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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靠,幸亏跑的快!”

    陈旭提着柴刀一口气跑到新房子的位置开始干活儿,同时也心有余悸的发誓以后再也不教小丫头唱歌了,这丫头太嘚瑟了。

    眼前的房子框架已经打好,余下的任务就是把墙壁门窗弄好,然后屋顶盖上晒干的茅草就行了,如果天气不好的话提前盖也行,反正河滩上的草全部割下来盖几百栋茅屋都没问题。

    不一会儿听完戏的人也都陆陆续续带着工具过来,很快大家都谈笑着开始干活儿,有人砍竹子,有人把竹子破成两半,有人把破开的竹子一根一根往房间的梁柱上仔细捆扎起来,还有人爬上房顶捆绑长长短短的木棍,弄成密密麻麻的格子将来好盖茅草。

    所有的人各司其职,进展也有条不紊。

    “旭哥儿,我是不是真的唱的很难听?”牛大石哭丧着脸走过来。

    “不算难听,你只是五音不全而已!”陈旭拍拍他的肩膀安慰说。

    “真的?”

    “嗯,男子汉唱歌当慷慨激昂有燕赵风骨,好不好听都不重要,重要的是要有气势,你气势很足多练练就好了,那边我准备挖个茅厕,你去吧,一边挖一边多练习,说不定哪天上了战场还能够鼓舞敌人的士气!”

    “诶诶,好!”牛大石激动的也没听清陈旭说的话,提着青铜锄头直奔几块石头围出来的茅厕位置开始挖起来,一边挖一边扯开嗓子大吼。

    “树上的鸟儿成双对……”

    屋顶上两个十七八岁的年轻人脚下一滑差点儿掉下来。

    一天两天三天,随着时间慢慢过去,新房子也慢慢从一个框架开始便的丰满起来,青竹做的墙壁,门窗房顶都已经成型。

    今天是陈旭家的盖房子的最后一天,也是最后一道工序,盖屋顶。

    只要把收割晒干的茅草整理好,清除里面的杂草荆棘,然后捆扎成一束一束弄到房顶上一层一层的挨着盖好,这栋全村最高最宽敞的房子就算彻底完工了,至于里面的家具那得陈旭自己想办法慢慢弄。

    因此全村男女老少几乎都来了。

    小孩都跟着杏儿学唱歌跳舞喂猪去了,十岁左右的大孩子都帮忙整理茅草,妇女们就负责捆扎,男人们就一捆一捆的往房顶上运送,七八个年纪大的在上面负责铺盖。

    “咴~”

    突然一声若有若无的马嘶从村口的山路上传来,然后很快就听到得得得得的马蹄声。

    房顶上的几个人都不由站起来转头望过去,其中一个年轻人冲着下面的马大伯喊:“爹,好像是镇上来的人,其中一个似乎是亭长!”

    马大伯愣了一下丢下手里的东西皱着眉头说:“这还没到收割麦子的时候,最近也没发现甚子事情,他来干什么?”

    “大伯,是不是我修房子没提前说一声?”陈旭有些紧张的问。

    盖房子这种事无论古今对于人们的社会生活来说都是一件大事,在后世,即便是在最偏僻的山村,要盖房子还得经过政府部门的同意,规划地基之后才能破土动工,秦朝法律严苛,这种事有可能也需要提前报备。

    “应该不是,虽然是有这个规定,但我们这种地方从来都没有人管,一会儿你别说话,一切听我的!”

    “好!”陈旭感激的连连点头。

    此时已经是下午两点左右,太阳正是浓烈的时候,而且最近一直是大晴天,温度至少都三十度,因为不知道镇上这些人的来意,马大伯干脆让所有人现在暂时停工下来歇息。

    随着马蹄声越来越大越来越密集,很快五匹快马顺着小路冲出来出现在所有人面前。

    为首一个十三四岁的少女,身穿淡蓝色细麻布裙,腰悬一把短剑,头上戴着一个小小的斗笠,柳眉星目皮肤光洁,胯下一批枣红大马,虽然脸上带着一些稚气,但看起来却有几分英姿飒爽的味道。

    少女身后跟着四个人,一个看起来老成敦厚的中年人,一个三十多岁的黑脸汉子,一手抓着缰绳,一手抓着一把古旧的长剑,剩下两个身披布甲的兵卒,马鞍旁边也挂着武器。

    看着这几个人,不光沈既明惊讶不已,就连牛大石和马大伯等几个上次一起去镇上卖肉的人也都惊讶不已。

    这个少女沈既明记得清清楚楚,当时把蛇买走之后还冲他狠狠的翻了一个白眼儿。

    而少女身后的敦厚中年人,就是付钱卖蛇的人,虽然没有看到那个中年文士,但这些人应该是和他一起的。

    一群外地人跑到我们这个鸟不拉屎的地方来干什么?

    陈旭忍不住盯着马背上的女孩子看了几眼,然后迎来的是一个狠狠的白眼儿,显然小女孩也已经认出他来了。

    五匹马很快放慢速度走到新房子前面的空地上停下来,马大伯赶紧迎上去对那个黑脸汉子弯腰行礼:“小河村村正马重见过亭长大人!”

    “嗯,马重,今天我来有两件事要宣布,你身为村正,一定要秉公鼎力而行,不可懈怠!”

    “是,请亭长吩咐!”马大伯一听不是为了征收夏粮税而来的,松了一口气的同时有有些紧张不安,亭长的口气有些严肃过头了。

    “第一件事,南阳郡守大人和雉县县令大人有令,雉县全境征召两千民夫参加修建南阳至南郡的驰道,小河村在我管辖范围,按照户籍分配下来必须征召四人,这件事你尽快处理,三日后带人去清河镇集合,五日后必修到达县城听候县令大人统一调度,懈怠者黥(qíng),延迟者劓(yì),逃脱者刖(yuè),违令者笞(chī)死,胆敢对抗者斩首弃市,聚众反抗者夷三族,马重,你可听清楚了?”

    “听……听清楚了!”马大伯额头冷汗涔涔而下,虽然是中午正热之时,他却浑身入坠冰窖。

    这突如其来的征役命令完全超出了他的意料。

    而全村老少也突然间失去了所有声音,小孩还不知道其中的厉害,但所有的大人都脸色煞白,特别是家里有成年了男人的妇女,许多人都身体开始颤抖摇晃。

    在这个时代,征召民夫服役,很可能就是有去无回的结局,在那些穷山恶水中修路筑桥,除开豺狼虎豹等野兽威胁之外,还有各种意想不到的情况发生,受伤,中毒,瘟疫等,一不小心就会命丧黄泉再也回不来。

    “大……大人,眼看夏粮就要收割,难道不能等到下个月吗?”马大伯哆嗦着问。

    黑脸大汉叹了口气说:“县令大人何尝不想,可是这是都城咸阳来的命令,谁敢违抗,再说这次你们也算是运气好,本来这次全县应该征召六千民夫,但我们清河镇的大匠制造了一款伐木利器,获得县令和郡守大人的大加赞赏和肯定,所以这次全县暂时只征召了两千人,如果不是大匠的功劳,你们小河村需要征召十人以上,所以就不要心存侥幸了,尽快安排吧!”

    “那第二件事是什么?”马大伯愣了一下脸色难看的点头问。

    “第二件事我自己来说吧!”枣红马背上的少女手一抬制止了黑脸大汉的话,驱马往前走了几步,村民们都略有些惊恐的抱着孩子们让开一条路。

    最后枣红大马距离陈旭两米的位置站定,少女居高临下冷冷的看着陈旭,马匹鼻子里面喷出的热气差点儿把陈旭熏吐了,脸皮抽抽着往后一连退了四五步。

    “你说上次那条四丈大蛇是你杀死的,就连我爹都数次称赞你是少年英雄,所以今天我特地前来和你比武!”

    “啥?”陈旭一时脑袋没转过弯儿来,目瞪口呆的看着少女。

    “你是聋子吗?我说要跟你比武!”少女气鼓鼓的说。

    陈旭:……

    马大伯:……

    全村人:……

    “为……为啥?”陈旭感觉自己被一头野猪拱了一嘴,然后满脑子都是浆糊,完全被少女这种毫无来头的比武弄的一脸懵逼。

    “怎么?你怕了,你不是杀死四丈大蛇的少年英雄吗,一句话,敢不敢比,如果不敢,以后就不要说自己杀死过四丈大蛇,也不要到处说自己是少年英雄!”少女一边说话,一边从腰间抽出尺余长一把金晃晃的短剑,锋利的剑刃在阳光下散发着金灿灿的光芒,刺得人睁不开眼。

    陈旭心头有一万头二哈在狂蹦乱跳,我特么什么时候说过我是少年英雄了?还有,老子什么时候怕了?

