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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牛金星最恨别人叫他矮子,面对刘宗敏恨得牙痒痒,但却不能表现出来,反而嘻嘻一笑:“我军连日征战横扫中原各府,虽士气高昂但也人疲马乏,如今要刀指京师,正好借机好好休整一番做足准备,同时也要趁机减轻一下负担,否则恐怕咱们还没走到京师就被累死喽”。

    “你又在说那些屁民和降兵么?”刘宗敏突的一脸凶狠:“照额说全都特么的杀了……哼哼哼!”

    “汝侯说笑了,若能杀的早就杀了,只是咱们之前的心血可就白费了,否则如何“民心所向”入京呢对不对?”牛金星嘿嘿笑着:“当然了,杀是一定要杀的,只是不能让咱们出手杀,而是要官兵来杀,这样更能激发民心对朝廷的仇恨,同时也可为咱们攻城掠地,又能趁机消耗这些累赘……”

    “这些狗屁道理额都知道你又说作甚这和攻打保定城又有求的关系?”刘宗敏打断他。

    “当然有了,我军一路西来北上,之所以越裹越多就是因为没得仗打,没遇到抵抗无法消耗累赘,难得遇到保定府这种有实力的大城,这么好的机会怎可错过,先前主上之所以多等几天便是有心给城中守兵准备的时间”。

    “这都等了几天可那些官兵龟缩不出,明显等咱们先动手啊,而且也极有可能等了几天对方也是献城投降啊,岂非白等了”。

    “哪能啊,若是保定城真也主动投降了,就当咱们这几日休整军马了,只好继续往北走再寻机会,总不至于明廷能让咱们大摇大摆就逛到皇城根吧,再说了今日之前保定有可能献城投降,但今日之后绝无可能咯”。

    “为何?”刘宗敏不解。

    “那小太监既然来了,他们岂会轻易投降!”牛金星一个似笑非笑,帐中人都瞬间明了,刘宗敏终于恍悟。

    “既然来了,那咱们就一边放马休整,一边用炮灰慢慢的磨保定城,待城破累赘尽去,一身轻松,不管继续北上还是班师回西安,都是利利索索”。

    帐中诸将皆一脸轻松,难道他们就没想过,城不会破么,就不怕太原的溃败再次上演么?

    不可能,李自成打死都不信会有这种可能出现!

    太原战败,他事后分析原因,一,官兵发挥主场优势从一开始就被小太监牵着鼻子打,始终处于被动。二,太原城高墙厚,火力,兵力粮草充足民心凝聚。三,小太监的战术太过奸诈。

    可眼下不同,整个中原皆为他所占,方圆几百里全是贼军势力范围,唯保定一座孤城,且据先前奸细所探,城中兵马不足两万。

    现在他反客为主,小太监若来救援,则要千里奔袭进入自己的地盘,这样一来他就有了主场优势,且官兵几路人马已被侦知,西边周遇吉约三万人马被阻定州城,另有数支明军集结在德州境内,因为前方河间府为贼军所占,这些明军徘徊不前,不敢向前一步。

    也就是说着方圆几百里内,除了定州城外周遇吉的那三万人马外,保定城更无援兵。

    反观自己主力六七万降兵数万,炮灰几十万,小太监拿什么和他打,太原之战还能靠城据敌,现在他靠什么,就周遇吉那几万人马么?

    怎么算自己都是有赢无输的局面,休养人马,消耗炮灰精简兵力节省口粮,趁机攻城掠地,一举多得这等美事才是义军所向的正确打开方式嘛。

    李自成同诸将牧马清水河畔,盘算着好事的时候,常宇已率领两营人马远在保定城东北五十里外了。

    半晌午,阳光明媚,绿草茵茵,好一个春回大地,若不是这兵荒马乱的,常宇倒想在这牧马度日,倒也清闲。

    “督主,前方十里便是容城”探马来报,可常宇却傻了眼,愣是瞧了半天没看出哪里有个城池的影子,直至五里许才一脸愕然,容城竟然如此之小。

    二里石头城,低矮颓败,有南北二门,门外挂着几十颗头颅,面目狰狞血迹未干,城上守卫见遥见人马,一声招呼,数白大汉涌上城墙,随即不多时南门大开吴中一马当先疾驰而出至常宇马前。

    “督主,卑下幸不辱命!”吴中难掩喜色,见屠元在旁嘿嘿一笑:“咋地了吃瘪了?”

    且,屠元翻了个白眼懒得理他。

    常宇和他并肩入城,见城中不过百户,矮墙篱笆破屋阑珊入眼皆颓,街头巷尾土墙角近百百姓神情惶恐不安的看着他们。

    “可有袭扰?”兴致城中一大宅前常宇下马,据说这是城中一大户,全家三十余口遭贼尽屠,被贼所占,吴中入城后屠了个精光。

    “秋毫无犯”吴中冷哼,斜眼一扫:“谁若敢违军令,老子不把他剁成肉泥”见屠元想笑,便近前道:“笑个求,倒你手下多是贼军,你就不怕他们贼心不改啊”。

    屠元撇嘴:“老子不会把他剁成肉泥,但是会把他们片成肉片!”

    “你俩少在那扯犊子了,弄点东西吃”眼见天色已近晌午常宇下令休整,士兵多是自带干粮,好在那大户人家设备齐全,立刻生火烧了些热水喝。

    常宇在宅里走了一趟,到处血迹斑斑,狼藉一片,寻了一干净房子招诸人坐下,详问吴中如何拿下容城的。

    没想到吴中比屠元更为传奇,容城有贼三十四人,凌晨时分正是最困最冷之际,仅有俩放哨的在城上烤火打着瞌睡根本为发现有一支人马靠近。

    以多欺少有损威名,吴中竟然只是近城,循着墙缝攀城而上,两个放哨迷糊之间就被他砸晕,随即一跃而下,门洞里窝着的两个贼军未及反应便被他砍了,然后打开城门,黑狼营入城,寻了盘踞大户家的贼窝……

    “所以说这容城就是你只身单刀拿下的?”常宇一脸愕然。

    哼,吴中一脸傲娇:“这算什么,想当年老子,不不不,想当年卑下闯荡江湖时夜入山寨,一刀平四十寇……”

    “我就说嘛,那个人就是你,你就是刀圣……”蒋发惊呼,一脸的激动。

    “他刀圣?牛圣还差不多”常宇撇嘴,众人不解,何为牛圣?

    吹牛逼厉害呗。

    众人哄笑不已,吴红装作没听见,闭眼摇头。

    一阵闹腾过后,众人问及何去何从,总不至于驻扎在这石头小城里吧,粮草稀缺,无险可守若被贼军围住,可是大大不妙。

    “南下,跑个长途”常宇拿出地图在桌上一摊,在德州那一点,众人一怔,两地之间五百多里,去那作甚。

    “德州扒鸡听过没,带你们去尝尝”常宇嘿嘿一笑。

    吃鸡?屠元,李铁柱几人却是摸不着头脑,可蒋发和吴中却是眼睛一亮,相视一笑:“德州有三宝,扒鸡,西瓜,金丝枣”。

    “瞧你俩这吃货应是去过德州”常宇一笑。

    “多年前路经过”蒋发忍不住的咽了咽口水:“德州扒鸡可是有好几百年的历史了,城中多店,但以徐记,和贾记最为出名……”

    正说间有斥候疾奔而至:“督主,西南十里发现敌军”。

    众人一惊。

    来的倒挺快的呀,常宇一脸杀气:“多少人马?”

    “千余……”

    哈哈哈,屠元忍不住大笑:“兵力相当怕他个求,干他!”

    “对,干他!”吴中等人也是纷纷请战,毕竟折腾了一个晚上,才摸到几只小虾,实在不尽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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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怕,自然不怕,在关外面对清军的数万铁骑常宇都敢以五百人硬冲,贼军上千算个求,干是一定要干的,但是不能在容城干。

    城中百姓多逃难而去,仅留数百余人而已常宇唯恐殃及这些苦命百姓,决定远离容城,把这支贼军引到别处做掉。

    去雄州。

    雄州在容城偏东南五十里外的小城,也就是后世的雄安新区。

    简单部署之后,吴中和屠元率部自城北门而出,骑兵散开而行,这样痕迹较少,常宇独率宫字营自南门不紧不慢朝东缓行。

    张洪,刘芳亮的心腹部将之一,历史上刘芳亮拿下保定城后便交由他镇守,此时奉命率一千骑兵搜捕小太监的人马。

    奈何小太监来去如风,又是凌晨人少之际追寻实是不易,张洪只有一条线索那就是明军北去,于是率兵追来。

    直至半晌午时搜至保定北二十里外,在常宇和屠元会合之地发现大量蹄印直往东北方向。

    难不成是去了容城?

    张洪推测这支明军总归有个落脚地,也就是后勤基地,容城极有可能就是他们的老窝,于是率兵追击,同时又分兵二百去徐水方向搜查。

    离城尚有五里地前方有探马来报,发现敌踪正欲逃窜,张洪精神一震下令急行至容城前,果见城东数里有一支人马约两三百人,好像也发现了追兵,开始打马狂逃。

    追!张洪下令麾下急追,心中也在疑惑,这支明军不过二三百人竟然有胆摸到了保定城下,哪来的底气?当真是那小太监么,那小太监当真又如他们所言那般强悍么?

