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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二天,天气依旧晴好。

    陈旭一早起床,先去河滩下面的枣树林看了一下蜂箱,发现蜂箱里面的蜜蜂已经都安稳下来,并没有飞走,而原来枣树上那个树洞里面飞进飞出的蜜蜂已经稀稀拉拉非常稀少,于是彻底放下心来,从树洞里面掰了一小块还在滴着红亮蜂蜜的蜂巢塞进嘴里,一边吃一边哼着歌去拓泥砖的地方。

    牛大石已经和他的大舅田宝,表兄田二壮一起正穿着短裤在泥坑里面踩泥巴,虞无涯则不断的抱着一些干粟草和麻草往泥坑里面丢,时不时的还顺手从口袋里摸几粒香辣黄豆丢进嘴里嚼的嘎嘣只响。

    “小旭,听大石说你要做一个冬天可以躺着睡觉的暖和火炕,到时候能不能帮我们家也做两个!”田宝四十多岁,年纪和马二伯差不多,但看起来要苍老许多,而且人也比较黑廋,看见陈旭之后笑的很小心,露出满口黄黑色的牙齿。

    “行,怎么不行!”陈旭脱了鞋子下坑和三个人一起踩泥巴一边笑着说,“你们家的房子地势比较高,改造起来应该不难,等会儿我就去帮你看看怎么做出来最简单方便!”

    “好好!”田宝和田二壮立刻激动的使劲儿点头,踩泥巴的劲头也大了许多。

    陈旭当了里典,开始村民们也都感觉如有荣焉,每次看到他都很兴奋的和他谈笑风生,甚至还开一些常见的粗俗玩笑,但后来随着陈旭在清河镇的威望越来越高,游缴亭长看见他都要毕恭毕敬的行礼,即便是县令和他说话都和颜悦色,听说还三番五次邀请他去县衙做客,因此慢慢的很多村民看见他都感觉到有些害怕,关系也都有些疏远,说话都不像以前那样随意和随和,让人总感觉隔了一层,以前见面都要行礼,被陈旭说了几次才改掉,因此陈旭这次回来之后,努力的想让这些村民能够跟自己像以前一样轻松相处,但这种努力似乎效果并不太大,不过几个人一边干活儿一边聊天,这种清冷的关系也再次变得活络起来。

    “二壮哥,听说你要取新娘子了?”陈旭笑着问。

    “是,隔壁鹰嘴崖村的姜姓丫头,十四岁,据说和你娘还是亲戚呢,这件事你娘也知道!”田宝赶紧解释说。

    “姓姜?和我娘是亲戚?”陈旭呆了许久。

    说实话,穿越来大秦这么久,陈旭只知道母亲姓姜,从来就不知道她就是隔壁不远的鹰嘴崖村的,而且这件事陈姜氏自己从来都没有说过,也从未回过娘家,就像从来没有过娘家一样,所以田宝说出来,陈旭才感觉自己如同被野猪拱了一下,满脑子都有些腾云驾雾的感觉。

    “你还不知道?”田宝也很奇怪的呆了一会儿才又恍然大悟的说:“我忘记你摔坏了头,记不起很多事情了,你爹原来是清河镇很出名的猎人,为人也很豪爽侠义,附近几个村的人都认识他,有一年鹰嘴崖村来了一大群猴子,折腾了几个月,鹰嘴崖村的村正便委托亭长找一些帮手帮他们驱赶那些猴子,你爹那次也去了,并且一个人射死了猴王,猴子因此全部四散而逃,在那次打猎中你爹认识了你娘,然后半夜就偷偷好上了……”

    陈旭:……

    “旭哥儿,这个事情我们村基本上都知道!”牛大石也解释说。

    “那为啥……为啥我没听人说起!”陈旭感觉自己的三观有些垮塌了,老爹去打个猎也能把老妈睡回来,这简直有点儿耍流氓啊。

    “这件事当时还闹的我们村差点儿和鹰嘴崖村兵戈相见,因为你娘当时已经许配别人……”

    “啊~?”陈旭更加目瞪口呆,这个解释更加彪悍,老爹竟然把别人的新娘子睡了,老妈……老妈当时怎么想的……,陈旭满脑子都是浆糊。

    “你们家的事挺复杂的,你娘当时听说许配给了一个后生,又瘸又哑,听说那个人的老爹还有五等军爵,连镇上的游缴看见他都要行礼,就是因为这件事,对方非常愤怒,把你爹捆起来要送去县衙见官,但当时你爷爷还是我们村的村正,因此就带着我们村老老少少半路去把你爹抢了回来,当时这件事闹的非常大,听说还惊动县令和县尉大人,后来不知道怎么说了之后,你娘就嫁到我们村来了,而且就再没回去过,时间一晃就十多年了,如今你爹也……唉~”田宝说到这里长叹了一口气不再继续说了。

    难怪我娘会和我爹好上!

    陈旭听完也大致明白了其中的缘由。

    老妈的爹妈把她许配给一个又瘸又哑的男人,她自然不喜欢,而且刚好勇猛的老爹出现了,于是她就被老爹的英俊勇武打动了芳心,然后不顾一切的跟老爹那啥了,然后……就没有然后了,这种事只有两种结局,要么浸猪笼,要么就此生米做成熟饭,好在老陈家也不是软柿子,陈旭的爷爷还是村正,为了儿子的幸福直接开启了群攻模式,于是最后的结果就是老爹最后成功抱回来一个老婆,完成了这次绝地反杀,不过这件事肯定也是老妈一生的污点,和家里的关系必然也闹翻了,在这个女人还带有附庸属性的年代,女儿属于半可有可无的状态,没出嫁结婚都不算人口,因此被抛弃没有娘家可回也在情理之中。

    想到老爹一去不回,爷爷和奶奶双双故去,只留下陈姜氏一个人带着自己和杏儿活在那种孤苦无依的绝望环境之中的状态,陈旭瞬间感觉眼眶有些发热,微微吸了一下鼻子。

    “因为出了你爹和你娘这件事,我们小河村和鹰嘴崖村十多年没有往来,最近两年才慢慢又有了交流,上个月有媒婆来与我说起这件事,因为二壮今年也已经十六,到了要娶亲的年纪,村里又没有合适的女子,因此我就答应了!”田宝继续解释。

    陈旭点点头说:“这是好事,二壮哥,新娘子你见过没有?喜不喜欢?”

    “见过,喜欢!”田二壮红着脸低着头踩泥巴。

    “那就好,娶回来好好待她,有什么困难就跟我说!家里还缺啥?”

    “不缺不缺,暂时都不缺,今年采药卖了两百多钱,陶锅陶碗都添置了新的,麻布也买了两匹做了新衣服……”田二壮连连推辞。

    二壮要娶媳妇的事,陈旭也是前两天听杏儿说起才知道,不过当时老妈虽然也听在旁边听见了,却没有说任何话,所以陈旭也仅仅知道这件事而已,至于其中的细节杏儿不知道,他更加不知道。

    但老妈的爹娘把女儿嫁到陈家来之后,十多年老死不相往来,这份痛苦只有陈姜氏自己能够体会,或许可以借这个机会带老妈回去一趟见见爹娘,如果两老还在的话。毕竟在大秦这个时代,结婚非明媒正娶会遭人诟病,想想这一切又都在情理之中。

    媒人的起源很早,《诗经》就有“娶妻如何,匪媒不得”的诗句,说明早在周代,媒人就已成为婚姻的要件了。后代的礼制和法律中,都明确规定,婚姻必须有“媒妁之言”,比如《唐律》中规定:“为婚之法,必有行媒。”按照古代的礼制,标准的婚姻要经过六个环节—六礼,即纳采、问名、纳吉、纳征、请期、亲迎等,基本上每个环节都需要媒人穿针引线。

    而这一套其实都是遵循周礼而来,如今之大秦,没有媒人说合,婚姻便属于不合法,而且在大秦如此注重人口发展的年代,凡是女子,一旦达到婚配年纪,即便是没有媒人介绍,镇上的三老也要出手,他们有宣扬教化之责,辅导督促老百姓结婚生子就是他们的教化任务,而这个任务,归根到底还是陈旭这个里典的任务,只不过他从来都没有操过心,而且他作为一个后世人,崇信的是婚姻自由,对这种封建糟粕非常的方反感,要不然也不会对老妈的遭遇感到同情。

    又瘸又哑的家伙还要强行用权势娶一个年轻少女,这种人如果让陈旭遇上,非得活活打死不可。

    好在老妈自小便有为了婚姻自由反抗的决心,最终获得了自己想要的爱情,虽然过程和结局有些悲惨,但这也是为了自由得到的代价,别人无法置喙。

    “嫂子真乃女中豪杰也,无涯佩服之至!”站在坑边的虞无涯听完感慨不已。

    “感慨个屁,快下来帮忙一起踩!”陈旭翻了一个白眼儿,虞无涯只好乖乖的脱鞋下来踩泥巴。

    “二壮哥,这次多做一些泥砖,帮你们把房子也好好休整一下,不光是热炕,到时候我从镇上弄几匹大马来,娶亲咱村都去,热热闹闹把新娘子娶回来,要让鹰嘴崖村的老老少少看看,我们小河村的男人不光勇武,还有钱!”陈旭咬牙切齿的说。

    田宝和田二壮立刻脸上笑开了花。



    “差不多了,准备拓砖!”

    五个男人在直径不过两丈的泥坑里翻来覆去的踩了接近一个小时,陈旭感觉已经踩的差不多了,而且这些土砖也不需要多结实,能够坚持用上五六七八年就行了,那个时候应该也已经找到煤并且烧出砖瓦来了,到时候盖的房子应该就是宽敞亮堂的砖瓦房,远比现在这种进门要弯腰,个子高点儿站在房间里还不能直起腰身的低矮茅草屋要舒适的多。

    后世许多人不知道茅草屋的样子,其实茅草屋都非常低矮,而且面积也非常小,房顶高度不会超过两米五,而房檐到地面高度不会超过一米五,加上里面的房梁等占去一部分空间,房间的高度不会超过两米,住在里面会非常的压抑,但即便是这种低矮潮湿狭小的茅草屋,也不是所有人都修的起,没斧头刀锯你什么都干不了,只能住更加简单的窝棚和山洞。

    因此陈旭上次把自己的茅草屋修到了四米高,有了这些土砖,这栋房子就能修成土砖房,不光结实,而且还冬暖夏凉。

    牛大石跑到河边把两个泡在河里的一大一小两个砖模拿过来,陈旭便指挥田宝和田二壮用藤筐把踩好的泥巴装进藤筐挑到昨天整理平整的地方。

    模具很简单,其实就是四块木板用活动榫口拼在一起的方框,合在一起看起来像个没底的抽屉,只需要将泥巴倒在模具里面,用手按压结实,上面用泥刀刮平整,然后将模具一端的木栓打开,模具便能够打开,留下来的自然就是一块方方正正的泥砖,晒几天等待干结之后翻竖起来继续晒,直到完全晒干就可以砌墙了。

    一块泥砖拓完之后,把模具组合好放在水盆里面用草把上面的泥巴清洗一下,然后距离上块砖一尺的距离摆好就可以做第二块泥砖。

    泥砖陈旭小时候看见村里人做过,但这种东西即便是没见过也能够想象出来,因为哪怕是二十一世纪的农村,泥砖和土坯的房子并不少见,小时候村里几乎家家户户都是泥砖房,到了九十年代之后才慢慢开始做成红砖房。

    陈旭一口气拓了五块泥砖,一共用了不到十分钟。

    而虞无涯和牛大石、田宝几个人也都看清楚了泥砖的制作方法,简直简单的不能太简单了。

    接下来陈旭拓大砖,虞无涯拓小砖,牛大石负责挖泥巴,田宝和田二壮负责挑泥巴,五个人配合的天衣无缝,不到一个小时,便拓了大大小小近百块泥砖,一行行整整齐齐看起来非常的赏心悦目。

    “咦,你们这是在干甚子?”马大伯和两个村民扛着锄头顺着河边走过来,看见满地整整齐齐的泥砖和忙的满头大汗的陈旭几人惊奇不已的问。

    在牛大石和田宝、田二壮三人添油加醋的解释下,马大伯越听眼神越明亮,脸上的喜色也越多,听完之后看着陈旭说:“好,好,小旭这方法太好了,也算我一个,帮我家也做两个火炕洞天御寒!”

