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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对于陈旭来说,其实他最希望的还是先榨出茶果油来。

    毕竟什么火药钢铁都不是眼下需要急需解决的问题,但饭却是每天都必须吃,开门七件事:柴米油盐酱醋茶,如今别的都好说,他都能忍受,唯独这油他快坚持不下去了,如今天天吃腥臊的猪油或者羊油,他感觉自己活不到三十岁一定会被血脂堵塞血管死掉。

    而古代的富人活不长的原因估计这也是非常重要的一条,如今秦始皇也只能天天吃荤油,但不管是什么脂肪炼制的,长时间吃都会导致血脂过高,生活越好越严重,而年纪越大也就危害越大,因此如果秦始皇有了茶树油吃,估计也能多活几年,改变饮食结构,健康的饮食也是长寿的关键。

    不过当陈旭看着一麻袋一麻袋的茶树果的时候,又开始头痛,怎么才能把油榨出来。

    后世榨油都是用榨油机,陈旭小时候也见过镇上的榨油坊,虽然不是用的榨油机,但用的却是液压机,把一个个用铁箍和稻草做好的油饼放进液压机上堆好,然后像千斤顶一样不断的压,液压机就把油饼越挤越紧,当压力足够的时候就把油挤出来了,但眼下连个风箱的密封都做不好的时代,要做出完全密封的液压机来完全就和天方夜谭一样。

    于是纠结了很久之后只好再次去找木匠刘二娃。

    因为刘二娃用过桐油,想来这个时代还是有办法压榨植物油的。

    “里典榨油干甚子,桐油县城就有售卖,二十钱一斤,何必麻烦!”刘二娃正在和几个徒弟设计风箱,忙碌的一塌糊涂,听见陈旭询问如何榨桐油之后非常的惊讶。

    “我不是要桐油,而是要榨茶树果油!”陈旭解释说。

    “茶树果油榨出来干甚子?”刘二娃更是不解。

    “你最近长进了是吧,问那么多干甚子?”陈旭瞪着眼睛恨不得一脚把这个半拉子老头儿踹到门外去。

    “里典莫生气,二娃多嘴了!”一看陈旭貌似生气了,刘二娃果然老实下来,“榨油的方法我在县城油坊见过,用一根大木,中间挖出来丈余长一道直径两尺的圆槽,将油桐子用石碓舂碎之后放在陶缸之中蒸熟,然后用麻草和竹皮编织的圆箍将蒸熟的油桐子做成一个个大小一样的油饼,然后放进木榨之中,加入木块和木楔,用粗木杆不断撞击木楔挤压油饼,这样就可以将桐油压榨出来……”

    刘二娃这么一说,陈旭也隐隐想起来似乎听说过,木榨是一种极其古老的榨油方法,但也不是老到没边,记得电视上曾经还播放过一些偏远地区的古老榨坊还在用,只不过就像手工织布一样当做一种非物质文化遗产保留着,并没有什么卵用,而且还不卫生,制作油饼的时候那些老头儿都是光着膀子用脚踩,如果有脚气怎么办?甚至鼻涕、汗水还有一些无法描摹的东西东西混杂其中更加不可避免。

    但不管怎么说,如今茶树果有了,榨油的方法也有了,陈旭决定无论如何也要把油榨出来。

    大树不是问题,制作也不是问题,因为自己是清河镇里典,整个清河镇三千余口人都是自己可以剥削和压榨的对象,只要他愿意,强制命令之下全镇人用手也要帮他把油挤出来,这就是所有人都想当剥削阶级的原因,因为实在是太特么爽了。

    “刘坡,给我安排人手把山坡上那棵大树砍下来!”陈旭找到刘坡,指着制陶坊后面的小山上那棵巨大的栗子树说。

    刘坡看着那颗直径足有六尺,高数十丈的大栗子树,懵逼了半天才结结巴巴的问:“里典,它……它惹您生气了?”

    “嗯,我看它不顺眼!”陈旭点点头。

    “能……能不能换一棵小点儿的?”刘坡脸皮扭曲的像苦瓜一样。

    “不能!”陈旭斩钉截铁的说。

    刘坡只好屈服在陈旭的淫威之下,去找镇上身高体壮的人伐大木去了。

    这么大一棵树估计光伐倒就得两三天,还要截断运送下山,还要破开挖槽,而想到要把直径一米多的大树从中间破开,斧头肯定不行,手锯也肯定不行,必须要一把至少两米长的双人大锯不可,于是陈旭又转身去找麻杆。

    为了吃到植物油,陈旭绝对豁出去了,即便是镇上所有的工作任务都停下来也在所不惜。

    “一……一丈长的铜锯?”铁匠铺的麻杆正在指挥两个徒弟挑黄土准备制作炼钢炉基台,听陈旭说完后腿一软差点儿栽倒地上。

    “不错,至少也要九尺长,不然的话那大木锯不开!”陈旭点点说。

    “可是这么长的锯子即便是我能够铸出来,因为太长如何使用?”麻根终于稳住了自己的情绪问。

    “这是一种改良的双人大锯,样子是这样的……”陈旭捡起一根木棍,很快在地上画出来一把后世常见的木工锯的样式,“看见没有,你只需要铸出一根近丈长的锯条,两端把手做结实点儿,到时候用撑木和木弓将锯条固定在两端,然后木弓后面用麻绳和绞棒将锯条绷紧就行了……”

    经过陈旭一番解说之后,麻杆也大致明白了这把大锯的原理,于是点头说:“里典,我尽量把锯条铸出来,但是否能用我没有太多把握!”

    “放心,一定能用的,锯条可以弄宽点儿增加强度,但不能太厚,不然恐怕拉扯不动!”陈旭叮嘱说。

    “里典放心,我会尽量做的薄一些!”麻杆答应下来,然后指挥徒弟开始给火炉生火,准备开始铸造这把大秦史无前例的超级大锯。

    感觉一切都吩咐完了,陈旭再次回到糖酒作坊,让芦根把作坊的所有帮工都找回来,开始清理茶树果实,把霉烂干瘪的都挑出来丢弃,剩下好的就挑到磨坊用石碾全部碾碎,这数十麻袋茶树果足有三千多斤,全部弄完估计得好几天。

    因此陈旭又去粮库把卸下来的剩下几车杂货挨着仔细看了一遍,里面大部分都是一些带晶体结构的矿石,颜色也各种各样,这些都是陈旭觉得可以好好研究一下的金属化合物,而且让他最为高兴的是这次赵擎果然不负众望,给他弄来了一大罐子硫磺,足有十多斤,这让陈旭兴奋不已。

    最后,陈旭再次打开了一袋从水家弄回来的观音土,想了一下之后弄了一些去陶器作坊。

    “里典,还有什么吩咐?”正在指挥帮工和学徒制作陶砖的高河赶紧迎上来。

    “帮我把这些白土和成泥巴做成几个碗和杯子!”陈旭把十多斤观音土从马背上取下来拿给高河说。

    “咦,如此细腻的白色黏土?”高河打开之后异常惊讶。

    “呵呵,这可不是普通的黏土,这叫瓷土,做出来的器物要比普通陶器美观多了,但是要真的达到最好的效果,窑里面的火温和热度还要提高近倍才行!”

    “那如何烧的出来?这窑温光是加柴没用!”高河很诧异的说。

    “放心,这次保证让你弄出极高的火温来,不过不能用大窑,只能用小窑,你用这些土先做一些大小不等的杯碗出来,尽量做的薄一些,不要像平日那样厚,差不多一半就行吧,在大窑旁边再砌一口小窑,能够放进去十多件就行……”

    陈旭说一句高河便点一下头,对于陈旭,他是敬佩的五体投地,别的不说,就光是拉坯机和火炕这两样东西,就完全解决了他从工作到生活这两样最麻烦的事情。

    至此,及经过大半天的忙碌之后,这次运回来的所有所有东西基本上都有了处理的方法,剩下就是等,等羊毛纺成毛线,等炼钢炉修好,等榨油机做好,等烧制瓷器的小土窑修好,剩下的东西才能慢慢一样一样的展开下一步的试验和研究。

    于是第二天一早,陈旭又挨着所有工坊检查了一遍之后,带着王五和王七回了小河村。



    十月忽忽过半,天气越发寒冷。

    满地雪白的寒霜,天气阴沉无比,呼呼的寒风料峭,感觉一场大雪随时都会落下来。

    杏儿穿着一件貂皮做的小短掛,脖子还围着自己织的一条小围巾,抱着一件毛衣推门进来,把一双冰凉的小手伸到进被窝塞到陈旭温暖的脖子上发出银铃般的欢笑。

    “咯咯,兄长大懒猪,快起来吃早饭了!”

    陈旭从被子里面伸出胳膊把窗户推开一道缝往外看了下,一股寒彻入骨的风灌进来,看着满地白花花的冰霜,他忍不住打了寒颤重新躺下去,并且把被子拉起来把头捂上说:“这么冷起来干啥,让我再睡会儿!”

    “兄长,起来嘛,娘昨晚已经帮你把毛衣织好了,穿上就不冷了!”杏儿推着被子说。

    “真的?”陈旭把头从被窝里面把头探出来。

    “真的真的,你看,我已经拿来了!”杏儿把一件灰白色的毛衣举起来嚷嚷。

    好吧,陈旭感觉再不起来就会被这丫头闹的也睡不成,于是只能又裹着被子坐起来,接过毛衣看了一下,和他设计的款式差不多,和后世的毛衣几乎没有太大区别,不过就是织的略微有些变形,但对于陈姜氏这种第一次织毛衣的女人来说,已经算是划时代的创举了,这件毛衣她反复拆反复织,足足织了半个月熬了好几个晚上才最终织成功的。

    毛衣有些长,袖子有些短,领口有些大,穿在身上就像套了一个麻布口袋非常的不合眼,但不可否认,这是一件真正的毛线衣,和后世流行的毛衣没有任何质的区别,穿上之后也非常的暖和,除了不好看之外无法挑剔。

    出门刷牙洗脸吃早饭,陈姜氏早就屋里屋外的忙了一早上,此时正坐在客厅的炕上织一条毛裤,动作已经非常娴熟。

    “娘,先给您自己和杏儿织毛衣毛裤吧,我不想穿太厚的裤子!”陈旭一看大小就是准备给自己织的,于是赶紧说。

    “我和杏儿天天要干活儿,穿太厚不方便,一动就会流汗,而且也用貂皮做了内褂,比毛衣暖和多了,你时常骑马来去镇上,路远风又大,不穿厚点儿怕冻坏了,现在还不觉得,等年纪大了你就知道苦……”陈姜氏嘴里唠叨着,手里的动作却没有丝毫的减慢。

    陈旭知道自己劝说也没用,只好苦笑着去厨房吃饭,拿着一个烙饼端着一碗稀饭出来,看见王三王四王五王七四个彪形大汉各自穿着一件粗麻布短衣正拿着大剑在叮叮当当的对砍锻炼身体,于是就蹲在旁边边吃边看。

    王三王四两个人七八天前就从咸阳回来了。

    同时还带回来了徐福的书信。

    书信内容很简单,却让陈旭郁闷的几天没睡好。

    徐福在信中说齐地有一个叫黄天琼的墨家方士向皇帝陛下上了一道奏书,言说东海数千里之外有上古传说的三座神山,上面有仙人和不死仙草,问他知不知道这些神山和仙人的传说,虽然看似语焉不详,但陈旭瞬间就明白,历史并没有因为自己的出现发生太大的的改变,虽然徐福被自己洗脑之后放弃了撺掇秦始皇出海寻找仙山,但却有另外的人出手了,也就是说历史并未因为陈旭的小动作而发生本质的变化,该来的还是照样来了。

    而陈旭也问过王三王四关于王翦的病情,两人也是语焉不详,只是说是让他放心,大将军经过徐福的精心诊治之后已经没有大碍,这也让陈旭松了一口气。

    他现在唯一认识的大秦最高级别的人物就是王翦,而且几天相处之后彼此都还关系融洽,而王五王七等人赖在自己身边不走,陈旭也大致能够猜到几分,这个老头儿是怕自己被别人阴死了,不管是保护也好还是监视也好,在自己还没有太多自保之力的时候,这就是一种雪中送炭的帮助,值得自己好好的感激一下。