    “头,那官兵为何弃城而逃?”麾下有一头目不解。

    张洪撇了一眼身后:“那石头城无险可守,若被围住才是死路一条呢,那阉狗能在这么短时间内果断弃城,倒是不凡”说着一顿,冷笑道:“只不过逃有能逃哪去,老子吃定他了”。

    “督主,那贼军果然上钩了,连城都不进就追来了”陈所乐一边打马狂奔,一边回头观望,后方数里之外贼军追势甚紧。

    常宇回首撇了一眼,一声冷哼:“追吧,追吧,本督吃定他了”。

    “贼军不下千人,吾等却不过三百,若在平时倒也无惧,只是这连日赶路加上昨晚一夜奔袭未睡,早是人疲马乏,只恐……”陈王廷表情凝重,有些担忧。

    常宇哈哈大笑:“我等只管跑便是”。

    陈王廷一怔,尚未反应过来,旁边的蒋发在他耳边低语,随即眼睛一亮:“原来督主是要……我就说么怎么还分开走了呢”。

    一追一赶半柱香跑了快二十里地,双方皆疲,仅隔不到三里眼见对方势缓,张洪心中一喜,正要麾下快马加鞭追上去时,突见前方明军突然停了下来,并且调转马头,摆开了一字横阵。

    “头,这帮狗官兵知道逃不掉想要鱼死网破了”麾下一头目眉头一挑,张洪冷笑:“鱼是必死,想网破却没那么容易”说着眼睛一眯,遥见明军是在一斜坡上摆阵,算是占着那么一点点的地利。

    然则这点小土坡的优势几乎可以忽略不计,张洪不信自己近千人干不过对方两三百,随即下令麾下勒马暂休片刻,养精蓄锐一个冲击波拿下这支明军。

    两方人马相隔一里对峙,都在趁机蓄力。

    “闯王在太原大败,据闻是败在一个小太监手下且账下诸将多在其手里吃过亏,眼前那支官兵里或许就有那小太监在,此时他不过二三百人,就是在厉害能厉害到哪去,这是咱们的机会只需擒了他,磁侯(刘芳亮)在军中声望更盛,咱们也能跟着吃香喝辣的长脸……”张洪在鼓舞士气。

    正说话间,突遥见对方阵营奔出一骑至二百步外驻足,张洪一怔,麾下一部将道:“头,他们这是要投降么?”

    张洪随即遣一亲随打马过去,不多会便返回:“头,对方说要和您聊聊,他自称什么东厂提督”。

    哈哈哈,张洪大笑,心道这什么鬼提督就是那小太监吧,估摸是一路逃窜人疲马乏知是不敌,想要谈和么?

    若是能不战而屈人之兵当然最好了,张洪一早就发兵追击麾下同样也是疲惫不已,心中打定主意便要向前去见,却被麾下劝言,小心有诈。

    使诈?能使什么诈,对方只身一人距离后方人马二百步之距能使什么手段,张洪看不破,但为了小心起见还是带了两个硬茬子亲卫,三人快马向前至于那人马前。

    相隔五米张洪勒马仔细打量对方,倒吸一口冷气,果真是一小儿,虽年少却英气挺拔,一身重甲披身,杀气侧漏让人不寒而栗。

    “你就是那什么东厂的,仪表堂堂可惜了”张洪一脸似笑非笑:“怎么不跑了,接着跑啊!”

    常宇很坦然:“跑不动了”他说的是实话,从京城一路风霜至定兴县已是人疲马乏,短暂休息后夜袭保定城又一路奔道此处人马早是疲惫至极。

    张洪仰头大笑:“所以,你这是要投降了么?也罢,你若自缚于老子马前,可饶你不死,否则……”说着一脸阴狠:“一个不留!”

    “是么?”常宇嘴角一挑:“这位老兄口气不小,李自成当我本督面都不敢吹这大气,你觉得你做的到么?”

    张洪朝他身后望去,眼睛一眯,这时他才看的清那些明军竟然清一色的重甲骑兵!骑兵已是这个时代的最强战队了,重甲的几乎就是无敌,冲击力蛮横,抗击打能力无匹,若无多倍兵力很难啃的动。

    “合着你不是来投降,是来挑衅的?”张洪一声冷哼:“老子不信你逃了那么久还有力气厮杀!”

    “你说的没错,本督的确没力气厮杀了,也不是来挑衅的,但也不是来投降的,而是来劝降的”常宇的笑让人毛骨悚然。

    张洪以为自己幻听了:“你说啥?劝降?他说他劝降,哈哈哈”身旁两个亲卫也忍住大笑起来。

    “你往身后看看再笑也不迟”常宇一脸轻松。

    “老子不用看都知道身后有八百兄弟,杀尔等三百软脚虾易如反掌!重甲兵了不起啊,砍不死你还累不死你!”张洪怒斥道。

    “啧啧啧,本督是让你往身后远处看!”常宇一脸的惋惜:“再不看就看不到了!”

    放屁!张洪大怒,刚要破口大骂,却被身边的一个亲卫拽了一下,于是身不由己的转头瞧了一眼,顿时感觉如坠冰窟,远处三四里外,正西后方,侧面北方两支人马正慢慢围了过来……

    “你,你这阉货竟敢算计我”张洪大惊,此时方知入了套,眼前这支明军不过是个诱饵把他一路往东带,其实早就在后边伏了人马。

    “兵不厌诈”常宇冷笑连连:“三百重甲骑兵四百精骑兵,你八百人挡得住么?本督劝你还是降了吧!”

    张洪脸色变幻不定,回首望去见那两路明军已经逼近,麾下惊慌不已……

    “头,咱们先拿了他”亲卫一声低呼提醒了张洪,擒贼擒王,把这个什么东厂的提督给拿下他麾下自是不敢动了,于是一咬牙就要动手,传言这小太监勇武,倒要看看是真是假。

    “慢着”常宇见他要动手,一声厉呵:“给你一条生路你不要,那就看看这个”说着抬起紧握的右拳。

    张洪一脸疑惑,盯着常宇的拳头,不知道这小太监让他看拳头是什么意思。

    只是当一只利箭破空而来,从他右眼穿脑而过的刹那间,也许他应该知道常宇的意思了!

    两百步距离是两军对峙的正中间,却也是况韧的必杀射程之内,常宇举手,便是信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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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张洪迷糊间被一箭毙命摔落马下,两个亲卫大骇一时竟然怔在当地,手握刀柄看着常宇不知如何是好。

    常宇一手持缰,此时投降晚了,言毕,身后杀声大起,数支利箭袭来,两个亲卫带马被射杀。

    再说张洪部下先是警觉中了伏击,看着身后和北边两只官兵缓缓围来,已是惊慌不已,随即又见大头目摔倒马下,便知坏事了,心念刚起,对面明军的重甲骑兵便冲了过来,于此公司西北两翼的明军也杀了过来。

    常宇麾下四营,宫字营和黑豹营是他重金打造的重甲骑兵,此时黑豹营在定兴城内坐镇,宫字营其早已疲惫不堪,但声势吓人啊。

    便是屠元的黑黑虎营也是外强中干,毕竟都是一夜未眠未休,唯独吴中的黑狼营因在凌晨时轻松拿下容城直接休整到晌午,算是士气最盛也是战力最强的人马,这一战,全靠黑狼营!

    瘦死的骆驼比马大,宫字营的重甲骑兵一入场,虽早已力疲,但气势如虹很哄人,眼见主将身死又深陷包围圈的贼军本就无心恋战,又一见这样的大杀器,更是彻底死心,打个求打,跑!

    来都来了,从保定追了快百里地,这么热情如火,想走也得留点东西吧,比如人头。常宇麾下三营联手夹击,宫字营负责吓唬,吴中的黑狼营战力最强负责最实惠的杀人,而屠元的黑虎营本是贼军出身,此战算是投名状,虽力疲却也拼劲厮杀。

    一盏茶功夫过去,贼军溃逃无影,留下百余尸体。

    真他娘的得劲!吴中拎着血淋漓的长刀至于常宇马前,心中嘀咕小督主今儿怎么没亲自上阵厮杀:“禀督主,杀敌一百四十三”。

    “伤亡呢?”常宇从始至终都在战圈外旁观,陈王廷几人护卫左右,仅况韧带着他的神箭队手痒在战圈外围放箭猎杀贼军。

    吴中一怔:“黑狼营伤了几个但没死的,至于屠元那边”说着摇摇头:“不知道”

    “别幸灾乐祸,我黑虎营也无一人战死,仅伤了十余人”屠元打马过来,朝吴中翻了个白眼。

    这两营都无战死,宫字营这种重甲兵,站着不动让你砍一时半会都砍不死的更不用说了。

    贼军四下溃逃,常宇部也无力气再追,麾下开始清理战场,其实就是搜刮那些贼军死尸,斩杀俘虏不留活口,然后上马扬长而去。

    一场厮杀所得不过数十匹马和一些从尸体上搜刮来的碎银,但对于跑了一天一夜的常宇部来说已是极大喜悦,以后走哪都有的牛逼吹了,贼军数十万大军在那摆着,老子说去就说说走就走!

