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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常宇微微点头,目光又瞥向那单薄矮小的中年男人身上:“将把式今年应该三十整吧?”。

    那矮小单薄之人正是北派太极宗师将发,他小陈王廷整整十四岁,但两人却是亦师亦友,或者说陈王廷的太极拳是将发为他启蒙筑基。

    可陈式太极拳后人为了树立清初陈王廷太极拳创始人的身份,把大宗师王宗岳和将发完全贬低和否定,比如把王宗岳说是清乾隆人,晚于陈王廷,至于将发则完全否定说他只是陈王廷的仆人,马夫。

    完全颠倒师生关系,甚至著书立说加以否认,其中以唐豪和顾留馨最甚误导后人。

    将发赶紧称是,心下震惊东厂的人太牛逼了,连自己生辰都摸清楚了,他却哪里知道小太监前世本就考武吃饭,对一些传统武术大家都有了解。

    至于那三个青年,陈汝信和陈所乐是陈王廷的侄子,也是未来第二代太极宗师,此时已得其真传,而那年纪稍大的邢喜怀却是将发的亲传弟子,好玩的是邢喜怀是个布店老板年纪也比将发大。

    小太监寥寥几言说破几人来头,让陈王廷和将发内心剧震,特别是陈王廷此时他刚创拳不久,一直敝帚自珍,外人不闻,怎滴这小太监却知道他陈氏太极之名,那种自己像个透明人被人看破的感觉实在太难受了。

    但既来之,则安之,好好露一手,卖个好价钱。

    陈王廷略略平复一下心绪,向前一步:“督主大人,敢问如何考量草民?”

    常宇微微一笑:“闻你不只拳脚无双,刀枪棍棒无所不通,尤擅弓射,听闻当年你考武举时曾经就射了凤夺巢,即是如此博通便拿出你最擅长的玩意,本督麾下人才济济,你要玩什么都有人奉陪!”

    陈王廷心下又是一惊,这小太监难不成把我八代祖坟都掘过了,咋啥都知道呢。

    “弓射久搁,早不如从前,草民粗通拳脚,便已考量拳脚吧!”陈王廷略一沉思道。

    常宇颔首:“你年已四十奔上,体力不是巅峰,本督麾下皆是青壮之力,那可就占便宜了”。

    陈王廷微微一笑:“无妨,草民这家传把式本就是借力卸力四两拨千斤”。

    说着转身出了大堂到了院中,双手揽月,摆了战姿。

    从容淡然,一代宗师气势顿时风起,先前小民之姿荡然无存!

    “谁去应战?”常宇一扫麾下诸人。

    “督主,卑职应战”屠元第一个站出来。

    “你不是他对手……”吴中站了出来,话刚出口,屠元就要怒骂,却被常宇一个眼神止住。

    小太监似有意无意撇一眼将发,对吴中摇摇头:“屠元去”。

    屠元立刻奔去院中,众人连忙走出大堂朝廊下走去,唯常宇却开始解衣宽带。

    “督主大人这是作甚?”本都快走出门口的吴三桂偶然瞥见,很是疑惑。

    常宇笑笑不搭话,解了衣服走到廊下,正好看见屠元被陈王廷掀飞数米,甩了个狗吃屎!

    屠元脸色如猪肝,怒火烧心,翻身而起奔陈王廷一拳砸去,随即又是被掀翻。

    众人一脸骇然,屠元之猛,百万军中取敌将首级的悍将,竟然被眼前这中年人揉面一样给打飞了。

    这是什么拳法,真的不是蒸馒头么,李铁柱使劲揉着眼看着他的偶像屠元被揉来揉去,仗着皮厚肉粗一次又一次的不服,又一次又一次的被摔飞。

    小太监且始终面带微笑,看着两人酣战,嘴里低声默念:“野马分鬃,揽雀尾,高探马……”在他身边的吴三桂,唐通皆感惊奇,而几步之外的将发背后已经出汗。

    太极拳传内不传外,这人竟然能看出陈王廷的招数还给这些招数起了名称,太他们的吓人了。

    要知道这时候的太极拳没有套路,就定、进、退、顾、盼、棚、捋、挤、按、采、列、肘、靠十三个字组成,那些招式都是经过历代实战创出且命名的。

    屠元绝对不是有勇无谋之辈,仗着气力猛冲撞,虽次次被摔飞,虽陈王廷自称借力卸力依然被他神力所累,气息有些乱,额头有细汗。

    猛冲猛撞无用,他决定改变战术,近身力缠,只要抓住他,靠力气胜之,随即扑了过去。

    战术突然一变,力气体格又大,果然让陈王廷一时有些措手不及,屠元连连得手,甚至有一次还抱住陈王廷趁他没解开之时用了常宇教他的绝招,就地一滚把陈王廷带倒在地企图锁死他,奈何学艺不精,慢了一步,反被陈王廷以擒拿手扣住动弹不得!

    输了,常宇手下最猛的一员悍将竟然被一个揉面的给打败了,在场除了吴中,常宇和将发外,谁人都不敢相信眼前这一切。

    “幸不辱命”陈王廷走到常宇跟前拱手抱拳。

    “那厮天生神力,粗通拳脚,但一力降十会,寻常武师在他手下难走一合,假若他愿意的话能打半个北京城的所谓高手,陈师傅举手之劳就败了他,当真是高手!”

    “厂督大人过奖,庄稼把式!”听常宇盛赞陈王廷眉头一喜。

    “便是你这庄家把式,将来可是惊世骇俗”小太监微微一笑,轻声道来:

    纵放屈伸人莫知,诸靠缠绕我皆依,

    劈打推压得进步,搬撂横采也难敌。

    钩棚逼揽人人晓,闪惊取巧有谁知?

    佯输诈走谁云败,引诱回冲致胜归。

    滚拴搭扫灵微妙,横直劈砍奇更奇。

    截进遮拦穿心肘,迎风接步红炮捶;

    二换扫压挂面脚,左右边簪庄跟腿;

    截前压后无缝锁,声东击西要熟识。

    上笼下提君须记,进攻退闪莫迟迟。

    藏头盖面天下有,攒心剁肋世间稀。

    教师不识此中理,难将武艺论高低

    蹭蹭蹭,陈王廷连退数步,将发几人更是浑身冒冷汗。

    为何?

    小太监所吟乃陈王廷编纂拳经总歌,从未传外,这小太监……

    他自是没想到百年后,陈家第六代传人陈长兴干了件大事,违背祖制将拳法外传,为世人所知。

    但此时他脑海里蹦出的却是,陈家沟出了奸细,不然这小太监怎么能知晓那么多的隐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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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见他骇然,小太监却淡然一笑:“陈师傅何故如此大惊小怪,你这拳术除了家传之外应该也从戚少保的拳经里借鉴不少吧,《拳经》三十二势,综合民间古今十六家拳法,取精去粗,以三十二个姿势编成拳套,作为士兵活动身手的“武艺之源”;陈师傅取了其中二十九势编入太极拳套路,光是“长拳”,就汇集了一百零八个不同姿势,本督说的没错吧,以戚少保拳经为本创出新拳术的大有人在”说着一指蠢蠢欲动的吴中:“那厮也创了一套拳,甚是威猛,待会可以一较高下”。

    多年后陈王廷给后人说与此时感慨,那瞬间就感觉眼前这人是神仙,因为他什么都知道。

    陈王廷已经放弃了任何抵抗,你说啥就是啥吧,只是沉默不言。

    “陈师傅取众家之长,创出这套举世无双的拳法,实乃一代大宗师,本督佩服”常宇心下感慨,后世的健身操原来不是不能实战,而是没人会用,同样的招式此时一招之敌,而后世一招被敌所制。

    看来太极拳历来出人才啊,陈王廷创了绝世无敌的拳术,几百年后其中一支传人杨露禅为满清贵少门专门改良这套拳术,同样也是“无敌”

    本被小太监弄的神魂不定的陈王廷听到这话,见他如此推崇立刻又来精神,大胆问道:“督主大人,草民这几招把式可值俩钱”。

    “值钱是一定的”小太监笑了:“但值多少钱还得本督掂量掂量,陈师傅可否指教一二”。

    这小太监难道难道也是个高手,陈王廷见他体格健壮龙精虎猛知道他是个练家子,可是刚才见那神力汉子败了却还敢战,就让人不知深浅了。

    “记住,你若败了,咱们老账新账都要一并算了”。

    陈王廷心中一寒,知道小太监是提醒他玩真的,

    “草民冒犯了”说着后退一步,把衣衫往腰间一塞。

    常宇轻笑,赖扎衣。

    举步向前,开始了。

    “请”陈王廷摆起手式,小太监收起脸上笑意,双手举胸前,双脚轻挑,绕了陈王廷半圈,突然出拳。

    嗖嗖嗖拳若流矢,力若洪流,一个组合拳打的陈王廷有些慌乱,从未见到这种打法,这么快的出拳速度这么刁钻角度,刚险险避开常宇的重拳,常宇的鞭腿已上来。

    拳打脚踢,膝顶,常宇气力崩发,速度力量用到极致,各找招数轮番轰炸,陈王廷连连后退看似不支,但却每每总是能在一线之间躲开或者解开常宇的攻势,只是比之应对屠元时的气定神闲想必可谓是狼狈到了极致。