    十多分钟后,王五等人也都收起大剑擦汗穿衣,陈旭也把两个烙饼和两碗稀饭吃完,然后一抹嘴巴带着四个免费的打手兼保镖去发清河镇。

    趁着还没下雪,他要把能做的事情尽量做完,做不完的也要尽量安排妥当,在开春之前,钢铁必须看到成果,只要有了钢铁,去宛城马伯渊手下当个小吏已经没有太大必要了,既然江北亭不能把他弄去咸阳,他可以想办法找赵擎或者干脆让王翦把自己弄去咸阳面见秦始皇,用钢铁这种利国重器足以打动秦始皇。

    不过在此之前,他还需好好准备几样东西。

    因为冬天到来,南来北往的商贾几乎完全断绝了往来,加上清河镇这种地方处在偏僻的大山之中,更加没有人前来,路过的都几乎没有,加上各个工坊也都慢慢停止了工作,因此入冬之后,清河镇变的清冷了许多,

    不过这种冷清也只是相对的,铁匠铺和糖酒坊这段时间却还是很热闹,因此农闲的乡民每天就穿着厚厚的衣服把双手笼在袖子里面,带着各种破旧不堪的或布或皮的帽子围在这两个作坊看热闹。

    糖酒坊往常用来储酒发酵的库房之中,摆放了一根巨大的木头,长约三丈,粗约六尺,上下劈成两半间隔一尺,巨木树心被掏空一道圆形的沟槽,用粗木做成的木架牢牢的固定在地上,下面垫着巨大的青石砖,整体呈微微的倾斜状。

    这就是榨油的木榨,就光是这根木头伐倒从山上搬运到糖酒坊就足足用了四天,然后锯开用了三天,制作成眼前的样子又用了近十天,其中光是把树心挖空掏出圆槽这个过程就用了整整八天,先后动用的成年乡民近两百人,光是凿子斧头铁匠铺的麻杆都带着几个学徒打造了好几天,整个过程几乎是换人不换岗日夜不停的在加工,终于还是在半个月左右将木榨制作成功了,而配合木榨的还有木块、木楔、撞木、竹箍、碾碎茶树果等工作,陈旭为了吃到一口植物油,几乎整个清河镇的人都被动用了。

    不过好在现在是冬天农闲季节,所有人都几乎无事可做,不然光是这件事平时两三个月弄不完。

    库房里面人不少,院子里面人更多,都挤在门口往里面看稀奇,吵嚷喧哗的声音在村头都能听见。

    “快让开,里典来了~!”陈旭和王五等人骑马进来的时候,随着一些人大声的嚷嚷,这些人立刻让开一条路,一起行礼打招呼。

    “好好~”陈旭微笑着一路点头走进库房,芦根和几面干活的刘二娃等人也都赶紧停下来行礼。

    “免礼免礼,今天能不能开始榨油了?”陈旭有些迫不及待的问。

    “应该是可以了,木榨已经安放稳固,木楔和撞木也都准备完毕,只等把磨碎的茶树果上锅蒸透就可以上榨一试!”刘二娃作为木榨的主要设计和制作者,看起来信心满满。

    “好,那就赶紧开始,希望一次成功!”陈旭心情一下好了起来。

    “准备开工!”糖酒坊的芦根颇有气势的一声大吼,十多个帮工立刻都脱下厚厚的外套开始忙碌起来,有的拿出捆扎好的麻粟草,有的开始整理编织的崭新竹箍,有的开始检查捆绑撞木的麻绳,而院子里面也有几个帮工开始把几台熬糖的土灶中的火点燃,即便是看热闹的乡民也都撸起袖子开始帮忙抬装好了茶树果碎末的陶缸和麻袋,呼喝之声此起彼伏,整个糖酒坊瞬间更加热闹起来。

    就在糖酒坊热闹沸腾的时候,两个身穿翻毛皮衣、带着皮帽的青年男子牵着马出现在糖酒坊的院子外面,看着里面闹哄哄的情形,疑惑的互相看看之后把马栓好,然后一起走到人群后面踮着脚往里张望。

    “前几日听里典说这茶树果油有营养味道好,做菜特别香,不知道到底是个甚子滋味!”一个穿着厚厚的补丁打补丁冬衣的乡民舔着嘴巴说。

    “只要里典弄出来,我们肯定能尝到,听芦根说如果真能榨出油来,每户都能分二两!”

    “我还听说芦根、刘二娃他们这些人可以每户分到两斤呢,为甚子我们只能分二两?这不公平。”一个瘦瘦巴巴穿着单薄衣服的男子不满的嘀咕。

    “你找抽是吧,敢说里典不公平,某问你,你为咱们清河镇干甚子了,你一个整天在镇上东游西逛的闲散鄙赖之人,也敢说里典的坏话。”旁边一个中年人立刻不满的回头看着说话之人。

    “就是,里典大人每日忙碌奔波,建小学,建卫生院,建药坊,制造曲辕犁耧耙,贴钱收购那么多不值钱的药材和山货,何曾自己享受到半分好处,糖酒坊的酒和醋你没喝过?糖没尝过?小学食堂的包子馒头你没吃过?这茶树果都是他托人从几百里几千里之外的南方收购过来的,你一钱未出却白得二两油,你还想如何?”另一个年纪大的乡民直接连番怒斥。

    “不错,这木榨从伐树到制作,都是游缴和木匠刘二娃等人在操持,芦根是糖酒坊的管事,每日也在忙碌不敢有丝毫偷懒,他们多得点儿也是情理之事,别人何曾会有你这种鄙赖,如果没有里典,我们清河镇如何会有如此富足的情形,如若再让我听见你诋毁里典,小心某的拳头不认人!”一个黑廋的少年直接亮出拳头威胁。

    于是在周围一群人异口同声的斥责下,这个家伙灰溜溜的缩着脖子不敢再开口。

    人群后面的两个进来的青年男子再次互相看看,脸上的疑惑更甚。

    “陈兄,这个里典看来很深得民心啊!”

    “英兄说的是,我行走中原和南北各地,从未看到有人对官吏如此评价,此人值得我们去拜访一下!”

    “好~”

    两人一边说话,一边向围观的乡民打听一些清河镇的情况,时间很快就过去近一个小时。



    随着一股股热腾腾的蒸汽从灶台之上的陶缸里冒起来,整个院子里开始弥漫一股浓浓的茶果的味道,微微的清苦之中带着一股茶香,闻起来令人心情舒畅。

    “里典,应该已经蒸的差不多了!”刘二娃揭开盖子抓出来一把用手捏了一下说。

    “好,开始制作油饼!”陈旭自然是不知道该蒸多久,整个镇上也只有刘二娃在县城榨油坊见过,因此一切都只能听他的意见。

    在刘二娃的吩咐下,几缸蒸好的茶树果被帮工用木瓢挖出来送进仓库,里面的帮工也早已把麻草散开放在竹箍中间,等热腾腾的蒸料倒进去之后做油饼的帮工便赶紧用脚踩实,然后又把四周的麻草都往中间折叠收拢踩踏之后将茶树果全部都遮盖严实,这样只需要五分钟一个油饼就算制作成功,用木头盖子压上堆放到旁边。

    四个人帮忙运料,七个人帮忙踩饼,速度很快,不到二十分钟便制作了近三十个油饼,所有蒸熟的茶树果碎料全部弄完之后,在刘二娃的指挥下,这些油饼被塞进木榨之中摆放整齐,七八块厚实的木头也被塞进去将油饼全部顶住。

    很快一切准备工作结束,刘二娃又围着木榨仔细检查了一遍感觉一切都没问题,于是大吼一声开榨,四个身强力壮的年轻人便将一根腰身粗细、悬吊在房梁上的花梨木撞杆往后摆动,然后顺势对着木榨上的一根木楔狠狠的撞了上去。

    “砰~”

    巨大的木楔在撞击下陷入下去足足三尺,整个房间都似乎跟着轻轻跳动了一下,无数灰尘和草屑纷纷扬扬从房顶上落下来。

    “起~”随着刘二娃再次发令,撞杆再次荡起数丈远,然后在四个年轻人喊着号子推动下再次重重撞在木楔上。

    “砰~”整根木楔直接就被完全撞入了木榨之中。

    在刘二娃的指挥下,两个帮工再次将一根粗大的木楔塞进木榨之中,撞杆再次荡起。

    砰砰的撞击声在仓库不停的响起,很有规律的伴随着口令不断的撞击下,连续三根木楔被撞进木榨之中后,第四根进入的速度明显慢了许多,每撞一下进入不到三寸,而此时所有的油饼都已经被紧紧的挤压在一起,半尺厚的油饼变薄了许多。

    “起~”

    “砰~”

    此起彼伏的号子和撞击声继续有条不紊的响起,很快半个小时过去,已经撞击去第五根木楔,而此时已经可以看到有清亮的细小油粒从油饼之中被挤了出来。

    “用力,已经开始出油了!”虽然只有五十岁,但须发已经灰白的刘二娃此时也是满头大汗,不过看着油粒沁出,心头也火热起来,忍不住大吼。

    “起,嗨哟~”四个年轻人虽然只穿着单薄的短掛,但浑身都热气腾腾,此时已经汗流浃背,不过也都很兴奋的使劲儿推动撞杆狠狠的不断撞击木楔。

    “里典里典,出油了出油了,真的出油了!”一直守在木榨旁边的芦根兴奋的脸色涨红,看着一滴滴茶油顺着油饼上的麻草不停往下流淌,很快就顺着渗入木榨下面的沟槽之中。

    “哦~出油啰~”几个挤在门口的小孩子顿时也兴奋的尖叫起来,连带整个院子再次轰动,许多人都踮着脚尖伸长脖子拼命往里面看,但其实除开门口几个人外基本上什么都看不见,只能听见里面一声接一声的号子和撞击声。

    几分钟后,一股金黄色的清亮茶油从木榨尽头的一个小孔之中汩汩流淌出来,然后如同一条金线落入下面一个陶罐之中,同时也有一股清幽的茶香味道在整个库房之中散开,沁人心脾。

    “嗷呜~~”

    陈旭仿佛听见自己脑海中有一个小人兴奋的四肢伏地仰天长啸。

    尼玛太不容易了,前前后后半年时间,从认识水轻柔开始便让她帮忙收集茶果,功夫不负有心人,今天终于还是把能够食用的植物油榨了出来。

    茶树油啊,被后世誉为东方的橄榄油,皇族的御用烹调专用油,从营养价值上来说丝毫不比橄榄油差,但就是因为产量问题一直没能大规模推广开,成为了一种极其稀缺的高端油料,价格贵的离谱,陈旭清楚记得自家后面的山坡上就在大规模栽种油茶,可惜自己还没看到油茶结果就嗝屁了,而油茶和茶树是同科植物,只不过油茶树的挂果率要大的多,从营养价值上来说区别不大,甚至茶树果的油还更加香味浓烈一些。

    “你们继续,我先去验证一下茶树果油的效用!”陈旭迫不及待的用一个早已准备好的陶瓶装了半瓶,兴冲冲的抱着去小学食堂,他要去先做一顿植物油炒的菜刮一下血管中的油水。

    围观的乡民再次闪开一条路,陈旭满脸笑容的走出来,然后看着站在外面的两个青年男子,感觉似乎有些眼熟。

    “是你?”陈旭疑惑间,两个青年男子去立刻认出了陈旭,异口同声说话之时脸上也尽是惊讶的表情。

    “两位似乎有些眼熟,我们在何处见过?”陈旭对这两个年轻人实在没有太大的印象,主要是当天去莲园,全部注意力几乎都集中高尧身上,而且说了几句话前后就呆了两三分钟,房间里陪酒的两个年轻人他自然是没太在意,记不住也在情理之中。

    “陈里典,我等寒衣节当晚在宛城的莲园曾见过一面,当日郡尉府二公子高尧也在!”英布赶紧解释说。

    陈旭这才惶然大悟的拱手笑着说:“怠慢怠慢,当日来去匆匆,实在是没想起来,只是觉得眼熟耳!”

    “呵呵,陈里典勿用自责,我等当日也是凑巧才有幸见面,今日游玩路过清河镇,没想到又再次见面,缘分不浅!”陈平笑着说。

    “说的是,相请不如偶遇,两位远道而来,请随我去饮茶歇息,刚好我今日新得一种清油,可以做菜品尝一下,两位请!”陈旭也很热情,这两个年轻人和高尧、冉颡都认识,身份定然不会太低,而且具都英气勃勃看起来就不是普通人,因此心下也起了一番结交之心。

    “好一个相请不如偶遇,陈里典真爽直人也,我们也就恭敬不如从命了!”