    不过根据他后世有二十五年的生命经验来看,然后根据两千年文明发展的积累来看,然后又根据少女带来的三个助手以及亭长的表现来看,这个少女来历不简单,而且如此盛气凌人,难道她是……

    我靠!一个隐约的猜想在心头出现,陈旭忍不住打了个哆嗦,然后笑着说:“刀剑无眼,比武就算了吧,要不我们比点儿别的?”

    “比什么?”

    “唱歌怎么样?”

    少女手一抖,手中的短剑差点儿掉下来戳伤了马背,而随同而来的亭长和另外三个人同时身体晃了一下差点儿从马背上一头栽下来。

    村里人一个个使劲儿低着头,都憋着气不敢笑出来。

    要比唱歌的话,这个俊俏的小娘子还真不太可能唱赢村里的情歌王子陈旭,早上那首对唱已经彻底征服了全村人,干活儿的时候所有人嘴里都在哼哼着夫妻双双把家还。

    “你还是不是男人,我们大秦最重战功,也最崇尚勇者,难道你们楚国人就会唱歌吗?”少女紧紧的握着短剑冷冷的说。

    “你可知道刚才所说的话如果传出去,会给你带来灭家之祸!”陈旭面色平静的说。

    “大胆,信口胡说,你可知道我是谁?”少女生气的大喊。

    “我不需要知道你是谁,大秦如今统一六国,始皇陛下威服宇内,中国已经再无楚国,你刚才说我们是楚国人,那么你就是认定楚国和秦国仍旧是两个国家,也就是说你认为始皇陛下仍旧还没有完成统一大业,你这就是明目张胆的在否认陛下的丰功伟绩,你意图造成我们东南诸郡和大秦的割裂,这种言语形同谋反你知不知道!”

    陈旭最后一句话一出口,后面的中年男人,两个兵卒还有黑脸亭长都脸色大变,少女也脸色煞白准备开口反驳,却被中年人喝止:“小月,别任性了,今天就这样,跟我回去吧!”

    看着几个人如此紧张的样子,陈旭突然哈哈大笑,捂着肚子笑的差点儿喘不过气来。

    “少郎君,你笑什么?”中年人脸色非常严肃的看着陈旭。

    眼前的陈旭身体瘦弱,头发脏乱,脚下穿着一双烂草鞋,衣服更是破破烂烂,除了遮住两腿之间和屁股蛋子之外,到处都露在外面,但一双眼睛却炯炯有神,刚才说话的口气也是冷淡平静不卑不亢,完全和他以往遇到过山野乡村的任何少年都不一样。

    尤其是刚才那一番话,根本就不可能是眼前这种一个字都不认识的穷山僻壤的少年能够说出来的,刚才少女说的话,即便是放在咸阳,也绝对不会有人发现问题,但这个少年却从这种毫不起眼的文字当中揪出毛病,而且发出谋反这种石破天惊的质问。

    少女年幼不懂其中的厉害,但他们却深知这句话一旦传出去,恐怕真的会惹来极大的麻烦。

    如今天下刚刚平定,民心未定,咸阳所虑者就是谋反二字,不然也不会如此急着大修驰道来交通全国。

    因此眼前这个少年,这个曾经力斩四丈大蛇的少年一下子让几个人不得不用非常慎重的态度来对待,一个不慎便是不堪预料的后果。

    “哈哈哈哈~”陈旭忍了几下终于停止发笑,一手叉着腰一手指着少女说:“如此胆小怕事,还胆敢言勇,更何况我大秦重的是军功,斗的是勇气,而不是好勇斗狠没事找人比武,更何况……”

    说到这里陈旭停了下来。

    “少郎君,更何况什么?”中年人忍不住问。

    “更何况好男不跟女斗!”陈旭冲少女挤了几下眼睛,“我一个男人,可以斗虎豹豺狼,可以杀四丈大蛇,但唯独不能和女人打架,打赢了我也没面子,更别说打输了,刚才那句话只是吓你的而已,所以你从哪儿来回哪儿去吧!”

    “你……你……”少女脸颊通红不知道该说什么,在马背上楞了半分钟突然从马背上一跃而下。

    正洋洋得意的陈旭只看见一道柔美的身影从天而降,然后一只麂皮小蛮靴凌空在眼中迅速放大。

    “砰~”

    “啊~”

    陈旭惨叫一声凌空飞跌出去。

    这一脚正好踹在他脸上,重重的撞击下,他感觉自己的鼻梁塌了,剧痛之下眼泪如同泉水奔涌,但他还没来得及爬起来,只感觉脖子一凉,一把金光闪耀的短剑就已经横在了自己的脖子上。

    “胆小嘴利,竟敢羞辱于我,今日不杀你难泄我心头之恨!”

    陈旭捂着鼻子睁开满是眼泪的双眼,朦胧中看到一张柳眉倒竖的愤怒面孔,双眼中还有两团火焰在熊熊燃烧。

    “月儿不可!”中年人大声疾呼。

    “旭儿~”陈姜氏吓的脸色煞白。

    “别杀我兄长!”杏儿哭喊。

    “不可~”村里无数人都忍不住惊呼着往后退。

    陈旭使劲儿眨了几下眼睛把眼泪挤干净之后用脖子顶着短剑慢慢的坐起来,然后死死盯着少女的脸。

    这把青铜剑肯定是最好的青铜合金打造的。

    陈旭感觉脖子的皮肤都要被割破了。

    不过此时他确定这个少女不会杀他。

    一个有权有势的大户人家的小女孩儿,吃得好穿得好,调皮任性脾气大,放在后世就是正读初中的叛逆美少女,骑着大马挂着短剑看谁都像二百五,但让她杀人肯定是不敢的,估计皮肤破了流点儿血都会惊慌失措。

    “孔夫子曾曰:唯女子与小人难养也,你如此刁蛮不讲道理,难怪这么大了还没嫁出去,更何况按大秦律,随意屠杀平民者该当何罪?”

    陈旭一字一句的慢慢说着,然后用一只手轻轻的捏着短剑的剑刃推开几寸慢慢站起来,同时还用另一只手揉了几下鼻子,还好,鼻梁没塌。

    “难道你还想把我们全村人都杀了灭口吗?”陈旭再次加码。

    一个十三四岁没出过远门没体味过山村野夫不讲道理的天真少女,哪会是一个外表看起来只有十四岁,但灵魂其实是一个二十五岁的抠脚大汉的对手。

    “你……你……”少女吓的松开短剑惊慌失措的往后退了几步。

    “当啷~”陈旭随手把短剑丢到地上,然后一步步紧逼上去,一双眼睛在少女身上上下打量,最后停在胸部位置。

    “你……你想干什么?”少女彻底被陈旭略带侵略的眼神吓的抱住双臂护住胸部。

    “不想干什么,君子动口不动手,看在你胆子这么小的份上,我就不跟你计较了,不过你踢我鼻子的事可不能就这么算了……”

    陈旭说话之时突然一步跳过去,在中年人、兵卒、亭长和全村人都完全没想到的情况下,在少女屁股上使劲儿抽了两巴掌,并且嘴里还嘿嘿笑着说:“你踹打我的脸,我打你的屁股,算是扯平了,女孩子家家的,比什么不好,非得比武!”

    少女完全被陈旭两巴掌抽懵头了,呆呆的在原地站了半晌,然后眼圈儿一红,眼泪滚落下来。

    “你……你欺负我!”

    少女突然嘤嘤的哭着转身爬上马背,一拉缰绳狠狠的几马鞭抽下去,枣红大马长嘶一声调转头撒开四蹄狂奔而去。

    这番变化突如其来,谁都没有料到会出现这样一种完全翻转的大结局。

    “小月~”中年人顿时哭笑不得,若有所思的看了陈旭一眼之后,嘴里大呼着带着两个兵卒策马紧随而去。

    “马重,赶紧安排人手,切莫误了期限,对了,这次会采用三个月轮换的方式服役,所有在籍男丁都会轮到,你自己看着安排!”