    一阵猛攻之下,陈王廷气息已乱,但不见败象,常宇本想使出地面战术锁住他,但转眼便甩了这念头,这么好的陪练哪里找去,即便此后为自己所用,再陪练时他也不可能如此时这般全力而为了。

    陈王廷此时也在拼,为了自己的杀人潜逃之罪要拼,为了子弟不受牵连,为了子弟前途,他都要拼,都要打赢面前这个出乎意料身手诡异的小太监。

    他豁出去了,开始主动进攻,缠,靠,撩,踢,招中套招和小太监在院中打的劲风四散刺面。

    很快常宇心中便有了底,这太极拳自是有极强的实战性,但其拳法主要以防守为主,边防守便解招,以柔克刚,但进功力度却是只是泛泛,没有强悍无匹的杀招没有足够的破坏力,这却与八极拳截然不同,八极拳注重进功,招招都是杀招。

    更何况常宇这种经过专业训练的格斗高手,无论防守和进功都是顶尖的,半盏茶不到的功夫硬是把陈王廷的进攻又打回防守状态。

    陈王廷毕竟已是四十多岁的人了,体力不在巅峰又连战两人,一个神力者,一个以速度力量完美结合的强悍对手,此时已开始气喘吁吁,豆大汗珠落下。

    但常宇此时也不好受,终于知道内家拳的厉害了,以他的进攻力度和强度,一个横扫就能让沈江虎失去战斗力,可是他至少扫中陈王廷七腿,打中他头部四拳,若是常人早不是被ko便是tko、

    可是这陈宗师应是借力卸力硬撑了下来,更重要的是,每踢到对方,常宇都感觉自己踢到了钢板甚至钢刀!

    他可是每天踢树打磨自己的击打和抗击打能力,碗口粗的树桩他能一脚扫断,可这大宗师像是一棵铁树。

    他知道这就是内劲吧。

    拳怕少壮,常宇的进攻凶悍至极,连续强势进攻,陈王廷又缺乏有效的进攻,仅靠招式之妙卸力解招,若遇一般选手,硬累都把对方累趴,或者如屠元那种被他借力掀飞,可常宇的肉身太过强悍,可以连续半盏茶停那种狂风暴雨的进攻,他稍微一个闪失就会被击倒。

    一边全神贯注一边要抵抗那种狂风暴雨的暴击,他渐渐吃不消,开始大口喘气,连连后退到了影壁跟前退无可退。

    “陈王廷,倒下吧”常宇怎能错过这种机会,一套组合拳砸过去,趁陈王廷慌乱抵挡之际一声大吼,猛的抬腿一脚直踹过去。

    以他强悍,谁中这一教脚,能站起来的没几个。

    也果真如此,一脚之威,影壁沙土纷落,露出砖石,而陈王廷却不见了!

    额,常宇大惊,连连后退,却愕然发现影壁之上陈王廷赫然贴在上边,正大口喘气。

    看清楚,贴在上边,贴在上边,贴在几米高的影壁上!

    贴墙挂画!

    众人大骇,常宇曾记得又史料记载,将发和陈王廷练手时偶然一次用过,不过是晚年时,心念之下朝将发望去,果见他也是一脸骇然,看来他还没见过陈王廷玩过这一招。

    “陈师傅,算平手如何?”常宇喘着粗气望着贴在影壁上的胸口起伏不定的陈王廷喊道。

    随即陈王廷滑下影壁,走到常宇身前一脸敬佩抱拳:“大人武技之高,草民平生仅见,承让承让!”

    “陈师傅太自谦,你才是本督平生仅见,今日眼界大开!”常宇由衷道,却听旁侧传来吴中的轻咳声,很明显这货不服。

    英雄相惜,小太监和陈王廷各自心下敬服,携手进了堂自有随侍为二人披衣置茶。

    世事就是那么有趣,陈王廷恐怕做梦都没想到把自己逼出浑身解数的是一个太监,更不会想到数百年后太极拳的另外一个大高手也和一个太监比武打了个平手,那个太极拳大高手叫杨露禅,那个太监叫董海川,八卦拳的老祖。

    常宇和陈王廷握手言和那自然是老账一笔勾销,卖了个好价钱,诸人皆喜,那接下来就要看将发的斤两了。



    “蒋把式开个价呗”常宇和陈王廷那一场打的淋淋尽致心情大好,随口说道。

    蒋发也是个有趣的人,看着小太监轻笑问道:“厂督大人,草民在您那没有老账吧?”。

    小太监比他更有趣哈哈大笑:“蒋把式若是想有,东厂随时给你添一笔如何?”

    蒋发脸色一黑,连连摇手:“还是不要了,草民随便开个价得了”说着看着跃跃欲试的吴中:“这位壮士看着有些眼熟,不若就比划两下吧”。

    “要打就打,套求的近乎”吴中冷哼,把怀间长刀放在桌上,转身就要去院中,却被常宇喝住,看着蒋发道:“蒋把式认得他么?”

    蒋发挑眉:“很像一个人”。

    “我特么不是人难道是鬼啊!”吴中大怒,李铁柱等人却大笑。

    蒋发脸色一窘:“草民早年游历江湖在兖州府见一伙贼人光天化日掠一妇人,一壮士单刀杀敌十四,无一合之敌。

    三年前保定府夜宿山间,见山中起火杀喊声震天,好奇之下潜入偷窥,见一壮士单刀平寨,杀贼近七十,草民识得那人正是当年兖州府所遇侠士,有心相交,现身搭话,那壮士却置之不理,本欲再纠缠,壮士出刀险些伤了草民,不得已草民暗中追随他数日,后一打听,乃近年声明卓著的刀圣!”

    噗,刀圣,小太监一口茶喷了出来:“那你认错人了,首先这厮不是啥侠士,是个刺客,其次他刀法稀松平常,杀猪的都比他刀法好”。

    蒋发闻言一怔,难道自己真的认错人了,也许是吧,可曾未听闻过刀圣善拳脚功夫。

    吴中自始至终神态都很淡然,直到听闻小太监说他刀法不如杀猪的,立刻双眼精光迸发瞪着常宇。

    “你瞅啥!”小太监嘴角一挑,恶狠狠的瞪回去。

    吴中低声一声,转身走到院内:“要打就打,何来那么多废话”。

    蒋发笑了笑,解开外套递给徒弟,一转身一抬脚,身上气势大变以肉眼看不见却能感受到,那也是一代宗师的气场,丝毫不弱陈王廷,年纪轻轻便有这等修为,便是常宇也心下骇然,果真是练武奇才。

    走到廊下,蒋发看吴中:“你不先找个人试试招么?”

    先前常宇战陈王廷便是让屠元先试招,他此时说出口未尝不是有揶揄常宇胜之不武之意,但真正用意又绝非此。

    吴中大怒,刚要喝骂,随即便明其意,他这是要激怒自己,都是宗师级别的还耍这种小把戏,这家伙可没陈王廷那么实在。

    常宇也是这么想的,他怎么会听不出蒋发的揶揄,不过他爱才惜才,心胸宽能容人,若换得其权贵,蒋发这等口无遮拦只恐要糟。

    小太监觉得并什么,可吴三桂不愿意了,冷笑起身解甲衣:“既是如此,便让本将给试试招吧,厚此薄彼说不过去,当要一视同仁”。

    蒋发这时才惊觉自己祸从口出,连忙拱身认罪,谁知小太监却伸手一把拉住吴三桂,对着门口喊道:“你们打你们,本督是看真玩意的,别逞那口舌之利”。

    蒋发连忙应了,纵身到院中。

    吴三桂对常宇止住自己想的有些似懂非懂,他只懂其一,知常宇暗示他不是蒋发对手,为他保住颜面,却不知常宇故意给吴中苦头吃。

    吴中太傲了,太锋芒毕露不懂内敛,需要杀杀他的傲气威风,这也是为何他平日总是打击这个大高手的原因。

    吴三桂还是乖乖坐下看节目,若不是先前见过陈王廷和屠元动手,他还有十分把握能击倒那单薄矮小的将发,但此时他早收起轻视之心,小太监大费周章寻来的人怎么会是善茬。

    “吴大头,蒋把式有个外号叫飞毛腿!”开打之前常宇突然吼了这么一嗓子,蒋发脸色微变,吴中却一脸茫然,不知啥意思。

    不过他很快就明白了,两人动手不到十合,各自心下就已暗暗佩服,蒋发和陈王廷齐名亦师亦友,且正值壮年,无论武技体力全在巅峰。

    吴中的八极拳霸道无匹,大开大合,遇山开山,遇水断水,真的是所向披靡,直看的陈王廷双目眯成一条线,吴三桂心中大叹,这货和我比试时竟已放了水

    两种拳法,皆出自戚少保的拳经,一柔一刚,谁更强。

    拳术没有好坏,只有修为的高低。

    然则两人皆是宗师级,三十招一过,院中无人不骇然,吴中拳法的强横让人瞠目,但蒋发的身法却让人炫目。

    他虽身材单薄,但身形敏捷动如脱兔,身轻如燕,遇到难拆杀招若是陈王廷可能会硬挨,或借力卸力,他的解法却简单直接,以身法要么避开,要么直接窜过敌手头顶。

    左冲右突,上下翻飞,看的人眼花缭乱,这应该就是所谓的轻功了吧,或者叫纵身术,简直就是后世那种玩跑酷的绝顶高手一般。

    “督主,他便是那刺客!”吴中突然一拳逼退蒋发,朝小太监大喝一声。

    常宇眼睛也眯了起来,没错,蒋发这神鬼难测的身法和那刺客如出一辙,只是他当然知道蒋发不是那刺客了。

    蒋发一脸恐惧,站在数米之外,朝吴中大喝:“你说什么,不要血口喷人,我怎么就成刺客了?”

