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前位置:首页 > 历史军事 > 扶明录 > 全文阅读
扶明录txt下载

    老天爷酝酿了一整天,终于在清晨时沥沥淅淅的落了雨,燥热尽去,一洗昨夜纤尘。

    清晨的雨天,街上行人寥寥步履匆匆,一辆马车从前门驶入内城,至皇城东安门外停下,一便服少年跳下车转身进了皇城。

    马车随即调头继续北行,拐进东厂胡同入了衙门,常宇从车上下来,伸了伸懒腰,抬头望了望天空,一个番子赶忙撑伞过来:“厂公,高杰,刘泽清,刘良佐三人投帖求见”。

    哦,这大清早的,常宇嘴角一撇,又看了看天空,这雨下的有点小,说着转身进了衙门:“咱家要睡一觉,若无皇命不得扰”。

    番子连忙应了,常宇穿堂过门正欲去后院,却见春祥打着哈欠走了过来,苦笑摇头:“二十六起,昨夜仅内城便发生二十六起军士斗殴,抓了一百四十七人!外城吴孟明那边尚不知多少呢”

    常宇笑了:“比预料的少了些”。

    “如何杀鸡儆猴呢?”春祥挠挠头。

    常宇略一沉思便道:”先让其认罪画押,罚银十两,剥衣捆北城外鞭五十,关押三天!“

    春祥应了,正欲让人去办,突见有番子急来:”报,厂公,凌晨时成府大街一家小酒楼被砸,吾等赶到时候闹事人已逃走,围捕之下抓获三人,据供尚有十一人,只不过已趁天亮之际城门大开时出城回营了,还抓不住抓?“

    ”那还抓个毛啊抓,出城了算他们运气,只要没伤人没出人命也没必要揪着不放,就拿那三人顶罪便可了“春祥挥挥手。

    ”不,一定要抓!“常宇眉头一挑:”无规矩不成方圆,此时正是整顿军纪树立军风的时候,必须严查!“说着看向那番子问道:”可知道谁的部下“。

    ”黄总兵的亲兵!“那番子道。

    靠,常宇顿觉牙疼,黄得功手下有八部将,也是历史上的八总兵,麾下皆为悍卒,其亲兵更是其中翘楚,更不论上梁不正下梁歪了,黄得功自己就是个无法无天桀骜不驯的将领,其麾下亲兵也个个都不是善茬。

    去军营抓人,必遭反抗,而且又是黄得功的亲兵,这让常宇有点犯难。

    “大哥,算了吧,这当口可不能出了乱子,再说若抓了黄总兵的面子也过不去……”春祥劝道。

    “乱子?”常宇嘿嘿冷笑:“我还倒想看看能出什么乱子”说着对那番子道:“出城去抓,提黑狼营同去,若有兵乱,视若造反就地镇压!”

    平静,或许昨儿太过热闹,体乏心累了,又或许是阴天下雨了,京城四九门忽然显得平淡无波,再也没人在大街上狂奔大呼小叫,亦不闻茶楼酒肆吐沫横飞,能听见的就是细语绵绵。

    就连皇宫里也是这般平静,崇祯帝如平常那般早朝,朝堂上群臣亦不见了戾气。

    早朝过后崇祯帝召他的好朋友巩永固入宫。

    端本宫外,周皇后脸色凝重,瞧着开门的宫女玲珑道:“太子可曾早课?”

    “回皇后娘娘,太子殿下按时做了早课,不过刚才略显疲倦正歇着呢”玲珑赶紧回道。

    周皇后哼了一声,入院上殿,玲珑急急小跑过去跟了过去。

    “母后怎么来了?”睡眼惺忪的朱慈烺对周皇后的到来略显意外,打着哈欠问了安。

    周皇后,抬手挥退旁边宫女然后厉呵一声:“跪下”。

    朱慈烺一惊,睡意顿去,噗通一声跪了下来,抬头疑惑道:“母后为何发火,可是孩儿做了错事?”。

    “你昨晚何在?”周皇宫脸色铁青,朱慈烺怔住……“孩儿在宫……”

    “想好再说,你若诓骗为娘可想了后果!”周皇后轻斥,朱慈烺伏地:“母后,孩儿错了!但此时和常宇无关,是孩儿逼他带我出去的。”

    “你别急着护他”周皇后哼了一声:“你跟常宇交好为娘知晓,亦非第一次偷偷出去,为娘可睁只眼闭只眼,但你岂能去那种地方,你是一国储君,将来是要掌管天下的,岂能……你,你太让为娘失望了!”

    “此事若传入你父耳中,只恐……你和常宇都讨不好!”

    朱慈烺闻言竟稍稍松了口气,原来崇祯帝还不知道,可这消息是谁走漏的,常宇做事谨慎绝不可能是他,玲珑是自己心腹亦不可能,那只有……“娘亲可是姑丈说与您听的”。

    周皇后正气头上,却被朱慈烺一句年轻叫的心软不已,看在跪在地上的儿子,终是叹口气,挥手让他起身,朱慈烺赶紧依偎过来:“娘亲,孩儿只是跟常宇出去见见世面,他说孩儿将来要做皇帝的,眼界要开阔,藏于深宫之内眼界狭隘……”

    “开阔眼界却去了那等地方?烺儿呀,你是储君,这传出去可还得了,再说你,你才多大啊……”周皇后越想越气,一早崇祯帝召巩永固入宫闲聊,实则是问昨日常宇邀他们几个做了什么说了什么罢了。

    巩永固昨晚一夜未眠,说了会话已是疲惫,崇祯帝便令其出宫回府歇息,恰在出宫时巧遇周皇后,便闲聊了会,巩永固一个失言竟将昨日太子偷偷出宫之事说了,这让周皇后大惊失色,连忙问陛下可知此事?

    巩永哪敢和崇祯帝说这个,否则太子和常宇甚至连他都吃不兜着走。于是周皇后急急来找太子训话了。

    “娘亲不是您想的那样,孩儿并未入楼,而是在楼后偏院内陪常宇喝茶,听他和姑丈以及李岩,史可法等几个文臣武将聊天”。

    额……周皇后一怔:“可不要诓娘亲”。

    “孩儿怎敢,您可去问姑丈,孩儿当真在旁听他们说话”。

    “就那么听了一宿?”周皇后诧异,朱慈烺使劲点点头:“嗯啊”

    “不困啊?他们说什么呢让你这么大兴趣”周皇后也好奇起来。

    “说了很多,有时闲话打趣,时而民政时而军务,孩儿喜欢听常宇和那些人说话,可以学到很东西”朱慈烺眉飞色舞。

    周皇后却挑了眉:“学到些什么?”。

    “一时也说不上来,但很多都和宫里教的不一样,有种茅塞顿开又有种豁然开朗之感,反正也能学到治国安民的手段,常宇说这帝以后当皇帝有好处”。

    周皇后噗嗤一声笑了:“当真要是有用的话,他为何不说与你父皇听去”。

    “父皇那儿他就不用说了,一直在做!”朱慈烺很认真的道:“娘亲,常宇是对咱大明和咱家最忠诚的,他对孩儿也很好像个大哥哥,孩儿将来登基的话一定会好好重用他的……”

    嘘……周皇后脸色一变,赶紧让朱慈烺噤声:“这些话儿你放在心里便好,万不可说与其他人听,便是你父皇也说不得,否则与你与常宇皆不利”。

    朱慈烺似懂非懂:“娘亲,是不是父皇不喜常宇和孩儿走的太近?”。

    周皇后叹口气,嗯了一声:“常宇是你父皇的心腹,你是太子是将来的皇帝,现在皇帝的心腹和将来的皇帝走的太近,是大忌讳!娘亲知你和常宇交好,但却一定要相处得当,不可太密呀吾儿!”

    “娘亲放心好了,孩儿现在和常宇都是暗中偷偷来往,他行事谨慎出不得乱子的”朱慈烺对常宇可谓是无比的崇拜和放心了。

    “哎呀,我的儿呀,你到现在还不明白过来么,常宇是你父皇的心腹,你可知道有多少人明里暗里盯着他么,就是在谨慎也会出漏子的,还有啊,你以为暗中来往便无事了啊,可知若被你父皇发现一次暗中都比十次百次明里来往严重”。

    “那,那孩子该当如何啊?”朱慈烺略显一慌。

    “少出宫,少与他来往,安心在宫里读书,你父皇不是允你弄那个什么蹴鞠……”

    “是足球联赛”朱慈烺插了句话。

    “不管什么赛,你就好生弄是咯,不是说好玩还能赚银子的么,你尚年少,不要太多关注参与国政,读好书,弄好那个联赛赚了银子让你父皇开心就好了”。

    常宇在周皇后眼里就是个奇人,他何尝不想让太子多跟着他开眼界涨见识,可是他又很害怕,怕父子阋墙!

    崇祯帝如今正当年,如果没啥意外的话,再干个三十年皇帝完全没问题,可他就怕太子跟着常宇学到了太多东西后,无法安心做太子了,而崇祯帝本就是个多疑性子,也会更加多疑太子,那个时候……

    所以他宁远让太子在宫里,老老老实实的看看书,玩玩蛐蛐,弄个什么球赛,这样安生。

    只是,周皇后能想通的关节,常宇难道想不到么,他难道就不怕崇祯父子阋墙?



    半晌午,天空突然放晴,街上行人渐多,忽而朝北城涌去,听闻说昨晚有士兵醉酒闹事被东厂的抓了,现在困在北城外施以鞭刑。受罚的不管有城外士兵甚至还有皇帝的亲兵,好家伙,东厂牛逼呀!

    这热闹必须得看啊,闻风涌去的百姓成千上万。

    城北大营里,士兵们正蠢蠢欲动想着办法如何拿到签单入城,朝廷有旨意一天仅允入三千,想着京城花花世界,当真是心如刺挠般呀。

    每日午时入城,第二天午时前必须返营,这是规矩,还有一个死规矩,那就是但凡在城中滋事扰民者严惩不贷,不管你是谁,不管你曾立过什么战功,一视同仁。

    对这些叮嘱,士兵们当然是随便应了。

    瞧这天色放晴了,老天爷都欢迎咱们兄弟入城狂欢呀,在排队签单的士兵们忍不住嚷嚷着,远处有一队骑兵风驰电掣奔来,顿时吸引了士兵的目光。。黑狼旗,我艹,东厂的黑狼营,这是干嘛呀。

    不会是来抓人的吧,听说昨晚有闹事的都东厂的给捆了……有人嘀咕着,有人则翻白眼,扯淡,喝点就打个架若在城里抓就抓了,还至于跑到军营里抓啊,还用的着东厂的黑狼营亲自来抓……

    黄得功亲兵,玄字七十八号,刘彦超,九十六号张汉山……自行回城认罪,否则立刻加枷逮捕,一个东厂番子在营门口一声大吼,顿时引爆了军营。

    艹。来真的呀!