    黑脸大汉对着马大伯说完之后也看了陈旭一眼,然后挥鞭驱马快速离开。

    “妹妹你大胆的往前走哇,往前走~莫回呀头,通天的大路有九千九百九千九百九啊……记得下次来我们比赛唱歌啊!”

    陈旭扯开嗓子对着几匹马离去的方向唱一首《红高粱》。

    少女骑在枣红马上在林荫浓密的小路上已经奔出去数十丈,隐隐听着后面传来的粗俗而曲调怪异歌声,又羞又气又忍不住准备放慢速度听一下,然后突然嗷的传来最后一嗓子大吼,顿时小脸通红,咬着牙呼呼几鞭下去,枣红马只好郁闷的再次加速。

    听着得得得得的马蹄声终于消失的听不见了,全村人的紧张情绪都慢慢放松下来。

    陈旭也终于松了一口气,望着几匹马消失的村口,脸上露出莫名其妙的神情走过去拾起丢在地上的短剑。

    这把剑打造精良,表面密密麻麻布满层层叠叠的鱼鳞纹,通体金黄,剑刃打磨锋利,刀柄缠绕着细细的红色麻线,柄尾处还镶嵌着一颗绿色的宝石。

    果然是女孩子用的东西,只能用一个漂亮来形容,这把短剑如果流落到两千多年的后世,绝对会是一件天价的国宝级物品。

    “小旭,盖房子的事先暂时停一下,等我们安排好这次去服役的人再接着弄!”马大伯呆呆的站了许久之后,叹口气走过来说。

    而听到这句话,全村人的情绪瞬间再次低落下去。

    “服役修路之事没有商讨的余地,而且亭长刚才也说了,每个人都要参加,三个月轮换一次,这也算是个好消息,所以我也就不征求大家的意见了,从村东头开始,有入籍男丁的有一个算一个,所以大家也就别吵了,听我安排,田大壮、牛河、马二蛋……,你们几个现在就回去准备,自家婆娘也赶紧回去准备干粮和衣物,后天上午我们出发!”

    马大伯是村里的村正,也是年纪最大的人,在村里几乎有一言九鼎的权威,何况在大秦保甲连坐的严苛制度下,谁都不敢逃役,不然整个村子的人都要受牵连,重者会全部充作奴隶驱赶到边荒去修建长城。

    凡是被马大伯点到名字的只能怏怏的离开回家,一些妇女小孩儿也抹着眼泪赶紧跟上去。

    在秦朝服役,参加的人要自备路上的干粮,还要携带衣衫被服以及一些生活必须的物品,到达服役地点之后才会由官府提供粮食,但只是粮食而已,还得自己煮食,因此还得携带炊具等物品,这些东西一般都得自己背上。

    也就是说从村里出发到县城这几天必须带上足够的干粮,而且根据以往的经验,最好多带十天半个月的量,鬼知道路上会发生什么事,特别是这夏天,说不定一场大雨就被困在路上好几天。

    当初陈胜吴广大泽乡起义就是因为大雨延误了到达的时间,这才临时起义的,因为根据当时的秦律,误期就会全部被杀死,与其被杀死,还不如轰轰烈烈起来反他娘的。

    所以大秦的灭亡虽然是必然结局,但导火索却只是一场大雨而已。

    “这青黄不接的时候服役,唉!”马大伯再次叹了一口气。

    “大伯,村里几乎家家户户都没有粮食了,这样吧,这次我每人借给二十钱带上,到时候去了镇上自己买点儿粮食和盐巴带上,到时候大家有了再还我。”陈旭说。

    “这样也好!”马大伯犹豫了一下点点头。

    陈旭家最近有钱,这样做也的确解了大家的燃眉之急。

    于是陈旭让陈姜氏回家取了八十文钱拿给马大伯,让他自己去安排。

    因为这件事一闹,整个村子热闹的气氛瞬间变得沉闷无比,余下的人继续盖房子,但情绪却都低落下来,没有人大声说话,也没有人唱歌说笑了。

    而杨旭也突然间真正感觉到了两千多年后关于秦朝强征民夫的残酷性,村里的这些人,或许这一去就再也回不来,而且去的都是各家各户最强壮的劳动力,一旦回不来,整个家庭就会跌入更加贫穷困苦的状态,就和自己没穿越过来的时候陈姜氏一家的状态差不多,甚至还要更差!

    “大石,带上锄头跟我上山一趟!”陈旭找到正埋头挖厕所的牛大石。

    “上山干啥?”牛大石抹着额头的汗水问。

    “问那么多干啥,一会儿就知道了!”陈旭心情不好也懒得跟他多解释。

    两人一个背着藤筐提着柴刀,一个扛着锄头往山上走去。

    现在已经进入夏天,气温一天比一天高,加上地广人稀到处都是山川密林,蛇蚁蚊虫一天比一天多,一不小心被毒蛇咬伤或者被蚊子叮上一口就有可能把命丢了。

    再就是修路这种繁重劳动,加上吃不好穿不好,这个时代根本就没有什么穿戴劳保用品防护的概念,一个个穷的身上的衣服都破破烂烂,别说手套了,大部分人鞋子都没有,一年四季都是光着脚,一不小心就会受伤流血,在炎热的天气下红肿发炎免不了,加上这个时代也根本就没有什么紧急处置措施,受伤了吐口吐沫用泥土野草抹几下,更是会加快伤口的感染,一旦发生这种事,几乎等来的就只有一个字,那就是死,截肢都不行,没有止血药物和干净的包扎处理,砍断了死的更快。

    但既然陈旭出现在了这个时代,又成为了其中的一员,将来或许也不可避免的要被征召服役,因此他必须为此做点儿什么,为自己,为村民提供一些力所能及的帮助和防护,让大家都尽可能的活下去。

    秦汉时期的人们对于中药材的认识还处于一种比较混乱和模糊的阶段,虽然《黄帝内经》这种古籍早已有之,神农氏尝百草的传说也深入人心,已经有先贤汇编了《神农本草经》这种关于食物和药材的著作,但这些东西和偏僻山区的穷困农民却隔的很远,治病基本上还处在跳大神的状态。

    而中医药的快速发展一直到东汉末年张仲景的《伤寒杂病论》出现,才逐渐奠定后世中医和中药在中国的地位,总结出的辨证论治的治病理论成为了后世所有中医必须遵守的法则,中医也才逐渐发挥出巨大的作用,保证了中国的人口繁衍和文明发展,各种药材的药性也开始得到研究和确立,直到明朝时期李时珍编著中医巨著《本草纲目》,中药的药性基本上才完成定格,后来一直延续使用下去,成为中国最重要的中药药典。

    当然,这些都跟陈旭隔了十万八千里。

    他心中还能够记得的中药材不过百十来种,药性也差不多忘记的七七八八,但他自认为可能比镇上的巫医还强那么一丢丢。

    至少当初他见过二爷爷看病抓药,也看过二爷爷泡制一些常见的中草药,小时候还很有兴趣的帮过忙,虽然有时候是帮倒忙打翻过好几次药罐子,但在这个过程中还是记得一些东西。

    眼下他上山就是想挖一些常见的药材,试着做一些能够随身携带的药丸和粉剂,一旦遇到蛇虫叮咬,遇到流血受伤,遇到中暑,遇到食物中毒,腹痛拉稀这种情况的时候,能够快速简单的处理一下,免得小病拖成大病,最后无法挽救。

    几个小时一晃而过,直到太阳快落山的时候,两人才浑身湿透的从山上下来,藤筐里面装满了各种各样的药材,有草有花还有根茎藤叶。

    此时房子的屋顶已经盖好了,帮忙的人也都吃完晚饭回家,小院子里只有陈姜氏和杏儿还在不停的张望。

    “兄长,你们挖回来的这些是什么?”杏儿用竹筒给两人倒来凉开水之后趴在藤筐上好奇的翻看着问。

    “这是药,别扯乱了,等我们吃过晚饭慢慢弄!”