    陈平和英布两人也不推辞,出门牵上马跟着陈旭去清河镇小学,当两人看到清河镇小学几个字之后又是一番惊讶,等从陈旭嘴里弄清楚了这个小学的作用之后,惊讶的表情再增三分。

    因为最近农闲,加上天气尚好,牛全闲的无聊便召集了一些不到十岁的小孩儿在学校上课,三个老头儿自然也是很喜欢这种上课的活动,乐此不疲的呆在学校诲人不倦,而且镇上的居民还有人会早上来吃点儿馒头稀饭面条水饺啥的,虽然人不多,但每天总会有十来个,基本上都是镇上的一些富户,因此食堂也还照常开着。

    请两人在食堂旁边一间带土炕的房间坐下,安排食堂的帮工泡茶。

    “上次来去匆匆,还未请教两位高姓大名?”陈旭坐下来之后拱手说。

    “不敢,在下陈平!”略有些文士气质的陈平也拱手说。

    “陈平?!”陈旭惊讶的脸皮一抖,盯着陈平的脸半晌之后才说:“你是魏国人?”

    陈平也惊讶的脸皮抖了一下,比陈旭更加惊讶的问:“平的确是大梁人,陈里典却是如何知道我是原魏国人的?”

    陈旭的脸色慢慢恢复平静笑着说:“我只是听你说话像是魏地口音,与我南阳大不相同,所以略微惊讶而已!”

    “难怪,没想到陈里典如此年少,竟然凭借口音便能辨别陈平的来历,敬佩之至!”陈平松了一口气笑着指着旁边的英布说,“那陈里典又猜猜英布兄是哪里人氏?”

    英布?陈旭脸皮又是狠狠的抖了几下,不过很快也恢复平静。

    不管此陈平和英布是不是后世辅佐项羽刘邦的两个历史上的著名人物,眼下来说都还是名不见经传的普通人,与王翦、蒙毅、赵高这些大秦如今正掌权的红人来说,无论是身份还是地位相差都太大了,完全不会引起任何人的兴趣,即便是刘邦和项羽,如今也都还是默默无闻的在各自的地盘上不知道在干啥。

    坐在对面的英布身体比较壮实,相貌普通但双眼犀利,而且腰间悬着一把长剑,看起来英武无比。

    陈旭略有些牙疼,虽然知道英布是楚汉大战之中项羽手下的大将,但老子怎么知道是哪儿人,你特么又不是诸葛亮,何况此英布是不是彼英布还是个未知数,但眼下暂且先当做是吧。

    而且大秦这么大,竟然让自已在这个穷乡僻壤一下遇到俩名人,这算不算是天大的巧合?

    但不管怎么说,英布是项羽的属下,肯定是南方人,至于口音不好分辨,秦朝不是两千年之后的时代,陈旭也没出过远门,但英布与韩信、彭越一起号称汉初三大名将之一这个陈旭还是知道的,降汉之后被刘邦封为淮南王,大概差不多应该是安徽人,于是陈旭微微一笑说:“我猜英布大哥应该是淮南人!”

    陈平和英布两人都惊讶不已,英布直接拱手满脸佩服的说:“陈里典虽然略有谬误,但所差已不是太远,我乃是六县人,与淮南相距不过两百余里,能够仅凭借口音便猜到如此地步,布赔付的五体投地!”

    “呵呵,侥幸而已!”陈旭不着痕迹的用袖子擦了下额头的虚汗。

    三人攀谈间,厨房的帮工把泡好的茶端进来,陈旭就去厨房安排准备饭食,顺便用新榨的茶树果油做几样小菜品尝。



    厨房的两个帮工对于陈旭用这种颜色金黄清亮如水的油脂做菜报以很谨慎的态度,这种油一看就寡淡无味,做出来的菜如何好吃,做菜,还得用大油才香。

    对于两个帮工一脸嫌弃的神情,陈旭很自然的就过滤掉了,挽起袖子亲自下厨,一道醋溜山药,一道凉拌冬笋,一道红烧鱼,一道家常豆腐,一个炒鸡蛋,而且还专门油炸了一道酥肉。

    后世传统中餐的做法中,煎炒烹炸是最常用的技法,但这几种做法的前提就是用清油,特别是油炸的菜品,用动物油是不行的,因此今天好不容易有了清油,陈旭便迫不及待的做了一盘最经典的油炸食物,酥肉。

    酥肉是用上好的五花肉,切成薄片,然后沾上面酱下锅炸成金黄,此时五花肉中的油脂大部分沁出进入面酱之中,因此吃起来就会外酥里嫩香味浓郁,可以就这样吃也可以加上姜葱蒜酱上锅蒸二十分钟在吃,当然陈旭是懒得多此一举的,小时候最爱吃的就是直接油炸好的酥肉,当然也不仅是肉可以,藕片土豆片山药片都可以,甚至直接放很嫩的香椿叶或者花椒叶,油炸出来的味道更佳。

    因此随着厨房的几道菜逐渐起锅,一股股奇异的香吻散发在整个食堂之中,特别是炸酥肉的时候,不光两个帮工看的口水直冒,就连坐在隔壁房间的陈平和英布两人都几乎同时咽了一口口水。

    “嘶,这到底是何种菜肴,怎会有如此异香?”英布满脸惊疑,很有一种跳下炕去厨房看看的冲动。

    “英兄不必焦急,等菜肴上案自然知晓!”陈平舔着嘴巴说。

    最近半个月他们在伏牛山中来回奔波,寻找了十多个乡镇,别说仙家弟子了,农家弟子都没看见多少,一问起仙家弟子的消息所有人都连连摇头,称从未见过,因此他们二人今日路过清河镇准备回去,同时也决定把这个见鬼的传闻传播出去,让别人不再上当了。

    但凑巧的是竟然在这里遇上了陈旭。

    “陈兄,这里叫清河镇,莫非和那传说的清河佳酿有关?”英布突然想起一件事。

    “我也有此猜测,这清河镇和我们前些日子经过的乡镇皆都不同,不光乡民团结,这陈旭如此年幼便当了里典,而且还深受乡民爱戴,就连那南阳郡尉的儿子高尧都如此惧怕他,可见是一位奇人,等下我们旁敲侧击一下一探究竟!”陈平说。

    “如此甚好!”英布连连点头。

    差不多半个小时,两个帮工把几道菜端进房间在炕上的一张木案上摆好,陈平略有些感慨的说:“没想到这么一个偏僻的地方也会有热炕,我听说这热炕是皇帝一个多月以前才通传天下!”

    “不错,这热炕我也听说了,路过的地方几乎人人都在谈论这个东西,实乃御寒安卧之良物,不过我南方诸地不太需要。”英布说。

    “呵呵,两位郎君莫非不知道,这火炕就是我们里典发明的,这火炕也是从我们清河镇传出去的!”一个端菜的帮工得意的说。

    “果真?”陈平和英布同时惊讶的问。

    “自然是真的,现在外面流传的曲辕犁、脱粒机和耧耙这些农具也是我们里典大人制作出来的……”

    “咳咳~”

    就在这个帮工还想继续宣扬陈旭的丰功伟绩的时候,另一个端菜进来的帮工赶紧咳嗽几声,这个帮工赶紧住口,然后看着已经洗手的陈旭神情淡然的走了进来。

    “两位怠慢了,随意做了几样小菜,尝尝看看是否合乎口味!”陈旭也坐到炕上之后笑着说。

    “多谢陈里典招待,我二人最近的确未曾好好饱食过饭菜,就不客气了!”陈平和英布两人都不是那种婆婆妈妈拖泥带水的人,虽然与陈旭并不相熟,但此时看着几道从未见过的菜肴,闻着诱人的香味,早就抑制不住自己的口水了,感觉浑身突然就饿的要散架一样,因此告罪之后就拿起竹筷开始吃起来。

    “咦,这是山药,不过又酸又脆,口感十足,着实美味!”

    “这鱼肉鲜嫩,味道鲜美,平从未吃过也!”

    “这又酥又香的是何物,里面竟然还有肉……”英布吃了一口油炸的酥肉惊奇不已。

    “此乃酥肉,里面是山彘腰腹上的肉,外面是面酱,用清油炸过之后就是这种口味,又香又酥。”陈旭也夹着一块酥肉一边吃一边解释说。

    “这方方正正的是何种菜肴,软嫩浓香,平从未食过!”

    “哦,这个叫豆腐,使用菽豆制作而成!”陈旭也解释了一下。

    陈平英布如同饿了半个月的饥民,一边问一边吃,两双筷子此起彼落之间,很快几盘菜便少去了大半,同时两碗小米饭下肚,这才放慢吃饭的速度。

    “对了,陈里典,你听闻过伏牛山仙家弟子的事情没有?”陈平突然停下筷子问,英布也停止了吃饭。

    “听闻过!”陈旭脸色平淡的点头。

    “在何处?”两人皆激动的惊呼。

    “只在此山中,云深不知处!”陈旭啃着一快酥肉。

    “还请陈里典详说!”陈平激动的放下碗筷拱手施礼。

    “有缘之人才能见到,世人皆都熙熙攘攘为财钱名禄而来,抱着各自不可告人的目标,非求仙道,非求人道,只求一己之私欲,心不诚不静,如何能见到仙人?”陈旭继续慢条斯理的吃酥肉。

    “莫非……莫非陈里典见过仙家弟子?”两人同时大惊失色。

    “见到如何,没见到又如何?”陈旭放下筷子淡淡的说。

    刚才做饭之时已经慢慢回忆起一些关于陈平和英布的信息,两人最开始都是跟着项羽,后来都背叛项羽投奔刘邦,陈平作为刘邦身边最重要的谋士,机智如张良,果敢如韩信,堪称文武双全,六出奇计帮助刘邦最终夺取天下建立大汉帝国,最后善终,一生功劳无数,留下许多传奇,司马迁在史记中将其列为世家,而这世家一共只有六个。而英布这个人就不好说了,造反之前是个刑徒,脸上刺字墨面,因此又称黥布,不过此人虽然勇武,但却是个天生的反骨仔,跟着项羽反项羽,跟着刘邦反刘邦,不过战功卓著,大汉立国之后英布被刘邦封为淮南王,但最后还是反叛,结果自然是很凄惨。

    “其实我知道你们二人为何而来?”陈旭慢条斯理的接着说。

    “这个何须陈里典猜测,我们自然是为仙家弟子而来!”英布抢着说。

    “呵呵,这是自欺欺人之语,你们心中所想,我一眼就能看穿!”陈旭继续装逼。

    “那里典说我二人为何而来?”陈平脸色慢慢恢复平静,但心中却咚咚乱跳,隐隐感觉到后背有些发麻。

    陈旭的眼神在两人身上慢慢扫过,最后定格在英布脸上一字一句的说:“你们就是为复国而来!”

    “哗啦~呛啷~”

    陈平和英布几乎同时站了起来,碗筷被撞翻一地,而英布直接更是抽出腰间的长剑指在了陈旭的额头上,剑尖剧烈抖动,显示着英布内心的恐惧。

    “砰~”房间的门突然被撞开,王五和王七四人同时闯了进来,呛呛呛呛抽出大剑将陈平和英布两人围在中间。

    “即刻丢掉兵刃,不然瞬间将你斩成肉酱!”王五的大剑指着英布厉声大喝。

    “英兄切莫鲁莽!”在四把大剑的威逼之下,陈平感觉浑身发凉,他想不通为何陈旭一个小小的里典,身边竟然会有如此勇武的护卫,这四个护卫杀气凛然,只要自己和英布稍有动作,估计瞬间就会被杀死,因此只能强忍着心中的恐惧赶紧制止英布。

    双方足足对持了十多秒之后,英布颓然将手中的长剑当啷一声丢到地上,然后浑身仿佛失去力量一般一屁股坐了下去,眼前四个护卫即便是他打的过,自己也绝对会身受重伤,到时候还是免不了一死。

    “你们先出去吧!”陈旭摆摆手,王五点点头弯腰捡起英布的长剑,四个人这才退出房间,重新将门关上。

    “呵呵,两位如此胆小,却还想复国,如若就是如此心性,还请早点儿回家砍柴种地,莫要平白断送了魏楚王孙的性命。”陈旭就像什么事都没发生一样,脸色平静的端起茶杯喝了一口茶。

    根据两人刚才激动的表现,他心里确认了几分,眼前的陈平英布极有可能就是那两个帮忙项羽刘邦挖倒大秦的缺心眼儿,于是慢慢放下杯子继续说:“六国复国只是井中月水中花,看似美丽,实则缥缈,注定不会成功,即便是成功,也只是宛若昙花一现罢了,如若两位不信,我可以好好为你们解释一番!”