    真抓啊!

    黄总兵的亲兵都敢抓?

    “且,法不责众,咱们围过去不让他抓能怎滴,还能把咱们全给逮了”有人能低声道,立刻引来共鸣:“就是,回头在城里谁能保证不出点事,帮人等于帮己……”

    于是很快军营里不乏起哄和嘘声,黄得功的亲兵反映更是强烈,甚至做势要阻止东厂的番子入营拿人。

    “督主有令,拒捕以及阻拦者皆以造反罪,就地格杀”黑狼营个校尉一声大吼,全队百余人钢刀出鞘,杀气顿时蔓延开来。

    营中士兵立刻就被镇住了,造反罪!这特么的太吓人了。

    还有督主令!常宇在军中是神一样的存在,他们立刻就怂了,还有黑狼营这种杀人不眨眼的悍卒。

    眼见如此,犯事者知道再搞下去罪名可能就更大了,纷纷至营门口认罪!

    可惜!宫字营的范家千和李铁柱略显遗憾,许久没杀人了,很多人都忘记宫字营的恶名了。

    于此同时东直门城外一个馄饨摊位,高杰,刘泽清,刘良佐抬头瞧了瞧天空,阴云散开,阳光洒下,心中火气也渐生。

    他三人起了个大早,遣人入城去给常宇递了个帖子求见,因为无旨三人也不敢私自入城,便在这馄饨铺候着。

    等了近半个时辰终于有消息传来,小太监在睡觉,让他们候着!

    操!

    若是往日,若是其他人,三人早就暴起扭头就走,啥尼玛玩意。

    然而,今时不同往日,心中虽有气,却也只能强忍着。

    等待很无聊,随从打听到了些八卦,北城外东厂的番子正在鞭打闹事的兵卒,不管外军还有亲兵,当着是扒了衣服抽的鲜血淋漓,听说抽完还得关三天……还有,东厂竟然调用黑狼营去城北军营抓黄得功部下闹事亲兵……

    这让三人心中震骇不已,这么无情,黄得功可是跟着他鞍前马后的,手下人犯点事都不给面子?看来自己没入城未尝就是坏事啊。

    “造势,立威,做戏”刘泽清最为老谋深算,嘴角一丝蔑笑,高杰和花马刘不解,赶忙问询。

    “从此老百姓都说东厂好咯,又可在军中立威,不就是这出戏的本意么”。

    刘泽清一语道破。

    天近晌午,一骑疾驰而来至三人跟前:“厂公在衙门设宴以待”。

    高杰三人面面相觑,翻身上马跟那番子入了城,虽无皇帝圣旨,但有小太监的邀约便已无妨。

    当然这消息一旦传出去,有少不得有人要弹常宇,欺君犯上密会外将……御史言官一起上,小太监少不得又是一声吐沫星子,崇祯帝又要拿着厕纸忙着给他擦屁股,可奇怪的就这这里,明明一个知道自己属于欺君,甚至有图谋不轨的嫌疑,偏偏就还去干,另外一个明明觉得臭,还偏偏乐此不彼的帮着擦屁股。

    这其中的蹊跷,只有当事人才心知肚明。

    高杰三人率亲侍数十随番子入城,时值晌午街上行人并不多放马快行却也引来不少驻足张望,议论纷纷,瞧这架势不是普通士兵。

    少顷,至皇城根东厂胡同时,三人亲侍便被拦下,并下了兵器,自有番子带往别处接待,高杰三人也不敢托大赶紧下了马,步行进入胡同至于衙门口时,便见常宇已恭迎多时,连忙见礼:“不敢厂公大人亲迎”。

    “汝等乃有功战将,本督本该相迎城外,奈何公务繁忙,三位莫怪莫怪还望海涵”常宇的客气话怎么听都很假。

    但明明假的要死,高杰三人还得装出一副感激不已的样子:“厂公如此,吾等承受不起”。

    “言重,言重了”常宇打个哈哈,将三人迎入衙门内:“待会本督自罚三杯如何?”“呀,那可怎么使得,闻厂公不喜饮酒……”高杰赶紧道,常宇一把搂住其肩:“别人,本督可以不喝,汝三位,本督岂能怠慢!”

    哎呦我操,怎么这么假呢,刘泽清听着都想吐,高杰因为被常宇勾肩搭背竟真有点受宠若惊了,只有刘良佐有点云里雾里,此人,深不可测啊!

    宴无好宴,今儿这饭恐怕不好吃,刘泽清心理暗暗提防起来。

    酒宴设在后院大堂,除了一个负责倒酒的番子,别无他人,这让刘泽清不由皱眉,“厂公大人,听闻,周总兵黄总兵昨日便入城,不知如今何处?”

    “那这个本督如何得知,他们有腿有脚在城里又有相熟朋友的,谁知道在哪打秋风呢”常宇嘿嘿一笑:“刘总兵莫不是觉得没本督没找几个陪客,怕喝不痛快?”

    刘泽清赶忙挥手:“卑职并无此意,只是问问罢了”。

    “就是嘛,人多眼杂嘴杂的,不能好好喝酒也不能好好聊天了,您说对么三位”常宇嘴角上扬,刘泽清一怔:“厂公知我三人来意?”

    “若非如此,岂能备美酒佳肴以待呢”常宇哈哈一笑,招三人入座,亲自倒酒。

    刘泽清和高杰,刘良佐相视苦笑,看来这顿伙食费不便宜啊!

    ……………………………………………………………………………………

    书友们有里有票票的走一下,感谢。

    雨过天晴别有一番风景,太液池畔崇祯帝立身垂柳下,往湖水粼粼,身后史可法微躬者不语。

    “阅兵大典一过,卿便可南下督军,南边战乱亦该平了”。崇祯帝叹口气,又用力握了握拳头:“趁其病,要其命”。

    “皇上,若臣……平贼之事,臣愿举荐一人……”史可法轻咳一声欲言又止,崇祯帝抬手打断他:“你现在举荐的不是时候也不是地方”。

    史可法也是老油子,瞬间醒悟,微微点头。崇祯帝又问阅兵大典安排如何,史可法据实已告:“锦衣卫和兵部以及五军都督府正在操办流程,快则三日,慢则五日便可准备完当”。

    崇祯帝嗯了一声,转过身看着史可法道:“兵部与五军都督府乃大明军务基石,只是如今五军都督府形同虚设兵部为大,时逢战火不绝正当爱卿出力之时,勿负朕重托”。

    史可法赶紧躬身道:“臣,尽所能分君忧,万死不辞!”

    崇祯帝略为感动,抚其肩:”如今朝中忠臣能吏少之又少,朕可不愿你什么万死不辞,朕还要你率兵扫平那些魍魉魑魅呢“。

    史可法激动了,但还保持着理想:”皇上让臣做什么,哪怕刀山火海臣都勇往直前不回头,但率兵平乱之事,臣有自知之明,远不如……那位“。

    崇祯帝哈哈大笑,一脸自豪道:”也绝非你有自知之明,实乃事实摆在眼前,满朝文武能有谁可于他比肩“说话话锋一转:”然行军打仗绝非一人之功,用他的话来说那叫团队协作,他三番五次在朕面前对你不吝赞词,有时候连朕都想不明白,到底是什么原因,这满朝文武却唯独你让他这般另眼相加“。

    史可法苦笑:”这个臣亦不知啊,当时奉旨来京述职时,当夜他就登门相见,臣亦是第一次见到那种对着完全陌生的人掏心掏肺的人,甚感莫名“。

    崇祯帝大笑:”当时你就信了他?“

    ”臣信了,一个少年没有那么深的城府来套臣的话,亦无必要,当时虽未言那句有幸报国,不负少年,亦可见其心“。史可法道:”那时臣就觉得他很奇特,虽未料后来大为,却亦明其忠肝义胆!“

    崇祯帝略显激动,你亦闻他对李遇知所言肺腑了,没错,他虽出身卑微,但武能文亦善谋更善战,但最让朕看重的则是他的忠肝义胆,再国难当头时,能有几人如他这般”说着长长呼口气:“朕亦信你,朕相信他的识人之明”。

    “臣,惭愧”史可法躬身。

    “朕希望你在朝里,他在军中能相互帮助,助朕重振大明雄威”说话间崇祯帝豪气再生,史可法连连应道。

    “然,他终是太监,若军权在握,必遭朝臣反对,所以,督军还是你在明,他在暗,且在朝堂时你亦要……你懂了么”崇祯帝点到为止。

    史可法躬身:“臣知道怎么做”。

    崇祯帝欣然颔首,他需要的就是史可法在朝堂上开个引子,他则顺理成章应允一些事,即便朝臣反对,火力也是对史可法,而非是他,说白了就是常宇用他挡枪,他最近快被打成马蜂窝了,便寻史可法挡一会。

    “皇上”王承恩走了过来在崇祯帝身边低声道:“吴指挥使托人送了口信,高杰,刘泽清,刘良佐三人已入城,此时在外东厂衙门,常公公设宴为其接风”。

    崇祯帝嘿嘿笑了:“设宴接风?那是打秋风呢”

    “皇上,可是常公公欺君擅权了……”王承恩没听懂,只是话没说完就被崇祯帝瞪了一眼:“外人不晓得你还看不明白他么,别总一口一个擅权的挂嘴上,他若不想让朕知道,凭吴孟明能打听的到?朕若不让他欺君他又有那个胆子敢擅权”。

    王承恩赶紧告罪,旁边的史可法看似听而未闻,心中叹息,这君臣两人配合的简直太默契了,或者说是早商量好了要坑谁了。

    东厂衙门后院大堂内,常宇自罚三杯让高杰三人受宠若惊,连连举杯陪饮。

    三杯下了肚,常宇夹了菜缓和一下后,看向刘良佐道:“久闻花马总兵的雅名,本督特好奇,刘总兵那匹花马到底何等宝驹,怎么这次没骑来么?”