    陈旭叮嘱一声后和牛大石两人急不可耐的拿起饭碗开始盛饭,火炉上的瓦罐里面还在咕咕嘟嘟的冒着热气,熬煮的肉汤香气扑鼻,陈姜氏往肉汤里面煮了一些鲜嫩的野菜,两人早已饿的等不及了,用竹勺子舀肉汤泡饭,蹲在地上稀里哗啦的大口吃起来。

    “好吃好吃!婶娘做的饭菜真好吃!”牛大石如同一头野猪拱在陶碗里面边吃边哼哼着拍马屁。

    “慢点儿吃,这是专门给你们留的,管够!”陈姜氏对这个整天给自家帮忙而且任劳任怨的未来女婿也很喜欢,用筷子给两人不停的捞肥肉和野菜。

    这个时代,农村人对美和丑都没太多概念,最主要的是吃得苦能干活儿,牛大石刚好两条都符合,每次陈旭只要开口,不管明不明白基本上都会老老实实的帮忙完成,而且在陈旭看来,这家伙长的也不算差,浓眉大眼,就是脑仁太小,给自己当妹夫有点儿不乐意,他理想中的妹夫应该是项羽那种人。

    吃完饭,又去河里泡了个澡,顺便抱回来一捆菖蒲和一些薄荷,泡上一杯薄荷水,陈旭这才坐在院子的石头上开始整理挖回来的草药。

    其实这满满一大筐也并不全都是草药,其中还有不少其他东西。

    首先处理的是菖蒲,菖蒲生长在水沟附近,叶片柔软细长,四五月间中间会长出一根花茎,花蕊膨大成一根褐黄色的棒状,形如蜡烛,因此菖蒲又有个名字叫水蜡烛。

    菖蒲主要的药用部位就在这根花棒上,而且四五月间采摘刚好,用的正是里面的花粉,叫做蒲黄,而蒲黄的主要功效就是止血散瘀,内服外敷都可以,是农村最常见的一种止血药物,水渠河沟沼泽河滩池塘几乎随处可见,一般在农村遇到浅表性的损伤流血,从菖蒲棒上揪下一团毛茸茸的花穗按在流血的地方,甚至都不用包扎,几分钟就会止血,如果遇到伤口很深,止血之后还可以把花穗炒熟之后磨成粉后内服,能够加快伤口处的血液凝固,加快止血的过程。

    “兄长,你准备用蒲花做枕头吗?可是这太少了!”杏儿蹲在地上看着蒲草说。

    “不是,蒲棒可以止血,你去帮我拿个陶盆过来,把这些蒲棒上的毛毛都扯下来放到陶盆里面烘干。”

    “大石,你去砍三根老竹子回来,一根粗的两根细的!”

    “娘,你去帮我拿个干净的藤筐和几个碗过来,一会儿我要用。”

    在陈旭的吩咐下,一家人都开始忙碌起来。

    而陈旭也把藤筐里面的其他东西拿出来,几根野生山药,这是无意中发现的,虽然夏天并不是采挖的季节,但既然碰上了,陈旭也忍不住挖了一窝回来,这东西强身补气,对于身体虚弱的人很有好处,而且山药炖排骨也是一道美食,刚好家里还有几大块排骨,对于最近一直惦记后世美食的他来说,简直没有太大的抵抗力。

    如果有山西老陈醋的话做一道醋溜山药也绝对是美味,拿着这几根山药,陈旭感觉自己的口水瞬间就流下来了。

    三根和鸡蛋差不多粗细的甘草根,在山林里不知道长了多少年,都快和树根差不多了。

    “兄长,这不是甘草吗?”杏儿蹲在旁边扯着蒲棒问。

    因为上次给二喜治疗中毒,全村人都已经认识甘草了。

    “嗯,甘草可以解很多种毒,切片晒干后可以泡水喝,你先帮我拿去用水洗一下!”陈旭把三根甘草递给杏儿。

    “娘,你帮我把这些草藤切成小段……”

    天色很快渐渐暗了下来,几个人围着火堆借着火光继续弄,而火堆四周已经摆满了大大小小的藤筐和陶碗,甚至最后连煮饭的瓦罐都拿出来装了东西,剩下的一些已经没地方放了。

    陈旭没办法,只好暂时作罢。

    征召的民夫只有两天的时间准备就要去清河镇集合,因此他需要在两天之内把药材处理好,许多应该本来晒干或者晾干的他都只能用烘干烤干的方式处理,至于效果……也只能猜了,至少这些要都是纯正野生许多年的草药,与后世那些人工栽种施肥速成的草药功效完全不能比,哪怕药效流失一些也应该还是有不错的效果。

    何况自己做这些也不过是尽人事听天命而已,效果到底有多少完全就是未知数,但是出发点是没有任何疑问的,那就是悲天悯人的一颗心,希望村里去服役的人都能完整无缺的好好活着回来。

    一夜无话。

    第二天蒙蒙亮,一家人都早早起床继续处理草药,切片的切片,切段的切段,水煮的水煮,烘干的烘干,磨粉的就用石臼捣成粉。

    因为昨天的事,所以村里今天的气氛特别沉闷和压抑。

    平日能够听到的大声谈笑和小孩子的嬉闹喧哗全部都消失的无影无踪。

    村民见面也只不过点点头低声打个招呼,脸色都很凝重。

    吃过早饭,牛大石带着弟弟和牛田氏一起过来帮忙。

    忙忙碌碌之中一天时间一晃而过,太阳快下山的时候,陈旭把几种最主要的药材收集在一起,这些经过一天的晾晒、烘干、研磨成粉、炒制之后,已经差不多可以制作成药丸和散剂了。

    不过当他拿着一个碗坐下来,看着一排装着各种药材粉末的大竹筒的时候才想起来,尼玛没有粘合剂把这些药粉搓成药丸。

    本来他要做的药丸很简单,就是土人丹,主要用来清热解暑,防止天气太热中暑后头痛脑热,因为眼下这几个人去的时候正是最热的夏天,这个问题可能表现的最明显。

    所谓土人丹就是药材不齐全的人丹,这是他根据小时候二爷爷的方法拼凑出来的,记得有甘草、陈皮、豆蔻、藿香、肉桂、薄荷、冰片等十多种药材粉末混合后加粘合剂搓成的小药丸,但眼下他只找到了三种,那就是甘草、薄荷和桔梗,于是他又加了一些青蒿、黄姜和黄芩这三种,但这三种他准备加入的量很少,因为根本就不知道加进去会不会产生什么相抗的药性,但依稀记得这三种药材也有清热的功效,想来少加一点儿不至于毒死人。

    不过万事俱备,却发现少了粘合剂,要把这些药粉搓成药丸用水肯定是不行的。

    记得二爷爷当初用了糯米熬煮的浓米汤、玉米粉、蜂蜜,然后放在一起打成糊状,加入药粉之后直接用手搓的,但眼下这三种一样都没有。

    糯米就不说了,这个时候中国虽然已经有栽培,不过都在长江中下游的南方,而且产量极低,而大河南同胞从古代到未来两千年以后就只喜欢吃面食,因此南阳地界主要栽种的粮食是小麦。

    玉米粉就更没有了,这东西直到明清时间才传入中国。

    至于蜂蜜,嗯,他穿越过来之后就没见过,而秦朝似乎还没有养蜂的习惯和职业。

    尼玛个葫芦瓢!

    陈旭呆呆的坐在石头上开始苦笑着发呆,同时也开始苦苦思索,虽然粉剂也可以,但粉剂内服的时候取用非常不方便,特别是干活儿的时候,而且每次吃多少也是个问题。

    玉米粉其实就是淀粉,按道理说小麦面粉也可以,但小麦还没收割,村里也没有哪家还有剩余的,而且还得磨成粉,眼下要把小麦磨成粉可不容易,必须要有石磨或者大型的石碾,但家里只有一个石臼,要吃的时候就把小麦或者黄豆放进去用木杵舂碎就行了,要想舂成细面粉完全不可能。

    后世常见的土豆粉也没有,因为土豆也是要到明清时期才传入中国,最后陈旭把眼神落在了几根山药上。

    “娘,你帮我削半根山药捣烂了放瓦罐里用小火烘干炒成焦黄色!”