    马大伯说完就脱下草鞋挽起衣裤下坑帮忙挖泥,另外两个村民自然也要享受同等待遇了,于是也都开始帮忙,牛大石看见自己挖泥巴的工作岗位被占了,干脆把陈旭赶走,接手了拓砖的工作。

    而陈旭也巴不得,虽然看似拓砖最轻松,但其实一直是弯着腰,一个多小时下来,他的腰感觉已经完全麻木的快直不起来了,而看着另一个帮忙的村民似乎不知道干什么好,虞无涯也把自己的砖模丢给他,站在旁边开始当大师傅做专业指导。

    人一多,谈笑渐起,加上在这个通讯基本靠吼的年代,人们说话的嗓门普遍要比后世高一到两个八度,干活儿的时候隔着上百米还能轻松聊天可不是白瞎的,因此一群大老爷们儿一边干活儿一边说一些粗俗的笑话,吵吵嚷嚷的欢声笑语几乎整个村子都能听见,因此不多时,村里陆续就有人好奇之下跑过来看热闹,男女老少都有,然后就知道了陈旭的打算,然后……就没有然后了,最后拓泥砖的大军变成了数十人,本来准备能够拓一天泥砖的泥巴在一群人的帮忙下很快就告罄,变成了足足四百多块排列整齐的泥砖,在阳光的照耀下显的异常有气势。

    “小旭,既然大家都想做火炕,我看不如一家出一个劳动力,刚好这里的泥土好,取水也方便,地方也开阔,我们就多挖几个泥坑,多做一些模具,弄上七八天估计家家户户都够用了!反正现在各家的地都犁的差不多了,余下的事拖几天也没多大事儿!”马大伯说。

    “行,这件事大伯你安排,既然大家都要做火炕,砖石这些东西要的数量就太大了,在我们村筑窑烧砖也不现实,这样吧,村里的事您负责照看,我去一趟镇上,让他们加快陶砖和石板的制作速度,不然害怕到时候供应不上。”陈旭点头说。

    “这样最好,你赶紧去吧,村里的事我盯着不会出错!”马大伯也赶紧点头,陈旭就带着虞无涯洗手洗脚之后回家,跟陈姜氏打过招呼之后两人骑马去清河镇。

    其实这段时间镇上还比较忙。

    秋粮都已经收割进入尾声,小清河两岸的大片农田都已经收割完毕,留下来的只有秸秆和翻耕露出来的黑色泥土,但大量的乡民还在继续忙碌,不光要把前期的堆肥均匀的平整到土壤里面,还要把大量的秸秆豆萁捆成捆一堆一堆的堆在田边,看起来如同小山一样。

    还因为已经入秋,山里面各种药材野果都已经完全成熟,每天都有大量的山民从十里八村背着一筐一筐的山货到镇上售卖,其中大部分都是卖给了几个作坊。

    秋天正是收购药材的时候,陈旭也给徐福和许垆下了命令,制药坊各种药材都要大量收购,因为大部分药材只有秋冬采集才药效最好,因此要大量储备。

    而酿酒坊现在也大量收购山葡萄、山梨、山楂,山柿子、刺梨等各种可以酿酒制糖的野果,因此酿酒坊现在除开酿酒之外,另带还多了一个功能,那就是熬糖。

    果糖这种东西在蔗糖还未出现之时,一直都是人类对于甜味食物的一个最重要的来源和补充,麦芽糖在商周便已出现,干的称为饧(xíng),稀的称为饴,但因为熬糖需要消耗大量的粮食,而且因为没有含淀粉高的红薯和大米玉米做原料,因此产量极低,和酒一样,属于贵人才能消费的高端食物,因此秦律一样禁制民间私自熬糖,所以普通老百姓自然享受不到,有多余劳动力和时间的农户到了秋冬时节就上山采摘一些山柿子等野果制作成含糖的食物储备起来,因此果脯有人也称为饴糖,在贫苦家庭来说,也属于非常难得的稀罕物品,这个传统即便是两千多年之后,就连陈旭小时候如果能够吃到一颗水果糖也会觉得非常的幸福,一颗糖含在嘴巴里要当着小朋友的面吸上半天都舍不得吞下去。

    所以糖自古都是一种极其稀缺的重要物质,比盐还难得一见,就连皇帝都不可能天天吃到糖。

    而陈旭穿越过来几个月,唯一吃到的甜味食物就是蜂蜜。

    但蜂蜜这种东西完全不具有制作储备的基础和可能,全靠大自然提供,因此产量稀缺到令人发指的地步,清河镇的药坊从夏天收购到秋天,也只收购到一次,野蜂蜜不到三斤,被他制作山药茯苓蜂蜜饼用去了一半,剩下的还藏在药坊的仓库里面备用,属于极度稀缺物资。

    正是因为这样,所以不管是小河村的村民还是虞无涯都对陈旭捉蜜蜂回来饲养的行为表示了严重的不信任,用吃石磨来表达他们的坚定立场,养蜜蜂取蜜这种事,从三皇五帝开始就没听说过。

    不过眼下陈旭看来快成功了。

    陈旭和虞无涯骑马到了镇上之后,先去了一趟陶器坊,让高河最近停下所有的制陶工作大量制作陶砖,而且因为不需要担心漏水啥的,所以对于泥土的要求并不高,只要制作成规格大小一致的砖头就行,甚至微微的开裂也不会影响使用,至于制作砖头的规格和模具,陈旭昨天已经让虞无涯带来了,因此两人来到的时候,几个学徒已经做了数百块砖坯了。

    这种用来砌烟囱的陶砖和后世的青砖差不多,长宽各一尺,厚两寸,一块泥坯填入砖模之中压实之后中间用铜刀一分为二,成型之后取出来就是两块砖,晾几天入窑烧制就行了,按照现在土窑的规模,一次可以烧制近三百块砖,烧制时间一天一夜,需要消耗两千斤干木材。

    而为了加快这个速度,陈旭直接取了两千钱给了陶匠高河,并且把制墨坊的几个帮工也弄过来一起帮忙,收购大量的木材,雇佣更多的乡民来挑土和泥,尽快将陶砖制作越多越好,就光是小河村十七户村民的烟囱就要消耗近千块砖,这其中还不算烧制和运输途中损坏的。

    钱如今陈旭不算缺,上次水轻柔来养伤的时候带来三万多钱,赵擎和王翦两人先后来吃喝拉撒陈旭又弄了一万多钱,虽然目前各个工坊开销巨大,但都还能轻松应付,其实这些花出去的钱在流通之下不少又回到了他手中,因为无论是铁匠铺还是制陶坊还是木工坊、磨坊,他都有股份,而镇上的匠工也都非常的拥护,而且不拥护也不行,不然陈旭就把他们开除了换个人,反正陈旭是清河镇的大Boss,一言而决,就连游缴、三老和几个亭长都是他最忠实的狗腿子兼铁粉。

    弄完了陶器坊,陈旭又来到石匠铺,同样给了石匠刘大安两千钱,让他雇人从山上多采石头回来,加快石板的制作速度,不要太精细,大小厚薄差不多就行了,唯一的要求就是快,赶在冬天到来之前打造的越多越好。

    接下来又去了木工坊,让木匠刘二娃加工制作一些砖模。

    “里典,你弄这么多木框干甚子?”刘二娃虽然答应制作,但却非常的不理解。

    “这是用来拓泥砖的,我准备在家做土炕冬天取暖……”陈旭并没有隐瞒,把土炕的原理和工艺大致说了一遍。

    “里典,这……这炕的确是个好东西,我因为常年劳作,一到冬天便腰酸腿痛难耐,估摸着再过两年我就拿不动斧头干不了木活儿了,但如果有了暖和的火炕,我可能还能多干几年,里典大人,二娃求您一件事,帮我家也做个火炕吧!”

    陈旭:……

    这个请求并不令他感到意外,但陈旭却有些牙疼,主要是现在对火炕的需求太大,整个清河镇十一个村子加上镇上一共六百多户人,如果全部要做土炕的话,这个改造工程非常巨大,完全超出了清河镇的承受能力,石板不够,陶砖不够,就光是取土造土砖也是一个非常大的工程,但这么好的御寒设施不能推广下去,不让穷苦百姓获益,也是一个巨大的遗憾,如果冬天冻死人这种事情出现,陈旭自己都会觉得痛恨自己的无能。

    看来这件事需要群策群力才行,不能光靠自己一个人忙活,人类在这片土地上绵延生息了数千年,不缺乏能工巧匠,缺乏的是指引,自己把火炕的设计思路说出来之后,让人们自己去想办法制造,或许根本就不需要土砖甚至石板他们也能发挥出创造力解决这个难题,只要能够取暖坚持度过接下来的寒冬就行,剩下的明年自然有大把的时间来完成一个新的土炕。

    想到这里,陈旭转身骑马去了游缴刘坡家,让他把镇上有头有脸的人物和所有的工匠都通知到小学集合,他要开一个镇政府联席会议,第一次用民主联合办公的方式来解决这次的土炕危机,而会议的名称他骑在马上就已经想好了,就叫始皇二十七年冬清河镇土炕推广攻坚研讨会,而且要记录下来让后世人膜拜一下。



    很快,陶匠高河、石匠刘大安、木匠刘二娃,铁匠麻杆,还包括盐商古大彪,麻布店老板,篾匠和几个镇上的富户以及本来就在学校上课的三个老头儿、牛全、四个亭长和游缴刘坡自己等几个清河镇有头有脸的人全部到齐。

    上课被中途中断,一群小娃子顿时嚷嚷着冲出教室玩耍去了,然后十多个人都如同一群小学生恭恭敬敬的坐在课桌前面,一起看着站在讲台上的陈旭。

    “今天把大家叫过来,是因为马上就要入冬了,而且根据往年的情形来判断,今年冬天将会非常寒冷,为了帮助清河镇所有人能够安稳度过这个寒冬,我特别设计了一种可以取暖的火炕,样式我已经画出来了,大家看……”陈旭转身,用手里的竹棍指着自己已经提前画在石板上的两幅图。

    一副是整个土炕的剖面图,一副是土炕的内部结构俯视图,画的都很简单。

    “土炕,其实就是一个放大版的土灶,但要把上面放陶锅和陶罐的灶台封闭起来,做成床榻,因为面积比较大,而且为了受热均匀,因此内部要做成分岔弯曲的沟壑状,好让土灶燃烧后产生的热烟通过这些环绕的沟壑在炕内通过达到取暖的目的,这里是烧柴的入口,里面这些弯曲的是烟道,如果是两个炕,就可以通过地洞将两个炕连接在一起,因此两个炕也尽可能的靠在一起,那样便于热气的流通……,这里是烟的出口,为了让里面的烟火能够顺利燃烧和排烟,必须建造一个烟囱,烟囱要远离房顶的茅草,不然害怕会有火星建落到屋顶上引燃带来祸患……”

    随着陈旭的讲解,教室里面一群人都听的尽皆动容,特别是三个老头儿和几个年纪大的工匠,一个个都激动不已,胡子眉毛都在不断抖动。

    俗话说小怕风,老怕冬,说的就是人在年幼和年老这两个抵抗力最弱的阶段惧怕的东西。

    小孩子因为身体的各种器官都还没有发育完全,因此各种功能都很脆弱,特别是肺部,因此小孩子都怕吹风,一不小心就容易感冒引发肺炎,一般一到春秋风大的季节,都是小孩子大量生病的时候,肺炎咳嗽是主因。

    而人老之后,身体的各项功能都开始退化,气血衰竭流动不畅,因此特别惧怕寒冷,一到冬天就各种难受,浑身疼痛,腿脚僵硬,风湿老寒腿各种毛病都来了,一不小心就会抵抗不住撒手人寰,因此每年的冬天都是大量老人去世的热门季节,农村人在后世的寒冬腊月一个月有时候要赶好几场白事,都是熬不过寒冬去世的老人。

    “这种火炕的结构简单,改造和修建也不困难,现在唯独是因为制作的材料,我昨天让刘二娃给我做了一种方框模具,用来制作泥砖,这样修建火炕的时候就比较规整,而为了床榻隔绝烟火而且也足够结实,我让刘大安打造了一些石板,烟囱比较重要也比较高,我便让高河烧制一批陶砖,但眼下看来,清河镇六百余户如果都要改造成功,这些东西需求量巨大,无法在寒冬到来之前备齐,所以今天我把大家都叫来,就是想听听大家的意见和建议,想出一个简单的方法,让所有乡民都能够在寒冬到来之前把火炕修好……”

    陈旭说完之后,教室里所有人都开始凝神思考。

    的确,按照陈旭的说法就是,火炕这个东西虽然新鲜,但绝对不复杂,而且原理也极其简单,现在唯一考虑的就是材料,解决代替石板和烟囱的东西。

    “陈里典,要制作火炕下面的烟道,如果为了省时省力,其实不要土砖也照样可以,只需要选择合适的石块将烟道的形状修建出来,再用黄泥把石块的缝隙都填满晾干即可,甚至这些沟槽直接用竹木做成中空的长条状,填土之后夯实成型,就和用夯土制造城墙一样,不过上面的遮盖物如果不用石板的话,的确有些难以处理!”陶匠高河站起来说。

    陈旭点点头,这个方法不错,比用土砖的确要快不少,但弄起来没有土砖方便,家里要弄很长时间,还要等待晾干,吃住都不方便,但对于眼下来说,比用土砖更加合适,因此这个方法算是解决了土砖的问题。

    “其实没有石板也并不是没办法隔绝烟火,先用竹篾编织成数尺见方的竹板,然后两边都敷上厚厚的黄泥晒干,再放到火堆里面烧干成型,如果不开裂的话完全可以用来代替石板,何况根据里典的设计,这炕下的烟道里面其实并无太大火焰,顶多是火烟,绝对不会引燃里面的竹片,平日在上面坐卧之时小心一些定然不会出现意外,这种方法其实已经很常见,我家的土灶就是这样做的,用了十多年都没出现过任何问题。”篾匠站起来说。

    “真的?”陈旭欣喜不已。

    “不敢撒谎,不信的话里典可以去我家看,那土灶虽然已经多处破损,但唯独当初烧制的黄泥板制作的灶台还是好好的。”篾匠赶紧说。

    “里典,此法应该没有任何问题,黄泥干透之后异常紧固结实,烧制之后更加结实几分,恐怕与青石相差不大,除非用重物猛击才能破碎!最早制作陶器用的便是黄泥。”陶匠高河也说。

    “哈哈,那就好那就好,只要能解决隔绝烟道的问题,剩下的就好办了,省下来的石板可以用来制作烟囱!”陈旭高兴的说。

    “里典,其实烟囱也可以用这种方法,家家户户都可以自己做,先用竹篾或者结实的藤条编织成一个高一尺两尺的网状筒,然后内外也敷上厚厚的黄泥,晾干之后放在火堆里面烧制,再把这些圆筒一截一截的用黄泥粘接在一起就成了烟囱,比之用陶砖还要方便快捷,虽然黄泥怕雨水浸泡,但冬天雨水稀少,即便是落雪也不会粘在上面,如果还不放心的话,可以用少量的陶砖甚至是破陶盆遮盖在烟囱顶上,这样一来烟囱就不会倒塌了,只要熬过了寒冬,明年再慢慢寻找砖石重新修建一个就成!”篾匠再次拱手说。

    卧槽,你是个建筑大匠啊,特么的当篾匠太可惜了!