    刘良佐赶紧道:“何来宝驹,就一杂色马,不过是卑职亲手养大而已,倒叫人笑话了,前些日子因军情紧急,留在大营未出,若日后有机会一定牵来给厂督大人瞧瞧”。

    常宇哦一声:“亲手养大自是喜爱异常,便如亲手所得不容他人染指一眼的道理”说着瞧了高杰和刘泽清一眼:“月余不见两位好像胖了些”。

    高杰两人哪里听不出他话中有话,连忙道:“厂公大人,卑职今儿所来便是……”

    常宇抬手打断他,举杯又饮,三人连忙也干了:“数日之后朝廷阅兵大典,论功行赏参战诸将,三位剿匪有力甚得帝心,少不得青云直上啊”。

    “还请厂督多提”,高杰三人赶紧拱手道,他们又不傻,从太原拒贼起,这数月间战火不绝皆是小太监亲临战线督军,谁出多少力没人比他更清楚,朝廷论功行赏也自以他的举荐为准则,所以,官升几级和升什么官都和他有很大的关系。

    常宇轻笑摇头,敲了敲桌子道:“听重点,论功行赏,绝非本督提携有用”。

    但高杰三人可不信,就是论功行赏,这功大功小还不是你可以操作的,刘泽清则道:“厂督大人,吾等奉令追剿闯贼,一路血战至蒲州,可仍被闯贼逃过黄河去了,虽未擒住闯贼亦有破贼之苦劳吧,还望厂督在朝廷那边美言几句”。

    常宇嘿嘿一笑:“这话若改成,幸不辱命将其击溃逃往西安,是不是好听些”。

    刘泽清三人大喜:“多谢厂督大人提携”。

    常宇嘴角一抽似笑非笑:“听闻一大早你们就在城外候着了,有什么急事呢?”

    刘泽清三人对望一眼,然后从怀里掏出一张纸双手递给常宇。

    常宇接过打开瞧了一会,然后笑了:“打白条呢?”

    “厂公大人,吾等前日奉军令轻装急行,辎重皆在主力营中,若厂督颔首,卑职立刻着人提来,月内必至”。

    常宇哦了一声,目光在三人身上扫了一圈哼了一声:“有两件事本督有必要说明一下,第一东厂和锦衣卫以及都察院联手在京中反贪查腐,第二,三位瞧着本督像是要饭的么”。

    “卑职不敢”刘泽清三人一个激灵,蹭的站起躬身道。

    “厂督大人,这些并非贿赂您,而是卑职们杀贼所得交公而已,又或分与东厂麾下兄弟亦可……”高杰率先开口,见常宇神色不变,刘泽清亦道:“吾等从真定府追闯贼西去,一路血战无数,然则闯贼拼死反抗,所获实则有限,此事厂督可遣人查访清点,实则不是外间所传那般,哪来的收获颇丰硕果累累之说”。

    常宇笑了,将手中那张纸折了起来,然后递给刘泽清:“诸位心意本督心领了,收不得,收不得”。

    刘泽清三人立刻就急了,以为常宇嫌少:“厂公大人,尚可再议”。

    常宇哈哈大笑:“自是可再议,但却非议此事”说着摆摆手示意三人坐下接着道:“月前闯贼西逃时,恰逢鞑子入关,京城危急本督不得不抽兵北上勤王,则令诸位追剿闯贼,这是苦差事却也是个肥差,为了激励军心,本督允诺所得尽归私友,本督言而有信又岂能起觊觎之心而食言”。

    “厂督大人……”高杰想要说话,常宇挥手打断他继续说道:“当时乃非常之时,本督亦有权作出这等决定,但如今红眼的太多了,先不说朝廷里的,便是其他各部兵马亦是不服,你想想,当初是周遇吉和黄得功李岩部千里来援,在保定府浴血奋战几场厮杀才将贼军击退,但却在收获的时候被你们捡了漏,心中自是不平”。

    刘泽清三人对视,心中想着也是,便对常宇道:“厂督大人,若不然便将这条上所列分于周黄?”

    常宇摇摇头:“首先本督当初已应了你们,岂能自打脸面,其次这么点他们也看不上,若开了口子必又为此事争执不休,再者眼红的可不只他们,朝廷,兵部,以及那位……嘿嘿”。

    啊!三人一脸讶然,这是赤果果的仇富啊!而且听话里之意甚至连皇帝都眼红了。

    也无怪乎,李自成扫荡三省数府,每到一处便如蝗虫过境,所得无数,刘泽清三人啃了他上千里,不可能只啃到骨头,绝对咬到肥肉了,谁能不眼红。

    “那厂督大人说怎么办,是要吾等将所得分成数分见者有份么?”高杰这话里已是很不爽了,要知道当时李自成明面上说是败退,实则是人家趁坡下驴战略撤退,实力还是很强大的,只不过三人为了啃肉才不计代价的猛打猛追,当初若无常宇的允诺,傻子才那么卖命呢。

    可如今可好了,自己付出那么大代价弄来的东西,还要分出去,心中自是很不爽!

    “不用”常宇轻笑摇头:“不要给一分,但也不要要一分”。

    三人一头雾水,有点懵,听不懂了。

    “三年!”常宇伸出三根指头:“三年内自给自足不要问朝廷要一分粮饷,你三人若应了,作为交换条件,阅兵大典前本督再为你们请个功”。

    刘泽清三人目瞪口呆,这才恍悟,管不得小太监一直拒绝不要,并非嫌弃少,而是另有所谋,而且谋的大的很咯。

    ……………………………………………………………………………………

    书友们,手里有票的走一下咯,感谢支持!



    坦白说,高杰三人从李自成哪里抢来的金银粮草物资,朝廷一分不要,但三年内你们也别问朝廷要一分粮饷,没错以资抵饷!另外再论功行赏。

    这让三人顿时纠结不已,一时难以抉择,相互望了几眼却说不出话来,常宇轻咳一声:“本督去后厨催催菜,三位自便,成与不成待会给本督个话”。

    “不成,那岂非等于白干了”常宇前脚刚走,刘良佐便低声嚷嚷起来,三人中他所分最少,自是不愿意了。

    而高杰和刘泽清则对视沉默不语,显然两人心中还在盘算。

    按道理说,他们追李自成所获绝对远高朝廷三年粮饷,何况朝廷的粮饷历年都是打白条,任你哭爹叫娘也是挤牙膏似的有就给点,没有就自己看着办。

    但一码归一码,为从朝廷浴血奋战拿粮饷本就是天经地义的,为何要用许诺的缴获来抵?

    可不愿意的话,小太监的暗示的已足够了,那就是要割肉分赃,周遇吉李岩黄得功那要备三份,东厂要备一份,兵部要备一份,朝廷(皇帝)也要一份,而且每一份的分量还都不小,这样分下去还有个毛线啊!

    还有叙功之事还攥在小太监手里,他可以说剿贼不力未擒闯贼,亦可说追敌千里溃敌西逃,是功是过全靠他一张嘴。

    “朝廷的粮饷,嘿嘿,都是空谈,要的到么?攥在手里才是真的”刘泽清率先想通关节,只是他不知道,朝廷其实现在有银子。

    高杰这才苦笑摇头:“千算万算没算到这小太监有这么一手,也罢,刘总兵说的对,攥在手里才是真的,朝廷的粮饷指望不上的,再者小太监若能为吾等叙大功一件,倒也不算亏”。

    “两位老兄财大气粗,可曾想过在下”刘良佐不愿意了,他分的少,手底下近万人,三年不给粮饷绝对亏呀,虽说朝廷市场欠饷,但总归有个帐,有帐日后就能算。

    “花马刘,这些年,朝廷欠饷也没见饿着你”高杰冷哼:“你那点事小太监都在本上记着呢,趁他没找你算账你就见好就收吧,眼下别的不说,他随时能一句剿贼不力下罪与你信不?”

    草,刘良佐暗骂一声,眼睛都红了:“合着我这一趟奔波千里是亏本买卖,那这买卖我可不做,除非两位接济些我,不然一起倒霉!便是剿贼不力也是你二人为重”

    “你忒的无耻!”刘泽清喝骂,刘良佐则冷哼怒视:“来之前两位怎么说来着,风雨共济报团取暖,这才几天啊,便各自打小算盘了,对在下不闻不问了”。

    “你小声点”高杰低吼,然后看了刘泽清一眼:“不若各取些于他,先熬过这关再说,待回去后从哪不能捞点不能不上这点缺!”

    刘泽清哼了一声:“咱们的事情回去再议,眼下先应了小太监如何?”

    高杰看向刘良佐,见他点头,便道:“那就应了吧”。

    没多会,常宇亲自端了盘红烧鱼上来:“本督亲自下厨,三位尝尝味道如何?”高杰三人赶紧起身表谢意:“厂督大人烧的鱼,那可是价值千金啊”。

    常宇哈哈一笑:“怎么,嫌贵啊!”

    刘泽清则打个哈哈:“若是好吃的话,贵些也值得”。

    “绝对物有所值”常宇示意三人落座,目光左右一掠:“这鱼吃还是不吃?”