    山药的主要成分也是淀粉,如今已经顾不上有没有药效冲突了,先用上再说,再说山药只是普通食药同补的食材,药性什么的基本可以忽略不计,不吃上三五十斤基本没啥效果。

    “大石,你有没有吃过蜂蜜?”陈旭转头问正在削竹筒的牛大石。

    “吃过啊!”牛大石削着竹筒头也不抬的说。

    “你家有?”陈旭激动的问。

    “没有,我以前在山上砍柴的时候在树洞里面发现过一个蜜蜂窝,我爹连巢取回来弄过几斤蜜,好像那次你也吃过吧,难道你忘了?”牛大石不解的问。

    呃,好吧,老子吃过但早就忘了!

    “你还记不记得那个树洞在哪儿?”

    “别想了,我去看过好几次了,早就没有蜜蜂了!”

    牛大石一句话直接浇灭了陈旭最后一点儿希望。

    “兄长,你找蜜蜂干什么呀?我知道哪里蜜蜂比较多!”杏儿带着牛大石的弟弟牛小春喂完野猪崽儿回来,刚好听到两人的对话,于是大声嚷嚷。

    “在哪儿?”陈旭激动的站起来。

    “就在河滩上,我们的庄稼地附近,春天的时候那儿到处都是蜜蜂,我都不敢跟娘下田除草。”

    “走走,快跟我去找找!”杏儿话还没说完,陈旭便一把拉起牛大石出门。

    “兄长等我!”小丫头一看立刻丢下牛小春跟在屁股后头也追了上来。

    此时太阳还没有落山,河滩上很安静,河水淙淙波光荡漾。

    三个人气喘吁吁的一口气跑到庄稼地附近,在河滩上找了好久,之后顺着河滩往下,在一片盛开着野花的河边终于看到了稀稀拉拉一些蜜蜂还在飞舞,三个人用木棍小心翼翼的扒开一人多深的野草和荆棘钻进片树林里,眼前的蜜蜂越来越多,功夫不负有心人,寻觅许久之后终于在一棵巨大的野枣树上的树洞里面看到有蜜蜂进进出出。

    树洞长在距离地面三米高的位置,洞口大概直径一尺左右。

    “我来我来!”

    牛大石很兴奋的脱掉草鞋,往手心吐了两口唾沫,搓了搓就抱着树干往上爬,很快就爬到了洞口附近,然后他根本就不顾被蜜蜂蜇伤的威胁,激动的把手伸进树洞里面摸了几下,抓出来一块黄褐色的蜂巢得意的哈哈大笑。

    “旭哥儿,找到了找到了,里面好大一个蜂巢,起码能够弄出十多斤花蜜来!”

    看着牛大石捏在手里还在不断往下滴落透明金色蜂蜜的蜂巢,陈旭激动之下脸都黑了,拉着杏儿赶紧躲在草丛中大声喊:“别把蜂巢弄坏了,再弄差不多大的一块就行了。”

    “好,等着!”

    牛大石把手里的蜂巢叼在嘴里,然后伸手再去树洞里面抓,然后就看到密密麻麻的蜜蜂如同泉水一般喷涌出来。

    “呜呜!”牛大石在蜜蜂的群攻下瞬息之间估计至少挨了十几下,又舍不得张开嘴巴,痛的呜呜怪叫着抓出来一大块蜂巢从树上跳下来,草鞋都不要了,蒙着头连滚带爬的钻进草丛之中藏起来。

    看着如同被捅了一棍子的马蜂窝从树洞之中密密麻麻飞出来的蜜蜂,陈旭拉着妹妹大气都不敢出,树林和荆棘丛中到处都是漫天飞舞的蜜蜂在头顶如同扫荡一般来回乱飞,足足十多分钟过去,太阳已经落山,树林中异常昏暗之后这些蜜蜂才慢慢飞回树洞。

    “我去~”陈旭拉着杏儿小心翼翼的从草丛中钻出来,抹着额头的汗水心有余悸的看了一眼那个树洞,摘掉身上的树叶和草叶往回走。

    “等我!”牛大石也从附近的草丛中钻出来,不过等陈旭看到他的样子的时候,脸皮抽抽的根本就停不下来。

    这虾子满脸都是被蜜蜂蜇过的疙瘩,已经开始红肿,眼皮嘴巴已经肿起老高,胳膊上身上露在外面的地方也有疙瘩,甚至下巴上还挂着几只蜜蜂的尸体,尾针戳在他的肉里面,肠子还和身体连在一起,跟着一起摆动。

    野枣花蜜呀,这可是纯正无添加的真正纯野蜂枣花蜜,要放在后世,这东西没七八百块根本就买不到!

    看着从蜂巢中挤出来的一大碗足有一斤多的亮红色蜂蜜,陈旭激动的已经快不行了。

    挤完蜜的蜂巢被杏儿和牛小春还有牛大石一人分了一块,此时正啃的嘁嘁喳喳。

    牛大石的脸上涂抹的花花绿绿,不过肿的更厉害了,一个眼皮肿的像桃子一样,额头上脖子上到处都是大包,一边的脸颊也肿起老高,嘴巴都合不拢,一边吃一边呲牙咧嘴的吸凉气。

    看着牛大石的模样,陈旭脸皮忍不住又抽抽了几下。

    这可是最原始状态的野生蜜蜂,和后世养殖的意蜂完全不一样,不仅蜜蜂的个头大不少,而且野性十足,攻击力强悍,毒性也很强,被蛰之后蜂毒发作的快,持续时间也比较久,被蜇伤太过严重之后心脏衰竭死掉都有可能。

    (注:意蜂就是意大利蜜蜂,到二十一世之后,中国原产的土蜜蜂已经基本上消失殆尽,养殖的都是进口的意大利蜂。)

    不过三个人回到河滩上之后陈旭就已经简单给牛大石处理过了,先拔掉蜂针,然后用马齿苋和野菊花揉碎了挨着抹了一遍,如果不出意外,睡一觉之后明早起来差不多就能消肿,不过今晚肯定不会太好受。

    但眼下看这货吃蜂巢的劲头,陈旭为那些为了保护自己的蜂巢以身殉职的蜜蜂感到悲哀。

    死的太特么不值了,这货除开最先嗷了一嗓子之外根本就没啥反应。

    眼下蜂蜜也有了,捣烂的山药也已经被陈姜氏用瓦罐烤的焦黄而且细细的磨成了粉,至于米汤不要可能也没啥问题,只要能够搓成丸不散就行了。

    陈旭把蜂蜜倒出来一半在小瓦罐里,然后放在火炉上一边加热一边用筷子不停的搅动,随着一股浓郁香甜带着枣花清香的味道散发出来,整个院子顿时甜的令人心醉,惹得猪圈里面的一群小野猪都扑到篱笆院墙上一边拱一边使劲儿哼哼。

    搅了差不多十分钟,罐子里的蜂蜜水分已经大部分蒸发,蜂蜜变的非常粘稠了。

    陈旭用筷子挑出来看了一下,感觉差不多了,于是把装在一排竹筒里面的药粉用一个专门制作用来当量杯的竹筒按照自己的配方非常粗野的各自装了几杯倒进罐子里,一边倒一边让牛大石用筷子使劲儿搅拌,随即一股浓浓的混杂着中药味道的香甜在院子里弥漫开来。

    “兄长,这味道闻着又香又甜又苦又清凉,会不会很好吃?”杏儿眼巴巴的看着罐子,感觉口水要滴出来了。

    “这是药,不能随便吃,夏天天气热,干活儿的时候中暑了头疼头晕喘不过来气的时候才能吃!”陈旭赶紧叮嘱一句,免得到时候放在家里被小丫头偷偷当零食嚓嚓了。

    等药粉都放齐之后,这时候罐子里已经有了大半罐子,而牛大石呲牙咧嘴说已经快搅不动了。

    “好了好了,把罐子拿下来!”