    陈皮脸色难看的坐下之后拱手说:“既然陈里典知晓我二人的来意,还请解惑,复国之事成则罢,不成则死,而为了复国,我二人早已将生死置之度外,因此如果里典想以此将我二人缚去告官,只怕不能得偿所愿也!”

    “两位静心安坐,我既然说出来,就不会有这个打算!”陈旭脸色平静的摆摆手,眼神再次落在了英布脸上,“英布兄小时候是不是遇到过一个相士,言你他日受刑之后必定称王……”

    “哗啦~”英布猛然再次站了起来,这次因为太过激动,直接将吃饭的桌子都差点儿掀翻了,满桌子饭菜碗碟滚落一地。

    “你……你……你如何知晓?”英布脸色惊恐到近乎于完全扭曲变形的地步,伸手想去抽腰间的长剑,抽了个空才记起自己的剑已经没有了,而房间的动静再次惊动了门外的王五等人,再次直接踹开房门冲了进来,然后几乎同时抽出大剑一起指着英布,一股凌厉的杀气瞬间弥漫整个房间。



    “没事,你们先出去!”陈旭轻轻抬手,王五四人才眼神凶唳的退出房间,并且关门之时还恶声警告,“如若再有半分不轨之心,今日你二人必死!”

    “英……英布兄,你幼时真的有相士对你说……说过此言?”陈平看着英布惊恐的问。

    “不错……”英布脸色极度苍白的点头,先前的一丝英武的气质消失的无影无踪。

    “呵呵,所以,你意图复国之举,只不过是想达到称王的目的而已,你心有野性,心有欲望,心有不甘,但我告诉你,称王者必死无疑!”陈旭冷笑着说。

    “如若我辅助楚王复国,这份功劳封王封侯也不为过,为何就当不得王,为何就会必死无疑?”英布沉默许久之后看着陈旭一字一句的问。

    “我知道你会有如此疑惑,那我问你,如今六国王孙中有谁的能力能够堪比始皇帝,楚国?齐国?韩国?魏国……”陈旭一个一个的挨着问。

    陈平和和英布两人尽皆沉默。

    “我再问你,如今六国遗留下来的贵族中还有什么人堪称大将,勇武能够堪比王翦父子和蒙氏……”

    两人继续沉默。

    “我再问你们,大秦如今带甲百万,秦卒之勇你们六国皆都亲自体会过了,你们何人敢言能挡得住王翦王贲父子率领的大军?”

    “不能!”这次陈平直接摇头。

    “但如今暗中尽皆传颂大秦将倒,一旦有人发难,六国必然乘势而起汹涌席卷整个华夏,大秦虽然兵勇将足,但恐怕也照顾不过来吧?”英布说。

    “好,就算是你说的情况出现了,六国皆都起兵,大秦瞬间大乱,然后大秦倾塌,六国王孙复国成功,然后呢?”陈旭淡淡的问。

    “然后自然是重新回到之前的态势,我大楚独霸旧楚之地,魏国都于大梁占据中原……”

    “哈哈哈哈……”陈旭忍不住仰天大笑。

    “陈里典为何突然发笑?难道英某说的不对?”英布脸色难看的问。

    陈旭转头看着陈平,“陈兄你说这种情况会不会发生?”

    陈平在后世的历史记录之中堪称足智多谋,同为初汉三杰之一,智力不在张良之下,短暂的沉默之后他脸色颓然的摇摇头。

    “如今六国之嫡系王孙,皆被囚于咸阳,流落在外的都是旁支末系,一无贤名二无能力,皆都是碌碌无为之辈,一旦复辟成功,你们打算立谁为王?即便是你们推举出来一个王,是否又会得到所有国人的认同,若果不能,必然还有人推选另外的王,楚国王室子孙后代何其多,必然是大楚还未复国便先内部自乱,何况……”陈旭看了英布一眼,“英布兄也想当王,这么多不成器的楚王必然你也看不上对吧,然后你就不想把所有的楚王剁了自己当九江王淮南王甚至楚王?”

    英布身躯一抖,双眼死死盯着陈旭,眼眸深处有一股杀气,但更多的却是恐惧。

    “六国还未复国必先自乱,必然也有英雄豪杰如同英布兄想的一样要自立为王,接下来便是英雄相杀的局面,英布兄虽然勇武,但能够自认天下无敌乎?所以你一旦称王,必然就是所有英雄的眼中钉,更是六国王孙的肉中刺,而大秦只要还未彻底崩塌,你必然是皇帝政眼中的毒瘤,必剜之而后快,你谋不足以安邦,武不足以定国,结局自然不用太用去猜测……”

    陈旭看着脸皮不断轻轻抽动的英布,端起茶杯慢慢喝了一口,眼神落在欲言又止的陈平脸上:“陈平兄是大梁人,又一心复魏,有一个人你肯定认识?”

    “何人?”陈平紧张的问。

    “此人是公孙衍的后人,一个女子!”

    “莫非陈里典说的是公孙北雁?”

    “然也!”陈旭放下茶杯点头。

    “此女我的确认识,也曾有过两次交往,不知陈里典突然提起她干什么?”陈平满脸的疑惑。

    “呵呵,陈平兄机智多谋,因此识人也定然不会太差,我问你,公孙北雁此人能力若何?”

    对于这个问题,陈平沉默了很久之后说:“此女浅薄,平不喜与之交往,她曾数次邀我去共商复国大计,某去过两次之后就再也没去过。”

    “公孙北雁试图推举公子咎为王复辟魏国,你认为有几分可能成功?”陈旭接着问。

    “平认为一分把握皆无,此女只善于夸夸其谈,两次商谈之中口口声声皆都大谈祖上公孙衍之功劳,而且一直都在不断的试图让所有人都认同她魏王妃的身份,平感觉此女心性薄寡,非是能共同举事之人,因此便离开大梁去寻找志同道合之辈,英布兄和我便是在虞城相识,然后一起结伴来的南阳。”陈平很认真的回答了陈旭的问题,而对于公孙北雁的评价和陈旭感觉也几乎一模一样,夸夸其谈、胸大无脑,与之共事估计最后会被坑死,于是陈平就决定离她远点儿。

    “我可以告诉你,实际上六国王孙四周围绕的都是公孙北雁这种旧时的贵族,他们其实什么都不会,只想恢复往日的荣华富贵而已,他们拼命的宣扬大秦苛法残暴,但他们又何时真正关心过贫苦百姓,就算是你们这些真正想要复国之人,也不会被他们看在眼里,只会觉得是一个可以利用的对象而已,我华夏历经夏商周三代,而周王分封天下以来,数百年间数百个诸侯国互相争斗到如今大秦一统,期间死了多少人,亡了多少国?就算是陈平兄你,陈氏起源于陈国,往前推几百年也是贵族,那是不是也可以复辟一个陈国出来自立为王……”

    “怎么可能?”不光陈平惊讶,就连英布也忍不住发声。

    “为何不可能?能复六国为什么不能复百国,天下百姓者,皆都可以复国!”陈旭淡淡的说。

    “不会,绝对不会,秦之前七国争霸,百姓之国早已灰飞烟灭也!”陈平连连摇头。

    “呵呵,既然你们能想通这一点,却为何还要自欺欺人的复辟六国耶?”陈旭呵呵冷笑,“秦王政横扫六合一统华夏,六国也已经灰飞烟灭,即便是大秦倒塌,六国也再无任何复辟的基础和人脉,所有人都只会认同一个统一的华夏,而不会认同复辟的六国,那咸阳宫的龙榻便是每个王的目标,那玉玺便是每个英雄都想得到宝贝,有始皇帝赵政的尊荣在前,还有谁愿意独居一隅当一个魏王楚王赵王齐王,只有独霸天下才会是唯一的目标,时移世易,如今之天下,早已不是以前七雄争霸时的天下……”

    陈平和英布走了,走的很凄凉也很颓废。

    本来来的时候心中如火焰翻腾,如若能够见到所谓的仙家弟子,求取一道复国良策,似乎复国之事易如反掌,但没想到在这个小小的清河镇,一顿饭吃下来两人都心如死灰,以前多少美好的企盼和景愿一下被摔得粉碎。

    复国,难道真的如同陈旭所说,就是井中月水中花吗?

    骑在马上,看着阴霾的天空,迎着呼呼的寒风,看着寂静的山野间料峭的树木和枯草,陈平不断的回想陈旭说的每一句话每一个字。

    大战一起命如草芥,家破人亡荒野积骨。

    六国王孙皆是傀儡,六国贵族尽皆秉权。

    你们所求之复国,皆都为他人做了嫁衣也!

    陈平内心如海潮翻滚之时,却时不时的看一眼垂头丧气策马走在前面的英布,根据饭桌上英布的表现,陈旭所说定然丝毫不差,英布所求者,只为自己称王称霸,非是可以同气连枝抱团复国的伙伴,这就是眼前最现实的情形。

    而陈旭不过是如此偏僻的一个小镇上的里典,如何仅凭几句话就能看出自己和英布的来历?更加诡异的是,他竟然还能说出英布小时候相面之事,清河镇……难道他是……

    陈平猛然身体一震,双眼中露出极其惊骇之色,勒住马匹足足呆七八分钟,而等他回过神来,才发现英布早已走的不见了踪影!

    ……

    后世祸祸大秦的一文一武两位名人走了,陈旭高兴的同时却又十分的郁闷。

    通过陈平和英布还有上次公孙北雁的事情看来,的确如同虞无涯的师尊所说,大秦快尼玛要倒了,不知道仅凭自己这一具瘦弱的的身体能不能扶大厦于将倾,挽狂澜于既倒,将大秦重新扛起来?

    但不管怎么说,只要历史没有太大的变化,老秦还能在坚持活个十年八年,根据现在的进度来开,自己还有机会,一定要将楚汉大战那场惨绝人寰的大屠杀挡住,那死亡的一千多万人,几乎都是成年男子,这些人即便是放在国内是个祸害,但可以赶出去祸祸外国人。

    爱划船的从东南出海征服大洋。

    爱骑马的从西北出河西走廊攻占西域诸国然后一路杀向隔壁三哥的孔雀王朝,再然后如同流水一般席卷亚非欧。

    或者干脆更加直接点儿,如同十六世纪的英国一样签发国家抢劫令,培植大批的海盗和土匪军团满世界去抢劫金银财宝占领地盘,根据功劳大小发布建城令牌甚至建国令牌,许他们建立自己的势力甚至是国家,只需要服从中央帝国的管辖就行,实在不服管辖的也无所谓,反正满地球都是中国人,到哪儿都说中国话,那些整日上蹿下跳的诸子百家也都放出去,到不同的国家传教发挥自己的治国理念的……

    陈旭用阿Q精神鼓舞了一下自己,突然发现自己的眼界似乎豁然开朗了许多。

    拯救大秦,似乎眼光并不一定要放在国内。

    忍一时风平浪静,退一步海阔天空。

    只要化解掉六国贵族复国的这股狂澜,大秦一定还可以好好的拯救一下。

    但这一切的前提就是大秦不能提前崩溃。



    几千斤茶树果要全部榨成油估计需要十多天时间,因此陈旭也不想继续去看热闹了,收拾混乱的心情去了铁匠铺。

    新的炼铁炉已经修好,用耐火砖和黏土制成,只有一米多高,除开烧煤的土灶和风箱之外,旁边还有一圈用黄土堆起来的高台,这样站在高台上就能很轻松的看清楚里面的情形,大小不等的几个用石墨粉和黏土制作的坩埚也已经准备好。

    “里典!”麻杆和几个学徒和帮工迎上来行礼。

    “情况怎么样!”陈旭下马,把缰绳丢给每天形影不离跟在屁股后头的王五等四个护卫。

    “这种煤石的确火力凶猛,铁矿石和铸铁都能融化,但我们这几天连续试验了好几炉,得到的都还是和以前的铸铁差不多,无法做到向您说的一样可以锻打加工,锻造出来的东西容易起层开裂,不过倒是不像以前容易脆断,您看,这些都是……”麻杆指着丢在火炉边的几样形状各异的铁制品说。

    陈旭捡起来一把看似铁剑剑坯的长条形仔细看了一下,上面果然有不少裂纹,而且还有一些地方起层,看起来就像毛刺一般。

    “王五,用你们的大剑试试!”陈旭把剑坯对给王五。

    王五抓住铁剑翻看了一下,王七从腰间抽出金色的大剑,两人摆好架势使劲儿对砍了一下,当的一声火花四溅之后两人停下来。

    “咦~”王五忍不住发出惊讶的声音,因为他手中的铁剑剑坯居然没有断,只是微微有些弯曲,而王七收回大剑之后也忍不住发出一声惊讶的声音,因为他的大剑剑刃上竟然出现了一道缺口。

    “里典,看来这铁剑还是不错的!”王七愣了半天说。

    而陈旭短暂的惊讶之后就是兴奋,这说明用坩埚加热融化鼓入热空气处理之后,生铁里面的杂质减少了许多,已经拥有了很好的韧性,只不过减少的还不够,还需要继续冶炼去处杂质。

    但眼下不管是自己还是麻杆,都从来没有炼铁炼铜的经验,麻杆只是个工匠,只会将炼制好的青铜锭铸造成成品,这个过程并不复杂,就是将铜块融化用模具铸造成需要的大致形状,然后再经过简单的锻造就行,青铜武器是不能像钢铁武器一样经过反复折叠锻打的,只能一次成型然后锻造,因此如果浇筑的时候速度掌握不好的话,这种青铜器具就会因为温度的变化造成内部的连接不均匀,使用的时候就容易出问题,但钢铁不一样,可以反复加热折叠锻造,将里面的杂质和碳锤炼出来,甚至还可以用熟铁为剑坯,用生铁为剑刃,锻打之后结合在一起,形成一种韧性高又锋利的武器。

    去哪儿找一个精通炼铁的家伙来才行?