    高杰轻咳一声:“厂督大人亲自下厨,那是一定要吃的,只是,价格能否稍稍……”

    “高总兵,本督都说了,物有所值,你怎么就信不过本督呢”。

    “这,卑职愚钝,厂督大人能否稍微提点一下”高杰赔笑道。

    ”行吧,三位既然诚意想做这买卖,本督也就透点消息出来“然后略显神秘道:”听到带你风声,史可法要入阁,黄得功要列柱国,周遇吉可能要被封爵……“

    啊!三人又是一场大骇。

    大明朝自从洪武爷开始对封爵便有严格规定:“凡爵非社稷军功不得封”对于封爵是非常严格和慎重的,若无社稷之功或者赫赫战功想都不要想,洪武开国时战将如云,有功者不计其数,公爵者也仅六人,便是与朱元璋情同手足的汤河都未能位列公爵,刘伯温也不过是个伯爵。

    成祖时清君侧,原燕王旧臣丘福、朱能被封为公爵,张玉、陈亨被追封公爵,另有13位燕王旧臣被封侯爵,12位燕王旧臣被封伯爵,以这些燕王旧臣的功绩论(虽然不见得光彩,但是对朱棣却是实实在在的功劳),封公封侯不为过,而且总数也不过三十余人,说明对封爵的控制依然十分严格。

    中期少战乱,多为皇亲封爵,后期内忧外患亦有封爵者,却多以政变上位,或许这就是所谓社稷之功吧,到了天启,崇祯前后便无封爵,历史上明亡前几月崇祯帝为了召兵勤王,倒是撒出几个爵位,到了南明时期为了拉拢各地军阀,爵位已经泛滥不值钱了。

    可在眼下这个时期,爵位绝对是人人眼红的。

    自古以来,文臣以入阁武将以封爵为终极目标!咋一闻周遇吉可能以战功被封爵,此乃数十年仅有,自是震惊以及各种羡慕嫉妒恨呀。

    ”吾等,还望督主提携“三人再也掩饰不住,齐齐起身拱手。

    常宇挑了块鱼肉放进嘴里,咀嚼几下很是自足:”这鱼鲜美无比,几位吃还是不吃了?“

    ”吃,吃,厂督的手艺,卑职有福了“高杰三人慌忙动筷,赞叹不已。

    常宇抿了口茶,常言道:”乱世出英雄还有句话叫,乱世好谋功!眼下这世道乱,战祸不绝总是有打不完的仗,亦有立不完得功,君不见历来封爵者多以战功上位,眼下的世道不是个好世道,却绝对是个建功立业的好世道!”

    三人就再傻也听出话外之意,那就是好好打仗,总有封爵的那天。

    其实真实历史上,这几人都被封爵了,像刘泽清,黄得功,唐通还是在崇祯帝死前封的呢。只不过那是崇祯帝为求他们来勤王先给的筹码,也算是开历史先河了,要知道历来封爵都是先立功再封官,他们却都是反其道而行,先封爵后办事,亦可见当时崇祯帝的无助和绝望。

    然而即便这样,爵位给了,这些人也没来勤王。

    ()

    先定个小目标,比如1秒记住:书客居



    午后,燥热渐起,街上少行人,都在阴凉处摇扇闲聊或小憩,一队兵马司的巡逻地无精打采的游荡着。

    皇城根下亦有百姓在乘凉已是见怪不怪,只要不是晚间来此,便不会被驱赶。

    一辆马车至皇城东安门外停下,有百姓好奇的想瞧瞧是谁,却只看到个背影,一袭青衫隐入皇城门内。

    乾清宫内,有冰块降暑,宫女摇扇,崇祯帝放下手中书,挥退宫女赐座常宇:“谈妥了?”

    常宇拱手道:“三年”。

    嘿,崇祯帝一脸惊喜:“你可比朕还会狮子大张口”。常宇苦笑道:“臣,本以为他们要砍个价,故而高叫了些等还价呢,谁知三人或许想太多了,竟没怎么还价就应了”。

    “那只能说,他们捞的远比咱们猜测得多”崇祯帝呼了口气:“不过既已应了此事便罢了,多了他们不会退,少了朕也不打算补,三年的自足自给倒也让朝廷身上担子略轻一下”。

    常宇嗯了一声,心理实则高兴不起来,看似让他们自足,实则用的是李自成所掠老百姓的民脂民膏,最终苦的还是老百姓!

    “臣,料得他们所获足以够三年自足自给,但绝不会真的全部拿来组足自给”常宇一声叹息,崇祯帝皱眉:“你是说……”

    “高杰三人皆非善辈,欺百姓,掠民膏无恶不做是有先例的!”

    “所以你要遣人盯着他们了”崇祯帝脸色逐渐变冷,用力握握拳头:“再忍忍,慢慢会收拾他们的”。

    “不”常宇摇头:“盯的住初一,防不住他十五,与其这样,倒不如带在身边看管”崇祯帝一怔,随即醒悟:“此事你当与史可法详议之后再给朕个准信,朕会全力配合你”。

    常宇微微一笑:“皇上,此事如顺水行舟,几无阻碍,朝里的人巴不得臣不在京中,再者以剿贼平乱南下,他们也说不得什么”。

    崇祯帝似笑非笑:“论行军打仗此事朝里的确无人能与你比肩,然则朝政权谋远不是你想象那么简单,这其中厉害关系一句话也说不明白,好在你只管打仗,打胜仗便可,余下便交与朕吧,朕擅此道,亦想一吐这十余年不快!”

    常宇颔首,心中暗笑,这崇祯帝的报复劲上来了,刚尝到点甜头就乐此不彼了。

    也无怪乎,自登基以来十余年,他被内阁压的死死的,大气都喘不了一口,再想想他哥天启皇上多悠哉,皆因背后有个魏忠贤,而如今他终于也有了底气,自要一吐十余年的压抑了。

    “你对京中反腐之事怎么看”少顷,崇祯帝突然问道。

    常宇略一沉思便道:“敲山震虎的效果已达到,皇上的决心也让朝臣感受到了,差不多可以收了,否则只恐朝中无人了!”

    崇祯帝苦笑“朝中无人!可悲可叹啊!”

    近来,东厂,锦衣卫都察院联手查贪反腐甚至互查,可真的顺藤摸瓜摸到不少鱼,甚至大鱼,看在崇祯帝的暗示下,只抓了些小鱼虾,大鱼则仅仅暗中警告并未拿人,就是怕牵连太广,一抓一窝,朝里无人可用可真成笑话了。

    “莫不成就这样算了?”崇祯帝冷哼。

    “自然不成”常宇微微一笑,:“否则他们长不了记性,皇上又何必折腾一番,警告敲打加罚银,此事交由锦衣卫去办”。

    崇祯帝一怔:“为何不是东厂去办,白白将功拱手让给吴孟明”。

    常宇又笑了:“臣,树敌已太多了,这等好事还是给吴大人吧”。

    崇祯帝也笑了:“你也知道烫手,也罢,吴孟明最近有点闲就让他去做了”说着意味深长的看着常宇:“你不会故意报复吴孟明吧”。

    常宇一脸茫然:“臣,为何要报复吴大人,莫不是他做了什么对不起臣的事……”

    崇祯帝笑而不语。

    前门外大世界会馆别院内,周遇吉,黄得功以及唐通等人皆在,为新入城的高杰,刘泽清,刘良佐接风。

    这个别院便是常宇安排他们在京城的住所,隐秘清静又应有尽有,一般人绝对享受不到,别说普通入京述职的京官,就是六部大佬也没这待遇。

    要明朝时外省入京述职的官员,多借宿于寺庙之中,除了薪俸低承受不了京城高消费外,还有其他方方面面,比如客栈多是与酒肆青楼混搭,堂堂朝廷命官刚入京就出入期间,少不得被人指指点点传到御史耳朵里,那就少不得泼墨渲染了。

    再者明朝禁止官员超标准住宿。《大明律·兵律五·邮驿》规定:“凡公差人员,出外干办公事,占宿驿舍正厅上房者,笞五十。”这就是说,如果外省官员进京时贪图居住舒适,住在旅馆上房,被发现后,会被打50大板。

    客栈住不起亦不便,或可住同乡会馆?

    也是在给御史送弹劾的“子弹”。毕竟,明朝从朱元璋开始,就极力防止官员拉帮结派、互相勾结。外省官员千里迢迢奔赴京师,已经很不容易了,何必住在会馆里担惊受怕,给自己找罪?

    所以为了节省和避嫌,多选择寺庙。

    文官如此,武将因有兵权,虽不怵烟花之地的污名,却亦不敢与谁有相交甚密的嫌疑。

    如今这个棘手的事被小太监给解决了,虽说几个军方大佬不差钱,但有人包吃包住包玩自是最好不过,而且这种地方完全也将外人隔绝,唯一能来往密切的就是东厂,即便被一些御史得知亦无所谓。

    东厂是皇帝的心腹,与其交往甚密就是与皇帝甚密,而且,崇祯帝求之不得和这些将领甚密呢。

    这一别院内,群雄齐聚一堂,江北的军方大佬几乎算是全到了,周遇吉,黄得功,唐通,马科,刘泽清,高杰,刘良佐,七大总兵在堂上一坐,气场之大让侍候的仆役都双腿打颤。

    只是,堂内气氛有点不对。

    这七人哪个不是跺脚震一方的军方老大,一人就是一个江湖,何况七人。

    说不和太过婉转,实则就是互相瞧不上眼。

    周遇吉为人沉重,至少在场面上还是过得去,可黄得功心直口快,又嫉恶如仇,他与刘泽清,高杰素有嫌隙,当真是看了就反胃,哪有好脸色,而和刘良佐虽曾并肩作战过,但不耻其为人,亦是爱答不理。

    可以说,见面没说上几句,火药味就上来了,在刘泽清的煽风点火下,若非周遇吉左右圆场,高杰和黄得功差点就动手了。倒是唐通和马科在旁边瞧了个乐子。

    “趁虚而入占了便宜还卖乖,恬不知耻!”黄得功一脸鄙夷在刘泽清和高杰脸上撇来撇去。

    砰的一声,高杰砸桌子:“给周总兵面子,几番忍你了,吾等千里来援,你们缴获鞑子的可曾分的一分于我,尔将士在大营有吃有喝又能入城戏耍,老子的兄弟现在却在城外淋雨喝风,连口稠的都吃不到,你还跟老子说无耻,无耻的过你么”。

    “他妈的,你不忍了又能如何,要和老子打一架么”黄得功一声吼,起身又要动手,却被唐通和马科死死拉住:“莫伤和气”。

    “吾等缴获鞑子所得,乃是辗转千里兄弟们拼了命搏来的,你他们的追的闯贼若非吾等在保定府浴血苦战才将其击溃的,尔等能这么轻松捡了便宜,此时却还想着要分一杯羹,要点脸不,打鞑子尔等可出了一分力气!”黄得功劈头盖脸一顿臭骂。

    高杰口才不佳,顿时哑火却也气到脸红脖子粗,刘泽清适时出手相助:“先不论捡不捡便宜,吾等可是奉令行事,当初厂督大人令吾等追敌,难不成吾等要还要违抗军令不成,吾等若有那胆子,倒了省了辛苦不用跑这一趟了”。

    言下之意,一切都是奉令而为,占着便宜了是我命好,是小太监给的便宜,你不服找他去呀,你们没占着活该倒霉呗。

    这话顿时把黄得功怼的哑口无言,立刻火冒三丈,他对刘泽清本就有宿怨,拿起茶碗就抡了过去:“就数你最为无耻……”

    刘泽清侧身躲过,亦是火气,堂上众人连忙相劝,将两人死死拉开,周遇吉眉头紧皱怒吼道:“都是堂堂一方总兵就不怕传出去丢人,惹人笑话”。

    “谁特么的敢笑话?黄匹夫,不服咱们就出去干一架”高杰怒吼。

    “诸位,这是怎么了,这般热闹”一个声音从外间传来,李岩拄着拐杖缓缓而来。

    ……………………………………………………………………………………

    书友们,走走票,给点鼓励



    李岩是个传奇。

    其曾从贼,因足智多谋委以闯贼幕僚,在贼军中因为军纪严明素有威望,但其威名大震则是在太原投诚依附东厂之后。

    先是千里驰援关外,以奇兵奇袭出其不意助攻明军,并在关键时刻从清军后方迂回包围,一举定局终将清军击溃,自此李岩之名遐迩朝野。

    之后得常宇重用,保定府给予其绝对的指挥权,李岩不服所托,在保定府与闯贼大军血战数场,力克贼军气焰,终瓦解其北上企图,这时候的李岩才真正的在明军中站稳了脚!