    陈旭瞬间对篾匠刮目相看,直接指着篾匠说:“牛三,这件事就交给你了,刘坡,你安排几个人给牛三做帮手,就按照刚才大家说的方法,在空地上把土炕完整的做一个出来看看效果。”

    “好!”刘坡赶紧站起来。

    这个始皇二十七年冬清河镇土炕推广攻坚研讨会只用了不到半个小时就开完了,而且基本上很圆满的解决了陈旭的所有问题,等一群人都陆续告辞离开,陈旭还有些如同做梦一样。

    “古代人都这么聪明,以后让老子怎么混?”陈旭捏着下巴坐在讲台上喃喃自语,然后看着站在旁边的虞无涯有些落寞的说,“无涯,我怎么开始没想到这些,应该很简单啊!”

    “恩公你想多了,这些东西都不重要,重要的是火炕,如果没有您的奇思妙想,再给他们一百年甚至五百年也未必想的出来,听说北地诸郡也有类似火炕的东西,但其实就是火灶,里面燃木炭,一家人靠坐在火灶四周取暖御寒,但无法入睡也,而且木炭贵重,也只有公卿王侯这些贵族和大富之家才能享受,非劳苦之民能够享受之,恩公的这个发明简易方便而且花费甚少,将彻底解决中原和北地万民度过寒冬的困苦,天下万民将受益也,列公曾言:天地无全功,圣人无全能,万物无全用。非是恩公不能,而是无需也,三卷天书乃是济世救民之法,而非是工匠之能,所以恩公根本就无需自责,工匠,小道耳!”

    好,很好!

    陈旭立刻心情舒畅的站起来拍了拍虞无涯的肩膀,这个直男癌兼吃货比所有人都更加理解陈旭的心情,明白无误的指出了陈旭应该凭借三卷天书当一个智者,而不是一个工匠,制作砖瓦这些只是小道,非圣人所为也!

    于是接下来陈旭很高兴的带着虞无涯骑马去了酒坊。

    现在的酒坊已经不是一个纯粹的酒坊了,主要功能是熬糖,以前是隔老远就闻到一股发酵的酸酒味道,但现在是半个清河镇都能闻到一股甜甜的味道,每天都有无数小孩围在酒坊外面引颈往内探望。

    两人骑马来到酒坊的时候,早就是一大群孩子围在围墙外面,一个个眼巴巴的看着里面不断的吞口水,看着里面几个帮工在院子的一个凉棚下面用大大小小十多个陶盆熬糖,同时还有一些三三两两的乡民背着背篓提着藤筐前来售卖野果。

    看来清河酒坊要改成清河糖酒坊了。

    陈旭略有些感慨的扒开一群孩子,和虞无涯两人走进去,随即一股浓浓的带着焦糊味道的甜味扑面而来。



    “见过里典~”

    所有的帮工和糖酒坊负责的少年芦根赶紧上前行礼问好。

    “大家不用客气,酒和糖的产量如何?”陈旭下马之后笑着问。

    “回里典,入秋之后山葡萄大量成熟,前几天我们每日都要收购两三百斤,如今酿造了近百缸葡萄酒和二十几缸醋,大部分已经发酵完毕运送到山洞窖藏了,不过这两天前来售卖山葡萄的山民已经很少,收购的大多是山梨、刺梨、栗子和山柿子之类的野果,根据您给的熬制方法,我们眼下每天都在熬制山梨和刺梨糖,所获已经有饴糖一百多斤……”芦根恭恭敬敬的将糖酒坊的事情仔细说了一遍。

    经过一个多月的锻炼,这个十五岁的少年如今已经非常老练,无论做事还是说话都有了一股很成熟的气势,虽然后世都说嘴上无毛办事不牢,但在这原始的时代,十五六岁出相入将已经不是新鲜事,无论是战斗还是种田,都已经是大秦帝国的绝对主力兼顶梁柱了。

    昔日大秦少年甘罗十二岁便被秦始皇封为上卿,而后世霍去病十八岁便勇冠三军封冠军候,如今还有陈旭十四岁当里典,那个……虽然这其中的差距非常大,但是在如今的大秦帝国来说,毫无根基而且平民出身的陈旭能够有现在的地位,可以说绝无仅有,值得陈旭骄傲一下。

    因为甘罗的爷爷是大秦名将甘茂的孙子,而霍去病是卫青的外甥,而卫青是汉武大帝的小舅子,都是绝对的贵族阶层。

    而且大秦历经十年统一之战,南阳作为中原腹地,人口损失非常惨重,如今的情况就是男丁稀缺,大部分都是二十岁以下的年轻人,因此整个清河镇的主力就是这些最近三四年才入籍的少年男子,而且一个个也早就当家做主成为了干活儿的主力,糖酒坊如此,造纸坊也如此,铁匠铺也是,即便是木器作坊,制作的主力还是几个十几岁的学徒,刘二娃已经有些力不从心了。

    陈旭走进凉棚参观了一下熬糖的过程,并且还亲口品尝了熬制出来的几种不同的果糖,感觉还是非常满意。

    熬糖其实很简单,就是把含糖量比较高的成熟野果里面的杂质清理干净,然后用水清洗掉上面的泥土和脏东西,用木杵捣碎之后放进锅里加满水使劲儿煮,煮到野果完全烂熟为止,这时候野果中的糖粉便大部分融入到水中,这时候把煮熟的野果装入细麻布口袋中,和分离豆汁一样反复挤压,将里面的汁水全部挤干净之后,得到的就是一锅含糖的淡糖水,此时还并不甜,因此还要继续煮,随着水蒸发掉,糖水的浓度就会越来越高,最后变成很甜的糖水,继续熬煮就会得到粘稠度很高的糖稀,等熬煮到糖稀开始冒很大的气泡的时候,基本上这锅糖就算是熬制成功了,放凉之后就成了饴糖,吃的时候敲碎就和硬邦邦的水果糖差不多。

    就以刺梨为例,刺梨属蔷薇科植物,藤蔓上有刺,开花很漂亮,有些像月季,花的颜色也有红黄白不同,其实刺梨还有一个名字,叫金樱子,是一味中药,成熟后呈黄色、红色、橙色不等,可以用来泡酒,据说……嗯,可以壮阳,不过金樱子表面有刺,而且剖开之后里面的种子上还包裹着许多细细的绒毛。因此刺梨收购回来之后要先放在沙子里面用麻草垫揉搓一遍将这些刺去掉,然后挨着砸碎之后放到水里面反复淘洗将里面绒毛清洗干净之后才能用来熬糖,而熬出来的糖不可避免的会含有一些没有清理干净的绒毛,因此吃的时候会感觉有些涩牙,吃多了喉咙也会感觉不舒服。

    而且因为野果中并不是只有糖粉,还会有一些其他的成分,比如果酸以及一些口感并不好的化学成分,但在大秦如今的技术条件下,能够熬成这种糖稀已经算是绝对成功了,因此陈旭品尝的几种糖稀都略有些酸甚至涩牙,但甜味还是足够的,在这个甜味调味品稀缺的年代,每一种都不啻于一种甜蜜的美味,完全值得花一番功夫弄出来,如今呆在这个山旮旯里面哪儿也去不了,想去见秦大大也不可能,下雨天打孩子,反正闲着也是闲着,作为一个穿越者,弄点儿好吃好喝的祭一下自己的五脏庙是必须的。

    而且有了糖稀,其他后世很多好吃的都能做出来,比如米花糖,比如水果糖,比如核桃糕、饼干、月饼等等,而这些东西,陈旭决定到了寒冬腊月闲的无聊的时候就慢慢做出来,过年的时候就有了几分后世的味道,不过为了更有过年的味道,最好能够弄出烟花爆竹来庆祝和娱乐一下,后世禁止燃放烟花爆竹之后,年味是一年比一年淡了,过年完全感受不到丝毫过年的味道,这样不好,非常不好,既然后世不让放,老子一定要在秦朝放,到时候和秦大大一起站在咸阳城头看流星雨……嗯,烟花,又浪漫而又温馨。

    “里典,里典不好了!”

    就在陈旭和虞无涯两人如同小松鼠一般挨着品尝不同的口味的饴糖的时候,一个少年跌跌撞撞的从院子外面冲进来,脸色苍白的连声呼喊。

    “什么事?”陈旭赶紧丢下手里的饴糖走过去。

    这个少年是造纸坊的帮工,如此焦急,难道是造纸坊失火了?陈旭忍不住抬头往造纸坊的方向看去,但并没有看到任何烟火痕迹。

    “里典大人不好了,有人不顾阻拦冲进造纸坊,杀死……杀死了牛小四!”

    “什么?”陈旭瞬间脸色大变,从拴马桩上扯下缰绳翻身上马,狠狠一鞭下去就冲出酿酒坊直奔造纸坊而去。

    “恩公等我!”虞无涯也很快策马从后面追赶上来,而几乎同时,一阵紧急的铜锣声哐哐当当在镇西头响起,无数正在干活儿的人立刻丢下手里的东西往镇西跑去,而且同时也有此起彼伏的怒吼声不断传来。

    “恩公,到底发生了何事?”虞无涯追上陈旭问。

    陈旭脸色难看的摇头,“还不知道,你先去通知徐福,让他赶紧带着急救箱去造纸坊!”

    “不,我要跟着保护恩公!”虞无涯斩钉截铁的摇头拒绝。

    陈旭无法,只好对着路边一个乡民大声吩咐几声,这个乡民立刻转身往卫生院跑去。

    造纸坊因为有水源污染,因此建在小清河下游靠雉县的方向,距离镇西头还有两百多米,但陈旭和虞无涯骑马赶到的时候,发现现场已经一片混乱,无数乡民把造纸坊围的水泄不通,里面还传来乒乒乓乓兵器交击打斗和怒吼的声音。

    “闪开!”陈旭心急如焚的大吼一声,围堵在外面的乡民看见之后,一起大呼里典来了,然后豁然闪开一条路,陈旭长驱直入冲入造纸坊内,然后就看到一个身穿灰色麻衣的魁梧男子正在和游缴刘坡激烈的战斗,灰衣男子背后,还有四个人骑在马上,其中一个年轻人陈旭一眼就认了出来,竟然是南阳郡守马伯渊的侄儿马腾,就是上次在宛城被他用火盆烫了满头包的家伙,马腾旁边有一个身穿淡紫色精致锦服的年轻人,约莫二十左右,头戴紫色玉冠,头发梳的整整齐齐,五官精致皮肤白皙,乍一看还以为是个女的,而且气势和打扮就绝对不是普通的富家公子那么简单,甚至比马腾这个在宛城呼风唤雨的纨绔气势强大的太多了,而且两人身后还有两匹高头大马,马背上坐着两个身穿灰衣腰跨大剑的魁梧男子,和场中正在和刘坡战斗的家伙看起来气势一般无二。

    刘坡是清河镇游缴,拥有四级军功,也是上过战场杀过不少人的屠夫,虽然剑术一般但却膀大腰圆,一招一式皆都虎虎生风,但对手却比他更加厉害,不仅身法灵活,而且还是单手挥剑,如同耍猴一般的和刘坡缠斗在一起,招式实用至极,叮叮当当之间轻描淡写的就化解了刘坡泼水般的进攻。