    不然光靠麻杆和自己要想把武器级别的钢铁冶炼出来太难了。

    “王七,你去一趟卫生院,看看上次被我们从宛城外救回来的那个工奴情况如何了,如果能动的话就把他弄来!”陈旭想了一下吩咐说。

    “好!”王七翻身上马而去,陈旭则将地上另外几件铁制品都捡起来挨着看了一下,有的基本上没用,直接断成几截了,但还有几样和铁剑差不多,表面有裂纹,还有敲打之后出现的起皮和毛刺现象。

    十几分钟后王七返回,马上还多了一个看起来又黑又瘦的中年人,头发依旧蓬乱,不过换了一件半新半旧厚冬衣,脚上也穿了一双麻鞋。

    这个工奴自从运回清河镇之后就一直住在卫生院,开始陈旭还去看两次,不过却一直处于半昏迷状态无法与之交谈,后来陈旭忙起来也就没去了,但经过医卜许垆半个多月的精心照料之后已经恢复的七七八八,虽然看起来气色不好,但明显这条命是捡回来了。

    “噗通~”下马之后这个工奴就直接跪在陈旭面前连连磕头,“多谢里典大人救命之恩!”

    陈旭很坦然的受了他的大礼,救命之恩磕几个头是必须的,等中年人起身之后才问:“你叫什么名字!”

    “回里典,小人名叫公输胜!”中间人毕恭毕敬的回答。

    “公输?这个姓可很少见,莫非是以前的鲁国大匠公输班的后人?”陈旭疑惑的问。

    “回里典,公输班正是胜的先祖!”

    “那你会不会木器制作?”陈旭好奇的问。

    “回里典,胜不会!”

    呃~陈旭遗憾的摸了一下鼻子,看来这个公输胜彻底把老祖宗的木器传承丢了,于是只能遗憾的叹了一口气,问了一下这个公输胜在冉颡工坊的一些事情,没想到竟然感觉自己捡到了一个宝,这个公输胜竟然精通冶炼铜铁,还是冉颡工坊之中一个很厉害的冶炼专家,不过是处于一种被压迫的地位,天天守着冶炼炉冶炼铜铁昼夜不息,在炼炉释放的一氧化碳和二氧化硫等有毒气体长期熏陶下,直接就突然肺疾发作死了,不过他运气比较好,拉出来没死绝,又被陈旭捡了回来。

    因此问明白之后,陈旭都不知道该说是公输胜运气还还是自己运气好了,随手捡个死人回来竟然还有意外的惊喜。

    “既然你精通冶炼铜铁,那就刚好,我改良了一种炼炉可以将铁石完全融化成汁,但里面的杂质无法清除干净,你可有办法解决,如果可以的话,我不仅可以帮你脱离奴籍,还能聘请你为我们清河镇的匠工,甚至在此安家赏给田产……”

    “大……大人,你没诓我?”公输胜激动不已。

    “怎会诓你,这清河镇你去打听一下就知道,只要是有能力的人,都会受到重用,不光是户籍和安家,只要你做的好,我每个月还会给发钱粮布匹,保证你生活无忧,如何?”

    “好……好,我一定能够做好!”公输胜满脸激动的赶紧答应下来。

    “那好,你来看,这就是我设计的冶炼炉,以煤石生火,火温比用木炭要高出近倍,这是鼓风炉,可以往煤炉和炼炉里面鼓入气流,等铁块融化成汁之后用铁棒搅动将里面的浮渣捞出,最后得到的就是这种铁块,可以进行二次加工锻造,不过现在铁汁里面的杂质清理的不是很干净,所以容易开裂和起层……”陈旭把公输胜带到炼炉旁边仔细的解释了一遍。

    而听完公输胜呆了许久之后脸色激动的说:“里典大人,如果这煤石真的能够将火温提高到完全融化铁块的地步,要炼出精铁就很容易了!”

    “真的?”陈旭大喜。

    “胜不敢瞎说,只要在铁汁之中加入干净的砂子和灰石等造渣材料就行,其实精铁早就有人试验出来了,只不过因为炉温的原因,一直无法大规模的使用,我在工坊之中曾经见过,用一千多斤上好木炭,用四个鼓风皮囊不停鼓风,在完全封闭的炼炉之中加热四个时辰之后铁块就能融化成汁,然后进行数次出渣之后就能得到精铁,但代价太高,因为一炉最多只能炼出十数斤精铁,那坊主试验几次之后就彻底放弃了!”公输胜赶紧说。

    “哈哈,好,那你现在就是冶铁坊的工匠了,这个炼铁炉就归你管,麻杆……”

    “在!”麻杆赶紧答应。

    “从今天起,密切配合公输胜仔细研究炼铁不可懈怠!”

    “里典放心!”麻杆没有丝毫的犹豫便一口答应下来。

    “嗯,衣服手套帽子口罩都要置备齐全!公输胜身体还未康复,主要是指点你等加工,等精铁冶炼成功,打造出锋利的钢铁武器,我就为你去县衙请功,到时候推荐你去县城开铁匠铺当大匠!”

    “不不,麻杆不去县城当大匠,只愿在清河镇跟着里典!”麻杆连连摇头。

    “怎么这么没有上进心?”陈旭忍不住批评说。

    “反正我不去县城!”麻杆红着脸说。

    “好吧,这里就就交给你了,照顾好公孙胜,他要是出了任何意外我拿你是问!”陈旭无奈的说。

    “里典放心,绝不会出岔子!”麻杆赶紧拍着胸脯保证。

    “对了,我的铁锅呢?”陈旭临走时想起一件大事。

    “弄好了一个,不知道您满不满意?”麻杆赶紧转身去凉棚下面搬出来一个半圆形的东西,看起来很沉的样子。

    翻来覆去把这口直径足有两尺,厚度足有半厘米厚的铁锅看了一遍,陈旭忍不住叹了口气说:“太厚了!”

    麻杆苦着脸说:“里典,这已经是我能够铸出来的最薄的了!”

    “我不管,反正要薄,越薄越好!”陈旭摇头,这固然是一口真正的铁锅,但用这种锅炒菜起码得用煤灶才行,普通烧柴草的土灶火温不够猛,因此炒菜的时候锅内温度降的太快,最后照样会做成焖菜或者煮菜,跟陶锅的区别并不大。

    “大人,我可以改进沙范和模具,浇筑出来的厚度能够降低一半,不知道行不行?”公输胜蹲下来把这口半圆形的铁锅仔细观察了一遍说。

    “真的?”陈旭顿时激动不已。

    “胜不敢撒谎,其实要做的更薄也行,不过在浇筑的时候里面的热气如果排不干净的话会出现漏孔,在工坊的铸造间我们曾经铸造过一种极薄的铜镜,仅有一分厚,不过器形比这铁锅要小的多,而且这锅又是混元形状,沙范制作的也要更加精细才行,但仔细点儿铸出来应该没有太大问题!”公输胜很肯定的说。

    “好,如果你能够把铁锅帮我铸出来,我不光赏你钱粮,还赏你一个婆娘!”

    “婆娘?!”不光公输胜目瞪口呆,现场所有人都嘴巴张的大大的。

    “嘿嘿,我说到做到,怎么,你不想要婆娘?”陈旭笑着问。

    “想……想……”公输胜回过神来把头点的像小鸡啄米一样,而且看脸色已经激动的有些把持不住了。

    “想就好,好好干,面包会有的,一切都会有的!”



    陈旭骑着马哼着小曲离开铁匠铺,心情突然变的很好。

    公输胜对于他来说完全是个意外。

    更加意外的是没想到秦朝已经有人能够炼出杂质很少含碳量很低的熟铁来了。

    虽然公输胜的说法在后世的考古之中并未得到确认和验证,但按照现在大秦如此发达的铜铁冶炼技术和规模来看,出现一点儿都不奇怪,因为青铜加工也是开始要炼出半融化状的铜块,然后加入铅和锡弄成熔点比较低的合金,而且矿石中铜铁很多都是伴生矿,比如最常见的黄铜矿,就是铁铜的混合硫化物,冶炼的时候铁被造渣除去后就只剩下了铜而已,因此铁的发现其实和铜是差不多同时期的事情,只不因为冶炼铁需要更高的温度,而且工匠也没找到可以和青铜一样能够降低熔点的方法,所以铁便一直没有大规模的普及开来,但大秦这个时候,许多农具已经是用铸铁制造的了,甚至也有武器级的铁质兵器,只是数量非常少而已,主要还是如同公输胜所说的,冶炼代价太高,对于工坊主来说得不偿失,自然也无法推广。

    自然界中,铁矿石相对于铜矿石,储量要丰富的多,来源也更加广泛,因此一旦成功炼出钢铁,青铜很快就会退出历史舞台。

    而只要有了熟铁,制造高品质的碳钢武器可以说就成功了一大半。

    要把生铁里面的碳弄出来不容易,但要加进去还是很容易的。

    煅烧铁块的时候撒上一层铁矿石粉在表面融化之后反复锻打,甚至直接在生铁融化成汁之后撒入一些铁粉反复搅拌增加碳的含量,出渣冷却之后就是碳钢,只不过这个过程中碳的含量不太好掌控,低了不够硬,高了不结实,因此在这个冶炼基本靠瞅、一切全凭感觉和经验的年代,要每次都炼成一炉合格的高品质碳钢非常困难,一个经验丰富的工匠完全就是宝贝,一旦挂了就损失严重。

    因此对于陈旭来说,公输胜的价值巨大,值得他好好的礼遇,于是他找到了游缴刘坡,决定先把公输胜的待遇落实一下,让他能够有精力好好专心炼铁。

    “给他安排一个没男人的寡妇照顾生活起居?为……为啥?”刘坡惊讶的舌头吊在外面都差点儿缩不回去。

    “嗯,这公输胜是冶炼铜铁的大匠,将来成就不可限量,因此要先解决他的吃住和生活问题,不然无法安心下来,对了,去仓库找牛全领两匹粗细麻布、五石粮食还有三百钱一起送去。”

    “里典,您这个照顾的是不是有点儿太过了?他还甚子都没干……”

    “多话,要不然你去帮我把铁炼出来?”陈旭没好气的说。

    “啊,这个我……我不会!”刘坡赶紧说。

    “不会说个屁,赶紧想!”

    刘坡无奈,低头踌躇了一会儿之后说:“镇东头二十三岁的许寡妇男人在四年前被征兵打仗之后就一直没回来,颇有几分姿色,身段儿也好……”

    “你是不是睡过了?”陈旭脸皮抽抽几下说。

    “呃,没有没有!”刘坡赶紧使劲儿摇头,“徐寡妇是医卜许垆的外侄女,因为镇上原来几个泼皮喜欢上门去骚扰,她……她便……便请我去吃过几次饭食,大人别多想,我就是看她可怜……,如果大人觉得不妥我再安排其他人家!”