    要知道,作为贼军降将在明军中那是处处受人白眼,根正苗红的打心眼里就瞧不上你,即便有军功傍身,即便被皇帝召见亲赐军名那又如何。

    在别人看来,那不过朝廷做样子安抚一下降将让你卖命罢了。

    要想让这帮大老粗心服口服,那就要拿出真本事,否则在多人给你抬轿子依然瞧不起你。

    李岩是幸运的,他遇到了一个好伯乐,常宇给了他两次机会,一次是保定守卫战,一次是南下追击战。

    李岩是有真本事的,这两次机会他都牢牢把握住了,而且大放异彩,几乎可以说每一场仗都有他的出谋划策以及亲自指挥。

    也因此,他仅仅用了短短数月功夫,便让一帮明将心服口服,提起李岩,无不敬重。

    军中诸将论计谋少有人堪比,论血性论敢打敢杀他不逊任何一人,香河阻击战时其宁死不退一步,险些全军覆没。

    加上其和常宇的关系,可以说眼下在北方军队系统里,李岩绝对是一个传奇人物,亦是响当当的人物。

    即便其不过是个四品武将,堂上的这些总兵衔武将哪个不是二品大佬,(明总兵官无品级,但副将(也就是副总兵)仅次总兵一级为从二品)然则都不敢在其跟前造次,这也是因为在行军时李岩主管军纪,诸将对其亦有潜意识的畏惧。

    说了这么多,就是堂上七个总兵都要给李岩面子,刚刚就要暴起的高杰和黄得功也不得不暂且忍下怒火。

    “天气燥热,诸位火气有些大啊”李岩一扫诸人笑着落座,他知道常宇的心思,明明知道几人多有不和,偏偏还都把这些人聚在一起。

    堂上诸人皆为一方总兵,手握兵权在朝里亦各有关系网和靠山,眼下大战刚过,朝里各方势力蠢蠢欲动,都像借机弄点幺蛾子又或趁着阅兵大典前多为己方弄些利益。

    可常宇将他们全都安排此处,看似妥当何尝又不是集中监视呢,这样他们便不敢轻举妄动,朝里亦会风平浪静些。

    再者,明知几人互有嫌隙宿怨,故而聚之,便是让他们不得清静,无暇他事,既可互相牵制又能磨合,一举多得何乐而不为。

    “不管是追闯贼千里亦或追鞑子千里,吾等皆是奉令行事,胜负所获也各安天命,便不用在为此争论,李岩轻轻拨弄茶水,吾等皆在小督主麾下听令,可曾见其厚此薄彼过,又何曾亏待过我等,诸位勿骄勿躁,再过数日便可见分晓”。

    这话诸人也听明白了,心中火气渐消,毕竟阅兵大典就是论功行赏,或许分的少的在官升的大呢,所谓升官发财,升官排在前头呢,比之多分些物资才更让人期待呢。

    “李将军所言极是,厂督大人向来一碗水端平,谁出了多少力该拿多少心中早有定数,且等几日便见分晓,没必要在这吵的不可开交失了身份”说着瞥向黄得功一眼,明显暗讽于他。

    黄得功就要张口喝骂,被周遇吉拽了一下,刘泽清则继续道:“或许之前我们占了点便宜,但如今嘿嘿,才知道小督主那儿的便宜哪是那么容易占得!”

    “怎么,占了便宜还卖乖!”黄得功哼了一声,刘泽清苦笑摇头,示意刘良佐说下去。

    “吾等已与小督主谈妥,三年自足自给,朝廷不放粮饷,诸位谁要还是觉得吾等占了便宜,咱们来换换如何?”

    刘良佐此话一出,诸人皆讶然,便是李岩也感意外,心中暗叹,小太监的手段远比自己想的还要厉害。

    皇城内,常宇退出乾清宫长呼一口气,便要出宫回衙门,且被人叫住,循声望去却是宫女玲珑。

    这个小富婆,常宇正欲开口招呼,却见玲珑低头急匆匆朝西边慈宁宫走去,便知她是为避人耳目要寻自己说悄悄话了,便作无事状慢悠悠朝那边溜达过去。

    慈宁宫为前朝贵妃住所,也就是崇祯帝的几个嫂子居所,平日少有人来,甚是僻静。

    “常公公,太子殿下被禁足了”墙角无人处,玲珑拉住常宇很是焦急。

    常宇暗暗松了口气,还以为是他的秘宅黄府出了什么事呢,便道:“皇上的旨意么?”

    “不,是皇后娘娘”玲珑便将一早周皇后去端本宫训斥太子之事说了,常宇哦了一声道:“这是好事”。

    “好事?太子若是出了门,岂不要憋坏了啊,殿下让卑职找到您无论如何要救他出去了……”玲珑急坏了,常宇噗嗤一声笑了:“救他出去?怎么听着好像被人绑架似了的。皇后可说要交多少赎金才放他么”。

    “常公公你这当口还要有心情开玩笑,您要想想办法啊!”玲珑急的抓耳。

    见他如此,常宇这才止住笑:“便让太子安静两天也无不好,前些日子他频繁出入,心已不定,对于青春期的他不是什么好事”。

    青春期?玲珑一头雾水。

    常宇没解释,而是突然问道:“你可知太子妃是何人?”

    “太子妃宁氏乃宁泓之女”玲珑想了一下道,却不知道叫什么名儿。

    常宇哦了一声:“太子的婚事应该快了!”

    啊,玲珑更急了:“常公公,太子殿下最怕就是这事,他说眼下国难当头,乱贼不平他一点都不想成亲……”

    常宇立刻头就大了,朱慈烺,朱媺娖果真是亲兄妹,内心都极度排斥早婚,坤兴公主死乞白赖的求他好不容易将婚事给搅黄了,难不成还要在帮朱慈烺搞一次,要是被崇祯帝知道了,非气的弄死他。

    “此事待我有空再和太子殿下说吧,你先回去告知他,过不了几天就能解足了”。

    “那就拜托常公公了”玲珑顿时松了口气,他知道常宇一旦应了就自有办法,左右看了一下对常宇拱拱手,便急急要离去,哪知一探头又缩了回来。

    常宇见她脸色大变,便小声问:“谁在附近么?”

    “皇后娘娘”玲珑将手指放在唇边,示意常宇噤声。

    常宇悄悄探头望去,果见不远处有几人在漫步,其中便有周皇后的婀娜身影,旁边还有个小男孩。

    “那是田贵妃所生的永王殿下,田贵妃归天后,便由皇后娘娘亲自抚养教导,母慈子孝甚得皇上嘉赏……”玲珑在旁边小声的说道。

    母慈子孝?常宇嘿了一声。

    有人的地方就有江湖,有江湖就有纷争,帝王后宫纷争更甚,看宫斗剧的都知道有多激烈。

    不过说实在的崇祯朝,这后宫之争还真的平平淡淡,这很大程度上取决于当时的环境,家国风雨飘摇中,崇祯没有过多精力沉迷女色,后宫佳丽少的可怜,除了周皇后就是袁贵妃和田贵妃了,另有俩籍籍无名的妃子。

    周皇后性情严慎宽厚,不作也不坏,袁贵妃为人谦逊,仅有田贵妃持宠而娇,但也不是特别过分的,所以后宫风平浪静,至于立储之争更没的争了,袁贵妃一女无子,田贵妃虽有数子但多早夭,仅余永王朱慈炤,而且田贵妃已病逝,没人给朱慈烺争了(崇祯帝七子,不过眼下仅三子,余下皆早夭,太子朱慈烺年不过十五,另外俩还是半大屁孩)

    怕是崇祯帝最想看到的并不是母慈子孝,而周皇后最想看到的却是父慈子孝吧。



    外东厂衙门后院有一厢房,这是常宇起居之所,谈不上简陋但绝对简朴至极,一床一桌一椅一书柜,案上文房四宝一壶一香炉除此之外,别无他物。

    如此简朴,却又奢华无比,只因房中有冰块!

    冰是冬天从河里凿出储于深窖,专为盛夏降暑,只有豪门巨富才有实力享用,寻常百姓只能在树荫下摇扇纳凉。

    桌上清茶袅袅,常宇看着窗外枝丫上一只不知名的鸟儿发呆,一入皇宫深似海,他已不能像这鸟儿般自由。

    一入朝堂臭不可闻,他已经竭尽全力置身事外,不想做那无谓争斗,但却也不能完全处身事外,还要在皇帝身后默默的为其准备弹药,扶植人手。

    回京这短短数日,他几乎无眠,到处掏心掏肺为崇祯帝做说客,功夫不负有心人,那个往日只能发罪己诏的皇帝逐渐愈发硬气了。

    春祥终于睡醒了,洗了把脸见常宇发呆便凑了过来:“大哥心思甚重在想什么?”