    往哪走?朝东南二十里就是雄州,尚未被贼军所占,应是个歇脚的好地方。

    然则常宇驻足南望片刻之后,立刻下令直奔正南而去。

    张洪部被杀,最迟一天内贼军大军便会涌来,雄州绝对幸免于难,何必引祸于城中百姓,而且他本就打算南下德州,当然是越快越好。

    最重要的是南边有个比雄州还好的歇脚地方,白洋淀!

    淀,浅湖的意思,白洋淀是河北境内最大的湖泊,分大小白洋淀,小白洋淀为最大的主体湖泊,大白洋淀统称附近区域所有的湖泊,包括小白洋淀在内的一百四十二个大小湖泊。

    简单来说,在容城,雄州,安新,高阳这个区域内水泊密集,芦苇杂草丛生躲进去几百人如大海藏针,又能牧马饮水,简直不要太过理想。

    三营人马为避追击,分散而行,最大程度减少痕迹一路南下,不至十里便到了烧车淀湖畔,这是白洋淀第二大淀,原名北大淀,后人为纪念杨六郎火烧辽兵改为烧车淀。

    湖畔有干枯芦苇如麦浪,这是穷人们过冬时最好的宝贝,能做瓮鞋能做被褥,往年一到冬日,百姓多收割回家,此时余留这么多,不知本就如此还是因战乱无人收割。

    老的未去,新芽已发,三营人马数着湖东畔缓行南下,又至十里发现湖畔又一小村,本欲绕行以免留痕,探子报知村子已空。

    即便如此常宇也让人马入村,从侧村旁穿过又行几里点,见大小湖泊如星辰,其中如迷宫,便入其中竟至一荒岛跟前,原是连年大旱,湖水干涸许多岛周围湖水退去,和陆地相连。

    常宇下令人马就地休整,士兵解甲不卸鞍,取水牧马或弄些干草在避风处一铺呼呼大睡,一夜未眠早都力疲。

    常宇领陈王廷登岛,岛不大也不高,一览之下四周皆是莽莽湖泊,芦苇丛生远不见边际。

    有探子来报,五里外在白洋淀内发现有一村落,村中有人,吴中欲要前往,被常宇制止令余人不得惊扰。

    白洋淀总面积达三百多平方公里,里边藏几个村子在正常不过,外边战乱不堪,湖中却幽若世外桃源,一般贼人不会入内,入内也未必能察觉。

    溜达一圈,早已疲惫的常宇也撑不住来了,寻了一避风的草窝钻进去睡了,一觉醒来天色已黑,感觉有些冷,并让人生了几堆火,众人围在一起取暖。

    黑夜看不见烟,火堆那点光又有芦苇遮挡除非贼军就在咫尺,否则极难发现,但外围数里已布下暗哨,绝不会容贼军进入五里之内。

    就着火光,常宇拿着木棍在地上画了个简易的地形图,顺着白洋淀东边南下十余里外就是任丘也就是神医扁鹊的故里,已进入河间府的确。

    任丘正西数十里外是高阳已为贼所占,高阳西北数十里就是保定城,也是贼军最密集的区域。

    “如所料不差贼军此时正在容城,雄州一代搜捕,咱们趁夜色南下,高阳已为贼所占,任丘尚且不明,不过不重要,咱们要从两边都不动,从中悄无声息的穿过去,争取天亮之前抵达河间府!”常宇的小木棍在地上使劲的点了点。

    “督主是要趁机拿下河间府么?”屠元问

    常宇眉头一挑:“随机应变吧,若趁其不备拿下歇歇脚也罢,反正不似高阳城那般就在李自成脚边,打不下还能从容离去”。

    众人议定之后,便收整人马悄悄从湖中出了沿湖畔南下,外派探马数股,均为发下周边五里内有贼军痕迹。

    至夜深终于出了白洋淀,为避免打草惊蛇,常宇行军不敢太过靠西,高阳县已为贼所占,再西就是贼军主力遍布几十里的大营,动一发可牵全身,若把大军引来可就大为不妙。

    三营紧贴东边任丘境内缓缓南下不敢声张,全程小心翼翼,探马更是大把撒开,生怕惊扰了附近贼军。

    李自成生怕做梦都想不到,他正在追捕的的小太监,此时就在他睡榻东边悄悄往南溜,待他反应过来的时候,形势早已大不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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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放假了,祝大家元旦快乐!



    然则事情并非常宇想象那般简单,或者说小看了贼军势力,李自成自太原惨败后东逃河南境内和刘芳亮的东路军会和联手横扫整个中原后,留大将刘汝魁镇守彰德府(今安阳)北上发兵进入河北境内,从磁州开始又是一路横扫,连下数城,广平府(邯郸),邢台,河间府悉数尽收囊中,至于后世河北省会石家庄当然也在其中,只不过此时的石家庄还只是个小小的兵屯。

    简单来说眼下整个河南以及保定府以南的河北地区皆在李自成掌控之下,而保定城周边百里之内更是他主力完全能触及到的地方。

    更何况他在保定城下露了相,李自成自是千方百计把他挖出来,先是着刘芳亮的人马循迹追杀,同时传令四下探马搜寻。

    高阳就在卧榻之畔,巡防自然严密,即便李自成真大举在正北的容城雄州境内搜捕,这里也未有松懈。

    即便常宇三营人马是在深夜之中偷偷过境,然则还是接连被贼军数股探马发现!

    杀!杀光!不能走漏消息。

    一夜之间,三营过境任丘,连杀贼军探马七路近百人,终在快天亮的时候,抵达河间府东北十里外一村子。

    村中有一古寺故名留古寺镇,因避兵灾,村中十室九空,倒是那小寺院里尚有五六个和尚,常宇麾下三营人马在寺院旁边休整,下令不得入村袭扰后,率亲随十余人进入寺庙。

    几个和尚很是惊恐,跟在常宇身边,连连施主,阿弥陀佛个不停,生怕这些官兵杀人放火,把他这小庙给毁了。

    “借宝地歇脚就走”常宇表情淡淡看了几个和尚,虽有厌烦但也并无杀意,吩咐其烧了热水给寺外的士兵暖身后,便入了一佛堂。

    无视佛堂的那尊菩萨,几人往垫子上一坐,便开始商议下一步。在任丘境内杀了数股贼军探子定会引起闯贼的注意,会不会顺藤摸瓜追至此地。

    常宇用石子在地山画了简图,思虑一番后摇头,李自成现在已无暇于我,有他更期待的人和事。

    诸人不解,详问之。

    “昨日咱们在雄州境内伏了贼军的追兵,闯贼自是派人朝雄州方向搜捕,但绝对不止这一个方向,如料不差的话徐水和容城偷袭的事已报至他跟前,这必然引起他的注意,定会下令继续北上侦探,而李岩的人马此时应也到了定兴县附近,所有情报一综合,李自成差不多能把咱们的来路猜了个七八,集中精力应对北边”。

    常宇一番解释,诸人纷纷点头。

    “闯贼若知道北边来人是李岩,恐怕更无暇顾及我等了”胡岭轻笑,众人莞尔,自是知李自成恨李岩入骨。

    常宇微微一笑:“还有,闯贼既知道北边有数万援兵到来会推断我已北返回营,便不会在有追兵,即便得知任丘境内有探马被杀,也未必想到咱们身上,即使有猜疑也无暇顾及,他要的是北边的李岩”。

    “这么说来李岩帮咱们挡刀了,即是如此咱们今儿就下了河间府如何?”屠元提议,众人纷纷请战。

    深入敌后,每一步都需谨慎再谨慎,硬仗不能打,要打就全歼,杀人灭口斩草除根以防行踪暴露。

    三营兵马总计不过七百人,野战可以说无敌,攻城的话没有辎重打容城那种二里石头城倒也不难,可河间是府城,城高墙厚指什么打?

    一番商议后,常宇还是觉得试一下,由屠元去打,确切说是骗,他麾下皆出身贼军,门清路子熟,骗的就进城休整,骗不开立刻南遁。

    寺院里的和尚为了保香火不灭,当真是尽心尽力伺候着,安排的厢房给常宇几人休息,烧了热水供应寺外士兵,可能觉得太小家气又下了米烧了热粥,让三营官兵大喜不已,纷纷道谢,反倒让和尚们不知所措,兵油子啥时候这么客气了。

    水足饭饱睡至快晌午,屠元点黑虎营离开,直奔河间府而去,常宇在村头目送,吴中一直在旁边哼哧哼哧。

    常宇侧目:“你到底想干啥?”

    “这活黑狼营也能干”吴中自从领兵之后,整个性情大变特别好战,甚至一日不战,浑身不舒服。

    常宇瞪了他一眼,正欲训斥几句,忽然想到了什么:“看你闲的蛋疼,去给屠元打个下手”说着低声叮嘱一番。

    吴中大喜,调了黑狼营随后而去。

    常宇返回寺庙置了茶水和陈王廷等人闲聊,坐等好消息,宫字营太监军在村边牧马巡哨,和尚们在给他们准备午饭……

    河间,古时为国,明为府下辖十余县,月前为贼军刘芳亮部所占,留兵三百镇守实则拷掠,普通百姓最多仅被袭扰,乡绅则多是家破人亡,惨不忍睹。

    刘芳亮麾下头目钟万凡奉令驻防河间府,每日花天酒地,拷掠杀人为乐,表面虽不扰平民百姓,实则坏事做尽,其人好色,那些豪绅妻女多被其玷污后赏部下淫乐,而后**不满则暗中抢掠民**乐,事后担忧传出去影响声誉便给杀了。

    渐渐百姓则看透了这所谓的“等贵贱,均田免赋”的义军,实则强盗也,然则整个中原皆为贼所祸,敢怒不敢言,更无从反抗。

    这一日天近晌午时,河间城北来了一支约两百人的骑兵,队形涣散,衣衫凌乱不整,守门的贼兵并不惊慌,毕竟此时几百里内皆为他们的地盘,且对方是小股人马,便向前探问哪支友军,却被一顿痛骂,呼喝快置酒水招待。

    守卒见状不敢顶嘴,更不敢阻拦,让其入城,同时飞奔府衙去通知钟万凡。

    为首一悍匪骂骂咧咧的率部入城,见门洞里有十余守兵一脸茫然,便怒喝:“你瞅啥?”