    你以为这样说老子就相信了咩!

    陈旭使劲儿翻个白眼儿,不过这种狗屁倒灶的事镇上多的是,男人不够,寡妇太多,而像刘坡这种有权有势看起来又威猛的男人又稀少的如同宝贝一样,因此所有的寡妇都想勾引一下,因为一个女人带着一个甚至几个孩子在这样一个操蛋的时代生活的确太不容易了,无关礼义廉耻,只为能够活下去而已,所以这种事陈旭即便是知道,也没办法管,不管还好,管了那些寡妇会天天在家画圈圈扎小人。

    “你舍得?”陈旭撇撇嘴说。

    “里典,我……我和她真的没啥!”刘坡支支吾吾,看着陈旭鄙视的眼神,最后还是老脸涨红的说:“不管这么样,我刘坡还是个男人,不能给她一个完整的家但还是要为她以后的生活留一条路,总不能十年二十年一直这样下去吧,既然您这么看重公输胜,将来他一定也会出人头地,许寡妇跟着他我也算是放心了!”

    “记住,一旦别人如果真打算好好过日子,你别又半夜偷偷摸摸去翻窗户,不然被我知道,哼!”陈旭冷哼一声。

    “里典放心,绝对不会,绝对不会,她是真的可怜!”刘坡赶紧保证。

    “好,这件事你去安排,不过你得争取许寡妇的意见,她如果不同意就不要强求,同时也告诉她,公输胜的生活要照顾好,如若闹得家宅不宁坏了我的大事,我不会饶她!”

    “省的省的,里典放心,我这就去和她好好说!”刘坡连连点头。

    看着刘坡骑着马去了许寡妇家,陈旭不禁脸皮有些发黑的长叹了一口气,尼玛老子干的都是什么破事,连这种事都要操心,太特么的操蛋了。

    但总体来说,这特么是一个操蛋的时代,而如果历史不能改变,二十年后更加操蛋,刘邦上台之后女人更多,男人更少,于是出了一个单身税,年轻少女都要抢着出嫁当小三,女人的命运更加凄惨。

    陶器工坊,高河正和几个帮工正在修建的一个小土窑旁边忙活。

    这个小土窑不过两米高,外面是敷着厚厚的黄泥,里面是耐火砖,内壁上敷着一层草木灰混合的黏土,下面是个烧煤的土灶,此时炉火熊熊,一股股热浪正从密封的土窑顶上散发出来,土窑上有一个半尺大小的窗口,透过窗口,可以看见通红的土窑里面,十多个用观音土制作的陶碗和陶杯放置在一层一层的耐火砖上,在炉火的炙烧下闪烁着微微发白的光芒。

    陈旭还隔着土窑几米远,就能感觉到一股炙热的空气扑面而来。

    “烧制的效果怎么样?”打过招呼之后陈旭问。

    “上次做出来的泥坯烧出来一窑,大部分都开裂了,不过还是有两件完好,我拿给您看看!简直太不可思议了,竟然雪白光滑的如同白玉一样。”高河激动不已,跑到凉棚里面拿出来两个光洁的瓷碗递给陈旭。

    陈旭接过两个瓷碗翻看,入手冰凉,光滑洁白甚至还带着一抹晶莹剔透的骨瓷质感,与后世见到的纯正瓷器没有太大的区别,不过这两个碗还是有很多的裂纹,而且有些变形,因为拉坯的原因上面还有一圈一圈的痕迹,这个样子距离陈旭想要的瓷器还是有很大差距。

    “里典,这白色的陶土虽然够细腻但却不够结实,胎体太薄,晾干的过程中略有些变形,而且因为是第一次烧制,所以炉温也控制不好,大部分在出窑的时候都开裂破碎了,所以我又稍微改变了一下陶泥的配方……”高河赶紧在旁边解释说。

    “改变配方!怎么改变配方?”陈旭惊奇的问。

    “我在白色的陶土中又加入了一些细黏土,然后和泥拉坯,做出来的陶坯要结实很多,放置几天晾干后今天早上才入窑烧制,再过两个时辰差不多就可以停火,明日可以出窑!”

    “那行,明日我再来看!这两个碗我先拿走了!”

    陈旭拿着两个碗和王五等人离开,接着又骑着马在镇上逛了一圈检查一番,然后在糖酒坊弄了一罐子茶树果油之后返回小河村。

    最近半个月,他一共来去清河镇和小河村四次,不过这次的收获最大,不光弄到了中国历史上第一种可以食用的茶树果油,还拿到了中国真正意义上的第一批瓷器,虽然看起来不好看,但的确是真正的瓷器无疑,在煤燃烧产生的一千多度的窑温下,高岭土彻底融化融合成为了一体,变成了光洁如玉质一般的瓷器,因此这两个瓷碗他决定拿回家好好的保存起来,等自己老死之后就让后辈放在棺材里面留作纪念,并且还要用竹简写上秦始皇二十七年冬,雉县清河镇制作的备注,以备后来挖坟考古的人瞻仰膜拜一下。

    不过今天让陈旭最为高兴的是找到了公输胜这个精通冶炼铜铁的工匠,如果不出意外,最多过两天他就能知道结果,一旦炼钢法获得成功,大秦就再也不是历史上的大秦了。

    第二天,天气更加阴冷,忽忽的北风刮的天摇地动,陈旭趁着还没下雪又跑了一趟清河镇。

    陶器坊的第二批瓷器已经出窑,改变了陶土的配方之后,这次果然很成功,十多件瓷器基本上都完好,有些虽然也有细密的裂纹,但还是完整的能够使用,只不过烧制出来的瓷器并不是雪白的,而是灰白色,因为是高温烧制,黏土和高岭土等物质全部都融化融合在一起,变成了完整的一体,不过也因为黏土和高岭土里面的各种成分融化温度不一样,导致表面略显粗糙,就和后世农村常见的粗瓷碗差不多。

    但不可否认,这是严格意义上的地球上第一批能够实用的完好瓷器。

    这是一个划时代的里程碑式的成功。

    “好看是好看,但却太简陋了一点儿,不好看!”陈旭虽然很满足,但还是微微有些遗憾的咂咂嘴。



    “陈里典,这些器具如此精致绝伦,为何还觉得太简陋了?”王五王七等四个彪形大汉非常不解.

    这种叫瓷器的杯碗颜色洁白如玉,光滑平整,坚硬如铁,轻轻敲击还有叮叮当当的清脆声响,无论从哪儿看都比平日见到的灰扑扑的粗糙陶器好看百倍不止,堪称完美也不为过,就算皇宫之中恐怕也没有这种精美的器具吧。

    而高河也是目瞪口呆了半天才结结巴巴的说:“里典大人,这么精美的物件还……还能如何更加精美,再精美一些岂不是只有神仙才能用?”

    高河虽然只是一个山旮旯的不上档次的陶匠,但不可否认他是获得大秦官方认可的工匠,也知道如今整个大秦,用的都是粗糙不堪灰不溜秋的陶器,与眼前的瓷器来说,有着天差地别的差距,这些瓷器足以和精美的玉器相媲美。

    “你们没觉得吗,通体一个颜色,没有花纹,没有金边,没有装饰,这么一个瓷器拿去售卖是不是有些丢人?”陈旭自顾自的说。

    “啊?!”所有人更加表情呆滞。

    “你们两个去一趟粮库,把我放在正中间的一口黑色的箱子搬来!”陈旭对旁边两个嘴巴合不拢的帮工说。

    “快去!”高河回过神来赶紧踢了一个帮工一脚,于是两个人赶紧撒腿就跑。

    不过十多分钟,两个帮工便推着一辆独轮车过来,上面放着一口黑色的箱子。

    陈旭打开箱子,里面摆放着十多种红黄蓝绿的矿石。

    后世的瓷器之所以美观绝伦,就是因为表面涂上了各种不同的釉料,而釉料,其实就是各种不同金属盐形成的矿石,磨成粉制作成釉浆,然后或涂或画或浸或泡,将这些不同颜色的釉浆沾在陶坯的表面,然后烧制出来之后就形成了各种不同颜色不同花纹的精美瓷器。

    后世的唐三彩和青花瓷等著名瓷器都是用的这种方法。

    只不过上釉这种东西说起来简单,但实际上制作起来非常麻烦,因为每种釉料的融化温度不一样,因此对于窑工的要求特别高,对于窑温以及出窑的时间都需要掌控到非常精细的地步,不然一个不注意,废了无数功夫烧出来的就是一窑废瓷。

    越是精美的瓷器,对工匠对窑工的要求就越是高,要知道一件精美的瓷器从选土筛土和泥成坯打磨上釉这一系列的过程都很耗费时间和人力,一旦最后烧坏了,前面的功夫就全部都白费了,这也就是好的瓷器非常珍贵的原因。

    后世的官窑出品都是精品的原因就是所有烧的不好的全部都砸碎丢弃了,导致最后流落下来的非常稀少,全部都被敬献给了皇帝或者王公贵族,再经历一次又一次的改朝换代之后,加上瓷器的易碎特性,因此留下来的越发稀少,自然也就就珍贵无比。

    不过眼下陈旭想做出青花和彩釉瓷器肯定是不行的,但不妨碍他用眼下有的各种颜色的矿石试验一下彩釉的可行性,即便是最后只能在瓷器上画上一两道简单的装饰图案,也比光溜溜通体一个颜色好看许多。

    作为一个穿越者,不允许只制作最简单的物件儿就满足,不然会被广大的穿越同胞嘲笑,暂时造不出来玻璃老子造个好看点儿的碗总可以吧。

    “高河,这些不同颜色的矿石都用石臼或者碾槽细细碾成粉末,一定要细,就像白色的陶土一样细,然后加水制作成稀泥浆,再把把这些不同颜色的颜料泥浆均匀的涂抹在陶坯的内侧或者是外侧,试验的时候最好每件陶坯弄不同的颜色,这样烧制出来之后才知道成品的颜色,因为这些颜料融化的温度都并不相同,因此烧制的时间和炉温都不一样,你多多试验,然后把试验结果都记下来……”

    陈旭每说一句,高河便点一下头,因为经过陈旭简单的解释之后,他已经完全明白了陈旭的想法,那就是用这些五颜六色的矿石粉末涂在陶坯上,最后就能烧制出来五颜六色不同的瓷器。

    一想到自己可能会烧制出来色彩缤纷的彩色陶瓷,高河已经激动的鸡爪疯快发作了,同时对于陈旭的佩服又上升了好几个档次,这种方法看似简单,但却从来就没有人想到过,或者即便是想到过,也没人成功过。

    里典这脑袋瓜到底是怎么长的?

    怎么就辣么聪明呢?

    这么匪夷所思的东西竟然轻轻松松都想到了!

    包括王五王七等人在内,都恨不得用大剑把陈旭的脑袋劈砍看一下,看看里面是不是藏着一个仙气缭绕的白胡子老爷爷。

    “对了,你加黏土之后制作的陶坯外面可以再用白瓷土搅拌的稀泥浆均匀的涂上一层,那样晾干之后烧制出来的瓷器可能就是纯白色的了,反正你要多多试验,过几天我再来,希望看到最详细的结果!”陈旭交代完之后站起来。

    “里典放心,我一定仔细试验,绝不会坏了您的大事!”高河赶紧点头。

    “也不算大事,但只要试验成功,你将会是大秦最好的陶工,或许有一天始皇帝会请你去当大官!”陈旭拍拍高河的肩膀,然后转头看着王五四人说,“我这个说法没问题吧?”

    “毫无疑问!”王五王七四人使劲点头。

    只要这种精美的瓷器一旦传入咸阳,这个结果完全可以预料到。

    胡子拉碴的高河黝黑的脸膛更加黑了几分,激动的浑身打着摆子结结巴巴的说:“里典,我……我……真的能够见到皇帝?”