    “接着打,你若输了,便是刺客,本督让你血溅当场,赢了本督买了你前程”。

    又是这招,简直逼良为娼啊,哦不,逼上梁山啊!

    蒋发不得不拿出全部本事酣战眼前这个强横的家伙。

    吴中同样拼尽全力,他要证明自己的巴子拳才是最强,他要证明给小太监看你找的这几个不过是二流货色!

    其实这场架放在后世来看,是极其不公平的!

    毕竟仅以体格来看,吴中能劈成两个蒋发,根本就不是一个重量级的,这对蒋发极度不公平。

    但生在乱世,哪有那么都公平,路遇贼人还要专门挑个身材矮小的和你单打独斗?

    小太监现在就想看看这个北派太极宗师的潜力到底有多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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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蒋发没让他失望,吴中更没让他失望。

    满天风雪中两人勇斗,一个攻势凶悍,步步杀招,一个沉着应战,见招拆招,拳风刚劲卷起风雪,众人一时竟难以看清二人身影。

    蒋发的太极拳早已炉火纯青,加上身法轻盈又擅纵身术,面对吴中刚猛凶悍的狂风暴击,竟也不落下风,一时间两人旗鼓相。

    两人妙招不断,围观诸人皆忍不住喝彩,小太监更是感慨这是他穿越后见到最精彩最激烈的一场搏斗,却也凶险无比,蒋发为了扔掉那莫须有的刺客黑锅,定然要倾尽全力而为,吴中为了证明自己不比这两个大高手差更为了证明八极拳才是天下独步也是豁出去了。

    盏茶过后,二人皆狼狈不堪,彼此身上都中了不少拳脚,已然红了眼,比试变成了斗狠,宗师风范尽去,如以命相搏的亡命之徒。

    陈王廷脸露出凝重表情,偷偷看向小太监却见他一脸淡然,时而喝彩时而可惜,暗叹这人是一好斗的主,真要斗到两败俱伤才好么。

    他却不知小太监之所以不喊停就是让他们先预热一番心理有个准备,一出江湖杀机四起,可不是山沟沟里平日的推手切磋了。

    终于两人疲惫不堪,眼瞅着就要力竭之时,小太监纵身向前分开二人,哈哈哈一声大笑,亲自扶蒋发进了大堂落座奉茶:“蒋师傅技艺惊人,当代少有,本督佩服,佩服”。

    吴中眼神中略显失落,虽则算是平手,但小太监为何偏偏对那小矮子如此推崇……心有不平时屠元和李铁柱走了过来搀着他在耳边低声道:“吴中,老子现在是真服你了,原来平时你真的是让着老子,你比那小矮子强多了,他若不是仗着那身法早被一拳砸成肉酱了”。

    本有些失落的吴中,眼神亮了,嘿嘿一笑,看着堂中正在喝茶的将发:“那身法也是种本事,这小子的确是个硬茬子”。

    “那你是不是刀圣?”铁柱问道。

    吴中哼了一声,却不直接回答:“若用刀,他可撑不到三十回合”。

    陈王廷,蒋发两大宗师的把式小太监验过了也看上了,香茗热气中便开了价,要前程还是要功名。

    要前程的话东厂,锦衣卫可听差,京城王侯将相家的护卫,要功名,从军自己挣!

    两人一时难以抉择,小太监给的这个价已算武人最好前程,为豪门看家护院俸禄不低清闲有余,可一辈子也就这样了谈不上有什么前途。

    东厂,锦衣卫听差名声不好,但混的好却可也能捞个一官半职,且这俩衙门威风的紧,当然男儿志在四方,从军报国建功立业才是最有前途的出路,可利益和风险同等,这兵荒马乱的世道虽是一战成名的好时机,,魂归他乡也不是说着玩的。

    两弊相衡取其轻,陈王廷,蒋发师徒几人商议之后,觉得护院太闲,从军太险,还是跟着小太监听令。

    特别是陈王廷年已四十有余,属壮年之末,从军显然不现实,跟着小太监混几年赚点名声便已知足,而蒋发和陈所乐,陈汝信却选择在锦衣卫当差,那里有大展拳脚的空间。

    让人意外的是蒋发的徒弟邢喜怀,这个老实巴交的小商人就提出一个要求,俺想回家。他不想从军也不想听差,当然借口学艺不精,回家闭门深造去。

    人各有志,常宇并未勉强他,主要还是因为陈王廷和蒋发都已留下,多他不多,少他不少,加上他推测也可能是将发的意思,便准了他的请求,只是说大雪封路加上大战在即,让他多留些时日,战后再走。

    邢喜怀不敢为甚便答应了,心理便揣测不安,听闻清军数十大军围城,万一……还能走掉么。

    陈王廷提心吊胆一个多月,今儿尘埃落定还寻了一前程,欣喜之余也是长松一口气,眼前小太监虽是好勇斗狠但为人豪爽,也没官架子应是个好处的人,心念之下给侄子陈所乐一个眼神,对方从怀中掏出一个小瓶子,陈王廷取过双手俸给小太监:“厂督大人,草民祖传跌打药酒,对外伤淤青有神效,大人可留作备用”。

    常宇说了声谢,接过拧开闻了一下,刺鼻。

    李铁柱心中哂笑,督主大人祖传内功神乎其神,什么大小伤隔日便愈,用得着你这跌打药。

    那边蒋发也取了药酒给吴中,吴中倒也没托大,接过连连道谢,刚才打红了眼,现在火气一过,便惺惺相惜。

    吴三桂全程做看客,他武举出身,对自身武技原本还略为自负,可短短几炷香功夫,四大高手献技,让他羞愧不已,方知人外有人。

    他心理也明白,武举考试考的都是弓马骑射石锁蛮力和正儿八经的武技并无多大关系,但他是马上将军,十余年的浴血沙场让他自有一番豪气,这几人若论马战,恐怕加起来都不是自己对手。

    东厂历来都有搜罗江湖高手作为鹰犬例子,小太监手段高弄来了两大宗师级高手,加上吴中他手上已有三个大高手,论单打独斗还是群殴,往后没的可惧。

    当然他也知道在冷兵器时代还有很多如陈蒋这种大高手存在,而且多居于兵贼之中,所谓深山老林的那种隐世高手只是武侠。

    只是因为各种有的没的原因都如吴中这样籍籍无名湮灭在历史长河中。

    有名未必有本事,如傅青主博而不精,实战在常宇手里走不过三招。

    吴中在史料中无字可循,然则一刀在手,未逢敌手。

    “厂督麾下人才济济,高手辈出,屠壮士劈山裂石,神力无敌,吴壮士拳法凶悍无匹举世少见,还有那位内家高手已入化境可否引见一下?”。众人欢谈之下陈王廷开口恭维。

    小太监却眉头一挑:“内家高手?”

    陈王廷见其神情和将发对望一眼,二人眼光朝堂外院中一阁楼望去。

    常宇脸色顿时阴了起来,随着二人目光望去,总兵府内的一座阁楼廊檐角下风铃随风摆动,隐约发出儿声音。

    草!李铁柱抽刀便望外冲,门外况韧等人慌问怎么了。

    却见一道人影从大堂窜出,却是蒋发直奔那院中影壁,一个纵身窜了上去,又一腾空落在院墙上,几个起落便上了那阁楼。

    “保护督主”,李铁柱一声大吼,况韧等亲卫立刻把走到廊下观看的常宇团团护住,张弓搭箭瞄着阁楼。

    蒋发从阁楼三层探出头,轻轻一跃至二楼廊檐,上有积雪湿滑无比他竟似如走平地,众人心中皆震骇不已,果真艺高人胆大。

    几个起落蒋全到了廊下,气息微乱:“走了,无影无踪着实恐怖,难不成便是厂督所言那刺客,若真是的话,不可不小心提防”。

    常宇苦笑:“可不是,这厮来去无踪,无声无息,若不是两位听力细入毫芒,咱们竟不知他躲在此处偷窥多时”。

    夜深,人散。

    常宇一行人回到巡抚府,偏院外五十太监军左右穿插巡视,院内常宇立等,陈王廷和吴中分侍左右,蒋发和李铁柱进房床下梁上搜了个遍,确认安全后才让小太监进屋。

    三间房,中为堂,左为常宇卧室,右为贾外熊养伤处,也是吴中,李铁柱三人的值班室。

    陈王廷和将发被安置到偏房歇宿,两个侄子和邢喜怀却要和况韧一起当值在院中廊下执勤,房门一关小太监再也忍不住了,呲牙咧嘴把衣服脱了个精光,一身淤青的看的人触目惊心,赶紧唤李铁柱给他用陈王廷所赠药酒涂抹推拿。

    太极内劲岂能小视,激战之时,陈王廷把内劲遍布全身硬抗小太监的狂风暴击,这才让常宇有了拳脚打在铁板上的感觉,其实已被内劲反震,酸痛入骨,先前他一直在咬牙强忍,陈王廷岂能不知,赶紧献药。

    偏房内陈王廷和将发何尝不是也在涂抹跌打药,以常宇和吴中两人拳劲之猛,又岂能无恙,两人赤膊互相推拿,若是这时有人推门而入定然以为是在搞基。

    这一夜,东厂提督的下榻之处多了几个大高手护卫,让那此刻寻了一夜也没机会靠近院内一步,这一夜小太监疼的呲牙咧嘴直至天亮时,酸痛方消!