    守兵见其魁梧高大面如恶煞哪敢回嘴目光闪避,却激怒那悍匪,一刀劈杀一人:“老子问你话呢”。

    余贼皆惊,纷纷后退抽刀有胆大者便道:“吾等磁侯麾下,汝岂可如此放肆?”

    悍匪白眼一翻:“刘芳亮小儿在汝侯跟前p都不敢放一个,尔等又算哪根毛”。

    原来竟是刘宗敏的手下,守门贼兵一惊,顿时不言语,刘芳亮近日功高声名大振,然则刘宗敏却是个无法无天连李自成都不放在眼里的狂暴之徒,谁也不敢惹他。

    见守门贼兵有了惧色不敢言语,那悍匪入城后立刻分一支人马上城,这时守门的贼人才惊觉有些不对,难道是来抢功战地盘的?

    却说正在吃午饭的钟万凡得报有一支友军入城,特别嚣张,心中疑惑若是西来或者北上的也罢了,这南下的会是谁的人马,难道是磁侯派人换防,又不太可能。

    真准备前去看时,又有人急匆匆来报说是刘宗敏的手下,钟万凡一惊,更是不敢怠慢,刘宗敏脾气火爆,其麾下也是一个臭德行,当真是一言不合就开干,而且极其不讲理。

    心中虽疑惑刘宗敏的部下怎会来此,但还是急急出去迎接,刚出了府衙便见一支人马从对街奔来,眉头不由一皱。



    这支人马不满百人皆为骑兵,形骸放浪在街上左冲右撞,行人慌张四避,钟万凡心道闯王严令各部不得扰民,严明军纪。这刘宗敏的部下却连个表面功夫都不做,果真嚣张的很,只是这支骑兵真的是刘宗敏的部下么,怎么装备看着如此的奇怪。

    当然奇怪了,这支所谓的刘宗敏麾下自然屠元的黑虎营,他们本就是贼军出身,现在本色出演毫无破绽但军备却是唯一漏洞,清一色的鞑子军装备,中原少见。

    钟万凡正疑惑间,那支人马已至眼前,屠元在马上瞥了他一眼,你谁啊?

    钟万凡心中暗骂一句,吾乃磁侯麾下中军……

    中个毛啊,知道老子谁不?屠元喝断他,钟万凡大怒,刚要怒喝,哪知屠元一刀砍来,你瞅啥!

    钟万凡一个躲闪不及,半颗脑袋被削掉,余众大惊失色,纷纷抽刀退后,满脸惊恐不安,这家伙什么来头一言不合就杀人!

    老子是汝侯刘将军麾下,奉令接手河间府,尔等可以滚蛋了!屠元持刀环顾四下冷冰冰道。

    吾等为何没有接到磁侯命令!有一小头目大胆问道,屠元打马近前,一刀砍翻他,这就是命令,还有谁不服!

    余众见其如此暴虐嗜杀,更不敢言。

    少顷,贼军从城中各处集合在河间北门外约三百人,眼见雀占鸠巢心中虽不忿,但无可奈何,头目已被杀,无人敢怒,只待北上保定寻刘芳亮诉苦去。

    只是哪还有机会去诉苦,这支他们眼中的刘宗敏麾下人马,突下杀手,在北城门外大开杀戒,半柱香功夫屠戮一尽,城中百姓闻声惊恐不安,随即屠元令人沿街告知,吾等是官兵,乃东厂麾下黑虎营,奉命杀贼!

    原来竟是官兵,城中百姓奔走相告,却也暗自担忧,官兵也不是什么好动心,烧杀掠夺有时更甚贼军。

    再说城外黑虎营刚把贼军杀光,开始清理战场,挨个搜身掠银,挥刀斩首,屠元令人将贼军首级堆城外,这是东厂麾下四营特有的京观标志。

    这边刚弄完,便将城北数里外尘土飞扬,一直人马疾驰而来,黑虎营略惊刚要准备应战,却发现是自己人,吴中领着黑狼营来了。

    吴中看着城外遍地尸体和那一堆人头,对屠元怒吼道:“全杀了?”

    “嗯”屠元不知他为何这么大火气。

    “一个没留?”吴中咬牙切齿!

    “嗯”屠元莫名其妙:“到底怎么了,杀错人了?”

    “你全给杀了,那我黑狼营还过来作甚?岂白来一趟!”吴中气急败坏:“你一口余粮都不给我留,当真不够义气”。

    屠元苦笑不得:“这点p事,我黑虎营举手之间便可办的事你过来做甚,若我黑虎营拿不下你来就能拿下了?”

    吴中悻悻无言以对,在他坚持下常宇也担心屠元有失让他前来接应,谁成想屠元太过顺利,咋咋呼呼进了城,一言不合杀掉头目就镇住贼人又把余众骗出城集中屠杀……

    这让本欲赚点小功勋的吴中情何以堪,白跑一趟难怪气急败坏。

    屠元轻松拿下河间府在常宇意料之内也在意料之外,得闻喜报后立刻率宫字营南下,寺庙和尚终于松了口气,瘟神终于走了。

    黑虎黑狼二营入城之后便封闭城门安抚百姓,并释放那些被贼人拷掠侥幸未死的乡绅,终让民心稍定。

    直至午后常宇率宫字营入城,再次安抚百姓,言明身份谓之曰官兵已经开始四面夹击贼军收服失地,同时保证官兵对百姓秋毫无犯,欢迎监督举报,民心大安,并在府衙设晚宴宴请当地九死一生的豪绅们。

    屠元麾下黑虎营二百兄弟收获甚丰,常宇早都有言,战时私收不上缴,这些贼军跟着刘芳亮一路抢劫掠夺所获甚丰,此时不过为别人做嫁衣罢了。

    又在府衙中发现大量金银珠宝,粗略估计在十万以上,应是贼军这数日拷掠所得尚未运走的存货,不过这些都要充公的。

    李自成做婊子还立牌坊,入城就是抢地主,杀地主不扰平民百姓,这些金银珠宝自是拷掠河间府的乡绅所得,常宇也没打算还回去充公作为军饷。

    晚间设宴酒菜皆为乡绅所供,对于常宇的到来救下一命他们自是感恩涕零,对于官兵平日虽不耻,可没有对比就没有伤害,官兵再无能,但也不会明目张胆抢劫,更不会拷掠杀人。

    席间,众乡绅敬酒,常宇少饮,安抚诸人官兵正在剿匪逐步收复贼军占领的州府,但未来任务艰巨,还望众人并肩协力助官兵杀贼。

    眼下之意,有钱出钱有力出力,这些乡绅虽大多被拷掠一空,但终究是吃一堑长一智,想着到落入贼首的下场忍不住就打哆嗦,纷纷表示尽最大努力。

    散席已是夜半,常宇上城巡视一圈,黑狼营当值,吴中在城头抱刀发呆,直至常宇近身边方才反应过来。

    “想什么呢?”常宇望着远处漆黑一片,除了星空啥也看不见。

    “想着会不会有贼军送上门”吴中呼了口气:“手痒的厉害”。

    “你变了!”

    常宇抬手拍了拍他肩膀:“好战,弑杀!不过本督喜欢!”

    说着微微一顿:“贼军上不上门不重要,但不允许有一人出城!”

    “督主是担心城中有奸细出去报信么?”吴中一点都不傻。

    常宇点头:“闯贼得知晚一会,咱们就多安全一会,若等这边安排就绪,便是他知道也不怕了,现在本督就是给他打个时间差!”

    时间差?吴中不懂,常宇也懒得解释,他去德州自然不是为了带麾下去吃扒鸡,而是去催兵,刘泽清,高杰和黄得功的三部人马此时皆在德州境内徘徊不前,对史可法的军令置若罔闻,于是他便以李岩吸引李自成的注意,自己悄悄南下调这三部人马北上,在联合西边的周遇吉,北边的李岩,保定府的史可法打一场围歼战!

    河间到德州不到两百里路,据报刘泽清等三部人马皆在德州和河间府边界,其实不过百余里地。

    于是常宇犯了难,河间府既然拿下了,是走是留?走的话回来时再取恐怕就要费一番力气,留,则需一支人马镇守,可眼下我仅有三营七百人,还要在分兵么?