    在陈旭的吩咐下,牛大石直接用手把滚烫的瓦罐从火炉上取下来放在地上。

    陈旭用筷子挑出来一团看了一下,发现还是太稀了,绝对一搓就是一手药泥,于是把炒焦的山药粉又倒了几杯进去让牛大石继续搅,反复几次后发现差不多了,这才去用温水把手洗干净,在火边烤干之后在手上沾了一些山药粉开始他的搓丹处女作。

    陈姜氏,杏儿,牛大石三人都一脸惊奇的看着。

    陈旭慢条斯理的用筷子从瓦罐里挖出来一小团半干的药泥在手心搓了几下,摊开手心就露出来小指头大小一粒褐色的药丸。

    不算太圆,但基本上达到了中成药丸的要求,至于药效……嗯,那只有天知道,因为这是药所以也不能随便吃,只能真的中暑或者遇到头痛脑热的时候吃下几颗看效果。

    “看见没有,就是这样搓,不过大小要控制好,尽量比我这颗要小点儿!”陈旭笑着对杏儿和陈姜氏三人说。

    “兄长,我们也可以帮忙吗?”杏儿激动的小眼睛扑闪扑闪。

    “很简单的,快去洗手来帮忙,我还要弄别的药!”陈旭点点头。

    于是小丫头和牛大石头迫不及待的去洗手,陈姜氏也站起来,不一会儿三个人都围着小瓦罐坐下来,用筷子挑出一点儿药泥放在手心搓起来。

    “兄长,看我搓的这个行不行?”小丫头摊开手心。

    “杏儿搓的很好,不用搓这么圆!”陈旭一看连连点头。

    “旭儿,娘搓的这颗呢?”陈姜氏摊开手,略微有些忐忑。

    “娘这颗大小刚好,这个样子就行了,不用搓的太仔细。”

    “旭哥儿,我这颗怎么样?”牛大石得意的摊开手,露出鸽子蛋大小一颗圆溜溜的弹丸,“是不是又大又圆!”

    陈旭脸一下子就黑了,脸皮抽抽了几下说:“这么大你自己留着吃吧!”

    “大石哥好笨,这么大一颗谁吃得下,小心噎死!”杏儿表示了严重的鄙视,并且展望到了牛大石的凄惨结局。

    “小石,你这个太大了,干活儿的时候如果没水根本就咽不下去!”作为丈母娘的陈姜氏也有些看不下去了,这个未来的女婿人品是不错,踏实肯干,不过跟自己的一双儿女比起来,脑筋有些石化症状。

    不过貌似一个家不需要两个都聪明,因此大部分时间陈姜氏对牛大石还是很满意的。

    在陈旭的指点和肯定下,三个人很快就完全掌握了搓丹的技巧和方法,虽然大小并不特别均匀,但已经完全达到了要求。

    于是陈姜氏三人围着小瓦罐搓土人丹,搓好之后就放进一个大陶碗里面,陈旭则开始处理另一种很重要的必备药物,止血剂。

    后世最好的止血药粉是云南白药。

    可惜云南白药的配方他根本就不知道,不过跟着二爷爷混过几年,一些常见的止血散瘀的草药还是认识几种,比如菖蒲就是最常见的,当然救急的时候除开菖蒲之外还有白茅根和刺儿菜。

    刺儿菜又叫野红花,河南叫刺脚牙,而中药名称叫小蓟,这东西算是一种野菜,多年生草本,根可以长的很大,药用主要部分就是根茎。

    本来止血最好的药物是三七和重楼,不过这两种在中原地区根本就找不到,只有岭南地区才有。

    眼下陈旭采挖回来的药有四种,菖蒲棒、白茅根、小蓟和白芨,这些其实在乡村几乎随处可见,完全就是野草和野菜,平时根本就没有人在意。

    这些草药基本上也都处理完了,现在也是捣成粉末分装在几个竹筒里面。

    陈旭把这些药粉按照自己猜想的比例混了一下之后封装在几个鸡蛋粗细的干竹筒里面,然后用一个软木塞子塞好,外用的止血药剂就算是做好了,至于内服的就只有三种:蒲黄,板蓝根和甘草。

    板蓝根在全国各地几乎都有,看起来就像野生的油菜,春天也会抽薹开出小黄花,这玩意儿猪都不爱吃,不过根却是好东西,泡水喝能够治疗咽炎和扁桃体发炎,对感冒炎症也有一定效果。

    后世有个说法,那就是板蓝根是万用消炎药。

    所以受伤之后如果伤口发炎,及时服用消炎药还是很有必要的,在这个没有抗生素的年代,一旦身体某个部位开始发炎,身体无法抵抗的话最终就可能酿成大病,感冒咳成肺炎,肺炎拖久了就会变成肺痨,然后啥活儿也干不了。

    因此今天陈旭又在附近转了一圈儿挖回来一大捆板蓝根,这些板蓝根和后世栽种的不一样,都生长了许多年,大根粗壮无比,洗干净切片放再瓦盆里用炭火烤了大半天,也不用捣碎,直接带上,肚痛拉稀咽喉不爽随时都可以放在嘴里嚼几片。

    甘草也一样,切成片烘干,用一个竹筒装好,感觉有中毒症状就泡水喝或者干嚼,反正吃不死人。

    等陈旭把一切弄完收拾停当,陈姜氏三人也基本上把土人丹搓完了。

    时间已经是快晚上十点了,前几天还能看见的满天繁星被大片的乌云遮盖,似乎要变天了。

    看着夜空中大片大片的乌云,陈旭忍不住在心里庆幸不已,自己穿越过来十多天,一直都是大晴天,刚把新房子弄好就要下雨了,看来这也是老天觉得欺负我这种穷困潦倒的苦逼没有意思。

    时间一晃到了第二天中午时分。

    天空很阴沉,似乎要下雨。

    陈旭、牛大石还有两个年轻人跟着马大伯把四个要参加修路的村民送到清河镇。

    “你们四个去了一定要在一起不要分开,互相照顾,钱要贴身收好,粮食也要看好,切记不要和别人争执斗恨,家里的庄稼不用操心,我会安排人帮你们收割,而且服役还会减税,今年你们家都会少交不少的粮食……”

    马大伯作为村里的村正,把四人送到镇上的集合地点之后找亭长报备,然后又反复叮嘱了一遍。

    陈旭把牛大石背在背篓里的几个竹筒拿出来分给四人。

    “大壮哥,这个竹筒里面是人丹,记住,如果天气太热,感觉胸闷喘不过来气的时候就可以含一粒两粒在嘴里,如果严重到头痛眩晕无力,可以一次吃三到五粒……这个竹筒里面是甘草片,如果吃坏了肚子可以泡水喝,干嚼也可以,但不能吃太多,如果受伤流血就用这个竹筒里面的药粉止血之后包扎,这个内服,感冒了就吃点儿这个……”

    陈旭把每个竹筒都挨着打开给四个人仔细的讲解了一遍。

    “小旭,真的让你操心了,等我们回来一定把钱还给你!”田大壮和马二蛋四个人都对陈旭感激不已。

    “谢啥,都是一个村的,好好保重身体,对了,这些药不要传出去,最好不要让别人发现了!”陈旭最后特别叮嘱一句。

    “小旭放心,我们不会传出去!”四个人都脸色凝重的点头。

    陈旭会治病已经成了村民的共识,因此对他都很尊敬,他说的话村里人都会觉得很重要,而且他们也听说了,为了弄这些药陈旭还冒着高温冒着危险上山,整整忙碌了两天两夜,这种无私的帮助让他们都很感动。

    有了这些药,他们活着回来的可能性增大了许多。

    四个穿的破破烂烂背着大藤筐的汉子眼圈都有些发红,一步一回头的和附近乡村来的民夫汇合之后,很快就在几个骑马的兵卒带领下往县城的方向走去。

    清河镇到雉县县城差不多有五十里,步行的话至少都要四个小时,估计赶到县城差不多也是傍晚了。

    “希望老天保佑不下雨!”陈旭看着乌云密布的天空叹口气,然后和牛大石一起再次去那家铁匠铺。

    不过让他没想到的是那个矮胖的中年铁匠没在,只剩下一个二十岁左右的瘦高学徒。

    而这个学徒看见陈旭后神情非常的不自然,眼光一直躲闪着两人。

    “大匠呢?快把他唤来,我们这次还要买些东西,顺便打造几样定制工具!”