    丑时,(凌晨三点)南城门楼里正在打盹的萧然被推醒,一个手下在他耳边低语几声,萧然快速起身出了城楼,外边细雪寒风还在肆虐。

    “萧大人,你看”当值的沈江虎带着几个亲兵站在城头见萧然出来,便一指正南,隐约之间似有亮光,不多不少正好三个。

    萧然眯着眼,眉头紧皱:“确定没错吧,可别是鞑子设的套”。

    沈江虎一脸肯定道:“萧大人放心,此事非同小可,末将可不敢托大,昨晚亥时过半后(晚十点)为避风寒鞑子大队军马已北撤,仅余些探子四下乱窜,此时风寒太重都不知道躲哪去了,即便被他们发觉,寥寥几个鞑子探马不足为惧!”

    萧然嘿嘿笑了:“宁远军近日杀气挺重啊,往日闻鞑子色变,而今跃跃欲试,听闻军中将士都在忙着组团等着天亮出城赚银子呢”。

    沈江虎哈哈大笑:“谁会给银子过不去呢,何况杀鞑子本就是份内之事!”

    萧然不再搭这个话茬,眼神望着正南那如隐若现的三个两点。

    宁远军欠饷达二十万之巨,常宇的带来的五两银子抛去人头赏金仅余二万两杯水车薪,而眼下大战在即,银子是最能直接大振士气,鼓舞军心的不二法宝。

    初战告捷,一举斩敌近六千,朝野震动,皇帝大喜,常宇捷报夹带白条要银子,崇祯就是再扣再穷也会挤出点给他,他更清楚这时候银子对士气的重要性,士气直接决定接下来攻坚战的重要性。

    只是千里之遥,以朝廷办事效率最快也要十天能达,远水难解近渴,恰好这时李岩的先头支援部队抵达,把小太监的部分私房钱也捎带过来,此时正好拿来先垫付一下。

    但李岩来时,正值小太监联手吴三桂设伏阿巴泰的清军先锋,在抵达中后所的时候吴三桂令他就地驻扎轻装到宁远观战。

    前日离开时常宇曾密令他将回去后立刻把中后所军中的那十万两银子以最快速度送至宁远城。当时两人估计这一去一回到宁远的时间极有可能在深夜,近日城外不安宁,便设定了三个火把的暗号,城中守兵去迎接。

    萧然奉令办此事,在城头一等竟等到凌晨方等到。

    确认无误后,沈江虎率一千人马,不点灯火悄悄出城去接。

    半柱香后,身上淤痛渐消的常宇得到萧然的秘报之后便起了床,令李铁柱等人收拾行李到钟鼓楼候着他,随即便带着吴中,况韧等去了总兵府。

    小太监一大早来敲门,吴三桂急匆匆起了床,连忙问是有了军情还是要出城。

    早前几人商议好的战术,常宇主外,吴三桂主内,如今多尔衮大军近在咫尺,随时都能兵临城下,小太监必须在他到来之前,神不知鬼不觉的出城进山,此时正是最佳时辰。

    常宇点头,马上就要出城,银子到了,十万两交由你!

    十万两,从何而来?吴三桂大惊,他只知道手下部将要接应李岩的人入城,却不知是为了送银子,便是闻讯而来的唐通也是一脸疑惑,京城即便拨款也不这么快到,抢劫?这方圆百里可没啥大户。

    小太监自不会说,留了悬念给二人胡思乱想。

    只不过这银子不是饷银,是赏银,用来刺激军心买清军人头的这也是三人达成的共识。

    正在说话间,萧然来报,银子已进城,还有意外之喜,崇祯的信使已至。

    如此神速!

    这让吴三桂和唐通惊喜交加,按照一般传旨太监这千里路程可有的走了,便是军情急报走驿站一来一会也得三四五六天,然则从小太监着人送捷报出城至此才不过一天两夜,而且山海关天黑闭关他们怎么出的来的。

    他俩哪里知道常宇在他到宁远之前已着萧然组建了一支特别通讯小队,百里一驿,一人数马,马不停蹄,当初在太原千里之遥都能做到朝发夕至,宁远到京城更是小菜一碟,至于山海关,有谁敢拦东厂的马蹄,他们的大头子就在关外,他说啥时候让你开门你就得开。

    两个风尘仆仆一脸冰霜的锦衣卫匆匆进堂拜见,二人出山海关过中后所快至宁远的时候正好碰到李岩的护银车人马,便一同入了城。

    常宇见二人辛苦,二话不说直接十两银子掏出来打赏,两个锦衣卫感激不已,难掩喜色,连连谢恩。

    吴三桂和唐通两人相视一眼,怪不得小太监手下个个对他如此死心塌地的拥戴,收买人心从来不含糊。

    不过现在吴三桂更关心的是皇帝让信使送来了什么好消息,有什么赏赐!

    一个锦衣卫把背后的的长包裹取下双手奉上,常宇侧目,吴中向前一步结果放至桌上解开,见一长约三尺有余长物用黄缎包裹,解开后是一鸡血檀木所做木盒,古朴沉重,上有雕花。

    诸人见这木盒不凡,皆惊奇不已,纷纷凑了过来。

    常宇挑眉,亲自打开木盒,众人不由讶异出声,木盒内装着一把长刀,整个刀身泛着青光寒气逼人。

    伸手抓起,常宇持刀在空中挥舞几下,竟有隐隐凤鸣,忍不住朝桌角劈下,嚓,桌角应声落地,诸人皆惊呼好刀。

    “当年戚少保着名匠韩洗尘铸刀五把,用来赏麾下战功赫赫之将,此刀名青雀,乃五刀之首,竟不想流落宫中了”。吴中在旁盯着小太监手中的刀,极力克制自己的激动。

    诸人被他的话吸引,常宇把刀递到他跟前:“戚少保经纬天地文成武略,乃千年一出的绝代天骄,他的刀自非凡品,都说你是啥刀圣,你来品品到底如何?”

    吴中接过,伸手在刀身上轻轻触摸,一脸的爱不释手,嘴里不停的低念好刀,好刀,屈指一弹刀身,叮的一声脆响,如黄莺鸣翠柳。

    “韩洗尘果真是一代铸刀大师,此刀凝结他毕生心血,已入圣品,乃二品上上近一品”。吴中赞叹道。

    小太监却听的云里雾里,让他放直屁,吴中这才解释,刀分十个品次,寻常游侠儿刀多不入流,军中制式军刀也不过是最低品次,倒是锦衣卫的绣春刀都是不凡,在七八品,有的可达五六品……三品以上的都可称为圣品,一品之上还有神品!但他只听过没见过,连一品的都尚无缘分。

    装逼!小太监听的说的煞有其事,便送了他两个字,随即又问吴中那随身不离的长刀是几品?

    “家传之宝,不入品但无价”吴高手很是傲娇。



    随刀而至的还有崇祯给小太监的密信,既是密信诸人可不敢像围观宝刀那般乱瞅了,见常宇拆信,余人便转身装作赏刀的样子。

    信很短。

    卿不负朕,朕甚喜,甚喜,甚喜,军饷二十万两准了,柱国之议,朕准,内阁尚有争议,卿万勿负朕,朕绝不负你!

    朕闻你爱刀,此刀赐你斩妖除魔!

    重要的事情说三遍,看来崇祯的确大喜至极,果真也如常宇所料,要钱给钱了!

    吴三桂假装在赏刀,装作不经意的偷偷瞥见小太监脸上的一副似笑非笑,心中也舒了口气,看来应是好消息。

    “吴总兵,你可知道皇上赏本督这把刀是何意?”常宇扭头看了他一眼问道。

    “恭喜督主大人,这应是皇上御赐的上方宝剑,哦不,是上方宝刀吧!”