    而在两人战斗的不远处,一个穿着短裤和短掛的少年趴在地上,鲜血已经在身体下面形成了一方血泊,一动不动似乎没了丝毫气息。

    “噗~”陈旭冲进来的时候,刘坡因为突然分心,被对手狠狠一剑劈在剑刃上,伴随着一声金铁撞击的巨响,刘坡闷哼一声后退了足有七八步,然后张嘴喷出一口鲜血,手中的大剑也当啷一声跌落到地上同时还有一股血水从右胸浸透出来。

    “无涯,拿下他们!”陈旭也来不及询问,跳下马直奔趴在地上的牛小四,翻开一看,只见脖子上一道伤口裂开,颈动脉被割断,早已气绝没有了半分生命体征。

    “你是何人……”刚才和刘坡打斗的灰衣男子张口还没喊完,只见虞无涯从马背上一跃而下,如同一片树叶凌空漂浮足有两三丈远,瞬间就落到他的面前,同时手中黑剑也狠狠地劈了下来。

    灰衣人仓促之下挥剑格挡,但虞无涯手中的黑剑在空中无声无息的划出一片黑色匹练出现在他的手腕处轻轻一挑。

    “啊~”灰衣人惨叫一声捂着手腕往后疾退,手中的大剑也当啷一声掉在地上。



    赵擎这次来的很突然,走的也很匆忙,就吃了三碗面条,留下五车货物之后带着百瓶清河佳酿很快离开,同时带走的除开拉坯机的图纸之外还有一张货物清单,上面列举的只有煤、硫磺、石墨、铜铁矿石等寥寥几种,但所求量比较大,都是数百斤上千斤,而且特别叮嘱,如果能够在入冬前送来最好。

    送走赵擎后,陈旭便去了一趟卫生院询问了一下送过来的药材,一见之下竟然咋舌不已,这批药材中许多都是非常难得东西,特别是几根大山参,主根足有手腕粗细,长达三尺,根须密密麻麻,胡乱用一个布袋装着,标注为山参,产地是辽东郡。

    陈旭摸着下巴苦笑片刻,尼玛如今一瓶清河佳酿在咸阳竟然炒到价值万金,瓶子都值一千多钱,完全超出了他当初对于年份酒的预期,而酒成本却几乎可以忽略不计,但这几根大人参可是真正的百年野山参,放在后世没有几百万绝对买不到,而且也根本就没有,但眼下在赵擎眼中,似乎还不如一瓶酒值钱,果然是物以稀为贵,看来要在秦朝发财还是挺容易的。

    这人参可是大补之物,而且辽东距离遥远,这种百年老山参即便是有,采摘也必然困难无比,那大兴安岭之中如今正是东北虎和熊瞎子横行霸道的时候,估计到处都是,当地山民想要获得也是拿命换回来的,因此得好好藏起来。

    陈旭将几根小儿胳膊粗的老山参先收起来,然后又在从里面找出来一些可以炖菜滋补的药物,比如桂皮,草果、八角、香叶,茴香等,甚至里面还找到一大袋花椒。

    零零总总拣出来一大筐,剩下的药材许多陈旭也不认识,甚至有可能只是长的奇怪而已,并无半分药用价值,当然这些陈旭也不打算关心了,一起丢给徐福和许垆两人去分辨整理。

    这两个月中,陈旭已经把自己所知道的所有药材以及属性都全部都告诉了徐福,而且其中大部分也都找到,徐福的医书也是以此为基础,写了足足五本,其中大部分都是介绍药材的,而且也基本上都是以陈旭诉说的为基础,然后又综合增加了许多他自己的认识,记录能够入药的材料有三百多种,基本上涵盖了大部分的常用药物,而这本书,陈旭建议起名本草纲目,徐福也欣然接受,因此如今许垆的办公桌上,堆得就是本草纲目,而且还分成了金木水火五册,每册里面又分谷、草、木、果、蔬、鳞、虫、禽、兽等不同的类别,虽然如今还都是草稿,但陈旭应诺,等他完成这部巨著的时候,一定帮他刻板印刷出来传遍天下,因此徐福最近对陈旭已经死心塌地,作为一个方家医士,能够让自己的理念传遍天下流芳千古,必然是最大的荣耀,何况陈旭说此书一出,徐子之名将一定成为华夏医学千年以降的里程碑的时候,徐福感觉自己瞬间热血沸腾,一连串的生命力加号从头顶蹭蹭乱冒。

    能够称子者皆是大贤,绝对是对方家术士的最大认同。

    徐福觉得自己一下年轻了十多岁,又有了划船的动力。

    因为赵擎突然送来这么多东西,陈旭回家的打算也被暂时打断,只好留下来将这些东西仔细清理一遍,有用的就先打包送回小河镇,暂时无法分辨不能用的就放在清河镇,到时候叮嘱人看好。

    忙碌了两天之后,所有的东西大致都整理的差不多了,陈旭准备把羊毛先处理一下。

    这一车羊毛十多包足有上百斤,不知道是从死羊身上割下来的还是从羊皮上刮下来的,膻味十足没有经过任何处理,里面还夹杂着枯枝、野草、血迹、泥土等乱七八糟的东西,必须先处理干净,这些只能手工去做。

    当然,现在他人手充足,直接把小学的一群孩子叫过来,一人一袋,先把羊毛倒进一个藤筐之中,用手将里面的杂物清理出来,清理干净的羊毛重新放入麻袋之中,这个工作一时半会儿也弄不完,一群孩子每人嘴里含着一颗水果糖叽叽喳喳的在院子里开始干活儿。

    陈旭又找了几个乡民去河滩上砍芦苇和荆棘野草,眼下已经深秋时节,虽然天气晴朗,但气温却越来越低,河滩上密密麻麻的芦苇早已枯黄,雪白的苇絮随风摇摆,倒映着清凌凌的河水,充满了秋日的诗情画意。

    不过某人是不会在意这种风景如画的秋色山水图的,他就是来搞破坏的。

    “这里……这里……还有这里,这一大片都砍下来!”陈旭站在河滩上,叉着腰随手一划拉,一大片长的最好看的芦苇便被判了斩立决,几个黑廋的乡民立刻行动,拿着弯月形的大镰刀开始将芦苇割倒,然后捆成一捆一捆的堆到空地上。

    这种弯月形的青铜镰刀是镇上铁匠铺的麻杆反复试验之后打造出来的,刃口布满细密的锯齿,虽然还达不到后世镰刀的那种锋利程度,但用来割芦苇绝对算是利器,几个乡民随手一划拉就会倒伏一大片,这种镰刀已经几乎达到了收割菽麦的标准,比之用柴刀收割的速度快三四倍不止,因此陈旭已经让麻杆把镰刀样品送到雉县县丞处备案,只要获得新工具研发通过,麻杆也会获得奖励,而大秦农民,也将得到一种崭新的收割利器。

    收割芦苇的目的是焚烧然后得到草木灰。

    赵擎送过来的羊毛都是生羊毛,含有大量的脂肪,膻味大,如果纺线织成毛衣估计没办法穿。

    陈旭可以脑补那种场景,房间里一家人穿着毛衣毛裤,如同几只羊咩咩聚在一起聊天喝酒吃饭,浓烈的膻味充斥整个房间,那酸爽简直无法描述,估计一个冬天下来,陈旭会彻底丧失作为一个正常人类辨别气味的能力。

    因此这些羊毛必须用草木灰水稍微煮一下,去处里面的脂肪才行。

    草木灰的主要成分是碳酸钾,因为钾是极强的活跃金属,碳酸又是弱酸,因此水溶液呈弱碱性,可以和脂肪发生轻微的皂化反应,将脂肪从皮毛之中清除出来,平时处理皮革就是用草木灰先反复搓揉将里面的脂肪清除才能变的柔软的,不然一张生羊皮不经过硝制,穿在身上支起来如同一个坚硬的皮筒,上下通风如同一个烟囱一样,何来贴身保暖之说。

    而羊毛也一样,用弱碱水煮去脂之后,会变得更加柔软蓬松,不过这个过程必能太长,本身羊毛就是蛋白质和脂肪构成的,如果去脂太厉害,羊毛反而就而且容易脆断不保暖,所以处理皮革和羊毛,不能用强碱,只能用弱碱和中性洗涤剂,当然,这个时代是没有所谓的洗涤剂的,从皇室到平民,洗头洗衣服都是用皂角。

    很快一大堆火焰便在河滩上腾空而起,熊熊火焰在阳光下看起来异常热烈和奔放。

    虞无涯站在旁边,吃着水果糖疑惑的问:“恩公,草木灰陶器坊和制墨坊不多的是吗,何必重新烧制!”

    “那些草木灰堆在外面风吹雨淋估计没啥用了,这羊毛要用来纺线织衣,必须要清理的非常干净才行,你在这里看着,烧完之后让人把灰挑到造纸坊去,那儿有大缸,每口缸倒入一筐,然后加满水使劲儿搅拌,等待澄清就行了。”

    陈旭吩咐完之后又去了篾匠家,让他帮忙编几张大的竹帘子,准备用来晾晒羊毛。

    来来回回跑了几趟之后终于把一切都捋顺了,陈旭这才歇了一口气。

    百多斤羊毛的确不少,但二十多个小娃子手脚也快,半天时间所有的羊毛都清理干净,陈旭挨着检查了一下,发现里面的草叶和枯枝基本上都没有了,至于泥土和血迹直接用藤筐跳到河里清洗一下就行了。

    于是在陈旭的安排下,这些羊毛被七八个乡民跳到河里去清洗,而他则来到造纸坊。

    造纸坊自从牛小四被杀死之后就没怎么开工,把浸泡的几缸材料弄完之后基本上处于停业状态,而且经过几个月的积累,仓库里面堆了十多捆制作好的纸张,足有数千张,对陈旭来说目前已经够用,而且冬天温度低也不适合麻草浸泡发酵,因此造纸坊的帮工就放假了,加上秋收秋种紧接着又是交税粮和家家户户修建暖炕,造纸坊已经好久都没人来过了。

    院子的地面上枯草落叶满地,两棵树举着枯枝光溜溜的站在阳光下晒太阳,看起来很惬意的样子。

    凉棚下面堆码着以前收集的旧麻布麻绳,还有一些麻草和笋壳之类的造纸材料。

    虞无涯站在一个灶台上,怀里抱着陨铁宝剑,一身黑衣迎风猎猎,披散的头发在风中飘荡,迎着阳光浑身光芒四射,看起来如同一个孤独的剑客绝世而独立。

    “恩公来了!”虞无涯回过头,看见陈旭后跳下来的同时伸手在衣兜儿里掏出几粒香酥黄豆丢进嘴里。

    唉!陈旭忍不住叹了口气,无论是虞无涯也好,还是上次来的那个号称大魏第一剑客的盖聂大叔也好,都和他想象中的江湖大侠不怎么沾边,虞无涯帅是够帅,摆pose也够酷,不吃东西还好,有一股玉树临风的味道,但奈何他一天到晚嘴闲不住,完全是一个江湖吃货。

    唯一有些江湖侠女风范的是自己的美丽老婆水轻柔,可惜不知道跑去南边干什么去了,而且一去许久都没有音讯,弄的陈旭最近干什么都懒洋洋的没精神。



    几口水缸里面草木灰已经泡上,除开水面上还漂浮着有些未完全烧透的芦苇残渣之外,水质看起来微微显灰白色,缸底还淤积着厚厚一层灰褐色的草木灰泥浆,陈旭估摸着差不多也就这样了,于是吩咐两个帮忙的乡民开始给平日煮纸浆的四口土灶生火,同时把上面几个大瓦盆也都装满草木灰水煮起来,烧开之后倒入几口空缸之中。

    没过多久,去河里清洗羊毛的几个乡民也挑着清洗完毕的羊毛回来,陈旭大致看了一下,就让人把几筐羊毛倒进刚才装了烧开的草木灰水的缸里面,让人用木棍将羊毛都按进水里不断的翻搅,很快,一股浓烈的羊膻味到在造纸坊的院子里散发开来,熏的人想吐,而水缸里面也有一股股泡沫不断出现,陈旭也让帮工用木瓢将其舀出来倒掉。

    “继续煮水,煮沸后把剩下的羊毛都泡上……”

    陈旭吩咐几句之后就捏着鼻子躲的远远的,而虞无涯早就已经跑到院子外面吃黄豆去了。

    这些羊毛都不是经过培育杂交的绵羊,而是普通的原始细毛羊,羊毛虽然也还是够柔软,但味道实在是太大了,如果要在镇上开一家羊毛作坊的话,估计整个清河镇都是臭的。

    于是陈旭决定,下次有机会,他找赵擎合作开发羊毛,把羊毛处理厂建到别处去,不能把风景优美的清河镇祸祸了。

    几个乡民在院子里忙活了一个多时辰,终于把十多筐羊毛都仔细用烧开的草木灰水挨着清洗了三遍,陈旭进去检查了一下,发现的确已经很干净,于是安排人去篾匠处把做好的几床竹帘子扛过来,用竹竿和石头搭起一个简易的架子,然后把竹帘铺开之后,把清洗干净的羊毛摊开放到竹帘上晾晒。

    看着还有几缸热气腾腾的草木灰水,陈旭想了一下,吩咐几个帮工去砍一些竹子来,劈成一尺多长的竹片丢进去泡上,并且吩咐他们隔十天半个月就来看看,如果干了就加草木灰水继泡。

    虽然几个乡民不知道小里典大人泡竹子干什么,但都一口答应下来,现在只要陈旭说干活儿,无论干什么都会有人热烈响应,而且还很有光荣感,因为一不小心里典大人又会做出来一件令人称奇的物件来,到时候作为参与者和制作者,自己也将与有荣焉,成为别人羡慕的对象。

    “恩公,你泡这些竹子干嘛?”作为陈旭的贴身保镖,虞无涯很有不懂就问的良好学习习惯。

    “造纸!”陈旭淡淡的说。

    “啥?这么硬的竹子也能造纸?”虞无涯惊异不已。

    “当然,其实很多木头也可以,无论是竹子还是木头,造出来的纸比麻浆纸都好得多?”