    数日辗转百余里数次杀伐的东厂三营,终于在河间府好生休整一夜,饭吃饱,觉睡足,人马精气神全恢复巅峰。

    清晨天色微亮之际,常宇率二营人马从南门出城,吴中在城门口抓着老九的衣口在恶狠狠的说着什么,最终哼哼哼的一甩头走了。

    蒋发与其要好,凑近问道:“干嘛这般不开心”。

    “本想带这帮崽子多立功多赚点银子的,哎……”

    “督主说了,守城十日便是大功,这可比咱们长途跋涉到处厮杀来得容易多了,你当开心才是”蒋发安慰。

    “在城中缩着哪有出来杀人痛快”吴中哼哼打马向前,蒋发嘴角一抽,忍不住打了个寒颤,江湖传言刀圣曾为寇,果真一股狠劲啊!

    河间府下辖十县二州,南下去德州,途径献县,阜城,景州皆是敌占区,不过这种下辖小城并无驻军多扶植傀儡维持治安。

    常宇率二营疾驰,半晌午抵献县令屠元率十余麾下装作贼军探马入城侦查果无驻军,屠元杀傀儡县令,枭首示众扬长而去。

    傍晚至阜城县时如法炮制又杀傀儡十余,只不过这次是吴中率队,眼见天色渐晚,诸人商议是否在阜城休整时,有情报至:西南百里的冀州(今衡水市冀州区)有近万余贼兵集结,前方景州城亦发现贼军踪迹。

    常宇闻后果断下令在阜城休整,一入城立刻封闭城门,二营各自守门夜宿,他率领十余亲随入县衙。

    “贼军在冀州集结大军,不言而喻自是为了应付东南百里之外德州境内的官兵”常宇在地图上点了点:“咱们距德州尚有不到五十里的距离,中间有景州城,出现在那的贼军必然是先锋,目的同样是为了阻止官兵北上”。

    说着愤然捶桌:“堂堂五万人马竟然被些许贼军吓得不敢向前一步,忒他们的丢人!”

    众人皆愤然不已,想当初在太原每每孤军出城鏖战,想当初在关外五百重甲兵敢硬撩清军数万铁骑,这是何等威风,在瞧瞧这三支人马,当真是鄙夷至极。

    “督主,属下不明,闯贼既然探知有官兵北上,为何不是集结大军在河间府以待,反而在西侧百里外的冀州?”屠元问道。

    常宇目光在地图上扫了几下,略一沉思便道:“闯贼自河南一路北上横扫大半个河北,率主力陈兵保定城下,已攻下的城池留守人马并不多小城三五百,府城上千不等,听闻有官兵北上支援保定时,他不及调主力南下阻止,而是就近集结兵力对抗,那冀州的上万兵力如料不错应是临时从南边顺德府(今邢台)和广平府(今邯郸)等临时拼凑而来”。

    “还有真定府”吴中补充道,常宇白了他一眼的:“在定兴的时候斥候已说了,攻下真定府的是任继荣等贼首,他们追击周遇吉到了定州,又怎会来此,你都没长耳朵么?”

    吴中脸色不由一红,略显尴尬。

    “也就是说贼军此时调集周边兵力前来阻挡援军,只不过刚匆匆至冀州,他们最终目的地是在德州正北的景州建立防线,阻止援兵北上,是这个意思吧”屠元又问。

    常宇点头又摇摇头:“未必!阻止援兵北上解围保定府固然是其一,但李自成更担心援兵突然西去,他虽攻陷大小城池数十,然则一来根基不稳,二来驻兵不多,援兵若西去收复那些失地,他数月间的努力岂非付诸东流。官兵若顺势收复广平府,顺德府北上对他便形成了夹击之势,岂非大大不妙,所以他布兵在冀州,其实就是防止援兵西去,奈何刘泽清几个怂蛋当真就被他吓着了,不敢前,不敢左右,原地踏步甚至想调头跑!”

    诸人恍悟,李自成在河北和山东的西北边界驻军,一是防官兵北上救援保定府,二防西去他后院收复失地。。

    陈王廷垂眉半响突然道:“既是如此,督主至德州调兵,先不北上,直接往西杀去收复失地,这样一来便可乱闯贼阵脚,后院失火他岂能不慌,这应算是兵法里的围魏救赵吧”。

    “算是有那么点意思吧”常宇微微叹息,自在保定城外从史可法口中得知援兵不前的消息他便打定主意制定好大概战术:效法宁远时,史可法主内他主外,区别是保定城外没有西山堡垒,他要打游击战,去德州调兵打迂回战!

    李自成以重兵围困保定,那他就以数股人马四下合围同时逐步收复失地,可笑李自成贪多嚼不烂,一个月间打下那么大的地盘段时间根本消化不了,更没那么多兵力驻防,常宇铁了心要在他后院放火,然后狠狠爆他一菊。

    南下之路要过景州,斥候已探知有数量不明贼军,料定是从冀州前去的先锋在布置防线,或虚张声势吓住官兵援兵。

    怎么过去?众人略显头疼,随即又豪气顿生,清军的数万骑兵都干过,何惧些许毛贼,就大模大样的过去,且看他们能否拦住。

    主意既定,常宇下令全军好生休整,吃好喝好睡好,明儿一早出城南下,过景州进德州调兵遣将,大干一场。

    翌日一早二营出城,紧张一宿的阜城百姓长呼一口气,心道这支官兵竟果真秋毫无犯,当真太阳从西边出来了。

    屠元率黑虎营在前开路,行至十余里外便见一十余骑兵靠近,心道定是贼军探子,便招手大呼前来。

    贼人不明深浅见装束奇怪非兵非贼的,本不欲近前,但又见对方无敌意,且从北方而来应是哪一路友军,于是应招而来。

    “兄弟哪一路的……”探马头目刚开口,一箭破空穿脑而过,余下大惊刚欲逃走,随即全部被射杀。

    呸!屠元啐了一口吐沫:“送你上路的!”

    愈往南下所遇贼人越多,屠元一招鲜吃遍天,能骗到跟前射杀就骗,骗不到就追砍,反正已近德州境内,丝毫不掩饰行踪,一路大摇大摆的硬闯,二十里不到杀四五股贼人,行踪终暴露。

    至景州城尚有十里,有一条大河拦路,河岸绿草茵茵,天旱水浅,二营人马涉水过河,遥望景州城见一支人马奔来。

    常宇冷眼一扫,淡淡道:“杀过去”。

    贼兵约千人,应是驻守在景州城内的贼将闻报有一直北来不明人马,遇人便杀,特遣一支军马出城查探,哪知对方废话都不多说一句,直接就干!

    常宇以宫字营的重甲骑兵当先,轻松破开对方阵势,屠元率黑虎营随即掩杀过去,千余贼军哪敌这两营虎狼之师,眨眼间便溃败,朝景州城逃窜。

    一股作气追杀至于城下二里,清晰可见城上有贼军观望,黑压压目测有数千,诸人不由倒吸一口冷气:如此弹丸之城竟驻扎数千贼军,得多挤啊!

    所谓硬的怕横的,横的怕不要命的,城内贼军眼见这支不明军马杀气腾腾,仅以三四百兵力轻松破千,竟吓的龟缩不出,任由城外溃兵呼天叫地也不出来救援。

    不过常宇并未一昧追杀,至城下二里地外竟擦肩而过直奔正南而去,城上贼军眼睁睁的目送他们直至消失,方敢开门收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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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真解气!

    一阵冲杀溃敌,随即在众目睽睽之下扬长而去,二营将士意气风发,打马狂奔十余里至一无名湖畔饮马歇脚,见旁边有一村子,尚有农户几家,便向前问路,得知村名叫东窑村,言及南下德州顺着南运河走二十里外便可入境。

    短暂歇脚后二营拔营南下,又及十余里至三河交叉处,见一大河南流知是南运河,见天色已是晌午,便下令就地休整进食,前方探马来报:前方二十里外有河畔驻扎一支明军,乃刘泽清的人马。

    常宇闻言大喜,又问高杰和黄得功部何在?

    探子报知在德州之西近百里外的清凉江畔,两部人马营地南北相隔十几里。

    清凉江流域广,源头常宇不知,但知流经阜城城西,早知如此当时在阜城顺江南下可就轻松多了,此时也许已在黄得功营中了,因为他此行第一个想找的就是黄得功。

    行军扎营无水不行,三部人马皆择水而居,刘泽清在济南距离最近然则一月间磨磨蹭蹭竟才刚至德州,索性扎营不前。

    黄得功和高杰同时从河南永城和徐州北上,前后脚到达德州境内在清凉江扎营同样也是驻足不前。

    这三人在明末均是山中无老虎猴子称霸王的明军大将,在朝廷用人之际,却拥兵自重,按兵不动,历史上崇祯帝再三催促其入京勤王而不得之后,甚至一口气全给封了伯爵,然则……

    至南明时几人更甚,各自拥兵一地不听调令,相互之间摩擦不断,可怜史可法夹在其中奔波调节却也徒劳……

    简单说着这仨没一个善茬,高杰粗暴无智,黄得功忠勇而无谋,至于刘泽清就是个下作之人,人品阴狠残毒,睚眦必报且又是个墙头草,是常宇必杀之人。

    三人之中常宇最重黄得功,其虽无谋,但作战勇猛最重要的是对朝廷忠心耿耿,此番前来催兵本欲先见黄得功商议一番设计干掉刘泽清。

    可不成想,黄得功尚在百里之外,而刘泽清就在眼前。

    常宇杀刘泽清之心甚重,只是此时不得不仔细掂量一下,他虽可入刘泽清军营突下杀手,但只恐其军心大乱而无力镇压,后果将会非常严重,何况正值和李自成用兵的关键时刻。

    便让他多活些时日,先去见见这个反复无常的小人再说。

    心中打定主意,待人马休整完毕,便拔营南下,此时常宇脸色已见怒气,为何?