    吴三桂何其老道。

    常宇呵呵一笑,耸耸肩:“不知道,只说让本督斩妖除魔,这凡间何来的妖魔”说着突然瞥见捧着刀还在津津有味的吴中:“倒是不乏一些装神弄鬼的家伙,砍了倒也顺手”。

    吴高手一个激灵差点没把手中宝刀给扔了,诸人忍不住哈哈大笑。

    吴三桂意料之外的是,崇祯竟然也给他捎来一封信,要知道按照流程即便吴三桂首功,皇帝大赏,那也是要走一套非常繁琐程序的,比如派几个宣旨太监撑排场,写一道正儿八经的圣旨,而且还要弄几个宫里像样的宝物像玉如意之类的作为附赏品……然后圣旨上边写的才是硬通货。

    很显然这封信只是搭了顺风车的慰问信。

    以明末来看,一个武将做到总兵已是极致了,再封赏也不过是些虚衔,如戚继光的少保。

    但古人就在乎这个呀,果真也弄个少保啥的比肩戚继光这种先贤也是光耀门楣的事,何况以吴三桂的老道,知明廷此时正值风雨飘摇,用人之际也是拉拢人心,稳定军心的时候,万一下血本呢,搞不好还能混给爵位呢。

    所以当他看到崇祯给他的信上寥寥几个字,若退清军,朕将大赏!

    吴三桂的心立刻动了起来。

    “吴总兵皇上可是要给你升官加爵了?”常宇见他脸色暗喜,便出声问道。

    吴三桂一笑:“那也得清军退了才有的事,眼下还不是庆功之时”他心中也知仅凭前日那一场大捷,恐怕还吃不到崇祯所谓的大赏,毕竟那一战非他全功,他出力,小太监出智,两两平开之局。

    常宇眼尖,看到吴三桂手上信中几个字,突然微微一笑:“吴总兵可知道皇上会如何大赏你?”

    吴三桂摇头。

    小太监,却把自己手中的那封密信朝吴三桂眼前一展:“本督估摸能猜到一些”

    这可是密信,旁人不敢看,纷纷转头,吴三桂心中也是一惊,但想着既然小太监都这般了,自己也不矫情了。

    一目了然,神情慢慢变化,信中那‘柱国’两个字很扎眼,太他娘的诱人了。

    “督主,莫非,那,不,不会真的吧?”。

    柱国,战国时期的古官名,用来封赏杀敌有功的将领,乃武官之最,在丞相之上,战国后遂废。

    乱世当用重典,但重赏之下必有豪杰,此时天下大乱,人心不定,小太监适时提出恢复柱国官职用来激励和拉拢那些飘摇不定的武将军阀,受小太监的影响深感重文轻武误国的崇祯竟然和他一拍即合,朝堂文官太盛,地位又高,平衡早失,如今恢复柱国旧制便可牵制这帮文臣,从而文武平衡,又能拉绒武将稳定军心,正合他帝王御下之术何乐不为。

    只是当他把这事通报内阁的时,不出意外的遭到反弹,唯一庆幸的是现在首辅李邦华的确是个干实事想帮崇祯做事的人,而且对帝心有一定的了解,知道崇祯之意,这是为了拉拢那些武将为他死心塌地好好看门护院,若在平时国泰民安时代李邦华自然也是极力反对,可眼下人心惶惶,武将尤为重要,不拉拢随时都有亡国的可能,他只能勉强点头了。

    他是内阁老大,他点头了,虽有其他反对声音,但已不足为虑,徒劳挣扎几下最终还是要接受,只是时间问题。

    “本督提议,大明重设八柱国,分管全国兵马,位在首辅之上,仅次王公而已,吴总兵能否成为八柱国之一,便看你在宁远如何耍大刀了”。常宇一脸认真

    吴三桂心中却是巨浪滔天,不管文臣还是武将最终为了不就是荣华富贵功名利禄,光耀名门么,柱国之尊,几可比肩那些开国功臣,自己若真争了一席之位,吴家世代皆荣,他也成了吴家最闪亮人杰受世代子孙敬仰。

    想想就激动难捺,什么大清国,什么多尔衮,老子投降了便如那三顺王被封了王位又如何?辱没祖宗遭世人痛骂,皇太极爱才,一心招降舅舅祖大寿最终而得,可是他和洪承畴这两个大明威名赫赫的人物去了那边又如何,完全被架空处处被排挤,老子在大明当个名正言顺的柱国多好,不光不辱没祖宗还光宗耀祖呢立碑建坊要多风光有多风光何必去那边低三下四做奴才。

    吴三桂虽兴奋不已,但还保留一丝理性,小太监是画饼高手,崇祯也不逞多让,于是喏喏道督主大人:“此事应尚未确定吧,皇上不是说内阁尚有争议……”

    常宇冷笑:“既是尚有争议便说明已有人同意再加上皇爷这条大腿,吴总兵觉得谁的胳膊能扳的过,本督敢保证最多一个月此事尘埃落地,且敢说因太原一战,周遇吉必是八柱国之一,本督保定他了!”

    “还请督主大人多提携”吴三桂连同唐通连忙对常宇施礼,傻子也听的出来小太监话外之音,柱国是他提议设立,周遇吉因为和他在太原联手破敌,所以他力保的人……这意思够明白了吧。

    柱国之位,为将者无不动心,连唐通自知资格不够也动了凡心,眼神毫不掩饰的透出十二分的渴望,常宇何尝看不透,轻轻的点了一句:论功行赏便让唐通全身充满了斗志和力量。

    “银子,咱们有了,兵也够了,粮草也足,士气也在巅峰”常宇长叹伸手点在自己的胸口:“一决雌雄的壮志雄心咱们也有,若是战败,吴总兵,唐总兵,那怎么说?”。

    吴三桂苦笑:“那只能说明咱们是废物……不不,说明本将是废物一个!”

    “督主大人在太原联手周遇吉能破贼数十万,宁远军和蓟镇的边军也不是吃素的,咱们联手难道就破不了那些鞑子兵,难道他们三头六臂了!”唐通一反常态的发出怒吼。

    “干他娘的,没有我大明男儿破不了的兵!”常宇一个冷笑一声吼。

    诸人皆大呼,干他娘的!



    天未晓,雪未停,小太监数十骑从东门出了门,行几里靠近海岸后往南折头,准备迂回入西山。

    至城东南五里,见礁石突兀,树木葱郁这大冷天的却北寒之地竟有青色,略感有些意外,却在惊讶之余听前方传来呼喝之声,前边先行探路的几个亲兵竟发现了敌踪。

    陈王廷和将发等人立刻驱马近前把常宇围正中,李铁柱和况韧在外围持刀警戒,屠元和贾外熊却带了几个亲卫循声杀了过去。

    远处呼喝不断,常宇视若未闻,无非是一些躲在此处避寒的鞑子探马而已,多则不过十余个,以屠元和老贾之威只要追上了,那就一定会给屠个干净。

    他却趁机打量周围环境,为何这边树木如此茂盛,且还有青叶。

    骑马绕了一圈,方才顿悟,这边竟有一处温泉!依稀记得明正德年间的状元诗人唐皋奉旨出使朝鲜时路经此地还作了首诗“泉如烂乎羹初覆,地不燃薪气自腾”

    传言这温泉始终保持七十多度,能治疗几十种疾病,后世在此建了五十多家疗养院呢,不过此时可是荒郊野地。

    退敌之后,当来此泡个天昏地暗,常宇下马洗手,水温略烫,出水又寒,冰火两重天那感觉略爽。

    清军探马不敌,但逃跑却是好手,屠元和贾外熊紧追不放却迟迟不得,常宇为隐行踪这拨探子必须给吃掉,令况韧率众协助绞杀。

    常宇在李铁柱和陈王廷等人护卫下先行一步,纵马难行数里后,往西调头直奔西山而去。

    山中自有风光,踏雪寻梅看似逍遥自在,但毕竟不如侯府锦衣玉食绸缎软床来的那般舒适,吴惟英一日一夜间便雅兴全无,深山古洞与数千人马同吃同住,虽说那溶洞宽广通气尚好,只是马屎马尿味蔓延加上睡干草喝泉水堂堂侯爷还真受不了。

    步兵营和金吾卫精骑兵出山打伏击时,吴惟英山中逍遥,胡岭率家丁在山中布置工事也不搭理他。

    一天下来也小有收获,和家丁捕获些野味,本待就地烧烤,却被循迹而来的胡岭痛斥,洞外不得生火。

    东厂混世魔王的手下哪有善茬,不说上过战场杀过日,平日也都是伺候皇家的人,小小侯爷还真放在眼里,对着吴惟英就是一顿训斥,这可扫了侯爷的面子了。

    对大魔王他不敢正面怼,手下太监都这么狂妄,吴侯爷觉得不能忍,可是忍了半天还是咬牙忍住了,小不忍则乱大谋,其次不忍能咋滴?

    打架,步兵营不在他随身十几家丁干的过胡岭那二百多家丁?