    “在想吴三桂何日回京”常宇收回心思随口说道。

    “我已在吴三桂家门外留了人手,他只要回来便会立刻知晓”春祥很是得意,常宇却忍不住笑了:“他是奉旨回京,若回来则会第一时间入宫面圣,而不是回家”。

    额……春祥挠挠头:“那我便在城门口派人盯着”常宇摇头:“不用了,他入宫面圣前后,应该会来见我”。

    “为何?”春祥又迷糊了:“他面圣前后应该去找那些靠山探口风吧”。

    “什么样的靠山的口风有我的更靠谱”常宇嘿嘿一笑,春祥了然随即挑眉问道:“待阅兵大典过后,大哥是不是又要南下督军了?”。

    常宇微微点头:“我生性好动待不住,久困京中能发疯,再者南边战乱正激,若不及时处理,只恐愈演愈烈,你这几日将南边的情报整理一下交于我”。

    春祥颔首:“大哥一走,这京中朝里亦会消停不少,出去也好,否则被他们天天盯着搁谁受得了,你又没魏忠贤那魄力,谁叽歪整谁”。

    常宇大笑:“我不是没那魄力,而是没那精力内耗也没那么无聊。若论杀人,我可比魏忠贤杀的多咯,若论心狠手辣亦不逞多让,只是没兴趣罢了”。

    “是,是,是,您最厉害了”春祥伸了个懒腰:“今天又一批入城的,马上天就要黑了,我得去盯着下,大哥忙了许多天这会没事,不回家一趟么?”

    常宇嗯了一声:“是该回去看看了,你先去忙吧,我晚点走”。

    春祥前脚刚走,蒋全便扣门而入在常宇身边低声道:“果真动了火,差点就打起来了”。

    常宇眉头一挑:“那就是没打起来,这倒是出乎本督意外了”。

    “若非李岩即使赶到,黄得功必锤高杰三人!”蒋全冷冷一笑:“倒是那是李岩多事了”。

    常宇嘴角一撇:“算不上多事,李岩与咱家不同,他善阳谋咱家善于阴,不过万流归宗本意都是让他们互相牵制罢了,或许他当时只是无心之举,等他反应过来后,自会再圆回来”。

    蒋全颔首,常宇又问:“国丈那边可又有什么聒噪?”

    “卑职暗中派人盯着他府上,其深居简出未见露面,或许是皇上敲打过他了?”蒋全略有疑惑道,他前日从山西回来后,常宇立刻便给他安排了任务其一便是盯着国丈周奎,一来不想让其在阅兵大典时期闹的满城风雨,二来,他总怀疑周奎暗中在做些对自己不利的事情。

    “他若能见到皇上就不至于要走咱家的门路了”常宇冷哼,蒋全则道:“或许皇上只是着人去敲打他也说不定……厂督,若不然卑职再去敲打一番”。

    “不许胡闹!”常宇轻斥,他太了解蒋全这个人了,十足的阴险狠毒之辈,起初就是太监里的恶霸,常宇刚穿越过来时候还被他打过巴掌,后被其收伏倒也特别适合在东厂听差,他所说的敲打可绝非出言恐吓,是直接打闷棍:“其毕竟是皇亲国戚,岂能乱来,若被皇上知晓怪罪下来你我都吃不了兜着走”。

    “卑职失言放肆了”蒋全赶紧认了错,常宇不耐烦挥了下手:“可知吴孟明现在何处?”。

    “吴大人在梧桐落包了房,昨儿值守一夜,此时或许在睡,也或许醒来了”。

    梧桐落是前门外有名的青楼。

    “你去替本督传个话”蒋全附耳过来,常宇低声说了几句。

    蒋全离去后,常宇出了房,见老胡在院内角落里闭目养神,这个孤独而又苍老的太监本是老无所依,此时却成了常宇的贴身马夫。

    “老胡,备车”常宇轻呼,老胡翻身而起应了就要去马厩准备也不问去哪儿。常宇又叫住他:“亲侍有谁在衙门了?”。

    树大招风,几次暗杀之后常宇出行都异常小心,夜晚大批人手随侍,白日亦要有一两个高手陪同,只是这几天刚回城给亲侍们放假,不知到谁轮值了。

    “小的刚在前院瞧见了洛玉姑娘在,其他人倒没见到”。老胡说了,常宇嗯一声让其去备车,然后径直朝前院兴去。

    衙门里有些安静,陈王廷和将发轮休不知去了哪里,陈所乐和陈汝信兄弟俩已属亲兵统领,在旁边的金吾卫衙门里,偌大的院子竟只有吴中在养伤,宋洛玉陪着说话,就连宋洛书都不知道去了何处,就连李慕仙也不知道浪哪去了。

    “洛玉,跟我出去一趟”常宇此举无疑棒打鸳鸯,吴中目光已是不善,甚至有些凶狠。

    “你瞅啥!”常宇一撇嘴。

    “没啥,就是看厂督今儿英姿勃发更胜往日了”。吴中打了个哈哈,常宇翻了个白眼:“那是本督近日内功修炼有成,不服你可以挑个日子练练”吴中顿时眼睛就亮了:“等卑下半个月,半个月后让您知道什么叫真正的修炼有成”。

    草!常宇暗骂一声,举步离去,恰好碰到况韧回来:“厂督要出门么?”

    常宇嗯了一声,况韧赶紧道:“待卑职准备一下”。

    先定个小目标,比如1秒记住:

    傍晚,燥热稍去,城中又热闹起来,出门纳凉遛弯的百姓,闲来无事的文人士子,寻花问柳的豪门纨绔们以及日落而息匆匆回城的农夫,车水马龙来来往往。

    当然最热闹的非属街道两边的商家,明军大捷普天同贺青楼和酒肆的生意最好,随着将士凯旋数万怀揣着赏银子的大头兵们又成了商家们心头肉,纷纷使出各种招数招揽这些凯子们上门消费。

    特别是奉旨入城游玩的士兵,个个花钱都大方,吃喝玩乐只要合他口味绝不拒绝,也最得商家们的喜爱,只要瞧见他们身影必至跟前吐沫横飞揽客,亦成这两日京城一奇景。

    一辆马车从东厂胡同驶出,沿着双碾街东行,车辕上的老胡表情轻松,持缰缓行,时不时吆喝着提醒路人。

    车后数十步,常宇便服缓行,身边一英气俊俏的公子却是着男装的宋洛玉,两人并肩闲话悠然自得,却因风姿出众引不少行人目光,暗赞谁家一双佳公子。

    “洛玉,自回京后你一直在衙门窝着,也不出门逛街,这不符女子习性啊”常宇随口闲话,宋洛玉挑眉:“这数日城中到处拥挤不堪又吵又闹哪有在衙门里清静”说着又是一叹:“再说了这几天东西卖的可都贵了,这奸商就是趁着将士回城纷纷涨价,可恨哦”。

    常宇听了哈哈一笑,心道这就叫人多?你怕是不知道后世北京城有多少人,要是碰上个逢年过节别说下脚的地就是下针的地都没有。于是打趣:“你怕不是嫌人多吵闹,而是因为太沉迷衙门里那人……”

    “大人”天不怕地不怕杀人如麻的宋洛玉一听这话顿时面泛红霞娇羞起来还使劲瞪了常宇一眼。

    常宇见势赶紧转移话题,轻咳一声:“洛玉,你可知道经济为何物?”

    宋洛玉摇头:“可以吃么?”

    “不光可以吃还可以喝呢”常宇轻笑:“这经济说白了就花银子和赚银子,你刚刚不是说今日城中物价上涨了么?”

    “是涨了啊,柴米油盐酱醋茶还有那酒都涨了许多,特别是酒都快翻倍了“。宋洛玉道。

    ”数月战乱,物资贫乏成本高了,自然卖价也高了,你说商家涨价是无耻,觉得将士当了冤大头其实是冤了商家哦“。

    宋洛玉不懂,常宇便和她娓娓了道来,比如让将士入城游玩,一则是不能寒了将士心,二则就是为了拉动京城经济。

    将士如今有钱么?有。

    哪来的?朝廷打赏的。

    朝廷得钱哪来的,老百姓捐的以及缴纳的税。

    然而京城因为战乱物资匮乏物价上涨,便会造成通货膨胀……所以源自老百姓手里的钱要在赚回来,士兵手里的钱也要花出去……

    宋洛玉听的云里雾里,所以说:”这钱转了一圈又回到老百姓手里了,而这转了一圈还能解决了很多事?“

    常宇点头:”没错。转了一圈,既解决了军饷问题,士兵有钱了,然后再把钱花出去,老百姓也赚钱了“。

    ”好神奇啊,这就是经济呀……宋“洛玉正要深问,突的皱眉望向街角一处,于此同时常宇也注意到了那边。

    常宇所在是个十字路口,往东直行是朝阳门大街,南北则为东四楼牌南北大街,是极为繁华所在。

    此时街口一茶楼门前围了很多人,依稀传来喝骂声,貌似有人在争执引来行人驻足围观。

    若是往常,这种小热闹常宇根本无暇也无兴趣,但今儿却有不同,因为他发现了有军人身影,而且看着装还是京城的外省兵卒。

    莫不又是兵卒闹事,常宇有些恼火,这天还没黑呢,就喝多了?想着便举步前往,宋洛玉眉头一挑,摸了摸腰带。

    那不是普通的腰带,事实上那也是她的兵器,软鞭!