    他探马既已探的刘泽清的大营所在,理应互通过消息知他前来,毕竟是堂堂的东厂提督,刘泽清即便不亲自来迎,也当派人过来,可这近半个时辰却不见一个人影。

    这厮当真是骄横跋扈至极,怪不得连皇帝的勤王诏都视若无睹,怪不得史可法三令五申要其急速北上他都当耳边风,现在东厂提督亲至竟也无礼之极。

    “此獠甚是无礼,不若入营便杀了”李铁柱等心腹愤然不已。

    常宇心中虽怒,面上风轻云淡,示意麾下相机而动,不可莽撞。

    又行五里地遥见一支人马奔来约百人转眼便至,当先一将下马施礼:“卑职程云涛奉刘总兵令前来迎接督主大人!”

    胡岭刚欲向前怒斥,常宇挥手止住他,淡淡一句:“前边带路!”

    又行几里地遇一村,闻哭喊声大作,常宇眉头一皱,带路的程云涛略显尴尬:“督主,兄弟们近来……”

    常宇没理会他,给吴中使了个眼神,随即吴中率十余人入村,一阵喝骂声惨叫过后,押着六七人至马前却是官兵模样,不用问自是在掠劫。

    官兵掠劫也不是什么稀罕事,但如刘泽清的人马走哪掠哪与贼无异的作风实属罕见,历史上崇祯帝让他勤王,他说摔断了脚,朝廷还赐银四十两安抚让他去保定剿匪他却在临清大肆抢劫,以至老百姓误认为贼军,后来北京城破,他率兵南下更是一路走,一路抢,一路烧,一路杀。

    而眼下他扎营德州城北的南运河畔,同样是纵兵四下抢劫,实施三光政策,只是不巧,这拨人遇到了常宇路过。

    “本督有一事不解”常宇无视地上跪着的那几个求饶的官兵,却把目光扫向程云涛。

    程云涛赶紧下马:“督主请问,小的言无不尽”。

    “此地距离景州城也不过三十余里,尔等既然掠劫为何不入景州境内?”常宇淡淡问道。

    程云涛果然直接:“景州有贼军驻防,督主来时没遇到么?”

    常宇微叹,一时语塞,怪不得来时在那东窑村问路时既见不到贼军也见不到官兵,两方人马皆知对方就在近处不去相扰,反而让那里成了安全的缓冲区。

    原是如此,常宇缓缓下马,至跪着的六七个官兵跟前,突然抽刀,瞬间砍到三人,余人大惊,刚要逃窜,随即又被吴中等人砍翻。

    程云涛等人也是惊骇,身边甚至有人忍不住的把腰刀抽了出来,却突闻一声厉呵:“尔等要造反吗?”

    屠元如杀神一般威风凛凛,身后两营将士刀出鞘,箭上弦,吓的那人叮的一声腰刀落地,慌忙摆手:“不,不,不敢……”

    “造反?本督手中这把青雀乃皇上御赐宝刀,专杀逆贼,谁要造反?”常宇拎刀至程云涛马前,一脸冷笑。

    程云涛慌忙下马伏地,大呼不敢!

    “尔等为官,却与贼无异,当杀不当杀?”

    “督主饶命,卑职可没参与抢劫啊!”程云涛大呼:“哪支队伍里没几个害群之马啊,一支老鼠坏一锅汤,这些杂碎该死!”

    “这么说是他们私下所为,并非受人指使,他们竟如此胆大妄为?”常宇冷笑。

    “那自是,吾等为官兵,怎能同贼无异,刘总兵三令五申严明军纪不得袭扰百姓,但总有些胆大妄为者,该杀,该杀……”

    “既是如此,本督便不再追究”,常宇翻身上马,率二营南下急行,程云涛不敢怠慢忙快马一步在前领路。

    行至五里地外已可见河畔刘泽清的军营,士兵在河畔牧马饮水,军帐旌旗延绵数里,瞧规模不下两万人。

    正观察时,又见一支人马从大营奔出,浩浩大荡约两千余人,常宇眉头一挑,正主儿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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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元旦快乐!



    那队人马至营外数里而停,一骑飞逝而来至于常宇阵前下马:“督主大人一路风尘辛苦,刘总兵在营中设宴为督主大人洗尘,卑职奉令恭迎督主大人入营”又道:“督主麾下可就地扎营,粮草饭菜稍后便送来”

    常宇暗笑刘泽清这是做贼心虚,崇祯帝召他入京勤王时托伤不去,史可法令他支援保定府他磨磨唧唧一个月仅行军二百里地,现在索性止步不前,突闻有东厂的人来了怎么不怕,何况还是东厂的提督亲至。

    就如当年受袁崇焕事件牵连的祖大寿一样,常年躲在军营不出就是担心被锦衣卫的人捉去,这刘泽清知自己作恶多端,虽眼下朝廷正是用人之际,不会对他怎么样,但小心驶得万年船,不敢大意。

    于是听闻常宇到来,先遣一支人马做样子迎二十里外实则是探探风,随后得知常宇在村边挥刀砍杀数人后大惊,立刻传令各部收敛,又闻那小督主率兵三四百其中有一支重甲骑兵,心下骇然,待其近营时便率领大军相迎,躲在军中不出让心腹前去接洽,摆明是不准常宇麾下入营。

    他这点小心思常宇怎会不知,欣然接受留李铁柱,胡岭,范家千三人率二营在刘泽清的大营外休整,他仅带十余亲卫奔军营而去。

    眼见常宇十余人轻装而来,刘泽清这才从军中闪出,一脸堆笑口呼:“厂督大人请恕卑职有伤不便远迎!”

    常宇看着面前这个五十余岁的老头一阵恶寒,强忍反胃淡淡一笑:“刘总兵客气了,脚伤还未愈么?”

    “伤筋动骨一百天,卑职这罪还有的些时日受呢,只是卑职遭点罪倒也罢了,若误了军情耽误史大人的事可就大为不妙!”刘泽清一脸苦相,迎了常宇并马同行入了军营,心中暗惊这小太监怎的如此年轻,他的那些传言当真不虚?

    很显然他也听闻过一些有关常宇的事迹,如今见了真人总觉得传闻太过玄虚了,一个不及弱冠的小儿能翻起那么大的浪?

    老狐狸死不要脸,常宇心中大骂,面上清风徐徐:“刘总兵既心忧军情,为何却迟迟不前,走了一个月方行二百里,若是这等速度等你到保定城时,贼军都打到京城了”。

    这么快就奔主题问罪了么,刘泽清心中冷笑年轻人做事就是沉不住气,先前在那村边杀人无非就是来个下马威,现在还没入营就要翻脸?东厂的官威好大啊,但你只身入营又能奈我何,就不信你敢拿人杀人,更不信皇帝在这节骨眼敢对我怎样,还不是虚张声势然后在好言安抚。

    心中打定主意,刘泽清倒也不慌,故作苦状:“厂督大人有所不知,末将脚上难行倒是其次,月前接到军令后末将立刻调集人马准备北上,但粮草筹备事宜岂是一日可成,加上军中欠饷,军心不稳纷纷嚷嚷无饷不行,末将也是没得办法啊,好不容易筹备些粮草好说歹说提军北上,哪知刚至于此,便被贼军所止……”

    又是老一套,常宇心中冷笑,口中应道:“原是如此,不过本督听闻朝廷早拨了饷银和粮草,只等你部至保定府便可支付”。

    “话是这么说,不过厂督大人也看见了,贼军在前堵截,末将想过去岂是那般容易”刘泽清微微一笑,引常宇入账。

    帐内果然布了一桌酒席,菜品倒是不凡,荤素搭配有至,刘泽清引常宇等人入席又让麾下几个部将作陪,言道:“厂督一路风尘,咱们边吃边说”。

    人家既然一直笑脸相迎,常宇也不以为甚,招呼入座,刘泽清等人轮番敬酒他竟也不阻,一一干了,眼见有些酒意上头,便给旁边的吴中使了个颜色。

    吴中早就按捺不住,他嗜酒如命,近日禁酒如火焚身,此时得令便和屠元双双起身回敬刘泽清一众。

    席间不谈公务,把酒言欢,刘泽清略显意外这小太监竟怎么突然沉得住气了,心下多了些好奇,便联想那些传闻一一向常宇求证。

    太原杀过贼,单挑长贼手下诸将,深入敌后刺杀李来亨,率孤军出城血战群贼等等等,传闻皆不假,常宇一一应了。刘泽清等人大震,这小太监莫非当真有赵子龙之勇。

    “吾麾下诸将皆是万人敌,杀贼如麻,日前在关外更是杀的鞑子丢盔弃甲屁滚尿流……闯贼此时看似声势浩大,实则不堪一击”常宇似有了醉意,起身一指屠元几人对刘泽清傲然说道:“本督账下虎将如云,闯贼兵败受死只是早晚之事!”