    “我师傅被县令征召去县城打造伐木……修路工具去了!这里只剩下了我一个,两位需要什么可以跟我说!”学徒有些结结巴巴的说。

    陈旭虽然觉得这个学徒的表现有些奇怪,但也没在意,如今征召民夫要修路,各个乡镇的工匠被镇集去县城打造修路工具也很正常。

    “你师傅不在也没关系,今天你帮我打造两把锥子,两把凿子还有一套篾刀,规格和样式要这样……”

    陈旭从地上捡起一块木炭,在旁边的一块青石板上画出来锥子、凿子和篾刀的样式,并且大小长短都仔细的说了一遍。

    “这些都是小物件,我一个人很快就能打造好,小郎君稍等!”这个学徒赶紧打开火炉,把粗细长短不同的几块铜丕放进炉子,然后用鼓风的皮囊噗噗猛吹了一阵,火炉里面的炭火很快熊熊燃烧起来,几块铜丕也开始变红。

    所谓做贼心虚,这个徒弟一直不敢正眼看陈旭一眼,埋头鼓风等几块铜丕都变成通红之后,用钳子夹出来用小锤开始叮叮当当的敲打起来。

    前几天他就已经知道师傅和两个师兄因为那把铜锯被县令大人大加赞赏,而且还一起去了郡城,然后又被郡守大人褒奖,师傅已经被郡守大人提升为大匠师,统筹管理这次征集的全郡两百多位铁匠,指导他们全力打造改良后的青铜手锯,不光地位不可同日而语,而且听说郡守大人还要把这件事通报都城咸阳的匠作少府大人为其请功。

    但他却知道改良的铜锯并不是师傅发明的,而是眼前这个衣服破烂消瘦的少年。

    因此陈旭和牛大石进来的时候,他就一直惴惴不安,而且差点儿还说漏了嘴。

    一旦改良青铜锯不是古山发明的事情被传播出去,到时候古山受到的嘉奖越多,后果就会越惨。

    而如果事情捅到咸阳被始皇帝知道,一个欺君之罪足可以把包括自己在内的所有人碾成碎片。

    在学徒紧张不安的敲打中,花了差不多一个多小时,两把铜锥、两把凿子和几把用来破篾洗蔑的工具终于打造好了。

    这些都是小东西,用到的铜料都很少,因此七八样东西算下来也才七十钱,陈旭很爽快的就付了钱,临走的时候想起家里的那把锯子用起来实在是太心塞了,于是就问这次有没有新锯子。

    学徒紧张的差点儿背过气去,支支吾吾的点头说有,然后从一个木头盒子里面拿出来一把加长的青铜手锯,脸色涨红的的说:“小郎君,这是我按照你上次的样式打造的一把,你看行不行?”

    陈旭接过来一看,发现不光长了很多,锯齿的密度和大小更加合适,而且锯齿也已经两边错开,基本上达到了自己的要求。

    “不错不错,挺好,多少钱?”陈旭高兴的连连点头。

    “一……一百钱!”学徒伸出一根手指头。

    “好!”陈旭没有丝毫的犹豫又数了一百钱递过去,然后收拾东西都丢进背篓里面和牛大石两人离开铁匠铺。

    “呼~”年轻学徒长长的松了一口气,抹着头的虚汗一屁股坐到石头上,心里头哐哐跳的根本就停不下来。

    看着陈旭的背影,他总觉得青铜手锯的事情并不会像师傅说的那样简单。

    这个少年非常不简单,今天打造的几件物品都和常用的工具又不太一样。

    其中一把锥子竟然还带有一个小小的倒钩,至于两把凿子他根本就没见过,其中一把还是半圆形的,不知道是用来干什么的,而篾刀更不知道了,因为这个时候虽然人们生活中已经开始大量的使用竹子,但也仅限于修建房屋和制作一些简单的碗筷杯桶等生活用具,还没开始用竹子制作后世常见的比如网筛、簸箕、凉席、窗帘、蚊帐等东西。

    要不要把这些新出现的工具去告诉师傅?

    学徒非常纠结,而且同时又有些害怕,一旦这样做了,自己在这件事里面就会越陷越深,但不去告诉,一旦这些工具流传开被人再次报告给县令大人,这层窗户纸很容易就被捅破了。

    陈旭和牛大石两人在镇上又逛了一圈,买了一些盐巴、粮食和几块薄麻布,想了一下又买了几十斤细麻让牛大石背上,和马大伯几人汇合之后开始踏上归程。

    此时差不多下午三点,天色更加阴沉,呼呼的风中已经有夹杂有稀稀拉拉的雨点。

    “快走,希望在雨下大之前赶回家!”马大伯一路催促,几个人在崎岖的山间小路上走的飞快。

    但才走到半路上,伴随着闪电和几声雷鸣,顿时狂风大作,豆大的雨点噼里啪啦的砸落下来,瞬间天地被倾盆而下的暴雨笼罩进去。

    “快,前面有一个山洞可以避雨!”几个村民对这条道非常的熟悉,互相拉扯着顶着暴雨往前跑,转过一个弯就看到一道悬崖,悬崖下面有一条下宽上窄的石缝,几个人径直冲进石缝之中。

    短短不过两三分钟,所有人都被淋的像落汤鸡一样,头发衣服全部已经湿透,还在顺着往下不断的流水。

    “估计大壮他们也要淋雨了!”一个村民一边脱衣服一边看着洞外如同瓢泼桶倒的暴雨说。

    “希望小河里不要涨水,不然麦子就全部完蛋了!”另一个村民担心的说。

    陈马大伯站在洞口看了几眼说:“应该不会,北边天色很亮,雨的范围主要集中在往县城的方向,估计下不了多久,生一堆火把衣服烤一下,莫要得了风寒症!”

    这个山洞虽然很多石头,地面崎岖不平,但内高外低,所以地面非常干燥,而且里面还丢着不少瓜果皮屑等东西,一看就是经常有人来往的时候歇脚。

    山洞里面还有不少干柴,都是小河村和附近另外几个村的村民路过时放在里面的,就是为了预备这种下雨下雪被困的天气,所以古代人的忧患意识非常的强烈。

    一个村民在石缝里寻来一些干的松针和苔藓,掏出燧石点燃,很快一堆火便燃烧起来。

    牛大石三下五除二将身上的衣服脱的精光,拧干后铺在石头上烤起来,其他几个村民包括马大伯也是如此,陈旭想了一下,也把衣服脱了,然后几个男人赤条条的就这样坐在火堆边聊天。

    “小旭,你买这么多东西准备干啥?”马大伯看着陈旭背篓里面的金属工具,一样一样的拿出来边看边说。

    陈旭笑着解释说:“房子修好门窗都还没弄,睡觉的床也没有,我准备趁着收割小麦以前把这些都弄好……糟了!”

    说到这里陈旭突然脸色一变站起来。

    “旭哥儿你怎么啦?”牛大石吓了一跳赶紧问。

    “下这么大的雨,我家的房子会不会倒?我担心娘和杏儿会不会出事?”陈旭想起自家摇摇欲坠的茅草屋脸色有些发白的说。

    “别胡思乱想,等雨停了我们就赶紧回家,你娘和杏儿一定不会有事的!”马大伯知道陈旭家的房子的确快倒了,但此时只能宽解。

    在陈旭焦急的等待中,时间一分一秒的慢慢过去。

    “咴~~”

    突然一声若有若无的马嘶从电闪雷鸣的暴雨中传来,虽然不是特别清晰,但陈旭和马大伯几个还是都听见了,于是都脸色惊异的站起来。

    “似乎是战马!快把火熄灭躲起来!”马大伯侧耳倾听了一下脸色大变,伸手就把几件湿衣服盖在火堆上,然后顺手把一个藤筐也罩上去,一群人也都飞快的各自找一块石头躲好。

    “嘚嘚嘚嘚~”密集的马蹄声在暴雨之中更加清晰,似乎并不止一匹马,而且还能有人此起彼伏的吼声。

    很快一匹黑色的健马冲到悬崖附近,马上一个黑衣人半伏在马背上,身体摇摇晃晃似乎随时都要掉下来。

    “噗~”

    一支利箭穿透漫天雨水射入黑马的屁股上。

    黑马前蹄扬起一声惨嘶,而伏在马背上的黑衣人却同一捆乱草从马背上栽下来直接掉下悬崖,黑马却扬蹄嘚嘚顺着狭窄的山路急速而去,转过一个弯瞬间消失不见。

    紧随其后不到半分钟,又有三匹快马从山洞前疾驰而过,马上三人都背着弓箭和武器,其中一个手中还举着一张机驽。

    “快,一定要在青河镇之前截杀!”