    ”几句对不住就行了,不给我家公子磕三个响头谢罪,就他么的没完“两个魁梧大汉正在推搡一个大头兵。

    那士兵被推的连连后退,只得拱手告饶:”小的无心之过,对不住了……“他身边的几个同僚亦是帮其求情:”吾等又不是故意的,求这位公子爷高抬贵手“。

    ”去他妈的不是故意的,不是故意的都差点把人撞残了,若是有意那还不得要人命啊“魁梧大汉怒骂,另一个则道:”不磕头也行,赔五十两医药费,听说你们当兵的都发财了,军饷加赏银个个富得流油,这点银子应该赔得起吧“。

    ”这位大哥,我等真没那么多银子,再说只不过撞了一下,又没受伤也不至于赔这么多吧……“另外几个兵卒连连相劝。

    却被两个大汉破口大骂:”关你特么的什么事,哎呀,是不是要打人啊,快来人啊,当兵的打人了,当兵的要杀人了……“

    常宇在圈外看了忍不住挑眉,问身边一妇人:”大婶怎么回事啊?“

    ”嘿嘿,几个当兵的走路不长眼,撞着那从茶楼里出来的公子哥,把人家撞倒了,这不,公子哥的家丁不愿意了……“那大婶指着家丁后边一个冷笑不绝的公子,瞧其年龄也不过十五六岁,但观其一身贵气来头应是不小。

    果然,旁边一大哥又低声道:”这几个当兵的倒了霉咯,那可是新乐侯家的公子呀“。

    ”刘文炳的儿子?“常宇一怔,那大哥瞥了他一眼:”你也是大胆,敢直呼其名若被其家丁听见少不得一顿揍“随即又道:”可不是新乐侯的儿子,那是他弟弟刘文炤!“

    原来是这小子,常宇哦了一声,新乐侯刘文炳兄弟三人,老二刘文耀官居左都督,老三就是眼前这华贵少年,在历史上崇祯帝死后,南明皇帝允其袭爵新乐伯。

    那家丁无中生张口大呼,围观百姓看热闹不怕事大跟着起哄,却将几个兵卒吓的脸色惨白,要知道军法严令入城不得扰事,昨日抓了数百不管挨揍还要关押罚银,牛逼如黄得功的亲兵跑回大营都被抓回去,何况他们这种没靠山的大头兵,眼下见围观百姓哄声不绝,哪里招架的住,不想将事情搞大,几人就想着凑银子赔罪,当事者不想连累几个同僚,便服了软:”好,我跪,我给公子爷磕头赔罪“。

    ”慢着!“就在那兵卒要跪下时,常宇从人群里走了出来,脸色铁青的看着几个士兵,又瞧着那两个魁梧的家丁目光掠过围观百姓最后落在贵公子刘文炤身上:”我心里很难过!“

    ”你他么的什么人,一边难过去“那家丁呸了一口吐沫抬头就朝常宇推去。

    ”大胆!“

    ”住手!“

    几乎同一时间,宋洛玉和刘文炤同时出声,那家丁被吓了一大跳,回头瞧了刘文炤:”公子……“

    ”退下“刘文炤轻斥,举步朝常宇走来,拱手道:”下人鲁莽失礼,公子勿怪“说着又朝宋洛玉拱了拱手,眼神略显奇怪。

    刘文炤说白了也是个京中纨绔,家世显赫不说两个哥哥都牛逼哄哄,对他又很是宠溺,自也不是什么好说话的主。

    但他又与其他纨绔不同,就是没那么的嚣张跋扈目中无人,而且非常有眼力见,眼见常宇和宋洛书气质不凡,便知非一般人,人家既然敢下场必是有点背景的,想在这京城勋贵豪门无数,别碰到什么硬钉子了。

    哪知常宇并不理会他,环顾周边围观百姓愤然不已:”尔等此时之所以能在这看悠哉的看热闹,可曾想过背后是谁前赴后继浴血奋战保的这份安稳?“说着一指那几个士兵:”便是他们!“

    ”若无他们在外抛头颅洒热血与鞑子拼命,尔等此时身在何处,家在何处?“说着又怒视刘文炤:”多少人将士战死才保你们的平安,这些在战场面对凶悍的敌人,头可断血可流都不曾低过头,而如今去被他们保护的人逼着下跪磕头,真是莫大的讽刺,人心怎么可以这么冷漠和恶毒,尔等当真无耻到这种地步不要一丁点儿脸面了么“

    常宇一声怒吼,当真骂的围观百姓面红耳赤,很多人无颜围观,悄悄散去。

    ………………………………………………………………

    求票票



    刘文炤也是一脸惭愧,但他更想知道眼前这人是谁,牛逼的人他见多了,可从未见到这么强大气场的人,一个年级和他相仿但非常强壮的少年。

    ”多谢这位公子爷仗言,此事是小的冲撞有错在先,小的,这十两银子就当赔偿药费了……小的就这么多了“那士兵感激常宇,从怀里掏出银子喏喏就要递给刘文炤的家丁。

    却被常宇一脚踢开,怒吼道:”这区区十两银子却是尔等拼了性命所得,为何就平白与人!想尔等在战场上何等血性,如今被人欺负却只敢喏喏“。

    ”公子“那士兵一脸苦涩:”吾等入城不得扰事,否则军法处置“。

    ”死都不怕,还怕军法!怂蛋“常宇怒吼:”军法有令不得扰民滋事,却没说不得反抗不公!“

    ”算了,算了,本是无心之举,也赔不是了,我也没受伤,此事便了了如何“刘文炤越看心里越没底,赶紧出声拱手问常宇:”敢问这位公子姓名,在下刘文炤,新乐侯三弟“。

    自报背景,言下之意,不管你是谁给你面子了了这事,但你也见好就收,我也并非一般人。

    可常宇好像并不想给他面子:”辱我大明将士,绝非你一句了了便可了了,念你年少,本督不想为难你,便让你家大人来说叨说叨“说话间出手如电将刘文炤腰间一玉佩摘下。

    ”大胆“俩家丁大呼就要冲过来。

    ”闭嘴“刘文炤怒斥两人,然后对常宇拱了拱手:”晚些时候家兄必登门谢罪“说着急急离去。

    年少气盛,气势惊人自称本督,刘文炤隐隐已知晓这人身份。

    见刘文炤和家丁离去,几个兵卒赶忙前来叩首道谢,常宇冷哼一声:”在城中不要惹事,但也不要怕事,欺负百姓要受罚,但若被人欺负也不要怕,只要理不屈无论对方是谁,都有人给你们撑腰“。

    说完转身离去,留下目瞪口呆的几个大头兵,这人口气好狂啊,到底是何来头,为何要帮自己。

    老胡的马车已经拐向东四牌楼南大街,他并不知道后边发生什么事情,但久不见常宇身影便放缓了速度,时而在路边小候。

    ”大人刚才骂的真痛快,这些人太没良心了“宋洛玉怒气不减,”那刘家小子到还有点眼力见,倒是他家那两条狗甚是讨厌“。

    常宇嘿了一声:”没听说过咬人的狗不吠么,叫的越欢的越是虚的很。不过刘家老三倒还是有点城府的,先前冷眼看狗叫不声不吭也不阻拦,但见咱家现身,便把责任都推给狗了出来做老好人,年纪轻轻便能如此,不是个简单人“。

    ”若非如此,卑职早就动手废了他那两条狗“宋洛玉恨恨道。

    常宇顿感无语:”洛玉啊,这城中不比江湖亦不是战场,下手用不着那么狠毒,看门狗嘛吓唬一下便可,也不是不能打,但打狗也要看主人,咱东厂虽是天不怕地不怕,但刘家毕竟是勋贵,不能随便动手咱以理屈人便可“。

    宋洛玉撇撇嘴:”这话从大人嘴里说出,听着怪别扭的“说着看了常宇手中那玉佩问道:”大人打算如何以理屈那新乐侯?“。

    常宇微微一笑:”新乐侯如今已站了队,他是个明白人,如何屈他根本不重要,他自个儿都知道该如何做了……“

    ”杀人了,杀人了,快来人啊……“就在两人说话间,突闻惊呼求救声,两人一怔循声望去,却见大街东边的驴市胡同口,一大汉手持棍棒疯狂击打一妇人,那妇人满脸鲜血,在地上哀嚎躲避,奈何那大汉似发了疯一样旁边三五人都拦不住。

    ”光天化日,竟敢当街凶险“宋洛玉大怒,话没说完,就见身边一空,常宇已窜了出去。

    ”住手!“常宇狂奔而至胡同口大声呵斥,那大汉视若无睹听而不闻挥棍追打阻拦之人,地上那妇人已是奄奄一息。

    常宇再也忍不住,冲过去飞起一脚朝那大汉踹了过去。

    哪知那大汉一个侧身躲过,探手竟然接住了他的腿,随即嘿嘿冷笑,抬手一棍朝常宇头部猛砸。

    不好,中计了!常宇右腿被其控住,一时无法挣扎开,匆忙间只得双手抱头护住要害,硬挨了对方一棍,同时一个旋身,将那大汉掀翻两人同时滚落在地。

    手臂中了对方一棍,疼痛入心,常宇咬牙翻滚而起,怒喝那大汉:”你是何人?“突感背后剧痛却是被人砍了一刀,惊骇转身却见是那原先倒地养养一下的妇人。

    妈的,是个局!常宇顿感不妙,随即却被腿被那大汉搂住掀翻在地,正欲挣扎起身,又有一人扑来挥拳猛击其脸面,一切太过突然,常宇措手不及,仓皇左右躲避,想要挣脱两人,却又见那妇人手持短刀扑了过来,刀口对着他心口扎去。

    吾命休也,常宇双腿被那大汉紧紧锁住,上身亦有人压着,一时间根本挣脱不开,眼见就要命丧黄泉。

    却突然,那妇人却停下了,刀尖距离心口不过数寸时,却停住了。

    莫不是心软了?

    ”严婆子,还不动手!“压着常宇上身的那汉子厉吼。

    那被叫严婆子的妇人,脸色涨的通红,不是她心软了,而是扎不下去,因为手上被一支长鞭缠住!

    生死一刹那,宋洛玉后发而至腰间长鞭如毒蛇一般缠住严婆子的手腕,猛的一用力,便将其拽翻一个跟头,那边常宇猛的用力从两个壮汉身下挣脱,朝腰间一摸,心中一凉,匕首丢了。

    受死吧,那持棍大汉见常宇竟然硬生生的从他俩人手里挣脱很是惊讶,捡起地上的匕首便朝常宇捅了过去,另外一大汉亦持短刀朝常宇砍来,一左一右一上一下

    常宇慌忙间无法招架,只得就地一滚躲开,随即听到身后一声惨叫,匆忙间撇了一眼,却是那捡了他匕首的大汉捂着脖子噗通倒地抽搐,脖子间插着一把短刀。

    原来是宋洛玉已解决了那严婆子,见常宇危急一柄飞刀就解决了这大汉。

    宋洛玉有三绝,轻功,长鞭,和飞刀!