    屠元和吴中甚至陈王廷皆是那种膀大腰圆身材魁梧的大块头一看便是勇武之人,常宇如是说,刘泽清倒也信,只是听着突然觉得有点不对劲,等等,关外,他们啥时候去的关外?

    月前常宇和史可法同时出京,他率部出关督军,诱敌,伏敌,溃敌,前前后后不过二十天速战速决然后回京南下,速度之快连史可法都始料未及,更不要说相隔千山万水的之外的刘泽清等人了。

    “厂督大人去过关外?”刘泽清麾下一部将率先问了众人的疑惑。

    常宇冷哼一声,瞥了一眼:“月前鞑子集合大军南下准备入关的时尔等可有听闻?”

    有!刘泽清的确听过这个消息,就在贼军在河南境内横扫一片挥师北上的时,从京中传来消息清军集结大军要南下了,也就是这个原因才让他磨磨蹭蹭的一直不前,坐山观虎斗,保存实力待价而沽!

    但他却真的不知常宇北上督军的事,所以闻言略显惊讶,心道这人既然去了又回,难道那边已陷还是……?

    “吾等随督主大人北上出关在宁远联手吴三桂共御清狗,数场激战杀敌无数,多尔衮丢盔弃甲抱头鼠窜……”屠元借着酒劲拍案而起,吐沫横飞大谈关外壮举,刘泽清一众人听的目瞪口呆。

    短短二十余天,击溃十几万大军,打的多尔衮的狼狈而逃……这牛逼吹的有些大了吧,刘泽清等人并不太相信,历年来明军对阵清军都是节节溃败,两年前的松锦惨败更是历历在目,犹如昨日现在你说这个……谁特么的信。

    “此事当真?”刘泽清自然不能直接说你吹牛逼呢,言辞稍微斟酌了一下,但表情就是在说你丫吹牛逼。

    吴中冷哼:“吾等在关外杀敌无算,枭首万余皆余数日前送至京城,皇上和京城万民皆亲眼目睹,并下旨在古北口以鞑子头颅筑京观,此难道还有假!”

    啊!刘泽清一众人倒吸一口冷气,面面相觑,皆是震惊不已。

    “鞑子号称铁骑无敌,然则……嘿嘿”屠元见诸人神色,脸上傲气更甚:“最后一战时,吾等随督主大人仅以五百铁甲骑兵便把鞑子数万骑兵冲的七零八落……那一战至今难忘,太他马的痛快了!”

    五百冲数万?刘泽清一众又是一口冷气,他们都是沙场老将,知道重甲骑兵碾压一般骑兵,对步兵更是如碾肉,可你说五百冲数万还是夸张些了吧。

    但很快刘泽清就反应过来,这已不是夸张不夸张的事了,这是赤果果的警告,或者说威胁!

    他已经听出弦外之音:别以为你躲在军营里有数万人保护,便奈何你不得,营外我那四百骑兵说杀进来就杀进来。刘泽清想到这里心中一寒,侧头朝常宇望去,那小太监真似笑非笑的看着他。



    屠元和吴中两人借着酒劲一时神采飞扬,口若悬河讲述关外如何杀清军,从伏击阿巴泰的先锋骑兵到夜袭多铎……听的刘泽清一众人津津有味,却也胆颤心寒,心道这帮人怎么如此勇猛不要命,当然也越来越多的人听出了威胁的意味,话里话外都有一个意思,人家就根本没把你这几万人看在眼里,想弄你随时就给弄了!

    真的这么牛逼么?关外杀敌的事虽听着不像假,但毕竟没亲眼所见,吹牛逼也就罢了,威胁我等可就要掂量掂量自己,光吹的不顶用,要来实货才行。

    武人多脾性火辣暴躁,眼见小太监麾下几人接着酒劲使劲吹嘘实则在暗讽威胁他们,刘泽清的手下便坐不住了,怒火渐起,但介于常宇身份又不敢直接翻脸,便以敬酒为由硬灌吴中等人,言语之间也有了火星子。

    但却不知吴中,屠元之流皆是海量,几轮下来面不改色心不跳眼皮都不眨一下,反而刘泽清手下开始胡言乱语,言行举止之间便更加不规矩起来。

    刘泽清倒也没立刻呵斥,反而观察小太监神色,典型在试探常宇底线。

    常宇从来就是个没底线的人,眼见酒桌开始喧闹,两人麾下渐有火气,眼神往来皆是挑衅就差动手来了,于是一拳拍下,砰的一声,众人皆惊,刘泽清脸色大变,以为他要翻脸。

    谁知小太监嘿嘿一笑:“酒是好酒,菜是好菜,只是少了些乐子”。

    原来是要看乐子,刘泽清顿时松了口气,以眼神止住要涌进帐的亲卫,哈哈一笑:“厂督大人想要什么乐子,咱们这前不着村后不着店的,弹琴唱曲的可真没有,不过要找几个女子来陪酒倒是有的”。

    众人哄然,男人嘛不管是不是太监都好女色,在座的更是无色不欢,此时酒意上头更是急不可耐。

    而刘泽清本人就十分好色不说,他纵手下到处掠夺,自是没少抢女人至军营淫乐。

    常宇冷笑:“本督久闻刘总兵手下诸将勇猛,何不趁此酒兴献计让本督开开眼!”

    这不是找乐子,是点乐子!

    刘宗敏心中哦了一声,侧头看了麾下诸将,一个个兴致高昂摩拳擦掌,这小太监果真有点意思,显然是已看出两人麾下都有了火气,然则并不打算灭火,反而要泼油,如此挑明也好,便道:“献计不如较计来的刺激,要不让他们玩玩?”。

    “如此甚好”常宇淡淡点头,从怀中拿出十两银锭往桌上一扔:“下点注岂非更刺激!”

    帐内皆是武人简单粗暴又直接,一听说要干架还带下注的,本就互相看不顺眼了,现在连表面功夫都懒得坐了,呼喝之间涌出帐外叫嚣不已,引得士兵围观水泄不通。

    “玩刀还是玩拳头?”吴中率先出战,大喇喇的往场中一站,随手连刀带鞘插在地上,脱掉软甲,一扫刘泽清麾下诸将:“谁来和老子过招”。

    “较技不能伤了和气,卑职提议比试拳脚便可,厂督大人以为如何?”刘泽清皮笑肉不笑的问道,心中恨极了吴中,这厮大呼小叫忒也无礼。

    “客随主便”常宇微微一笑:“刘总兵既是这么说了,便这么玩吧”。

    话刚落音,刘泽清麾下一将便冲进战圈朝吴中扑去:“狗日的早看你不……”仰头重摔在地晕死过去了。

    一拳,吴中仅用了一拳!

    四下皆惊!常宇和陈王廷对视一笑!刘泽清脸色一暗,朝旁边瞪了一下,立时又有一壮汉扑了过去。

    这人身材一般健壮,身手却是不凡出拳如风,身形矫健,一看便不是军中功夫,应是学自江湖武技。

    奈何他所遇是八极拳大宗师级的人物,吴中虽有七八分醉酒,但拳脚依旧霸道无匹,这货近来领军杀敌,身上积郁太多杀气,招招致命,十余招后那人便被他一掌劈翻,倒头不起!

    前后不过数息,吴中连干翻刘泽清手下二将,技惊四座,围观者皆哗然,常宇担心他酒劲上头手下没个轻重,若出了人命可就不妙,便令他下场。

    屠元随即走入场内,一脸不屑睥睨四下:“可有看爷不顺的么?”

    妈的,一个比一个狂,刘泽清手下连败两场本就无光,一听这话,顿时坐不住了,好几个同时嗷嗷叫往场子里冲。

    陈所乐看不过去,大声嚷嚷:“是要群殴么?”

    几人脸上一黑,无比尴尬,哪知屠元一副无所谓的样子:“一起来吧!”

    哎呀握草,这句话等于点了炸药,冲进去的几人原本还打算退回,一听这话,纷纷喝骂,争先恐后抢着要干屠元,一下子真的变成围殴了。

    “忒他妈的不要脸了……”吴中这边哇哇大吼,那边屠元已经轰翻两人,他武技虽不如吴中,但天生神力,中他一拳者能爬起来的没几个,转眼间地上就倒了三四个。

    刘泽清脸色气成猪肝色,眼见属下如此丢人,正欲呵斥,却见一人被屠元一拳砸断鼻梁满脸是血踉踉跄跄至围观士兵跟前抽出一把钢刀,口中大喝:“他妈的,老子劈了你……”

    话刚落音,原本一直风轻云淡观战的常宇嗖的窜他身边,一个高鞭腿将其击晕在地:“妈的,说好的规矩呢!”

    刘泽清突见小太监下场,一出手技惊四座,刚欲向前赔罪,哪知场中有几个打的火起急了眼的部下突见又有人下场,也不知到底看没看清是谁,或者直接装傻直奔常宇扑去。

    常宇一记直踹干翻当先一人,随即猛的向前一个横肘再干翻一个,第三人尚未近身被他一个飞膝满脸鲜血直接晕死过去。

    操,这么猛!三息之间干翻三人,一招一个!

    刘泽清一时间竟然忘记了出声喝住麾下,待他反应过来,场中已倒了一片,只有两人站着,常宇和屠元!

    “没有规矩不成方圆,说好的单挑又是群殴又是动刀,用的着这么下作么?”常宇恶狠狠的一扫四下:“想玩群殴可有胆子和本督营外那四百铁骑玩,本督奉陪到底!”