    狂风暴雨之中隐隐传来一句令人心惊胆战的吼声,然后马蹄声很快就消失在漫天的暴雨之中。

    此时洞外狂风暴雨电闪雷鸣,相隔十米估计都看不清楚,因此后面三匹马上的人肯定没看到黑衣人已经掉下了悬崖,仍旧追着黑马而去,但躲在山洞中的陈旭等个人却看得清清楚楚,一个个大气都不敢出直到除开雷鸣和暴雨之外再也听不见任何声音才一个个脸色苍白的站起来。

    “大伯,知不知道这些是什么人?”陈旭紧张的问。

    穿越来秦朝半个多月了,第一次看到如此原始的猎杀,所以他心情特别紧张。

    “现在别多问,穿上衣服赶紧走!”马大伯非常凝重的低声吩咐一声,一群人立刻手忙脚乱的把衣服套上背起背篓,马大伯更是将燃烧过的炭火踢到洞口的暴雨之中浇灭,一群人这才冲入滂沱大雨之中。

    倾盆而下的暴雨瞬间将一群人再次浇透,但此时却没有人敢回去躲雨了,一旦那三个人追上黑马没有发现黑衣人,铁定会再次回来搜寻,陈旭等人绝对会凶多吉少。

    陈旭好奇之下冲到悬崖边往下看了一眼。

    “旭哥儿快走~”牛大石一把拉住他的胳膊。

    “等等,那个人没掉下去!”陈旭只一眼,就看到冲马背上掉下来跌下悬崖的黑衣人其实并没有掉下去,而是被几根树藤和荆棘裹在其中,在暴雨之中还在不停的摇摆,不过看样子随时都会掉下几十米深的悬崖。

    “别管了,等那三个人回来,我们小命不保!”牛大石惊恐的说。

    “不,快把他拉起来!”陈旭倔强的丢下藤筐大吼着趴到悬崖边上开始拉扯树藤。

    马大伯和另外两个村民也都冲了过来。

    “快,别发愣了,一起动手!”马大伯也把背上的背篓放下,抓住一根树藤开始往上拉。

    在五个人齐心合力之下,黑衣人还是有惊无险的被拉扯上来,不过看清楚之后,所有人都不由倒吸了一口凉气。

    这个黑衣人只有二十多岁,脸色苍白,五官棱角分明,不过腹部和背部各有有一道尺余长的伤口,伤口因为雨水的浸泡白生生的翻在外面,还有鲜血不断的冒出来,看起来异常狰狞可怕。

    陈旭赶紧用手按在黑衣人的脖子上感受了一下说:“还是活的,需要赶紧救治!”

    “来不及了,这里距离下河村只有两三里地,估计这些人是从青阳镇过来的,背上他赶紧走,一切等回去再说。”马大伯手一挥,两个村民赶紧将黑衣人背起来,然后一群人互相搀扶着迅速离开,黑衣人身上滴落下来的鲜血也迅速就被稀里哗啦的暴雨冲刷的干干净净,再也看不到任何痕迹。

    陈旭要救黑衣人,几乎是处于后世观念的一种本能,属于一种道德的驱使,并没有想太多。

    而马大伯要救黑衣人,更多的是考虑后果。

    如果那三个人返回,在山洞前面搜寻到了黑衣人,而一群人刚才躲在山洞之中留下的痕迹很可能被发现,火虽然扑灭了,但几个人衣服上流下的雨水却无法清除干净,或许为了掩人耳目,或许为了杀人灭口了,有极大的可能会追上来,山路虽然崎岖,但人腿怎么都跑不过马腿,被追上的后果只有一个。

    “快,还有一里地就到了和下河村的岔路,过了岔路就要安全多了!”马大伯不停的催促。

    两个身体强壮些的年轻人轮换着背着黑衣人在山路上顶着狂风暴雨不停的赶路。

    紧赶慢赶之下,一行人终于冲过了一条三叉路口,通往小河村的路更加狭窄崎岖,但几个人还是不断的抹着脸上的雨水敢停歇。

    “咴~~”电闪雷鸣之中,似乎有马匹嘶鸣的声音从身后的方向传来。

    “躲起来~”马大伯脸色大变,一群人立刻散开隐入小路两边的荆棘丛中,轰隆不断的雷鸣闪电和暴雨之中,过了不到三分钟,果然一匹马顺着小路疾驰而来很快从一群人面前冲了过去。

    “谁都不要动!”马大伯低声吩咐。

    一直足足过了七八分钟,这匹马才又顺着小路返回再次从一群人面前冲过去,很快就听见暴雨之中传来吼声:“这边没有任何痕迹,肯定是跌倒山崖下面去了,回去复命!”

    “是~”

    转瞬间,嘚嘚马蹄声很快又被暴雨声掩盖下去。

    “呼~~”

    所有人都长长的吐了一口气,又躲了差不多两分钟,的确发现那三个人已经离开,这才背起黑衣人重新上路。

    到这里已经走了大半,距离小河村只有六七里路,因此几个人轮换着背,紧赶慢赶之下,每个人都累的手脚发软,终于在半个小时之后赶回了小河村。

    而此时天色已经开始放亮,暴雨逐渐减弱,雷声也滚滚往东南而去,闪电也变的稀稀拉拉,一场突如其来的大雨终于是要结束了。

    看着自家的房子,陈旭长舒了一口气,摇摇欲坠的茅草小屋仍旧很坚挺,在狂风暴雨中竟然坚持下来没倒塌,只不过看起来更歪了一些。

    陈姜氏和杏儿两人浑身湿淋淋的,正不停的把茅屋里面的东西往新房子里面搬。

    “娘,别搬了,先帮我烧一罐热水!”陈旭赶紧吩咐说。

    “好好!”陈姜氏看着一群人背回来一个血淋淋的黑衣人,赶紧答应着去烧水。

    “杏儿,快帮我把昨天剩下的止血药拿出来!”

    “马大伯,就把他放在地上!”

    “快,弄些干草垫上!”

    一群人嚷嚷着,七手八脚的很快就把黑衣人放在新修的房子的客厅里面,下面铺上了一层盖房子剩下来的干茅草。

    “刺啦~”陈旭直接用手把黑衣人沾满鲜血的衣服撕开让伤口全部都露出来。

    黑衣人气息很微弱,呼吸时断时续几乎微不可闻,只有颈动脉还能感觉到在微微搏动。

    失血过多加上被暴雨浇了一遍,导致身体温度急剧下降,如果不赶紧治疗的话恐怕救不过来了。

    “兄长,止血药给你!”杏儿抱着三个竹筒进来。

    “快,再去帮我到一碗干净水过来!”

    陈旭接过竹筒,一边打开一边吩咐,杏儿立刻又飞快的跑出去,很快用一个陶碗倒来一杯温开水。

    喝凉开水和温水是陈旭要求的,自从他醒过来知道自己穿遇到秦朝之后,于是便要求陈姜氏和杏儿每天必须喝烧开过后的水,不能喝生水,因此家里每天都有一个瓦罐盛放着烧开过的水。

    实际上古代人之所以人均寿命很短,除开战争之外大部分是因为各种疾病,而各种寄生虫病尤为突出,在这个时代还没有喝开水的习惯,特别是普通老百姓,家里穷的吃了上顿没下顿,一天到晚都在愁吃愁喝,哪里还有心情和心思去烧开水喝,在家还好说,在外面干活儿怎么办,出门在外怎么办?因此大家都是逮着河水喝河水,逮着泉水喝泉水,逮着雨水喝雨水,基本上没有防治寄生虫病的概念,特别是小孩儿,还喜欢找各种乱七八糟的东西吃,因此更加容易得各种病,而且也基本治不好,运气好就长大了,运气不好几岁就死掉了。

    用温水给黑衣人灌下去半两蒲黄,然后又用淡盐水将腹部的伤口冲洗了几遍,等陈姜氏的水烧开后,陈旭倒出来一半在一个瓦盆里,又把几条细麻丢进罐子里煮了两分钟然后捞出来。

    “娘,去把缝衣针拿来我用一下!”

    “我去拿我去拿!”杏儿跑进房间,很快拿着一根铜针跑过来。

    看着这根足有六七厘米长,最粗的地方直径足有两毫米仿若一根大钉子的针,陈旭脸皮抖了几下还是弄了一根很细很细的细麻穿在针鼻眼里,然后倒着放入水罐中煮了半分钟,这才提出来,然后在七八双眼睛的注视下,如同一个最蹩脚的裁缝,一针一针的将黑衣人腹部的伤口用麻线缝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