    “呵呵,非是见到这么简单,高官厚禄荣华富贵也定然是跑不脱的!好了,你慢慢研究吧,主要是炉温的控制,想要真的达到这个目标可不容易,一丝一毫都不能马虎!”陈旭笑着说。

    “省的省的,我一定会仔细!”高河打着摆子连连点头。

    “陈里典,我们要赶回去了,似乎在落雪!”站在凉棚外面的王三望着阴沉灰霾的天空突然说。

    所有人都走出凉棚,果然看到有细细碎碎的雪花随着寒风飘落下来。

    “走吧!”陈旭翻身上马,又叮嘱了高河几句之后才离开,接着去榨油坊和铁匠铺检查了一番,得知一切都还顺利,于是把刘坡、三老还有三个亭长都喊到一起仔细叮嘱了一番,让他们时刻注意下大雪之后的安全问题,这才收拾了一些东西带上返回小河村。

    果然,等他们到家的时候,雪花已经变得纷纷扬扬如同鹅毛一般,在呼啸的寒风之中翻卷飘落,不到一个时辰,地面上已经落上了一层,天地都笼罩在茫茫的白色之中。

    “旭儿,王姑娘离开两个多月了没有音讯,无涯也去了一个多月,这又下大雪,娘总觉得心里乱糟糟的,很是担心!”陈姜氏坐在炕上织着毛裤,但动作却有以下没一下的,满脸都是担忧的神色。

    “兄长,我也想念水姐姐和虞叔叔,他们冬天还回不回来?”杏儿也拿着两根竹针在织着一条围巾。

    “这么大的雪,虞大哥恐怕是回不来了!”

    王五和王七四个人坐在旁边无聊的看着外面漫天翻卷的雪花,脸色也都有些凝重,这种恶劣的天气加上山路崎岖难行,恐怕即便是到了清河镇也不容易回来,一不小心马蹄湿滑就会跌入山谷之中。

    陈旭站在门口,望着天地茫茫一片鹅毛大雪微微的叹了一口气。

    但在这样一个时代,一切的担心都只能是担心,除此以外什么也干不了。

    “踏踏踏踏……”

    呼啸翻卷的雪花和寒风之中,似乎传来一阵若有如若的马蹄声。

    “咦~这么大的雪竟然还有人来?”马蹄声不光陈旭听见了,王五等人也听见了,很快马蹄声越来越清晰,陈姜氏和杏儿也都听见了。

    “兄长,会不会是水姐姐回来了!”杏儿激动的把手中的毛衣针一丢,赶紧跳下炕穿鞋,陈姜氏也停下动作。

    于是一屋子人很快都走到门口满怀期待的张望。

    呼啸翻卷的漫天风雪之中,马蹄声越来越近,很快就看到两匹马从已经落上了一层白雪的树林之中冲出来径直往闯进院子当中。

    第一匹马上坐着一个黑衣女子,身后一条雪白的披风迎风飘动,脸上拢着黑色的面巾,只露出一双水灵灵的大眼睛,不过顶风冒雪而来,漆黑的头发和眉梢上都沾满了雪花,不是让陈旭惦记思念失踪了几个月的水轻柔又是谁。

    水轻柔后面的马背上,坐着一个浑身裹着厚厚毛毡的男子,身材臃肿的看起来如同一只棕熊,身上照样扑满了积雪,正是虞无涯。

    “恩公~我们回来了!”勒停马匹,虞无涯惊喜而激动的大喊一声,脸上的积雪扑扑啦啦往下掉落。

    陈旭看着马背上那个让他朝思暮想的身影,突然没来由的心底一股暖流泛起,大步冲入漫天风雪之中跑过去将马缰抓住,然后抬头看着马背上浑身积满雪花的女子,看和那双如同清泉一般美丽的大眼睛,嘴角轻轻的抽动了一下,脸上的焦虑和激动瞬间化作和煦的微笑,“回来了!”



    马背上的女子双眼落在陈旭的脸上,两人呆呆的互相凝视了许久,然后娇柔的身体轻轻一扭就从马背上跳了下来,摘下面巾对着陈旭深深一福:“陈郎,轻柔回来了!”

    “好,好,回来就好!”陈旭伸手将她头发和脸上的雪花拂去,然后张开双臂就将她紧紧的拥在怀里。

    水轻柔瞬间脸颊绯红,伏在陈旭耳边轻声说:“轻柔回来迟了,让陈郎担心,还请宽恕!”

    “水姐姐~”杏儿踢啦着小鞋子兴奋的冲上来拉着水轻柔的胳膊往屋里拽,“水姐姐快去看我织的围巾,又柔软又暖和!”

    水轻柔被杏儿生拉硬拽的从陈旭怀里抢走了,陈旭这才看着从马背上下来的虞无涯,不过令他万分诧异的是,这货还在飞快的脱衣服。

    “杏儿妹子莫慌走,看虞叔叔给你带回来什么?”虞无涯一边解衣服一边说。

    “你特么有病是吧?”陈旭脸色瞬间漆黑。

    “恩公勿怪,无涯还带回来一个人!”虞无涯说话之时,解开外面的厚厚的毛毡,然后……里面露出来一个小脑袋。

    一个小姑娘,约莫四五岁,头发乱糟糟的,脸颊捂的通红,虽然看起来很胆怯,但一双大眼睛却如同宝石一样清澈透亮,看着院子里面所有人,吓的紧紧抓住虞无涯的衣服不放手。

    “嘿嘿,这一去七八年没见,竟然已经娶了婆娘,怎么,觉得我家菜好吃,把女儿也带来过冬了?”陈旭冷笑几声。

    呃!虞无涯赶紧摇头:“恩公莫乱说,无涯离开不过月余而已,何曾有七八年没见,这是我在路上捡回来的,顺便就带来和杏儿妹子做个伴!”

    “捡的?”

    “对,正是捡的,此事说来话长,赶紧先弄些热汤饭充饥,我们都快一天没吃饭了!王五王七,赶紧把包裹取下来,两匹马拉去马厩喂粮草!”虞无涯说完之后抱着小女孩儿大步走到屋檐下,把头上身上的雪花都抖干净之后进屋,而杏儿早就惊喜雀跃的跑上来看着这个小女孩。

    “虞叔叔,这个妹妹叫什么名字?”杏儿拉着小女孩儿的手连声嚷嚷。

    “她还没名字啊,虞叔叔路上捡的!”虞无涯几下脱掉湿漉漉的鞋子坐到炕上,一边用衣服擦着脸一边说:“还是家里暖和,差点儿就冻死在路上了,恩公,快帮我们弄点儿吃的,都快饿一天了!”

    “你们坐,杏儿帮忙虞叔叔和水姐姐准备衣服和热水洗漱,娘去煮面!”陈姜氏拉着水轻柔的手还来不及说话,就赶紧转身去厨房。

    刚刚还在惦记水轻柔和虞无涯,但没想到突然之间两人就都回来了,并且还带回来一个小女孩儿,陈姜氏一颗心顿时完全放了下来。

    虞无涯和水轻柔的回归,让陈旭提心吊胆的一颗星也放到了肚脐眼上,亲自跑来跑去的帮忙准备热水,杏儿也赶紧找来自己的衣服准备给小女孩儿换上,一屋子人进进出出忙碌了半个小时,等虞无涯、水轻柔小女孩儿洗漱收拾停当,陈姜氏也把煮好的面条端上来。

    三个人的确都已经很饿了,坐在靠炕上围着小桌开始吃面,小女孩儿从未吃过面,杏儿便细心的用筷子挑着喂,同时脸上带着无限的惊奇一遍又一遍的打量这个看起来瘦瘦弱弱但干干净净的小女孩儿,水轻柔虽然饿但吃的还算斯文,如同往常一样细嚼慢咽,但虞无涯完全就一点儿不顾形象,抱着大陶碗稀里哗啦连续吃了三碗才意犹未尽的放下来,然后擦干净嘴巴长长的吐了一口气说了一声舒坦。

    “说吧,怎么回事?怎么这么长时间才回来?”陈旭坐在炕头问。

    “恩公,此事真的说来话长,您还记不记得第一次救我的情形?”虞无涯打了个饱嗝盘腿坐在炕上说。

    “当然记得,当日下暴雨,你被三个人追杀,被人用弓弩射中了屁股掉到悬崖下面,是我和马大伯等人救回来的,胸前和后背两条巨大的伤口,血都差点儿流干了……”陈旭点头说。

    “是射中马屁股!”虞无涯纠正了陈旭的说法,然后露出一副很是庆幸神情接着说:“当日的确是凶险异常,如果不是有幸遇到恩公的话,无涯就已经死了!其实当时追杀我的是一群墨子门徒,是楚地邓陵氏一脉,首领叫做扶余,而起因……是无涯抢了他们一件东西!”

    “你抢了墨家的东西?”陈旭忍不住脸皮使劲儿抽抽了几下。

    “嘿嘿,无涯当时也是一时好奇,谁能想到竟然如同捅了马蜂窝一般,数十个墨者高手追杀我三百余里,然后逃到逃到清河镇附近被追上了!”虞无涯干笑几声说。

    墨家啊,全部都是不要命的游侠,是后世的江湖好汉和绿林豪杰的老祖宗,武侠中的江湖侠客的原型就是墨子门徒。

    陈旭无语的对着虞无涯翻了个白眼儿,这个二货能够活下来运气的确不是一般的好。

    “你到底抢了墨家什么东西?他们为何要一直追杀不放?”陈旭很是好奇的问。

    “就是这个……”虞无涯从腰袋中摸出来一块漆黑的令牌递给陈旭。

    这块令牌通体漆黑,入手冰凉沉重,长五寸宽三寸厚半寸,约莫手掌大小,看材质似乎和虞无涯的陨铁宝剑差不多,两面都有非常复杂的花纹,但摩挲的却异常光滑,一看就是老物件,有浓厚的包浆气息。

    “这块令牌是用陨铁打造的!”虞无涯解释说。

    陈旭翻来覆去的看了好几遍,除开做工精致是个老物件儿之外,陈旭并没有看出什么与众不动的地方,于是把令牌丢还给虞无涯说:“说说具体经历过吧,墨家的东西你也敢抢,莫非不知墨家都是一群好勇斗狠的游侠么?”

    “不错,当初韩非说侠以武犯禁,就是指的墨家门徒到处行侠私斗不尊律令,才被始皇帝下令驱逐的!”旁边的王七点头附和说。

    “去年春天,我被师傅赶下山之后就到处流浪,有一天游历到了邓县,无意中发现许多墨家门徒在争夺一件东西,当时一时好奇就跟踪下去,结果发现他们争夺的就是这个令牌,于是就下手抢了,结果那些争斗的人立刻都一起围攻我,而且其中几个剑术高超,打斗之下我不能力敌,只好逃跑,结果那些人就穷追不舍,我便想顺着伏牛山中的小道去鲁阳,结果只跑到清河镇便连受重创,不过无涯气运比较好,遇到了恩公,方才逃得一命,实在是险之又险。”虞无涯此时说起,仍旧是一脸的戚戚之色,明显对那场被追杀数百里的记忆非常深刻。

    “我知道了,你是想去鲁山找师傅救命!”水轻柔在旁边轻声说。

    “嘿嘿,我也没想到那群墨子门徒这么不要脸,几十个追杀我一个,一点儿侠客风范都没有,简直丢人!不过我也没白挨他们两击月刃弩,一路之上被我砍翻了二十几个,绝对没给师尊丢脸,当初列公和墨翟翻脸这口气,我算是搬回了几分。”虞无涯干笑几声得意的说。

    “……”

    满屋子人都尽皆无语。

    “墨子门徒如此重视这块令牌,看来定然隐藏着不小的秘密!”陈旭觉得这块令牌肯定不是看起来这么简单,又把令牌从虞无涯手中接过来反复观看,同时还用手到处扣挖,记得当初看寻秦记里面就有一个墨家的钜子令,里面好像藏着一份武功秘籍。

    “恩公不用看了,虽然墨家精通机关之术,但这块令牌的确就是一块陨铁打造的物品,并没有暗藏东西,估计只是一种代表身份的信物而已,当时因为追杀的急,逃出邓县之后我便把这块令牌丢进了路边一户农家院子的水井之中,这次回虞城之后呆了两天,想起这件事之后便去了楚地,一是打听师妹的下落,二是顺便也去把这块令牌取回来,结果等我找到那个农家的时候,发现那一户人家的房子已经被人放火焚烧,我找到水井并从里面拿到令牌准备离开的时候,听见后山上有小孩的哭声,我便寻过去,在一个山洞里面看到了这个小女孩,还有一个死去的老太婆,尸体冰凉似乎死了好几天了,于是我便把她捡了回来……”虞无涯把事情的来龙去脉大致说了一遍。

    “这么说真是你捡的,不是你娘子生的?”陈旭哼哼说。

    “恩公莫要取笑无涯,短短月余我即便是来得及娶娘子,也来不及生孩子啊?”虞无涯哭笑不得。

    “这可未必!生孩子这种事别人可以帮忙的。”陈旭撇撇嘴说。

    “噗嗤~”旁边的水轻柔瞬间领会了陈旭的意思,顿时脸颊绯红的捂着嘴笑起来,同时还忍不住用一双美丽的大眼睛温柔的嗔了陈旭一眼。

    “哈哈!哈哈哈哈!”王五王七四个彪形大汉也忍不住捂着肚皮大笑。

    “恩公说的啥意思?”虞无涯被笑的摸不着头脑,满脸都是懵逼的神情。

    “哼,你别以为你捡她回来就是做了好事,说不定她们家就是因为你才被墨家门徒烧毁的,这一家人家破人亡就是因为你一时的好奇和无聊!”陈旭脸上的笑意渐渐凝固。

    虞无涯嘴巴张了几下慢慢低下脑袋,满脸都是懊悔之色:“恩公说的不错,离开之后我慢慢也想到了其中的关节,但此错无涯已经酿下,后悔却也来不及了,所以……所以想找个人好好照顾她,让她一辈子能够衣食无忧的好好活下去,也算弥补一下犯下的过错,因此我就打算带她回虞城让我兄嫂帮忙照看,但路过宛城的时候刚好遇到师妹也从南方归来,我们便直接来了恩公这里!”