    “那……那蒙云弄去的造纸术岂不是没啥用了?恩公真是太奸猾……嗯,精明了。”虞无涯瞬间对陈旭用一个过气的造纸术换来五十万钱的计划表示了严重的赞赏。

    陈旭摇摇头:“话不能这么说,麻浆纸虽然不好,但制造简单,成本极低,适合大范围的推广,无论贫穷富贵都用的起,蒙云一旦把麻浆纸生产出来,必然获利无法计算,就算是我用竹子木头做出来更好的纸,但因为成本高制作困难,价格必然也很高,对普通的麻浆纸不会有太大的冲击,最多能够让王侯公卿和富裕之家使用罢了!”

    “原来是这样!”虞无涯点点头,情绪没有了开始的激动。

    “呵呵,其实这也是我希望的,俗话说物以稀为贵,东西少质量好,价格高其实赚钱更容易,一斤面粉做成馒头可以卖二十钱,但两斤粗麦煮成饭只能卖三钱,这就是区别,而且麻浆纸需要在全国推广,这样更有利于大秦的发展,而光依靠我是不行的,需要有权势有能力的人去推广,而蒙云就是一个很好的选择,既然他撞到了我的枪口……嗯,手中,这个机会就不能浪费了!”

    “恩公的意思是其实您是故意把造纸术给他的?”虞无涯惊呆了。

    “也不算是故意,这只是一个巧合,本来造纸术我是打算明年给水姑娘让水家去经营的,但上次和水姑娘说过一次,她现在不确定水家能够完全听她的安排,如若无法控制的话还不如先留在手上,而且她也说水家一直都和前韩国王孙后裔有牵连,此事一旦暴露我可能也会卷入其中,加上茶叶之事,纠葛太多到时候会非常麻烦,因此造纸术我便一直没有传播出去,但这次蒙云前来抢夺,而且刚好王翦的护卫也在清河镇,此事我故意让他们知晓,他们返回咸阳之后自然会告诉王翦,而王翦必然告诉皇帝,因此蒙家想独吞这造纸之术是万万不可能的,而那五十万钱,他们也不太可能不给我,毕竟欠条在我手中,而那蒙毅是御史大夫,身为上卿位高权重,此事一旦暴露出来,估计会被罢官,这是他无法承受的,何况我给了他三年的时间,足够他凑出这笔钱来,这样我也有一个缓冲时间来研究新的纸张,到时候才能继续赚钱,甚至只要合作的好,我把新的造纸术与他共享也不是不可能,上卿的身份,足够让整个大秦侧目,即便是李斯都要谨慎三分,何况,他光拿到造纸术并无大用,还需要适合纸张书写的油墨,而油墨之术还在我手上,上次给王翦展示了印刷术,他一定会发现其中秘密的,不过普通油墨不耐存储,我又研发了便于携带的墨块,而有了墨块还需要砚台,这笔墨纸砚四种凑齐才能好好写字,笔的结构简单而且早已普及,但墨和砚才是真正赚钱的东西,因此,这蒙云只是在正确的时间干了一件错误的事,让我一下赖上他了。”

    “恩公,你好卑鄙!”虞无涯此时终于算是明白了陈旭当日的一切安排了,难怪在路上就安排回去之后演出了那处斩杀马腾的情节,原来竟然一切都思虑周全要把蒙家卷进来,即便是蒙云不想要造纸术陈旭塞也要塞给他。

    “这不是卑鄙,而是策略,太乙仙尊授我三卷天书,那些都是强国富民之术,大秦虽然律法苛刻徭役沉重,但毕竟天下太平老百姓不用再担心战乱之苦,只要辛勤劳作就能好好活下去,为了天下民生计,为了千万百姓能够吃饱肚子不再忍饥挨饿,曲辕犁、脱粒机、横耙、耧车和火炕这些东西我可以分文不取的交给王翦和江北亭,但造纸术、酿酒法、拉坯机这些不太一样,普通老百姓并不能从其中直接获益太多,因此需要有人付出一定的代价才能得到,我也才能有足够的钱来研究更多的东西,如果没有你当初卖掉那批茶叶,如今的清河镇可以说还是一穷二白没有任何变化,没有钱,我拿什么来扩大镇上的工坊、收购葡萄和造纸材料、修建小学和卫生院、打造农具免费发放?所有这一切,都必须有足够的钱来支撑,我需要钱,老百姓需要钱,穷人需要钱,你一直不明白我为何要挣这么多钱,为什么会这么喜欢钱,今天我可以告诉你,我的目标就是让大秦更加强盛,让战火不在这片大地上熊熊燃烧,让天下百姓富足安康,让中华万世辉煌……”

    陈旭说到最后,有一股与平日完全不同的气势油然而生,虞无涯听的面色呆滞,许久之后才说:“恩公之志,恐怕天下无人能及也,无涯惭愧,一直都以为恩公只是喜欢钱而已,没想到恩公有如此奇志,可惜,师尊言大秦必然会倒,只怕恩公这番付出和心血将付之东流也!”

    “此事言说尚早,无涯大哥,如若有一天大秦将倒,我想努力的救他,你会不会帮我!”陈旭转头看着虞无涯问。

    “会,无论恩公将来干什么,无涯都会全力支持,师尊曾言:性命相守,本藏于心,让我们师兄弟时刻要谨守自我,不为外物沾染而失却本性,无涯一直不明白这句话,今日听恩公一言,才豁然明悟。”

    “明悟什么?”陈旭好奇的问。

    “本性,恩公孜孜不倦以求大秦安宁,百姓富足,而不是为了得到权利和钱财,这是恩公追求的目标,也是您的本性,您一直在不停的在努力,而无涯虽然修道,但却几乎忘却了自我追求的目标,每天看似逍遥自在,却一直存有争强斗恨之心,浑浑噩噩毫无目标,不知真我,不知本性,难怪师傅要把我赶下山,是无涯真的愚笨也!”虞无涯抬头望天,神情异常落寞。

    “呵呵,朝闻道夕死可矣!有些东西明白就好,一朝顿悟天地宽,知道了应该高兴才对,何必这么颓废!”陈旭拍拍虞无涯的肩膀。

    “恩公说的是,朝闻道夕死可矣,可是无涯还不想死,还想看到恩公造出那在大海上航行的铁甲大船,造出那耸入云端的摩天大楼,造出那日飞万里的铁翼飞鸟,造出那相隔万里也能够互相说话的手机!”

    这次轮到陈旭两眼望天的落寞了

    说的这些东西,估计自己有生之年一定弄不出来,发动机、高强度合金,无线电话,那都是最高精尖的科技,大秦,如今饭都还吃不饱,最特么可气的是,还不让人随便出门,默然许久之后陈旭才问:“你真的相信我能够做出那些匪夷所思的东西来?”

    “相信!”虞无涯很凝重的点头。

    “为何?”

    “因为恩公做的饭菜好吃!想来是没问题的。”

    陈旭:……

    这特么的什么神逻辑。

    陈旭瞬间无言以对,深深的感到和这种脑癌吃货唠嗑很容易走火入魔,刚才自己一番话说的多么富有感染力和张力,没想到转瞬画风就变了,这嗑已经唠不下去了。

    有些冷场,陈旭不知道该怎么接话。

    虞无涯似乎也不知道瞬间想到了什么,默默的不再说话,从衣兜儿里摸出两粒炒黄豆丢进嘴里。

    如果大秦真的崩溃,如今两千多万人的中华,经历楚汉大战之后猛然下降到只有一千万左右,那被后世津津乐道的波澜壮阔的楚汉战争,华夏子孙自相残杀整整夺去了一千多万人口的性命,这一段惨痛的历史,放眼整个人类文明冷兵器时代,都是空前绝后的。

    而这个时间就在十多年之后,陈旭需要凭借自己的能力尽量给大秦续命,让他能够坚挺下去。

    但这样一个操蛋的时代,一个人的力量的确太小了,小到很容易就被人轻轻碾死。

    不知道自己拼命做的这一切到底有没有意义。

    或者要提前给自己找一条另外的退路,免得在秦始皇这颗歪脖子树上孤零零的吊死?

    作为一个熟知历史发展轨迹的人穿越后却不造反,自己这样做会不会老天都看不下去,然后放个雷把自己劈死?

    虽然秋高气爽阳光充足,但陈旭的心却突然有些凉,抬头看了一下天,然后情不自禁的打了个哆嗦。



    还没等到太阳落山,造纸坊中晾晒的羊毛便已经全部晒干,将羊毛收好之后,陈旭找到游缴刘坡,让他帮忙找几个会纺线的妇女。

    有了羊毛,需要先纺成毛线,这些羊毛够柔软,纺成毛线应该没有问题,问题是陈旭不会,而且也没必要,如今他可是里典,怎么会干这种粗活?他只负责指挥就行了,纺线这种工作,天生就应该是妇女同胞的专精技能。

    很快刘坡便找来五个的妇女,应该是镇上几个纺线好手,陈旭让她们看了羊毛,并且说了粗细和要求之后就让她们每人领两筐羊毛回去纺线。

    纺线其实很简单,一般用纺锤,其实就一根木棍,一头粗一头细,先把麻线用竹刷子刷成很细很细的纤维丝,然后用手一边捻一边转动纺锤,于是细麻丝就会缠绕成一根细线,手脚灵活的一个时辰可以纺数十丈,陈旭见老妈陈姜氏纺过麻线,原理就是搓细绳,不过比用手搓还是要快很多。

    如果有纺车的话速度还要快许多倍,镇上有些人家中就有纺车,因此这些妇女回家后用什么纺都无所谓,陈旭只要得到结果就行了。

    而赵擎这次带来的羊毛有粗有细,其中只有三种足够柔软可以用来织毛衣,但陈旭还是决定无论粗细都先纺成毛线,织不成毛衣到时候可以织成毛毯,也算是没有浪费材料,不然丢了就是实在是太可惜了,这些羊毛基本上可以断定是从西北很远的地方弄回来的。

    几个妇女果然手脚都很勤快,第二天下午便陆续都把纺好的毛线送了过来,粗羊毛纺的线比较粗,细软的羊毛纺的细一些,陈旭打开几米看了一下,粗细比较均匀,虽然略显粗糙颜色单调、但韧性非常好,不容易扯断,完全达到了期望和要求,于是陈旭很高兴的每人给了二十钱,几个妇女便喜滋滋的回去了。

    一百多斤毛线虽然体量比原毛小了无数倍,但还是装了两大筐,陈旭也已经收拾好了要带回家的东西,瓶瓶罐罐和两大筐各种颜色的矿石,还有几颗大野山参和许多做菜用的辛香料,一箱水晶,还有打磨工具、糖果、稻米、高粱、葡萄酒和葡萄醋等乱七八糟的装了七八筐,雇了四匹马驮上货物,然后让刘坡带着两个猎户跟着押送,这才和虞无涯一起离开清河镇回小河村。

    如今农忙结束,学校也已经放寒假,孩子们都要回家帮忙准备冬天的柴火,小河村的八个孩子早十天就已经回家帮忙去了,而且糖酒工坊最后一批葡萄酒也已经酿造结束,全部都送去了山洞储藏,熬糖还可以继续一段时间,但如今十里八村的乡民都基本没空上山采摘野果了,在几个亭长的反复督促下加紧修建暖炕,还有些房间太过破旧的无法避寒的,陈旭也让村正负责组织人手帮忙把房子修葺一下,以保证所有人能够安全的度过冬天。

    所有能做的陈旭都已经做了,至于最后是什么样子只能看老天爷的眼色。

    驮马一路叮叮当当,这二十里山路陈旭早就已经走得滚瓜烂熟了,如今即便是闭着眼睛,也清楚的知道什么地方抬腿,什么地方拐弯。

    秋意阑珊,层林尽染,漫山遍野都是红黄交错的颜色。

    山柿子树叶早已落光,枝头上挂满了一颗颗红通通的柿子,美丽的野鸟在山林树枝间飞舞,在那山脊之上,时不时传来猴子的打闹嬉戏,这些猴子有时候还会跳到路上来,对着过往的人丢石头和野果。