    “一个个不知丢人的东西,老子的脸都被你们丢光了!”刘泽清大怒指着麾下大骂,随即又至常宇跟前赔罪:“厂督大人赎罪,这帮丢人现眼的玩意都喝多了,还望您多担待!”

    常宇顺坡下驴:“本督知武人暴躁冲动,喝了点酒更是他妈的没了讲究,若非如此,本督腰间御赐宝刀早就见血了”。

    刘泽清不自主的朝常宇腰间望去,嘴里附和着,连忙请常宇入账饮酒,莫扫了兴致。

    哪知常宇的兴致才刚起,环顾四下:“不服的可以挑战,但凡打赢本督麾下一人者,赏银五十两!”

    战!,当然要战!本就不服气的刘泽清麾下,一听这话,战意更浓,纷纷要接着比试,刘泽清为换脸面也顺水推舟应了,只是告诫属下要按规矩来,否则严惩不贷!

    接下来常宇麾下屠元,吴中,陈王廷叔侄三人及蒋发六人轮番出战尽败刘泽清手下诸将及其他不服的军中悍卒总计二十七人!

    刘泽清脸面尽失不说,心中也有寒意,知小太监一众果然骁勇,太原溃闯贼大军,关外杀鞑子近万应是不假,怪不得能以四百骑兵便敢从保定穿越贼军敌占区至此。

    若说刚开始他对常宇一行人晌午多大畏惧,毕竟他有数万大军在侧,可一场酒宴过后,闻其关外战绩,又有较技惨败,终看清形势,这小太监若想拿了自己问罪,当真轻而易举!

    他也知小太监之所以没动他是因为一来正是用人之际,二来怕乱军心,但也知小太监既然来了也不会轻易放过他。

    果然没猜错,较技过后再入帐内,常宇便让他屏蔽左右借一步说话。



    刘泽清很讲究生活品质,虽行军在外,美女不能缺,好酒不能少,连茶都是顶好的狮峰龙井,取来招待常宇。

    “天下名茶数龙井,龙井上品在狮峰”常宇闻茶香大赞。

    刘泽清五体投地,抚掌赞曰:“厂督闻茶香而知茶真乃行家,这茶乃采自杭州狮峰山下胡公庙前的十余古茶树,堪称龙井之王百金难求,却又为世人少知,不成想被厂督一语道破”。

    常宇笑而不语,这狮峰龙井此时的确为世人少知,百年后因乾隆得名奉为贡茶。端起茶杯抚盖闻香,突的双目一睁:“刘总兵,何日发兵?”

    刘泽清正想投其所好聊聊茶,没成想常宇一个急转弯差点闪到他的腰,一时有些懵:“发兵,发什么兵?”

    嗯?常宇嘴角微微抽动一下,一股杀气若有若无,刘泽清一个哆嗦晃过神:“厂督说的是北上保定府么?可是前方河间府已为贼军所占……”

    “你可知河间府有贼军多少,有可知本督如何穿插而过?”常宇放下茶杯,冷冷的看着他。

    刘泽清一时蹙眉:“据探马所报保定以南河北境内皆为贼所占,河间府末将不知贼军兵力如何,但仅前方数十里外的景州城便有贼军不下万余,且西边冀州……”

    哈哈哈哈,常宇怒击而笑:“冀州距你几百里尚有黄得功和高杰二部人马在中与你何干,实不相瞒那河间府已为本督所收,便是前边景州也不过数千贼军又何来的不下万余,刘总兵您这是自己吓唬自己么?”

    刘泽清一脸尴尬:“想是那探马侦敌不清,或夸大贼军兵力……末将……”

    “刘总兵,本督说话做事一向直接,不喜欢拐弯抹角,简单一句话,十日之内本督要你收复河间府全境!”

    常宇一字一顿,刘泽清听的直皱眉:“厂督若是这般说,到不如直接杀了末将吧,末将做不到!”

    又来这套无赖招数,常宇内心一阵火气,若是能杀他恨不得立刻就杀了这厮!可偏偏刘泽清吃定他不敢杀他!

    “刘总兵你这是何意,贼军当前一不拔营,二不杀敌,在这游山玩水呢,试都不试便言做不到,当真以为本督拿你没辙了么,你可要试试?”常宇怒视。

    刘泽清耸耸肩苦笑道:“厂督息怒,不是卑职不去是实在无能为力,粮草不足军中又欠饷导致士气不高,加上贼军势大百里之内皆是贼军及流民,河间府和保定府临近,闯贼主力便在保定城下,数十万贼军眼皮底下您让卑职十日收复河间府全境,这不是让卑职送死去么”。

    常宇真想一耳光抽过去,重重呼了一口气,端起茶杯抿了一口强按内心怒火道:“河间府虽邻保定府,但贼军踪迹不过数千而且大多在景州且府城已为本督所收,眼下你只需拔营推进拿下景州后北上,驻守河间府城然后徐徐推进便可,你也说了闯贼主力皆在保定城下,史大人在城中吊着他,李岩在北边定兴数万人马虎视眈眈,周遇吉在西边定州磨刀霍霍,只等本督一声令下合围他,闯贼自身难保他哪里有功夫搭理你,你只需在河间府界布兵摆摆样子即可,这你都做不到么?”常宇说完重重一拍,茶水四溅。

    刘泽清眉头一皱,李岩?名字好熟悉啊,是了,闯贼麾下军师,听闻太原时投诚为小太监所用,此时竟率兵数万来援,西边又有周遇吉的数万人马,这样看来的话……

    “厂督大人息怒”刘泽清放下茶杯:“既是军情紧急,卑职便奉令,明日便拔营北上收复河间府!”

    他突然之间这么乖巧领命自不是被常宇发脾气吓到,而是被常宇给忽悠了,听闻李岩和周遇吉各领数万人马正在合围,加上城中的史可法这阵势不小搞不好真的能翻盘一局,既是如此何不凑近点,若胜可分功,若败见势不妙便可跑,怎么想都划算。

    常宇对他这点心思揣摩的一清二楚,故意夸大李岩兵力便是为了蛊惑他心动,见他应了,脸色一暖:“明日一早刘总兵拔营北上收复河间,本督前去调高杰,黄得功部西进收复真定府随即北上堵截闯贼后路,四下围困闯贼便是插翅难飞”。

    刘泽清果被他蛊惑,细究之下有利可图便誓言旦旦明日发兵配合各部作战,绝不拖后腿,但又难免心虚,追问常宇河间府境内贼军当真只有数千?

    “本督一路南下,所遇皆小股敌探,唯河间府城有贼数百皆已授首,眼下仅景州城内有贼军数千,那弹丸之地无险可守,刘总兵数万大军举手之间便可让其飞灰湮灭”。

    常宇一捧,刘泽清乐开了花也松了口气,几千贼军倒也不惧。

    两人谈妥,气氛缓和不少,刘泽清又问及粮饷,常宇拍胸担保解围之后分文不少,除此之外尚会论功行赏。

    刘泽清半信半疑,朝廷穷的叮当响世人皆知,怎么突然间就有钱了,不过这小太监看似不想说谎的样子,且去看看再说。

    “刘总兵北上用兵,当勒令麾下不得袭扰百姓,否则与贼何异?”常宇慢慢放下茶杯,撇了一眼刘泽清,眼中杀气若隐若现。

    刘泽清一窒,略显尴尬:“厂督大人,卑职军纪一向严明,只是麾下数万良莠不齐总有那么几个……咳咳咳,卑职稍后重整军纪,凡违者严惩不贷!”

    这种糊弄小孩的说辞常宇自不会信,端起茶杯冷笑道:“本督奉旨督军不光是督促各部人马剿匪,还监督各部军纪,若有作奸犯科袭扰百姓之举,本督御赐宝刀杀人从不手软”说着微微一顿又道:“刘总兵你不要看本督年纪轻轻,胆可大着呢,闯贼数十万大军都吓不到本督,又何惧再多二万贼军!”

    这话说的有点诛心了,言下之意你刘泽清若再放纵麾下掠劫必严惩,就是你这两万人马反了老子也不怕!

    “卑职不敢”刘泽清岂能听不出这弦外之音,心道这小太监果真不是善茬,话里之间总是一股若有若无的杀气,无怪乎小小年纪能得皇帝宠信成为麾下两大爪牙之一的东厂提督。

    话说两人在帐内密谈,外边可是剑拔弩张,刘泽清麾下诸将刚才较技全军覆没心中憋着火,隐约间听闻帐内有怒斥声便时刻准备闻讯暴起。

    而屠元等人也不敢大意,眼见刘泽清麾下诸将的神态,知一个不慎这些人就有可能动手作乱,几人互传眼色紧握刀柄,若是有乱第一时间杀进去保护常宇。

    李铁柱三人率二营骑兵在刘泽清大营外也做好准备,只要里边有乱立刻杀进大营。

    好在这一切都没发生,一炷香功夫常宇和刘泽清谈妥携手而出,两人麾下皆暗松一口气,刘泽清又要令人设宴,被常宇制止,言之明日拔营,早作准备。

    随即常宇出了刘泽清大营,在其二里地外扎营休整,刘泽清派人送来了粮草饭菜,众将士得以饱餐,一阵忙活后天色已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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