    即便步兵营在他敢调来打架?东厂的随时都能给他按下n个罪名,何况兵权已被范家千释了,他也调不动。

    他现在唯一能表达自己的不满做出的抗议那就是不进山洞,不与那些下人同食同室同寝他要野营。

    心动立刻行动,吴惟英立刻让家丁学那些暗桩在林中搭棚造屋,眼见屋成心情大好,钻进钻出喜不自禁。

    幸福很短暂,夜深人静的时候吴侯爷最终还是拉下脸又回到了山洞,原因他没说,但胡岭知道,耐不住风寒而已,但愿他此时能体会那些暗哨的辛苦吧。

    第二日,远处闻炮声,吴惟英兴趣大发,爬到山头躲在密林中北望,遥闻杀声突破天际,依稀可见滕家岭那边千军万马搏杀的场面,据胡岭后来偷偷告诉范家千,吴侯爷的腿抖了一整天。

    天黑后范家千独自领队回山,诸人皆好奇向前打听,见其脸色不善,吴惟华也没去自讨无趣,见步兵营人人面带喜色便去寻常丰打探细节,直听的他一惊一乍,脸色变幻不定。

    得知贾外熊只是受伤留在城中后胡岭大松一口气,至于范家千为何如此阴沉不用问,太监军带回来的那几十具尸体就是答案。

    第一场就战死三十余重甲骑兵,可见清军战力有多强悍,这还是被堵在山谷间野战受掣肘的情况下。

    战死的太监军,要么就地掩埋,要么火化把其骨灰带回京,但具体如何执行尊重他们自己的选择。

    埋骨关外荒山做个孤魂野鬼么?范家千想着如果自己战死了应该还是想回到京城吧,哪怕埋在西郊的中官村也比在这好,所以他把这些尸体都带回来了,等战事一过便火化。

    吴惟英觉得和这些小卒家丁以及骡马共处一洞已是他的底线,可如今又要和尸体同眠实是不能忍,他本想让范家千把那些尸体移到洞外,可是看那几个大太监脸色,他决定把自己的底线再降低一些。

    这一夜吴侯爷睡的很不踏实,迷糊间总感觉那些尸体就在旁边触手可及,吓醒好多次,让家丁围在他四周方才睡着。

    可是一大早,就被家丁推醒,说是太监军的几个大头子都出洞了,好像外边发生了什么事。

    侯爷很生气,架空也就算了,但有事也得招呼一声吧,万一……逃跑也要提前准备一下好的伐。

    一早,暗哨通知有清军入山。

    胡岭和范家千大惊,难不成是清军已探知山中藏兵?

    可是想想又不太可能吧,他们出入都是走西边黑凤山山谷,极其隐蔽,山谷又设了多处暗桩,加上大雪封山清军探马如何探知的。

    果真虚惊一场,所谓清军只不过是十余探马,先是在西山脚的点将台转悠一圈后,发现有进山的山路便想一探虚实又或是寻个避风的地方。

    其实是吴三桂当时下令出兵狙杀城外清军探马,所以这拨人要寻个避风港。

    刚进山就被暗哨发现,立刻示警。

    山道本就崎岖不平,加上胡岭后又故意设障,自宫字营入山之后又下了一场雪,痕迹全无,这拨清军探子磨磨蹭蹭深一脚浅一脚走了近一里地后暂歇,再商议还要不要深入了。

    他们却不知再往前走个一里便会有个霍然开阔的山谷,山谷平坦开阔,两壁悬崖陡峭,上有伏兵,一旦进入就会被乱箭射杀。

    这支清军探子是幸运的,胡岭和范家千做的准备白费了,他们调头出山了。

    但他们又是不幸的,刚出山没多会,被一支明军堵住了,四下追杀一个都没跑掉。

    离大战不远了!山头上树丛中一个暗哨所内,胡岭,范家千和吴惟英三人看了一大半天的风景,明军在城外四下追杀清军探子的大戏。

    三人都意识到了山雨欲来之势,可那会小太监却在城外寒钓呢。

    山中清闲也枯燥,时间却过的很快。

    天刚亮又有警讯传来,这次是从西边黑凤山口传来,洞中人大惊立刻警戒,不过随即警讯取消,小督主来了。

    还是山洞里暖和,嘴唇被冻得发紫的小太监一入山洞喜笑颜开,连番感慨,可是转眼就蹙眉,味道不是那么的美妙咯。

    近四千人加上几百匹战马的吃喝拉撒都在这里边,可以想象那味道,即便洞很宽,很大,很长。

    吴惟英见到小太监极尽奉承,大赞他智勇双全,把清军玩弄股掌之中。

    常宇还算配合的和他扯了会蛋然后便寻了胡岭和范家千两人在一处密议着什么,时不时用树枝在地上划拉着,吴惟英猜测应该是在制定一些军事行动,好几次都想凑过去,可最终还是没踏出那一步。



    小太监身上淤痛疼了一晚,起的又早,神情略显疲惫,和胡岭几人聊了一会便在洞壁旁边的干草上和衣而睡,慢慢的竟还打起了呼噜。

    山中不知岁月,洞中不知时辰,迷糊间香气扑鼻,耳畔有低笑声,小太监悠悠醒来,见胡岭几个心腹和吴中屠元贾外熊就在不远处围坐吃肉喝粥嬉笑说着什么,时不时的瞥向几米外的陈王廷蒋发等人。

    看来陈蒋两大宗师还没融入他们的小圈子。

    常宇腹中饥肠咕咕,起身过去寻吃的,竟听他们几个在聊三国。

    “知道三国时谁的战力最高么?”吴中靠着洞壁,抱着刀,眼神撇着不远处的陈王廷:“当真以为是那关二爷呢?”

    “那谁呀,不都说关二爷是武神么?”胡岭几个太监问道。

    “难道你们没听过,一吕二赵三典韦,四关五马六张飞么,当然是万人敌吕奉先了”吴中哼了一声。

    “可是为啥俺听说那文鸯才是单挑之王,惊死司马师,单枪匹马入敌阵几进几出杀百人后扬长而去,似那赵子龙,对人称他小赵云呢……”

    “我觉得马超最厉害,刘关张三个草莽出身有啥过人武技,那马超可是世代为将自小习武又天生神力精弓马……”

    每个人心中都有一个三国,这几人竟能从陈王廷的样貌能扯到三国诸将的武力还争得面红耳赤。

    见常宇走过来,几人还在纷纷不休,非拉着小太监问他三国谁最厉害。

    吕布!吴中眼睛睁的鸡蛋那般大。

    文鸯,贾外熊不允许别人玷污自己的偶像。

    马超,原来这才是屠元最爱。

    这个问题小太监也很难回答:“三国前期是诸神之战,英雄辈出,除了吴中说的那一二三四外,许褚典韦哪一个不是万人敌,若论谁第一只能说打过才知道”侧目看了贾外熊一眼:“文鸯也是勇冠三军,但他那时候的三国已是诸神黄昏,若放在前期未必能激起多大浪花”。

    说着扭头望了一眼不远处正在专心吃饭的陈王廷:“但不管怎么说论武技关二爷坐不到头把交椅”。

    诸人大笑,不再为谁的偶像第一而吵的不可开交,倒是陈王廷被弄的莫名其妙,不知那帮死太监看着他笑啥。

    时已至晌午,众人围在一起吃喝,有哨兵匆匆来报,首山狼烟起。

    小体检挑眉放下碗筷朝洞外走去,诸人紧随。

    出了洞口,竟是个难得好天气,暖阳高挂,万里晴空,山中冰雪竟已开始融化,这老天爷的脸色还真是变化多端,昨儿阴风阵阵,风雪肆虐,转眼就给了个大大的笑脸。

    东北首山烽火台,狼烟又粗又浓,高耸入云。

    多尔衮的大军拔营了!

    常宇轻轻叹息,转身朝山洞上方爬去。

    在距离双山峰顶还有几十米的地方有一凸起岩石,暗哨便在岩石下建了个瞭望所,可以把东边宁远城方向一览无余。

    宁远城上有旗手正在挥旗,小太监看不懂,但他身边有特派来的旗手正聚精会神观察,稍后便小声汇报:清军拔营已在五十里内,兵力至少十万,骑兵过半。

    天气真好,小太监抬手挡了下眼望了望太阳,过不多久便是春暖花开,尸体腐化成肥滋养万物,真好!

    只是,清军能有十万兵力?

