培训,但是最后却成了走过场,没效果,那可不行。”方东升补充道。

    蹲下身,沙正阳把手指插入泥土中,捻了捻,又观察了一下周边的河沟水情,这才起身,拍了拍手。

    “有一个食品项目,我们正在接洽,但他们提出的要求是需要优质马铃薯的供应,最好形成公司加农户的模式,柳彦,老邢,你们镇上有没有兴趣?我看你们这边靠山一带的土质很合适种植马铃薯啊。”

    “哦?规模大么?”土豆种植在旧营这边不占主流,但主要原因是销路问题,如果以公司加农户的模式来,而且公司也可靠,那这也是一个很好的出路。

    “老邢,你这个规模大是指公司规模大还是他们需要的土豆消费规模大?”沙正阳接过谭文森递过来的纸,擦了擦手。

    “两者兼有。”邢国斌也是老基层了,对沙正阳并不怵,态度也很随意。

    “嗯,公司肯定规模很大,百事公司,需求量可能要看他们最终敲定在我们这边的项目大小了。”沙正阳吁了一口气,“我希望他们越大越好,我们真阳现在啥都需要,只要能解决就业,找到渠道和出路,我们都举双手欢迎。”

    方东升也接上话:“看来市经开区打造的食品生产基地的确有很大的吸聚效应,雀巢和卡夫的到来,肯定也对百事这样的大企业做出选择地有影响,我们也算是沾了沙县长你的光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