    陈旭此时也才终于弄清楚了虞无涯这趟出去了个把月的前因后果,默默的看着旁边正在和杏儿吃糖果的小女孩说:“这个世界上没有后悔药,有因必有果,此事既然是因你而起,那么也自然因你结束,既然是你捡回来的,以后她就是你的女儿了,你给她起个名字,从此好好照顾她一辈子,也不用送她去虞城,暂时就留在我家刚好也可以和杏儿作伴!”陈旭淡淡的说。

    虞无涯嘴巴张大,脸皮抖抖了半晌才说:“女儿?恩公,你是认真的?”

    “废话,你捡的不跟你姓难道跟我姓!”陈旭撇撇嘴准备下炕。

    “那……那就姓虞吧,名字……名字……”虞无涯愁眉苦脸的想了半天,“取名字太难了,就唤虞姬如何?”

    “噗通~”正在穿鞋的陈旭直接一头栽倒地上,爬起来满脸惊恐的看着虞无涯。



    因为水轻柔和虞无涯安全返回,没有了往日的惦念和担忧,家里变得热闹了许多,而且还多了一个小女孩儿,寒冬腊月杏儿也多了一个一起玩耍的小伙伴,因此杏儿整天都带着虞姬在整个屋子里面玩耍,吃各种零食、做游戏、讲故事、唱儿歌、跳舞,兴奋愉快的一塌糊涂。

    而陈旭每次只要一想到虞姬这个名字,总会情不自禁的脸皮抖抖几下。

    难道世间真的有这么巧合的事吗?

    此虞姬到底是不是那个杀了几百万人的楚霸王项羽的红颜知己,如果是的话,自己当初的想法……嗯,是不是太特么禽兽了,才四岁,才四岁啊!

    陈旭实在是静不下心来干活儿了,坐在实验室的窗户前面,长叹一口气把手中一块矿石砰的一声砸在了陶碗里。

    “陈郎,你这几天一直心绪不宁,是不是有什么心事?”水轻柔坐在旁边的小火炉边,用毛笔在书册上帮他抄写一卷非常古老的山海经。

    据水轻柔说,她去楚地就是为了寻找这卷山海经,因为听说当初这卷山海经就储藏在楚王的宫殿之中,后来楚国覆灭,大量书册在战争中被破坏,还有一些经典的古老典籍被楚国的大夫和博士保留了下来,但却也四散在民间不知所踪,她的闺蜜公孙北雁得知她在收集古老典籍,于是托人带来口信告诉她去楚地可能会找到,于是她便随着商队去了南方。

    因为前韩贵族的身份,加上水家商队也对残留在各地的贵族比较熟悉,两个多月时间费尽周折,终于还是找到了这卷楚王秘藏的山海经,不过这卷经文太过久远,而且都是用并不通用的大篆篆刻,因此陈旭根本一个字都不认识,只能让水轻柔慢慢的翻译抄写下来,但即便是水轻柔熟读经史子集,也对这种古老的大篆并不熟悉,因此只能一个字一个字的慢慢辨认抄写,而且足足有二十多卷,其中还遗失不少简牍,字数足有数十万字,这次来小河村因为比较匆忙,只带了其中五卷,但要完整解读出来需要不少时间。

    不过陈旭对水轻柔的说法还是略有些怀疑。

    收集经书这种事,他数次叮嘱水轻柔让水家的商队尽力就好,因为商周传承至今,古老的典籍数不胜数,加上春秋至战国正是中国哲学和各种文化空间繁盛之时,诸子百家如繁花盛开,八百年大周,奠定了后世中华文明灿烂辉煌的强大基础,后世延续两千多年,中国人一直都是在吃春秋时期老祖宗的老本,根本就没有任何的创新和突破,特别是哲学,不说是突破,甚至是根本就理解领悟不了,甚至对于宇宙哲学的认知还在不断倒退,不得不说这是中国人最大的痛苦和悲哀,易经看不懂,道德经看不懂,甚至就连霸占华夏文明两千年的孔孟言论都断章取义,导致后人越来越迷糊,这些老祖宗当初到底说的啥意思?

    陈旭怀疑水轻柔去楚地的目的并非真正为了山海经,但他却根本没有去仔细询问。

    水轻柔如今在他心目中占有极其重要的位置。

    既然海誓山盟要在一起,那么还是需要尊重她的任何想法。

    “也不知为什么,无涯大哥带回来的这个小女孩总让我心神不宁!”陈旭转过头看着神情温柔淡然正一笔一划写字的水轻柔说。

    水轻柔放下毛笔,抬头,绝美的脸颊略显有一丝的苍白和消瘦,不过一双美目依旧清澈如同秋水般澄净:“师兄这件事的确是做的鲁莽,但此祸已经酿下,陈郎也莫要再想,不然只会徒增烦恼!”

    “不,虞姬的出现,让我想起了另外一个人,一个可能会真正覆灭大秦的英雄人物?”陈旭脸色忧郁的说。

    “怎么会?”水轻柔惊讶的小嘴合不拢,呆了许久之后缓缓站起来走到陈旭面前,蹲下来轻轻握住陈旭的手说,“陈郎每日思虑繁多,可能是安寝不宁导致心神焦虑罢了,虞姬不过才四岁,如何会牵扯到一个覆灭大秦的英雄,如今始皇帝赵政正是春秋鼎盛之际,即便是师尊推测无误,但十年之内大秦定然安稳无虞也!”

    陈旭伸手轻轻抚摸着水轻柔光洁的脸颊,半晌之后才默默的叹口气说:“你说的不错,但你不知道,我当初魂游太虚在那九州轶志之中,看到过大秦的覆灭,六国王孙尽皆复国,但具都是傀儡罢了,群雄并起席卷整个华夏,而秉持天下者只有两人,一曰刘邦,一曰项羽,这两人你可否听闻?”

    水轻柔脸色呆滞的看着陈旭,许久之后才摇摇头:“陈郎,六国王孙贵族之中,轻柔从未听闻过此二人!”

    陈旭点点头:“所以,早日我就说过,六国复辟之梦犹若井中月水中花,注定会是一场繁花迷梦罢了,九州轶志中事若烟云呈现,那刘邦不过是一个籍籍无名的乡亭亭长,不事耕作每日只知道戏乐玩耍,非是帝王之姿,但最后却定鼎华夏成就霸业,取代大秦建立了一个叫大汉的帝国。”

    “大汉?”水轻柔慢慢回过神来。

    “不错,但刘邦称帝之前,却还有一个更加强大的人物,名叫项羽,威武霸绝万人莫敌,就是他扶持六国复辟,就连刘邦都还要接受他的调遣和册封,刘邦建立的大汉帝国的前身,便传承自项羽册封的汉王,那项羽武功卓绝杀伐果断,号令华夏诸侯王孙包括楚王都莫敢不从,稍有懈怠便会被其斩杀,据九州轶志所见,始皇帝赵政死后第二年刘邦项羽便先后起兵反秦,两年后项羽攻入咸阳,将秦国皇族斩杀殆尽,关中之地十室九空,秦亡,项羽自称楚霸王分封诸候,但接踵而至的就是诸王争斗,项羽刘邦开始争夺天下,顿时华夏烽烟遍地枯骨遍野,四年之后,项羽大军被刘邦困于垓下,项羽虽然突围成功但觉得无颜回去见江东父老,于是自刎于乌江岸边,大楚灭,刘邦至此统一华夏登基称帝,国号大汉。”

    陈旭这一番话说出来,水轻柔更加脸色呆滞,一双清澈的大眼睛完全找不到任何焦点,散乱的盯着陈旭开合的嘴巴呆呆的发愣。

    这番话太过匪夷所思,不光是水轻柔,即便是她的师尊听见了,估计也会脑袋一片空白。

    “陈郎……这……这不过是九州轶志中的故事罢了,肯定不是真的!”许久之后水轻柔终于慢慢回过神来。

    “假作真时真亦假,无为有处有还无,还没有发生的事谁都不知道究竟如何,真假自然也难以确认和分辨,本来对这件事我也一直当做是故事在看待,但直到前几天无涯大哥带回来一个小女孩,还给她取名虞姬……”

    “虞姬如何?难道她和刘邦有牵扯?”水轻柔急切的问。

    “非也,虞姬是和项羽有密切关系,九州轶志中记载,项羽起兵之时,便有一个叫虞姬的女子一直跟随陪伴,那虞姬身姿貌美,歌舞双绝,是项羽唯一的红颜知己,无论项羽到哪里打仗都会将她带在身边,楚汉大战的最后一战,项羽十万大军被困垓下,数战均不得脱,兵将损失大半,粮草也无以为继,加之刘邦大军日夜楚歌不断,楚军军心动摇,如若突围定然是一番生死血战,项羽自知无法保全虞姬的性命安全,因此一直迟迟无法决定突围,虞姬为了不拖累项羽,在军帐之中最后为项羽歌舞一曲之后横剑自刎,项羽悲痛之下才最终决定突围,可惜时机已晚,数万人马仅仅突围出去只有八百余人,在汉军的追杀下奔逃至乌江之时只剩下二十八骑……”

    陈旭说完,房间里无限沉寂。

    “如若事情不是如此巧合,我又怎么会如此焦虑,从秦二世登基开始,仅仅历时三年大秦便倒塌,接下来楚汉相争,华夏两千多万百姓于战火之中死亡过半,成年男子更是折损七成,那是一场史无前例的血火交织的残酷争斗,三千年华夏文明几乎在大战中毁于一旦,我陈旭虽不是真正的仙家弟子,也不是能够力挽狂澜的圣人,但如此大劫,我实在是不忍心看到他真的出现,大秦纵然是有千百种不好,但只要大秦稳定一日,天下百姓便可以安稳一日,如今耕者有其田,贫者有其居,时日久了便会慢慢富足,六国贵族……唉!”陈旭忍不住长叹一口气。

    水轻柔看着陈旭略显稚嫩却露出的悲天悯人的神情,忍不住心神悸动,她慢慢的跪到地上,然后双手扶额跪拜下去,秀发批落,柔肩伏地,娇柔的身姿一览无余,她三叩之后起身抬头,完美无瑕的脸上显露出无限的尊崇和温柔,“君之大义足以感天动地,既然陈郎已经从九州轶志中看到大秦之未来,君之志便是妾之志,君之路便是妾之路,为了君之志向,柔愿意寻遍天下找到刘邦项羽二人,将其斩杀以绝后患!”

    陈旭伸手拦住水轻柔的柳腰揽入怀中说:“你我将来必然是夫妻,不用行如此大礼,虽然我知道刘邦项羽如今都在何地,但斩杀二人却不会有任何改变,大秦所乱者,六国王孙贵族也,有人曾言,灭六国者非秦,而是六国也,而如今大秦之现状如若无法改变,将来灭大秦者也非六国也,而是大秦自身,但只要始皇帝赵政活一日,大秦便会一日不倒,但其中的积弊便会日深一分,所谓当局者迷旁观者清,只有站在一种旁观者的角度,才能看出其中的根由,比如你的师尊,但朝堂之上的李斯等人,却还深陷其中,还在不遗余力的推动严苛的法令,还在拼命的盘剥压榨百姓,我改良农具炼制钢铁,就是想尽量缓解这种日复一日的积弊,但却不知是否来得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