    自古以来行军打仗都喜欢先声夺人,以气势压人,最有效打击敌手士气的办法是动不动就号称自己百万雄师,数十万大军啥的,老实人一般最多吹一倍,不要脸的都能把零头吹成整的。

    努尔哈赤和皇太极都是老实人,一般几万吹成十几万,还不算太夸张,几次入关都没过十,两次打宁远也只敢说是十三四万,实则六万,历史上最后入关说十三万,实则八万,所以大部分史学家都说,太爱吹了,但能接受。

    可后来又有人出来说,人家真没吹。

    因为清军除了正式的编制军队外,那些将领都还带着大批包衣奴来充当后勤,类似明朝这边的家丁,仆役,可这些包衣奴动辄好几万而且非善茬,大多可上马挽弓杀敌,实力不容小觑。

    编制加上包衣奴,清军达十万以上,这是清军历次入关兵力最多的一次,因为这次是他们谋划最大的一次,几乎倾尽所有主力。

    要知道此时清军总兵力也不过二十万左右,满八旗军十二万,汉八旗三万,蒙八旗两万,可以说多尔衮这次入关几乎把家当全带出来了。

    小太监很不幸赶上了。

    拿出千里镜,宁远城外有数股纵马狂奔的清军,每股百人以上,很显然吴三桂派兵狙杀清军探马激怒了多尔衮,此番调集人马有组织的袭扰,明军却闭门不出,清军也不敢太过靠近城池,只在周围乱窜。

    城北翁城上,吴三桂盯着那股狼烟,身边旗手在和烽火台的旗手在交流,远处壕沟里摔了好几波清军,看着他们狼狈的模样,嘴角冷笑,侧头对旁边唐通道:“宁远城是大明福地,鞑子自努尔哈赤以来数次围攻都撞的头破血流,而今又来个不服气的,咱哥俩可不要让他失望了”

    唐通笑了笑,望着远处狼烟:“有银有粮有兵有士气,那小督主说十日内让多尔衮铩羽而归,吴总兵觉得有几分可信”。

    吴三桂眉头挑了一下,扭头往西山望去,白茫茫一片:“若是初来乍到时说这话我会当二愣子,若非是奉旨督军本将可能令人打将出去,可眼下,他说什么我虽觉得不太可能,但总又忍不住就信了,实在怪哉”。

    唐通大笑:“你看连你都信了,麾下那些将士才有那么高的士气”。

    吴三桂苦笑:“所以说这小督主蛊惑人心的手段当属一流啊”随即低声又道:“咱哥俩也不是外人,给你掏个心窝子,那柱国之尊,我还真咬钩了”。

    这话一出,唐破一声长叹拍着大腿道:“谁人不眼馋啊,这天下之大,仅分封八个柱国,武将之最,位高丞相,论爵位也仅次王公啊,吴总兵您镇守边关守大明国门本就有机会,此番只需一功上表,柱国成矣!实不相瞒我可是羡慕的紧啊,他日吴老弟成就柱国之尊可别忘了今日携手御敌之情啊”

    千穿万穿马屁不穿,本就壮志雄心的吴三桂闻言,顿感豪情万丈,遥指正北:“多尔衮借你狗头一用!”



    中后所城,后世绥中县,与正西九十里外深山中的中前所遥相呼应,此时为大明关外的一个屯兵城,只是几近荒废,城内有百姓百余十户,多是去年战乱之后幸免于难的军属和不忍山贼袭扰的村民逃避于此。

    作为一个屯兵所,城不大方方正正,墙不高甚至还略逊宁远城,虽有四门但两门废弃被乱石埋没,仅余南北两门通行。

    多尔衮大军逼近,小太监应战,部署周边,中后所作为宁远城和山海关中间一个重要的关卡城被重新启用,进可随时中转站,退可殿后,平日可做储备基地,地理位置极其重要。

    先有神机营的十余盏口将军和百余炮兵驻扎,后有李岩的骑兵先锋奉命驻守,同时从关内运来的粮草十有八九也储存于此。

    为何粮草不放在宁远城中呢?

    主要原因就是城小,粮草要占用很大面积,同时战时也容易被炮火点燃,一旦火起,不只粮草尽毁,只恐连累整个城池都能被大火毁于一旦,还有就是城破也不至于落于敌手。

    这也是为何当初宁远城的粮草都是储备在海里菊花岛,松山,塔山堡的粮草储藏在海里的大笔架山上。

    步兵营的炮兵进驻中后所的时候,便已开始发动城内百姓筑造工事,百姓闻知有战事为保家园自也是尽心尽力,日夜不息的赶工,直到李岩的人马到了后,人手更多。

    前后仅用三天时间,已让几近荒废的中后所变了模样,东西两门完全封死,南北城门重新加固加厚,火炮架好,士兵上城。

    闻山中有贼人,时而就近窥探,李岩和几个心腹正在盘算要不要行进山一趟给这帮孙子来个下马威,却在这时发现有清军探马过界便知多尔衮大军应该要拔营推进宁远城下了。

    商议许久,他最终只是派了几个手下进了山。

    回首南望,山道白雪苍苍在阳光下耀眼,不知娘子人马到了哪里,此番清军逼近,若能及时而至,适时参战,争一份功便算是最好的投名状了。

    李岩一直觉得自己的投降的含金量太低,因为是在战败之时,虽明廷这边并未有什么风言风语,他还是想着立个功证明一下自己的价值。

    虽然小太监早已经几次言辞恳切的表明,若不是他那次临阵反水,自己和周遇吉等人只恐不妙了!

    便此一点,功德无量!

    骑兵在前,步兵居中,辎重在后,浩浩荡荡几十里,泱泱大军十几万自松山堡拔营南下。

    几日休整军马体力已恢复如常,士气也被鼓动的热血澎湃杀气腾腾,只叹天公不作美,刮风又飘雪。

    谁知一夜之间,晴空万里,暖阳如春,便似寒风也小了许多,多尔衮大喜,当真是天助我也,立刻下令拔营朝宁远城推进。

    几十股探马一早就派了出去,小则十余人,多则三五百,明军近日一直出兵劫杀探马,吴三桂狼子野心其心可昭!

    只是多尔衮还有些不解,确切消息传来,京城的确盛传高第造反,贼军逼近京城,但山海关的形势却总让人看不懂,因为总有大小队伍从关内出来,高第若真造反了,为何会开门放行。

    但情报称前不久在山海关外吴三桂的人马和高第的确大战一场败走回了宁远……

    难不成高第和吴三桂之间达成了什么协议,要不人原本乞师的吴三桂怎么突然间翻了脸!

    看来要想知道答案,只有推平宁远城,擒住吴三桂,一切真想大白天下。

    宁远不过一个绊脚石而已,抬脚踢开,我多尔衮的目标是整个大明江山,山海关,我来了!

    “多尔衮来了,如料不差日落之前可至葛砬子山扎营,不过在那扎营心理应该别有一番滋味”总兵府的牢狱内,吴三桂看着一脸菜色的罗洛浑冷笑道。

    吴三桂是个聪明人,先前诱阿巴泰倾营前来用的就是似是而非的话,只说事关罗洛浑,言之不详。

    因为他知道若说罗洛浑已死,阿巴泰心中自有了提防。

    所以罗洛浑才还活到现在,至少目前还活着。

    “我大清铁骑纵横天下无敌,吴三桂你就等着和宁远城一同飞灰湮灭吧,老子要亲眼看着你被踏成肉泥,看你被摄政王抽筋扒皮,看你妻女在我大清男儿胯下受辱……”罗洛浑一脸狰狞发狂大笑。

    “不好意思,你看不到了”吴三桂也不气恼,站起身一脸怜悯的看着罗洛浑:“因为你要死了,可惜了大好年华”。

    说完转身离去。

    罗洛浑看着两个明军持刀朝他走来,瞳孔放大惊恐狂呼道:“吴三桂,你,你胆敢杀,杀咳咳咳……”

    吴三桂所料不差,天黑之前多尔衮抵达葛砬子山,还真在那扎了营。

    在这期间,清军小股人马在宁远城外四处乱窜,本不欲搭理他们的明军,却发现这些人马竟然奔首山而去,看来是要攻打那而的烽火台。

    烽火台都是建在陡峭之地,虽仅有数十兵丁,但依靠地势攻势,数百人想拿下也绝非易事,可吴三桂知道一旦清军主力到来,烽火台的人马根本挡不住,清军也会第一时间扣掉这个眼珠子,所以要趁其到来之前撤下。

    本欲天黑时再撤,此时见清军前去袭扰,索性就一不做二不休,干他一票顺便把人接走,于是传令下去,出城截杀清军。

    赏银没人嫌烫手,本来将士都憋足了劲一早要出城杀敌赚银子的,只是上头突然下了禁出令,说是外边有大股敌军没必要和他们硬抗,这让他们很是失望。

    没成想到了午后,一道军令下来,全营开锅,将士争先恐后要领这道军令。

    吴三桂当然不至于去和清军硬对硬,几百人的小股骑兵当然要大兵力碾压了,一出手,两千人马出城直奔首山去干那支企图攻打烽火台的清军。

    一时间,宁远城外又是一番围追堵截的厮杀大戏,那时小太监就在双山的瞭望所里看的津津有味。

    “如果明日还是个艳阳天,清军必然过了山口围城,大战将拉开序幕,尔等杀敌建功立业的时候就到了”山洞里的篝火噼里啪啦,夹杂肉香,除此之外静的可闻p声,小太监看着一洞将士,语气淡淡却如他手中的烤肉一般诱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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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整个晚上,有大半夜时间小太监都在洗脑画饼,建功立业四个字带着香味翻来覆去,变着法子在山洞里回响,弄得很多人激动的一晚睡不着。

    柱国?好香,好想来一晚,望着洞顶,吴侯爷辗转反侧。

    “二大爷,这乱世当道,却时势造英雄的年头,若得军功……”陈汝信和陈所乐这哥俩很显然也被小太监给弄得心神荡漾了。

    却不料刚开口就被陈王廷斥责,军功哪有那般容易取,上阵杀敌,冲锋陷阵那都是把脑袋放在刀尖上挑着的,一场激战幸运活下来的未必能立功,可又有几次幸运能降落在你头上,再者说了,小卒一步步往上爬是何其艰难,哪有在锦衣卫当差来的轻松又威风。

    “督主,卑职现在还是属于金吾卫编制么?”贾外熊在小太监旁边犹豫半响终于忍不住了,他本是金吾卫的人,也是籍籍无名之辈,却在太原时脱颖而出,小太监组建了一支两百人的精骑兵,他任统领,随其左右冲锋陷阵,此番又被千里调用到宁远。

    久而久之他对金吾卫渐渐有了生疏,有了距离,觉得自己不属于那里了,他更喜欢待在小太监身边,因为这个小督主有血性,跟着他干仗哪怕去送死都有种热血沸腾义不容辞的感觉,他甚至觉得自己就是宫字营的人,太监又咋了,哪个也不比别人差。

    “你想过来么?”常宇揉了下惺忪睡眼。

    “想”

    “卑职也想”原来屠元也没睡着,听贾外熊说了这事,却也正是自己的心事。

    “督主,卑职想跟您干!”