    “哐~”走在最前面的猎户猛敲了一下铜锣,顿时山林之中如同被捅了一杆的马蜂窝,成百上千的飞鸟轰然惊起往四面八方而去,山腰上叽叽打闹的猴群也吓的四散而逃,很快山岭之间一片寂寞,只听得见嘚嘚马蹄声和打响鼻的声音。

    陈旭从沉思中惊醒过来,望着前方连绵起伏的大山叹了口气。

    自己看到的大秦,和后世仅仅凭借几捆竹木简牍了解的大秦决然不太一样,偌大一个大秦帝国,难道就是那小小几捆云梦秦简就能记录的吗,那被后世诟病数千年的苛刻秦律真的就是他崩塌的原因吗?秦始皇到底长什么样子?是不是个胖子?史记记录的秦史到底又有几分可信……

    “兄长~”一声稚嫩而熟悉的喊声再次将他从遐想中惊醒,他凝神才发现已经走到了自己家门口。

    杏儿正牵着牛小春一脸兴奋的跳着欢呼,母亲陈姜氏也满脸温柔的站在门口迎接,几个月衣食无忧的生活之后,她的身上也开始慢慢出现了一些这个年龄的女人该有的成熟和色彩,那一抹凄苦早已消失在幸福和喜悦之中。

    “旭哥儿旭哥儿,你可总算回来了!”陈旭下马打完招呼还没来得及进屋,牛大石便一脸焦急的跑过来。

    “咦,你脸上怎么回事?”陈旭看着牛大石脸上一块被擦伤的痕迹惊讶的问。

    “前天砌房子的时候土砖掉下来差点儿就砸我头上了!”牛大石解释说。

    “怎么回事,墙倒了?”陈旭紧张的问。

    “不是不是,是制作的土砖太重了,墙砌到一半太高了,一下没把土砖举上去掉下来了,如果不是我舅拉我一把,今天你就见不到我了!”牛大石赶紧说。

    陈旭松了一口气说:“走吧,去看看砌成什么样子了!”

    其实牛大石的新房子的位置就距离陈旭的房子不过三十米,不过中间隔了一片竹子,两家人基本上看不见,转过竹林,果然看到一个半拉子工程。

    这个房子的位置还是陈旭上次帮牛大石选的,地势比较高,而且同样垫高了一尺地基,基脚也是用大块的卵石砌起来一尺才在上面砌的土砖,就和后世农村的土砖房的构造一模一样。

    因为牛大石家的房子设计的稍小一些,一排三间房子,每间大概有十个平米,看起来非常狭小,但比起以前狭小潮湿的茅草屋来说,完全就是平房和别墅的区别。

    七八天前开始修建的时候陈旭回来过一次,已经指导预留了修建火炕的地方,按照陈旭的猜测早就应该修好了才对,没想到竟然连墙壁都还没砌完。

    地上到处都摆放着横七竖八的大块泥砖,其中还有几块断裂摔碎,田二壮和田宝两人一个在递砖一个在砌墙,看起来非常的费力而且辛苦,牛田氏在旁边帮忙和泥巴。

    挨着打过招呼之后陈旭把房间的里里外外挨着看了一遍,因为泥砖大小规整,加上陈旭上次专门叮嘱要交错堆叠,用泥浆粘和,并且墙壁要用垂线和直线一层一层测量,眼下看起来做的还不错,墙壁很平整,没有丝毫倾斜和歪扭的迹象,不用担心砌到一半就倒塌的危险。

    “旭哥儿,这大模拓出来的泥砖一块足有百斤,要举上去极其费力,即便是我二表哥也举不了几块便会手脚酸软。”牛大石跟在后面说。

    “说你笨就是笨,为毛一定要举上去,不会用绳子拉上去吗?”陈旭无语的说。

    “可是这泥砖方方正正,连个孔洞都没有根本就没办法挂啊,我们用藤筐试过,结果一个藤筐用两三次就坏了……”

    陈旭满头黑线的一脚踢在牛大石的屁股上,“没孔就不能栓吗,还用藤筐,你们怎么不用被单呢?”

    “被单……那个……太贵了,一匹布需要二十钱呢……”牛大石蠕动嘴巴小心翼翼的说。

    陈旭彻底服气了,把一块土砖横着放好之后说:“去拿一根粗些的草绳过来!”

    “给!”牛大石很快就递过来一根足有鸡蛋粗细混杂麻皮和粟草的草绳,陈旭对着泥砖比划了一下,在草绳的一头打了一个∞字形的绳套,然后把绳套两边套在泥砖的两头,试着往上提了一下,绳套受力往上收紧就紧紧的将泥砖挂住了。

    “爬上去试试看能不能提上去?”陈旭说。

    “欸!”牛大石虽然很怀疑这么简单一个绳套能不能将泥砖挂住,但看陈旭这么胸有成竹,还是顺着一架竹梯爬上近两米高的墙上,等陈旭把绳子丢上来之后,往手心吐了一口唾沫搓了几下之后深吸一口气将绳子提了起来,然后就看到泥砖挂在绳子下面悬在空中摇摆,根本就没有半分掉下去的迹象。

    牛大石放心之后吭哧吭哧的两手交换,很快就把一大块泥砖扯上去放在了墙上。

    其实这是一个很简单的方法,这种看似简单的绳套不说是一块土砖,就是十多块红砖叠在一起也能挂住,其实原理非常简单,就是靠摩擦力和绳套往内收的挤压力,只要绳子足够结实粗糙,几百斤的东西也能吊住,之所以牛大石等人没有找到方法,就是因为在这个时代砖头的应用范围非常小,特别是这种偏僻的农村,人们修房子都是用竹木和泥巴,根本就没见过砖头。

    解决了牛大石的难题之后,陈旭又回家骑着马去村里挨着转了一圈,一是和村民打个招呼表示自己回来了,另一个就是顺便检查了各家各户土炕的修建进度。

    一圈下来陈旭也松了一口气,因为提前备制了泥砖,又有镇上的篾匠提供制作烟囱和隔热板的方法,如今家家户户都已经开始制作土炕了,有些动作快的已经完成,还有几家打算顺便把房子也用土砖改造和修葺一下,因此整个小河村都在大搞建设,看起来热闹非凡,所过之处都是忙碌的景象,每个人看见他,脸上也都喜笑颜开,热情打招呼的同时神情都充满了感激和尊敬。



    陈旭围着自家的房子转了一圈,开始考虑自家房子的改造问题。

    按照进度,明天牛大石的房子就可以上檐木和主梁,然后安装檩条之后就可以用泥巴将房间内外的墙壁敷平整,同时也可以开始修建房间里的土炕,等土炕修好之后烧火熏烤两天,如果没有问题之后就可以用茅草遮盖房顶,然后新房子就算大功告成了。

    陈旭家的情况差不多,不过要略微复杂一些,因为他家的房子已经修好,先要把竹子做的墙壁拆掉,然后再砌砖,而且那样生活住宿也很麻烦,只能暂时一个房间一个房间的改造。

    不过在此之前,先要把还摆放在山脚下的泥砖全部都搬回来,这又是一个超级麻烦的任务,自己这三间房子每间都有二十平米,而且比牛大石的房子高了一米多,需要的土砖整整要多出来三倍不止,一想到这么繁重的任务要落在自己一个不到十五岁的柔弱肩膀之上,陈旭的腿脚都开始打颤。

    早知道如此,老子就不该猴心修这么大的房子,要不然……就把土炕修好算了?

    陈旭郁闷的眉毛都纠结到一起。

    “恩公何事苦恼?”虞无涯跟在旁边疑惑的问。

    陈旭把砖的事说了一遍,虞无涯脸都白了,连连摆手说:“此事难办也,无涯无能为力!”

    “给你做豆渣葱香饼如何?”陈旭勾引说。

    “最近不想吃豆渣饼,塞牙!”虞无涯摇头。

    “香辣虎肉干?”

    “太硬!”

    “豆皮烧排骨?”

    “上火!”

    “五十八度二锅头!”

    “不想……嗯~,二锅头是何物?”虞无涯头摇了一半愣住了,因为这是一个全新的名词,似乎很好吃的样子。

    “二锅头,一种绝世仙酿,比之清河佳酿这种低度的果酒来说,更加甘醇百倍,一口下去天地尽皆入胸怀,有诗云:天若不爱酒,酒星不在天。地若不爱酒,地应无酒泉。天地既爱酒,爱酒不愧天。已闻清比圣,复道浊如贤。贤圣既已饮,何必求神仙?此酒说的就是二锅头,葡萄佳酿虽好,但不过是清水罢了,而这二锅头,却是用粮**心制作,需三蒸三酿才能成功,清澈如泉,醇香无比,嗅之即会迷醉其中……”

    “恩公,这二锅头您……您也能制作出来?”陈旭还没说完,虞无涯已经激动的浑身开始打摆子了,一把抓住陈旭的胳膊双眼白光闪烁。

    “当然,只不过眼下没有时间而已!这么多砖要搬,等我把房子修好估计明年了,等明年……嗯,后年有时间了慢慢弄……”陈旭摇摇头遗憾的说。

    “不……不能等到明年,更不能等到后年,如此绝世佳酿必然要今年做出来!”虞无涯完全无法忍受陈旭的推脱。

    “可是我要修房子以避寒冬,这砖太多……”

    “恩公放心,区区几百块泥砖而已,无涯两天也就搬完了!”虞无涯把衣摆提起来塞进腰带中,挽着袖子就往放泥砖的山脚下跑去。

    秋高气爽,泥砖经过大半个月的晾晒早已干透,为了防止被雨水淋湿,陈旭上次回来便让村民将泥砖整齐的堆在一起,就像一道城墙一样,上面还盖上了茅草,其中陈旭家的最多,足足有四百多块,绵延数十米,看起来蔚为壮观。

    虞无涯虽然被陈旭的二锅头勾引,但此时看到这如同城墙一样的砖头,脸皮也忍不住抖了几下,咬咬牙将上面遮盖的茅草掀开,一手夹起一块就往回走。

    两地相隔足有两百米远,就只搬了一趟,虞无涯额头上竟然有微微的汗水出现,主要是这砖太重了,两块足有两百多斤,换成后世也有五十公斤,这完全就是纯体力活儿,比后世工地上的搬砖工劳动强度要大多了。

    陈旭从房间里拿出来锄头和斧头,开始将暖炕进火口、出火口、出灰口、烟囱等位置先设计弄好,等砖到了就可以先搭建出来。

    不知不觉半个时辰过去,陈旭正哼着小曲儿愉快的干活儿,只听噗通一声,回过头就看见虞无涯浑身汗透的一屁股坐在地上,搬回来的一块泥砖也掉在地上摔成了粉碎。

    “恩公,这二锅头恐怕无涯喝不到了,太累,我实在搬不动了!”虞无涯喘着粗气说。

    陈旭看了一下,泥砖已经搬回来了二十多块,不过看虞无涯的样子的确是坚持不住了。

    虽然陈旭感觉虞无涯有些装累,因为这货推磨一个小时都可以不带停的,不过这砖也的确重,一个小时的时间他自己最多能够搬五块回来就顶天了。

    按照这样搬下去,没个三五天肯定搬不完,而且即便是搬完了估计人也累虚脱了,虞无涯虽然练过武力气大,但也耐不住这样操,而且这货还有伤在身。

    陈旭苦恼起来,可惜家里没牛,要不然弄一架车也可以,不过那是大物件儿,村里人穷的舔糠,自然也是置办不起的。

    陈旭想了许久,终于想到一样小时候在农村曾经很常见的东西。

    独轮车,又叫鸡公车,有些地方也叫羊角车,一个轮子加一个车架,上面做一个简单的木斗或者干脆放一个竹筐就行,结构简单使用方便,车架比较容易,随便找几根木头就做出来了,唯一不好解决的是轮子,如果不够结实的话估计几趟就会坏,但眼下可以先做一个出来看看效果。

    俗话说工欲善其事必先利其器,做工具这种事一旦完成,就可以大大方便和加快工作的效率。

    于是陈旭让虞无涯先休息一下,自己拿出斧头刀具,摆开木马,找来一根上次做脱粒机剩下来的干透粗木头,这根粗木一直摆在凉棚下面当凳子,似乎也没开裂,可以锯下来当车轮。

    用铜锯吭哧吭哧了十多分钟,从上面锯下来一块厚约半尺的圆砧木,用斧头略微修整了一下,看起来很圆的样子,然后将石磨卸下来,取出那根铜轴和套环,按照套环的大小在砧木中间凿了个小洞,将铜环钉进去之后插入铜轴试着转了一下,发现转动还是挺平顺和灵活。

    轮子有了,接下来就是车架,稍微复杂点儿,但对于已经制作过脱粒机和更加复杂的拉坯机的陈旭来说,这个工作还没困难到让他挠头的地步,在地上用竹棍画了几分钟后,陈旭再次拿起锯子和斧头砍劈切削起来,忙忙碌碌很快太阳下山,随着陈旭的制作,一个奇形怪状只有一个轮子的小车便慢慢出现。

    “恩公,此车只有一个轮子,如何拖拉货物?”虞无涯读书多,自然见识也不低,但他从来就未曾见到过这种只有一个轮子的车,完全想不出来哪个脑残才会做这样的车,特么的放都放不稳,怎么推?