    刀无虚发,连善于此道的李慕仙都对她赞不绝口。

    转眼间两人毙命,余下那人略显惊慌,刺刀疯狂扑向常宇砍来,常宇左右闪避,宋洛玉长鞭卷了过去,正中凶徒脸面,鞭稍有倒刺顿时一道血肉撕下,忍不住一声惨叫,常宇趁其不备,一腿踹去将凶徒踢翻数米,正欲扑过去拿下,那凶徒突的起身几个纵跃上了房顶。

    ”这厮倒是轻功了得“常宇恼怒,突见房顶那凶徒一个趔趄栽了下来,脖上插着一支利箭,常宇愕然回头望去,见况韧率几人奔来:”卑职护卫来迟,请督主责罚……“

    ”查!传令蒋全严查此事!“常宇怒了,环顾四周见不少行人一脸恐惧在远处张望,忍不住冷笑,想来就来,想走就走,公共厕所么!

    还是大意了,看来贼子杀心不死啊!常宇回京后已是够小心谨慎的了,出行皆有护卫相随,并派人盯着那些嫌疑最大的幕后指使,只是没想到这些凶徒还是在自己最想没想到的时候下手了。

    ”大人,这些凶徒身上皆有毒丸,这不是普通的江湖杀手,这是死士“宋洛玉走过来低声说道:”看来咱们衙门已被人盯住了“。

    ”此话怎讲“常宇皱眉。

    宋洛玉看了一眼三具尸体:”大人行踪不定他们没机会谋后而动,只能见机行事,这次伏杀显然是临时起意,在衙门附近监视到了大人出来,寻机设个局下手,若是谋后而动绝不会这么潦草“。

    常宇苦笑,拍了拍宋洛玉肩膀:”便是这临时起意便差点要了咱家的命,这番多亏了你!“

    宋洛玉则长呼口气:”卑职护卫不力,大人不责罚已是开恩,哪敢居功“说着扯下一片衣襟帮常宇将伤口裹了:”大人需回衙门就医“。

    常宇摇头:”些许小伤缓一会无恙“说着四下张望一番,见不远便有一药堂,举步前往。

    宋洛玉阻拦,轻摇头:”大人,还是回衙门包扎比较妥当“。她早前行走江湖亦是一等一的杀手,门清这行当的各种手段。

    常宇大笑:”咱家命大死不了,你亦说贼人临时起意,不会计划那么周全事先买通大夫毒杀咱家么“。

    药堂被戒严,况韧带着几个亲卫守在门口,任何人不得入,不多会东厂兵马司的人到了,看着地上三具尸体大骇,在围观百姓的指点下抽家伙把药堂外况韧几人围了起来。

    老百姓以为又有一场火拼要看了,那知却看到兵马司的人低头哈腰的和门外那几个大汉说了会话,便带着三句尸体急急离去。

    不多会锦衣卫和东厂的人也到了现场,和况韧说了几句话便一起离去。

    而此时,常宇和宋洛玉早从药堂的后门离去。

    ………………………………………………………………

    手里有票的书友,投个票支持一下哈,

    黄昏,日薄西山,倦鸟归林。

    外城广渠门附近的黄宅西偏院内,乔鹤龄在墙角蹲着马步,额上汗如雨下,其母在旁心疼不已,想要去擦把汗又不敢,撇了旁边躺椅上闭目喝茶的乔三秀:“让鹤龄歇会吧”。

    “歇什么歇,顽劣惹事罚他七日晨昏马步半个时辰有何不对,这天都要黑了你快去做饭吧,少在这护他,如此顽劣皆为你所溺爱,将来如何成才”。乔三秀瞪了妻子一眼。

    其妻低叹一声,转身去了,儿子这次当真是惹了让她无法偏袒的事,其实并非顽劣,而是童言无忌说错了话。

    东院,大榕树下,苏成煌两口子坐立不安,不时偷偷瞧着苦笑不语的常宇:“大人,小老儿给您沏杯茶去”。

    说着给苏果儿使了个眼色,向来和常宇亲近的苏果儿也变得局促不安:“常哥儿,常大人您要喝什么茶……”

    “罢了,罢了”常宇苦笑摇头,从他入府见到苏果儿的眼神起,他就知道,身份暴露了。

    “不装了,本想以普通人身份和你们相处,看来是不行了”。常宇苦笑,忽然想起这么句台词,简直太应景了。

    哪知苏果儿啊了一声大哭起来:“常哥儿,你真是那东厂的大太监啊!”

    “果儿,不得无礼”苏成煌夫妻俩大惊,赶紧出声呵斥。

    常宇轻轻摆摆手示意无妨,转身坐下:“没错,我便是东厂提督,常宇!”

    “小老儿拜见……”苏成煌老两口一个哆嗦就要跪下,常宇使了个眼神旁边的宋洛玉便将两人搀起,倒是苏果儿还在一个劲揉着眼哭的一塌糊涂。

    数月前的寒冬,一家三口流落街头演猴戏为生,被泼皮打伤居无定所,末路穷途时常宇出手相救,将其安置在黄宅看家护院,一开始常宇亦有借他们掩人耳目的心思,时间长了也真的就当成了家人。

    而苏成煌一家人对常宇自也是感恩戴德,尽心尽力帮他把宅子打理的干干净净,苏果儿更是少女怀春对常宇暗生情愫。

    那时候的他们仅以为常宇是某朝廷大员的子侄,也知其经常要领兵外出作战,但从未想过他会是东厂的大太监,主要还是常宇太过低调,那是朝野间知其姓名者寥寥。

    但随着战事接连告捷,常宇威名便盖不住了,从东厂的大太监的名字慢慢的为朝野所知,而苏果儿因为常宇外出带兵所以特别关注军情,军报,当听闻那个很厉害的东厂大太监竟然和常哥儿重名时,可谓目瞪口呆。

    年少不及弱冠,拳脚无敌善谋善战……市井中的传言和常哥儿竟是一个模样啊。

    她崩溃了。

    苏果儿接受不了自己的常哥儿是东厂太监,虽然她并不知道太监和普通人有什么区别,但人人一提太监都是鄙夷不屑,都说太监是下贱之人,虽然她很疑惑,太监不就是服侍皇上的么,这和大户人家的家仆有何不同呢,为何好像那些家仆都瞧不上太监似的。

    于是她将传闻说给了父亲,苏成煌听闻后一脸愕然,甚至还很惊恐,苏果儿一再追问,太监到底是什么人,苏成煌没有直接回答,只说:“或许只是同名而已”。

    “对,或许只是同名而已,常哥儿那气势哪里像个伺候人的太监,他是率兵打仗的大将军,哪有太监当大将军呢”苏果儿暗自安慰。

    只可惜,这个自我安慰,被乔鹤龄一盆冷水浇灭了。

    乔鹤龄曾在军中待过一阵子,所以苏果儿便套他话,小孩子有啥说啥:“常哥儿在军中可厉害了,那些大将军都要听他的,爹爹是他的亲侍,都叫他厂督大人……”

    厂督!只有东厂的提督才能称厂督,这下错不了,苏果儿顿感天旋地转,自己暗恋的小哥哥竟然是东厂的大太监!

    少女的心,碎了!

    “我曾未有心欺骗你们,无论我是常哥儿还是东厂的督主,都将这里视为我的家,而你们则是我的家人”常宇看着苏成煌一脸认真:“既是有缘亲如一家,又何必计较出身”。

    苏成煌顿时汗颜不已,可不是,自己当年一家三口走投无路,若非常宇相助,不是饿死就是冻死街头了,人家如此厚待,怎么自己却见外了呢。

    常哥儿,小老儿一家都对您感恩戴德从不敢忘,即便你是东厂的提督,也还是我们的常哥儿“。

    “没错,不管我是谁,你们都是我的苏大叔,苏大婶”说着又看向苏果儿一脸苦笑:“果儿,我是不是太监又怎么了?还是你的常哥儿啊,还会保护你的”。

    “那不一样”苏果儿哇哇大哭:“他们都是说太监不是好人,东厂的太监尤其坏……”

    苏成煌又要怒斥,被常宇拦住:“太监不偷不抢怎么就坏了,东厂的太监在外领兵杀敌卫国,在内替皇上惩治贪官污吏怎么就尤其坏了呢”。

    额……苏果儿一怔,抬头看了一眼父亲,苏成煌赶紧用力点点头,“别听外边那些人碎嘴,常哥儿是好人”。

    “那……可是他们说太监不能娶妻啊!”苏果儿又哇哇哭了起来,这下苏成煌也没办法了,叹口气低头不语,常宇忍不住笑了:“太监能不能娶妻关你何事了,你这就是皇上不急太监急,再说了,谁说太监不能娶妻了……”

    苏果儿又是一愣,止住哭声,太监真的能娶妻?说着看向苏成煌又看了宋洛玉。

    两人赶紧点点头。只不过脸色很是尴尬。

    太监固然能娶妻,宫里的权监们不管娶妻还三妻四妾呢。

    但这和普通人娶妻能是一回事么,当然不是了。

    可现在又不能给她解释清楚。

    苏果儿立时破涕为笑,那你就还是我的常哥儿,常哥儿是太监又怎样,也是好太监,是个厉害的太监,现在外头人人都说你是大英雄呢,是你打退了贼军和鞑子……

    晚饭还是在大榕树下,家常便饭却香气诱人,宋洛玉去了隔壁乔三秀家蹭了饭,她知道小太监要和这一家三口重新磨合,也有很多的家常话要唠,自己待着这里多有不便。

    宋洛玉和乔三秀是同僚,也是亲侍里仅有知道常宇这个家的两人,其妻亦知两人关系不会多想,仔细备了些酒菜款待这个女侠,听乔三秀说起宋洛玉在军中的事迹,自是敬佩不已。

    外间传来敲门声,家丁来报:“乔师傅,春管家来了”。

    乔三秀和宋洛玉不由挑眉,他俩自然知道春管家是谁,春祥来自然是寻常宇来了,看来衙门有事。

    “吴三桂回京了,入城后第一时间到衙门等大哥,久候不至又急着入宫便离去,言之晚间再来拜访”春祥在常宇耳边低声说着:“还有新乐侯也来了”。

    常宇草草吃了饭,又安抚苏果儿几句,便要回衙门,乔三秀从宋洛玉口中得知先前常宇遇刺的事,要随护去衙门,被常宇拒绝:“放你几天假,好生歇息,过几天要出远门”。

    顶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