    常宇低声笑道:“咱们都是为朝廷效力,在哪都一样,再者说了你俩本就一直跟着我干呀”。

    “可感觉不一样啊,现在谁都知道宫字营威风,俺和小元子都想跟着您”贾外熊搓搓手:“督主,您把俺俩从金吾卫和腾骧卫调过来吧,重新组个营号或者直接编入宫字营也行啊!”

    屠元听了也使劲的点头。

    常宇却笑得停不下来,皇帝亲卫听着多威风,人人羡慕,腾骧卫更是其中的战斗鸡香饽饽,可现在这俩竟然硬要往太监窝里钻。

    不过俩人都是悍将,乃他左右臂,自然要留在身边用,加上以他此时权势调俩人那真是举手之间的事。

    “宫字营乃内官专用,难不成你俩想割了卵子?”

    “这,这,这不太好吧”屠元和贾外熊瞬间觉得裤裆一凉,脸上尴尬的笑着。

    小太监也没追着恐吓,托着下巴想了一下:“再新成一营倒也可行,倒时正好把那些家丁也编进去”。

    “督主,那家丁不是说好是卑下的么?”吴中竟然也没睡,蹭蹭蹭的矮着身子凑了过来,却被小太监一脚踢开,你哪位啊?

    吴大高手一脸委屈的靠在旁边,抱头不语。

    起个啥名好呢,小太监可不管吴高手的委屈,托腮想着新营的称号,最好威风点。

    古有什么龙虎豹营的,就很威风,只是这龙字可不能乱用。

    “对了,宁远西北有好几座山都带虎么,你俩又是熊腰虎背的猛将,不如就叫个白虎营吧,够威风吧”。

    :督主,白虎,这,这不太好吧“屠元和贾外熊苦着脸,很是扭捏,心道这小太监是真不懂还是假不懂。

    小太监当然懂,故意调笑俩人。

    二人皆是冲阵型猛将,只要打起来如一把利刃插敌人心脏,所谓黑虎掏心,那就叫黑虎营吧。

    大战在即,正是立功建业之时,小太监对自己的嫡系自然不会亏待,索性就更大方些送这两位爱将各自一个前程,有虎就有豹,屠元统领黑虎营,贾外熊统黑豹营。

    二人大喜,只有吴中在旁低声长叹:“我的家丁啊,那是我的啊!”

    就这么一个夜晚,这么一个山洞里,金吾卫的精骑兵编入黑豹营,而屠元有些茫然,有营没有兵!!!

    问小太监要人,小太监说自己去拉,于是他立刻想到了那两百多家丁,可是小太监撇了一眼靠在洞壁上一动不动的吴高手,摇头说,不行,家丁不能动。

    这一夜,屠元失眠了!

    山洞自然不比巡抚府,草窝也不比软塌,好在常宇这人适应能力极强,任由气味熏人,干草戳肉,嘈杂声不断,依旧睡的沉沉,一夜无梦直至自然醒。

    迷糊间就听见有人在熬鸡汤:“步兵营有啥前途,又有啥可炫耀的,躲在背后防冷枪遭人耻笑,男儿当上马挽弓提刀,那才叫汉子,入我黑虎营有马有刀有银子,跟老子建功立业大好前途……”

    操,这不是我昨晚熬的鸡汤么,常宇揉揉眼起身便看见屠元正对着一帮正在吃早饭的步兵营士兵逼叨叨。

    “你说他是不是傻啊,步兵营都是一群菜瓜,白给我都不要”贾外熊看着吐沫横飞的屠元,用胳膊捅了一下旁边的胡岭。

    胡岭嘿嘿笑,一边吃饭一边嘟囔着:“我们宫字营当初还都是一帮没见过血的地瓜呢”。

    可不是,范家千也帮腔道:“步兵营再怎么着也是正儿八经的队伍,京营三大营之一可不是东拼西凑的玩意啊,对吧,高手”说着朝旁边吴中挤了眼。

    吴中没理他,专心的喝粥,好像鼻孔旁边粘了一颗米粒,伸手抹了塞进嘴里,吃的喷香,恰巧看到这一幕被小太监看到,鼻屎都吃,好重的口味,又想到那天在山谷里看到他撅着屁股拉屎的模样,顿时生出一股恶感,去他妈的刀圣!

    看来这个时代的人更爱喝鸡汤,或者说他们太缺乏鸡汤了,有人熬便来者不拒,一顿早饭的时间,屠元竟然忽悠了近千人抢着要加入他的黑虎营,可把这货乐坏了,找到小太监炫耀:“督主我要一千批战马,一千副盔甲……”

    小太监也被他的鸡汤效果震到,不过转眼就泼了一盆冷水:“你就是把步兵营那三千人都忽悠过来,那还是步兵营啊,和你的黑虎营又毛关系!至于战马,盔甲你看我想是有的样子么?”

    屠元愣在当地。

    贾外熊走过来抹抹嘴,拍了拍他的肩膀:“兄弟,去老东家腾骧卫去撬墙角最合适的啦,人家神机营培训一个火枪手有多难知道不,你都给撬走了,神机营怎么办?再说了督主大人可是非常看重神机营的,还想着怎么扩大,怎么能让你给拆了呢”。

    合着白熬了一个早上的鸡汤,屠元愣在当地。

    “兄弟一场,给你提个醒,神机营你现在可以拿去用,但用完要还的,不过南边李岩那儿,咳咳咳……”

    贾外熊挤眉弄眼,屠元瞬间眼神就亮了起来,那贼兵投诚后总觉得低人一等,若能入正轨编制的黑虎营成为小太监的嫡系军队,那绝对天大的诱惑啊!

    不过随即屠元眼神又暗了下来:“督主不给战马不给盔甲……”

    “我操,小元子你真傻假傻啊,督主早给准备好了,但就是要自己去拿”说着指了指远处的宁远城。

    阿巴泰的六千骑兵先锋几乎被全歼,明军得战马,盔甲兵器数千。

    这些战利品此时都在宁远城内吴三桂手中,屠元参战杀敌无数,有功有劳,加上小太监的脸面要个一千战马,盔甲的,吴三桂绝对不会拒绝!

    “行啊老贾,你这脑子就是灵光啊,改天请你好好喝一场”屠元拍着贾外熊的肩膀哈哈大笑。

    “战时禁酒,大罪”吴中抱着刀从两人身边经过,嘀咕一声:“你若请我也喝点,回头我可帮你的练兵”。

    滚!屠元翻了个白眼。

    额……我说的是练刀,吴中有些心虚赶紧改口。

    滚!

    “小老弟,改日我请你喝两杯”吴中正在叹息时候,陈王廷走了过来,一脸笑呵呵,看到这个脸色红扑扑的二关公,吴中顿感心中一暖,然后四下瞅了一眼:“嘘,战时禁酒……哎,别提酒,心痒的难受”。

    陈王廷哈哈一笑,抬头看了洞顶上方那个隐秘的瞭望所:“听闻督主大人特宠你,之前每日都会为你准备些酒,难道此时连你也禁?”

    宠我?吴中看着上方那人,翻了个白眼:“他每天都恨不得揍我一顿,您觉得那小督主宠我?”

    啪的一声,一块石头落在吴中身前数尺外吓的他一个激灵,随即上方传来小太监懒洋洋的声音:“背后说坏话,今儿又欠揍了呗”。

    “我操,我声音这么低他都能听到?”吴中拉着陈王廷急急走开,往磨石沟里走去,今儿阳光一如既往的好,他准备去沟里破冰看能不能搞几条野鱼。

    “天气好,适合杀人”瞭望所里,常宇举着千里镜看着远处宁远城,城外大批清军绕城,城上旌旗飞扬,明军列阵以对。

    “督主大人,草民斗胆问一句,鞑子这般绕城挑衅,为何吴总兵不出城截杀,反正鞑子主力尚未到”。蒋发在侧低声问道。

    “你现在不是草民了”小太监淡淡一笑,随即道:“听过杀敌一千自损八百么?清军野战无敌,小股人马可碾灭,这种动辄上百的多是多尔衮派来试探之举,咱们何必自损八百和他硬抗,守着城灭他便是”。

    蒋发点头,卑职懂了,又问清军今天会围城么?

    不会!常宇抬头看看越来越高的日头:“但他今天会拔营过山口,所料不差会在首山脚下扎营,城外会派出更多袭扰人马,甚至有可能今天会有鞑子进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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