    “砰砰砰~”陈旭最后用斧头将几根木插销钉进去将轮子和车架固定,然后哐当一声将斧头丢下抹着额头的汗说,“来,推着试试看?”

    “我?”虞无涯满脸懵逼的指了一下自己的鼻子。

    “对啊,这是我专门为你制作的,用来搬砖方便快捷。”

    “恩公别开玩笑了,此车放都放不稳,如何能够拉货!”虞无涯不光认为陈旭小看他的智商,更是略微有些怀疑陈旭的智商最近下降的厉害。

    “谁说放不稳就不能拉货的,还有两根腿没装上去,我只是让你推着看看能不能掌控而已!”陈旭无语的说。

    虞无涯没办法,只好抓着车把把独轮车推起来,结果还没走一步,小车便往边上歪,他赶紧双臂用力将小车扶起来然后没走两步,独轮车又往另一边歪,歪歪扭扭走了七八步之后,虞无涯将小车放倒在地,擦着额头的虚汗说:“恩公,用你这种车还不如我用手抱的快,反正今日已经歇息了两个时辰,我再去搬上半个时辰!”

    “说你笨就是笨,我推给你看看!”陈旭翻个白眼儿把独轮车扶起来,歪歪扭扭的往前走了几步之后就掌控的熟练起来,然后虞无涯就目瞪口呆的看着陈旭无比轻松的推着独轮车在院子里跑来跑去,各种方便自如的拐弯。

    推着来来回回在院子里走了好几圈,陈旭也慢慢找到了小时候推独轮车的感觉,因此掌控的越发得心应手。

    独轮车,相传是三国时期诸葛亮发明的,能够自己行走的木牛流马内置的就是独轮车,后来被拿出来广泛使用了,而且独轮车在中国历史上使用的时间非常长也非常普遍,这种车方便易用,不光可以驮货还能驮人,古时候穷苦家庭没有牛车马车,许多男人就是用独轮车驮着媳妇回娘家,完全是居家旅行的必备之物甚至是镖局,也是用独轮车运送货物,因为在古代,许多地方根本就无法通过双轮马车,而到了新中国,五六十年代大修水利设施的时候,几万人一起推独轮车那个场景才绝对蔚为壮观。

    验证完毕之后,发现独轮车并没有太大问题,于是陈旭很快就将两根木腿装上,大秦帝国第一辆普及型的独轮车就宣告正式完工。



    “走,跟我去运几块砖试试效果!”陈旭推着独轮车往外走。

    “兄长,我要坐小车!”背着一筐野猪草回来的杏儿看见了,顿时心兴奋的把藤筐一丢就跑过来。

    “小心点儿,兄长抱你上去!”陈旭赶紧把车放好,然后抱着杏儿放到靠近车把的位置,因为前面轮子还凸出来半截,就用一块木头遮挡了一下,一不小心就被轮子挂到了。

    看着陈旭推着车走的轻松自如,嘴里还哼着小曲儿,上面坐着杏儿,满脸兴奋的大叫大嚷,虞无涯感到一种深深的挫败感,而且怎么也想不通,一个轮子的车为啥子不会倒,而且还能推着跑的这么轻松。

    很快到了堆砖的位置,因为轮子的原因陈旭也不敢驮太多,放了两块之后就推着往回走,因为重量增大,加上路面不平,或者说根本就没有路,歪歪扭扭推回家花了足足十分钟,让他松了一口气的是,车轮还是好好的没有发生任何不良状况,于是第二趟他运了三块回来,感觉还在很正常的承受范围,而且这个重量只要掌控好也不容易翻到。

    “恩公,这次让无涯试试!”

    看着陈旭连续两次轻松成功之后,虞无涯擦拳磨掌的要求再试一下,于是去的路上,虞无涯小心翼翼的推着车歪歪扭扭的在路上走,不过几乎全部都靠他胳膊的力量掌控着小车的平衡,完全就没有发挥独轮车那种轻松方便的优势,一旦装上泥砖之后肯定无法控制。

    “虞大哥,你知道太极吗?”陈旭跟在旁边问。

    “太极怎会不知道,庄子曰:大道,在太极之上而不为高;在六极之下而不为深;先天地而不为久;长于上古而不为老。易传有云:易有太极,是生两仪。两仪生四象,四象生八卦。太极出自易经,传说是天地初始的状态,太为始,极为终,太极者,无始无终也!”一说到道家理论,虞无涯瞬间张口既来。

    “那太极和阴阳你又了解多少?”陈旭继续问。

    “太极生两仪,两仪既阴阳,太极和阴阳是一体的,并不可以分开说,列公曾说先天有太易、太始、太初、太素、太极五种阶段,堪透太极即可成就先天通达大道,可惜无涯悟性太低,始终无法悟透太极乃是何物,只能浑浑噩噩在山上呆了十多年,然后被师尊赶下山,如今再也无法听师尊教诲,后悔也!”虞无涯说着竟然陡生感慨的长叹一口气。

    陈旭默然许久没有说话。

    尼玛老子就问你知不知道太极,你就扯这么多道家的理论来干啥,说的一句都听不懂,太极的历史陈旭肯定不知道,他唯一知道的是太……极……拳……,而且还是看电影太极张三丰之后才有所了解。

    “恩公突然问无涯这个干什么,如今之百家方士几乎都知道,尤其是道儒两家,对太极八卦和易经研究最深,虽然对于太极有各自不同的认识和看法,但都确认太极就是阴阳一体的状态,很神秘也很玄妙!”虞无涯一边继续歪歪扭扭的推车一边说。

    “我只是想告诉你,推独轮车看似困难无比,其实就是对于太极一种最粗浅的理解……”

    “真的,恩公没有骗我?”虞无涯突然停下来直勾勾的看着陈旭。

    “我骗你干什么?太极有阴阳,用力有刚柔,就像你用剑一样,遇柔则刚,遇刚则柔,刚柔并济才能无往不利,推这独轮车就和推磨一样,你不能用全部的力气去掌控和抵抗它,而是要顺势利导以柔克刚,只要掌握了独轮车的运动方式,就有四两拨千斤之效,推起来轻松无比……”陈旭胡谄几句后世听来的乱七八糟的理论。

    “以柔克刚,刚柔并济……四两拨千斤……”虞无涯瞬间双眼放光,一个愣神,然后独轮车歪了。

    “不错,你要用最小的力量去控制独轮车,只有当你完全明白这种力量之后,你就能随心所欲的推着独轮车到处跑了,天地即太极,太极无处不在,只是看你没有用心去发现而已!”陈旭继续胡谄。

    “我……我再试试!”虞无涯激动不已的再次把独轮车扶起来,然后歪歪扭扭的跟着往前走,随着独轮车的摇晃,他的身体犹如如同蛇一样跟着扭动,然后越走越快越走越快,“哈哈,果然如此,刚柔并济,借力发力,四两拨千斤,无涯懂了!”

    看着哈哈大笑推着车在前面狂奔的虞无涯,陈旭忍不住脸皮又轻轻跳了几下,这货的悟性完全是超一流啊,就是性格太跳脱了喜欢浪荡江湖,完全不像个隐士,要不然在山中闭关个二三十年,说不定又是一位道学名家,可惜可惜,跟了自己之后,已经变成一个大吃货了,为了一口二锅头,把自己追求的大道都丢了。

    运送两三趟之后太阳便已落山,暮色渐起,山水朦胧,虞无涯也彻底学会了推独轮车,没有陈旭的指导也能推着一路小跑,虽然每次只能运送三块泥砖,但却轻松了十倍不止,直到陈姜氏做好晚饭喊了好几遍才依依不舍放好小推车。

    就这短短半个小时,他就来回五趟运了十五块砖。

    “小旭,听说你制作了只有一个轮子就可以推着到处跑的小车?”

    就在一家人坐在客厅里吃晚饭的时候,马大伯兴致勃勃的过来问。

    “大伯来坐!吃饭没有,一起吃点儿?”一家人赶紧站起来打招呼。

    “刚吃过了,晚间听杏儿过去说你制作了一种小推车,不仅可以坐人还能一次运送三块大土砖,我便前来看看,如果好用的话我也回去做一个!”马大伯坐下之后接过陈姜氏倒的茶水后笑着说。

    “车就在凉棚下面,做法倒是很简单,推起来也很省力,只是刚开始有点儿不适应罢了,我带您去看看!”

    陈旭三两口把饭吃完后去凉棚下面把小推车推出来,并且还亲自给马大伯演示了一遍,然后马大伯也忐忑激动的接过来试着推了一下,发现果然难以掌控,不过随着陈旭扶着车不断解说,也就十多分钟时间,马大伯也能歪歪扭扭的推着在院子里转圈了。

    而就在马大伯学推车的时候,又有一些村民络绎不绝的前来,牛大石也牵着小春挤在其中,于是一大群人就围在院子里看。

    “太神奇了,一个轮子竟然能够推着跑!”

    “是哦,居然还不会歪倒!”

    “小旭这脑瓜子到底是咋长的,这么奇怪的车也能做出来。”

    “小旭是天上的神星下来的啊,不然怎么会这么小就当上里典,还有曲辕犁,耧耙、脱粒机,哪样都不比这个车差啊!”

    村民们啧啧称奇的同时又在嘀嘀咕咕,弄的陈旭背后毛骨悚然的,只好转移他们的话题让他们都来试推感受一下独轮车的魅力,于是整个院子里很快变得热闹非凡起来。

    “好东西,好东西!”天色很快就黑快看不见了,几个掌握了推独轮车的村民都满脸激动的赞不绝口。

    “小旭,有了这种独轮车,以后我们去清河镇赶集就方便了,两三百斤重的东西也能推着来去。”马大伯喝着茶兴奋不已的说。

    “是啊是啊,即便是以后缴税粮,我们也能够自己推去缴了,再不用给税粮队粮食,好几斗呢,每次看着都心疼!”另一个村民说。

    “来,吃糖,这就是上次大家摘的一些野果熬制的糖果,不是太多,这次我带了一些回来,大家都尝个新鲜!”陈旭拿出来一个竹筒,挨着给坐在房子里面聊天的村民每人分了一把圆溜溜的水果糖,剩下一些给了杏儿,于是杏儿便高兴的和牛小春两个娃子躲到旁边分糖果去了。

    “这糖果好甜。”

    “小旭不仅能用山葡萄酿酒,还能用野果熬糖,每次回来都会弄许多新鲜玩意儿出来,这么聪明将来恐怕要当大官!”

    “谁说不是,小旭是我见过最聪明的人,昨日大石家提砖的那个绳套也很方便,今天我家砌墙都能用上了,速度比前天快了不少,而且还不担心砸到头!”

    “是啊,是啊!小旭就是我们小河村的宝贝,小旭,以后当大官了千万要记得是我们小河村的人,有空就回来看看我们!”

    一群村民又开始七嘴八舌的夸奖,弄的杏儿不明所以,挤过来搂着陈旭的脖子不肯撒手,哭着鼻子嚷嚷:“兄长,你不能当大官啊,你走了我和娘就没人管了!”

    “你这个孩子,别瞎说!”陈姜氏很生气的在杏儿屁股上打了一巴掌,马上就被陈旭护住了,搂着杏儿安慰了许久才把这丫头劝的破涕为笑继续吃糖去了。

    有了独轮车这个先进的运输工具,虞无涯连续兴致勃勃疯狂推了两天车,几百块泥砖全部都运送回来,不过其中车轮也跑坏了五六个,好在这种车轮实在是不值钱,就是一截原木,因此成本部几乎为零,不过要想跑远路的话,最好还是仔细找材料做一个牢固的车轮,不过陈旭眼下用不上,也不需要。

    又是七八天时间一晃而过,陈旭的房子已经修了大半,墙壁全部都已经用土砖砌好,连接三间房子的土炕也都已经做好铺上了石板,上面也已经用泥浆抹平封好,此时一家人正在砌烟囱。

    石板是上次让镇上的石匠打造的,本来开始准备所有的土炕都用青石板,但后来篾匠提出了新的几乎没有成本的方法之后,石板这种贵重材料便几乎被所有人舍弃了,于是陈旭干脆自己买了许多,让上次征收秋粮税的收粮队用牛马顺路驮了回来,同时还弄回来几百块陶砖。

    因为陶器坊烧制的一窑陶砖也没人要了,因此全部都被陈旭一口气买了下来,除开做烟囱之外,他还打算在房子旁边修一个厨房,刚好把做饭的土灶和房间里土炕的火灶整合在一起,这样做饭烧水的的同时也能烧炕,堪称一举两得,此外还要修一个实验室用来研究一些东西做一些简单的物理化学试验,这些陶砖刚好可以用上,而且为了好看,房间的地面都可以挨着用陶砖铺了一遍,那样看起来既美观又整洁。

    “刀光剑影不是我门派,天空海阔自有我风采,双手一推非黑也非白,不好也不坏,没有胜又何来败,没有去哪有来,手中无剑心中无尘,才是我胸怀……”

    陈旭和虞无涯两人一边干活儿,一边教虞无涯唱太极张三丰电影中的插曲。

    这首歌名叫随缘,是一首极具中国风格和道家韵味的歌曲,而李连杰在电影中扮演的张三丰,也把太极宗师和太极拳的神韵演绎的淋漓尽致,而这首歌,堪称电影的灵魂,陈旭非常喜欢,以前的手机就是用这首歌当的铃声,听的可以说是滚瓜烂熟。

    突然一阵若有若无的马匹嘶鸣的声音从村头极远处传来,陈旭和虞无涯几乎同时停了下来,侧耳倾听了一下之后虞无涯说:“似乎还隔着好几里路。”

    “难道是镇上出事了?”陈旭疑惑不已的转头看过去,虽然站得高,但视线却被小山和密密麻麻的树林挡住了,只能隐隐约约看到村头那三棵巨大的茶叶树。

    “恩公莫担心,镇上有游缴刘坡,还有三老和几个亭长,即便是出事了想来也不会是什么大事,稍后等人到了一问便知!”虞无涯安慰说。



    小河村这里真正是大山深处的穷乡僻壤,如果是以前,一年也就能够听到三五次马蹄声,那是亭长来通知催收粮税和征召民夫,但现在不一样,隔三差五就会有人骑马来小河村,几乎都是来找陈旭的,而陈旭自己只要不是忙的走不开,每隔几天都要抽空回来一趟看看家里。

    因此小河村的村民也都习惯了,骑马来的一般直接就带到陈旭家里,基本上都是找他的。

    又砌了七八块砖之后,马嘶的声音越来越清晰,甚至还能听到杂乱的马蹄声。

    “恩公,莫非镇上真的出事了,来的人不少!”虞无涯听清之后惊疑不定的说。

    陈旭脸色有些严肃,站在竹梯不断张望,十多分钟之后,伴随着更加清晰的马蹄声音,足足十多匹高头大马陆续出现在村头,隔着落光叶子的树林已经能够清晰的看见,距离已经不到五百米。

    “走,下去看看!”陈旭也没心思干活儿了,顺着竹梯下去,手还没洗干净,就听见一个粗狂的声音在院子外面大吼:“请问清河镇里典陈旭家住何处?”

    声音颇为熟悉,陈旭赶紧整理了一下衣服走出去,就看到王五骑在一匹矫健的高头大马上正在往院子里张望。

    “咦,王五,你怎么又回来了?”陈旭惊讶不已的打招呼。

    “陈里典?”王五愣了一下,然后赶紧跳下马背满脸激动的迎上来说:“哈哈,我等好运气,第一家便找到了里典,刚才在山里面要不是遇上两个乡民,差点儿就迷路了!”

    “陈里典别来无恙!”又一匹大马嘚嘚走进院子,王七也一脸兴奋的翻身下马。

    “王七,你们两个不是回咸阳去了吗?”陈旭莫名其妙的问。

    “里典恕罪,此事所来话长,还有王二和王三他们也一起来了,还有……一位小娘子,稍等,我先把他们都叫进来!”王五说完之后冲着外面吼了几声,果然就看到当初随王翦回咸阳的两个护卫骑着马进来,两人身后还有几匹马,其中一匹通体紫红,鬃毛雪白的矫健大马上坐着一个身材高挑的女子,约莫十六七岁,一身精美的青色长裙,坠马髻,秀发乌黑,柳眉星目,琼鼻玉腮,腰悬宝剑玉佩,看起来英姿勃勃,女子虽然长的漂亮,但却脸色冷淡,甚至还有些许的清寒之意,一双大眼睛居高临下看着浑身泥巴的陈旭默然不语。

    陈旭也没在意女人的神情,这种神情他已经先后从江楚月、水轻柔和公孙北雁的眼中都见过了,纯粹就是一种阶级矛盾,并无关礼仪。

    美女身后两匹灰斑大马背上,坐着两个看起来几乎一模一样的少女,年龄约莫十二三岁,灰衣蓝裙,神情略微有些拘谨,一看就是一对双胞胎,而且是那种很难得一见极品萝莉。

    再后面陆续进来七八匹马,同样高大健壮,不过背上捆扎着鼓鼓囊囊包裹,等这些马都全部走进院子后,最后进来的还是两个王翦的护卫,身材魁梧气势逼人,陈旭依旧认识,只不过都不知道名字而已,因为上次都没怎么交流过。

    这群人的突然出现,而且又是十多匹马,一下子把原来看似宽敞的院子挤了个满满当当,并且几个护卫下马之后都开始解开马背上的包裹,大包小包放下来很快堆了满地。

    陈姜氏也不知道怎么回事,只好把杏儿带进房间。

    “王五,你们这是何意?”陈旭满脸懵逼。

    这些东西品种多样,许多都是日常生活用品,明显不是给他送礼来的,而且看架势这群人似乎有留下来长住的打算。

    “嘿嘿,陈里典,那个……本来以为你在清河镇,结果一打听,您回家了,我们只好来这里找你!”王五讪笑着准备把东西都搬进房间去。

    “不不,先别忙搬东西,你们找我干啥?”陈旭拦住他问。

    “那个,我还是给您引见一下,这位是王老将军的孙女,通武侯王贲将军的女儿三娘青袖!”王五只好放下东西引着陈旭走到还没美女的面前介绍说。

    陈旭看了一眼这个身高快要一米八的高挑美女,略有些头晕的胡乱拱手:“小娘子好!”

    “你便是陈旭?”女子神色漠然的问。

    “正是!”

    “呛~”陈旭只感觉眼前一花,女子手中已经多了一柄金光闪闪的青铜宝剑,锋利的剑刃就顶在他的脖子上,一股冰寒瞬间沁入肌肤,陈旭只感觉全身一层鸡皮疙瘩出现,然后浑身僵硬一动都不敢动了。

    “三娘不要~”

    “小心~”

    突如其来的变化一下让场面变得异常混乱,王五等六个护卫吓的都赶紧大声呼喊。

    “三娘不可,临行前老将军多有告诫!”一个护卫脸色苍白的手紧紧按着腰间的剑柄说。

    “哼,陈旭,如果不是你,我王青袖如何会落到今天这个地步,害我未婚夫,毁我名节,今日我必杀你!”女子双眼越发冰寒,宝剑的剑刃微微颤抖着刺破了陈旭脖子上的皮肤,有一道淡淡的血痕出现。

    陈旭痛的情不自禁哆嗦了一下,此时脑袋完全就是空白的,他完全想不到在哪儿见过这个女人,甚至什么时候会害他未婚夫毁她名节了,这个听起来就像奸夫**合伙谋杀亲夫的桥段,但自己特么的冤枉啊,不认识啊。

    “姐姐,不要杀我兄长!”杏儿挣扎着挣脱了陈姜氏的手从房间里哭着跑出来了,被一个护卫赶紧拦住。

    “姑娘,你认错人了吧!你我无瓜无葛素不相识,我何曾会害你未婚夫,坏你名节之事更不可能,我都从来没去过咸阳!”陈旭虽然不敢动,但情绪还算是镇定,他能够感觉到这个女人的确对他充满怨恨,想杀掉自己,这和上次江楚月用剑架在自己脖子上的感觉完全不一样,江楚月那次最多可以看做是刁蛮少女呆恐吓性质的恶作剧,因此陈旭敢用手去抓剑刃,但这个女人完全不一样,杀机很重,眼下陈旭感觉只要自己稍微一动,自己的脑袋可能就会掉下来。

    “赵柘是我未婚夫!”女子一字一句,声若寒冰。

    我去!尼玛个葫芦瓢,原来是这样。

    陈旭又情不自禁的打了个哆嗦,心里瞬间豁然开朗。

    “赵柘……赵柘并不是我弄伤的,他沟通……”

    “住嘴!”女子大怒,手中的宝剑再次往前刺入一分,一股鲜血瞬间顺着陈旭的脖子流淌下来,“我王青袖虽然不是什么温良女子,但也身家清白,那赵柘是陛下亲许与我的姻缘,婚期都已议定,却被你的随从重伤,无论是不是你,你都无法摆脱责任,这件事如今闹得咸阳城尽皆知晓,贩夫走卒亦都议论纷纷,此事如若不是因为你,我又如何落到今天的地步,今日你死,我王青袖陪你死,如若你觉得委屈,下辈子你杀我……”

    女子说完宝剑狠狠的刺了下来。

    “不可~”

    在一群护卫、杏儿、陈姜氏、两个少女的惊叫之中,突然一道黑光乍然出现在陈旭旁边,一把漆黑的铁剑狠狠的劈在青铜宝剑上。

    “当~~”一声极其刺耳的金铁撞击声中,青铜宝剑断做两截,剑刃带着血珠弹飞出去,紧随铁剑之后,虞无涯身如柳絮飘然而至,狠狠一掌拍在女子胸口。

    “嘭~”女子飞跌出去一丈余远重重砸在地上,张口喷出一口鲜血昏迷过去。

    “当啷~”断裂飞旋的剑尖也掉落在数丈开外。

    “恩公,你……你没事吧?”虞无涯脸色苍白的一把搂住陈旭,看着脖子上汩汩而下的鲜血,紧张的脸孔都扭曲了。

    陈旭浑身冰寒,不光觉得脑袋一片空白,甚至连灵魂都已经脱壳而出,丝毫感觉不到疼痛,木然的伸手摸了一下脖子,看着满手淋漓的鲜血,说了声我靠,身体一软就坐到地上。

    “快去看看三娘~”王五等六个护卫此时也是如同被雷劈了几下,此时已经完全惊慌失措到六神无主了,两个护卫去把王青袖扶起来,另外几个都涌到陈旭身边。

    “滚~”虞无涯大吼一声,浑身一股恐怖的气息散发出来,砰砰两声将两个护卫砸飞出去,然后一把扼住王七的脖子。

    “无涯住手!”惶然惊醒过来的陈旭捂着脖子赶紧大吼。

    “快扶我起来去房间包扎一下!”陈旭虽然刚才被一下弄的差点儿魂飞魄散,但此时略微清醒,知道自己的颈动脉应该还没断,还能够好好抢救一下,不过刚才惊吓过度浑身都没力气。

    “哼!”虞无涯放开王七,然后赶紧把陈旭扶起来往房间走去。

    “快,打开抽屉,里面有止血药和绷带!”

    在陈旭的吩咐下,虞无涯手忙脚乱的打开一个抽屉,从里面拿出来一个写着金创药的竹筒,胡乱的倒出来一大把按在陈旭的脖子上,然后又用绷带缠上。

    几分钟后,陈旭脖子上缠着厚厚的绷带出来,神情看起来镇定了许多。

    “王姑娘情况如何?”陈旭看着几个手足无措的护卫,脸皮使劲儿抽抽了几下问。

    “不太好,三娘内伤吐血,呼吸时断时续,如果不好好整治,恐有性命之危!”王七说话之时,根本就不敢看跟在陈旭身边的虞无涯一眼,刚才虞无涯那兔起鹘落的出手救陈旭,还有突然扼住他脖子的瞬间,他感觉到自己距离死亡几乎只有一线的距离,如果陈旭慢上半息开口,说不定他此时就已经被拗断脖子成为一具死尸了。

    “让我看看!”陈旭走到被双胞胎萝莉守护着的王青袖旁边,试了一下鼻息之后眉头皱起,果然呼吸很浅,而且脸色惨白若纸,胸口的衣襟上全部都是血迹,虞无涯刚才救人心切,那一掌足足用了十成力气,王青袖猝不及防之下重伤完全在情理之中。

    老子是不是和大秦所有公卿王侯的儿女都有仇,第一次是马腾,第二次是赵柘,这一次是王青袖,还没好好说一句话就被打成了植物人,能救好一切好说,如果救不好……

    陈旭脸皮轻轻的跳了几下,想起王翦刷老虎时候的霸气与狂躁,感觉后果非常难以预料。

    而且那个老杀才明明知道自己坏了赵柘破坏了他孙女的婚姻,为什么还会让她来清河镇,这特么明显就是来找茬儿的。

    陈旭叹口气,转身进屋拿出来一些治疗内伤的药粉,让杏儿帮忙倒了一杯温水出来喂王青袖服下之后对王五说:“你们安排两个人去赶紧一趟清河镇,把徐福接过来,告诉他有人胸口遭受重击,内伤出血,可能有骨骼和内脏受损,要什么药物一起带过来!”

    “好~”王五点头之后转身吩咐几句,两个护卫便翻身上马,带上两匹空马往清河镇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