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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天近晌午燥热难耐,亲兵来报明军有了异动,康喀勒内心烦躁不已,这该死明军到底要搞什么,要打要杀来个痛快,老这样吊着弄得他心理七上八下一刻不得安宁。

    “明军撤走了”烦躁之际亲兵来报,康喀勒和和托急急走向村口往西望去,数里外原本徘徊在树林周边明军突然消失不见踪影。

    康喀勒抬头看了一眼空中烈日,抬腿踹了那亲兵一脚:“狗奴才你倒去晒一下试试”。这哪是撤走了明明是入林纳凉去了。

    “去那边探了”和托呵斥令人前去侦查。

    哪知过了没多久探马疾驰而来,明军真的不见了,走的无影无踪且非常肯定后边数里绝对无骑明军!

    额……康喀勒叔侄一脸疑惑,又令人探东翼,结果回报也是走的无影……但是有踪,探的明军已渡河南下。

    走了,还跑到前头去了!!!

    想干啥啊!虽然明军撤了康喀勒心中松了口气,可又觉得哪里不对劲啊。

    “叔父,既然明军撤走,咱们也拔营去往青州府吧”和托提议,但康喀勒纠结了,因为他还没搞清楚这股明军折腾这么一下到底意图是什么,还有他们竟然渡河南下了啥意思,去前天拦路,不好,前边是黄河,他们若在对岸设防的话,只恐……

    “此时天气太过燥热不宜起营,还是等等摄政王回信再说”。

    多尔衮没让这叔侄俩失望,晌午刚过便令人传来口信,大概意思就是:蠢货,追,对方兵马最多也就寥寥数百!

    很显然多尔衮已经看破常宇的意图以及底细。

    昨晚明军的先锋疯狂的追咬不放,他当时不明所以,但为免节外生枝便发了一支先锋,此时突闻先锋遭伏击,瞬间就反应过来了,一定是小太监遣一支人马想要先一步去往青州府稳定民心,甚至就是他亲自前往,他看出我的意图了。

    但其能神不知鬼不觉的从身边窜到前头,人马一定不会太多,而探子也说了,东西两翼露面的也就是五六百人。

    但为什么要搞这一出,直接悄悄地溜到前头不挺好的么?

    答案水落石出,自知跑不过康喀勒的先锋,便用这阴招连唬带吓拖住他,掩护另一路先走。

    小太监啊,你可真是个机灵鬼啊什么阴招都用,多尔衮是又气又恨又服气,气的是康喀勒这货竟然真的中计了还被吓到了,恨得是小太监很是阴魂不散,服的是,若是自己当时也一定会被唬的一惊一乍,但绝对不会向康喀勒反应这么慢。

    原来只是虚张声势!康喀勒被小太监的阴招气的直翻白眼,想想往年大清骑兵的狂妄,一言不合就上去干,从不管对方是单枪匹马还是千军万,可如今竟然被数百人吓得不敢动弹,还被多尔衮好一顿臭骂。

    康喀勒觉得这是他人生最耻辱的一天,必须用血来洗刷,不,要用明军五百颗人头来雪耻!

    “追,追上去杀光那些明狗”康喀勒歇斯底里的大吼,和托一马当先率兵渡河南下。

    而此时老九和贾外熊已在二十里外,小太监常宇刚刚到达利津县黄河畔。

    利津属滨州下辖在其东北三十多公里,此时常宇就在其境准备渡河。

    他从从天亮之际率数十亲兵渡徒骇河一路狂奔终于摸到黄河边了,一旦过了黄河清军在想追他可就难咯。

    利津县境内有数个渡口,其中最出名的便是东津码头,县名便是从此而来,也是后世黄河下游最后一个水文监测站所在。

    东津码头乃境内最大渡口便在城东南数里,只是常宇在县城西边二十里,没必要跑那么远便寻了个一个普通渡口准备渡河。

    时值天下大旱,黄河多处断流(后世利津水文监测25年19次断流,平均4年3断)寻浅滩渡河并非难事,只是河道险峻不似渡口平坦易行。

    先行探马已寻了渡口引常宇一众奔去,却见渡口人头攒动甚是拥挤,倒也搞不明白竟有那么多人渡河。

    若在平日他有时间等待,可眼下身后追兵随时都能追来,自是不耐便令况韧驱赶百姓让路。

    “鞑子兵至尔等速沿河东去避难……”况韧率数人至渡口开始驱离百姓,其言一石激起千层浪引得百姓惶恐不安,见其身穿军服不似作假便急忙四下逃去。

    只是这一举动立刻惹来地头蛇的不满,转眼间十余大汉堵住况韧:“几位军爷您这么一吆喝人都跑光了俺这生意还咋做?”

    想必这些人都在渡口营生的帮派。

    “鞑子就要来小命都要不保了,还营生个p  ”况韧没好气道,那带头大哥却冷笑:“鞑子来了你们当兵的怎么不去打仗,却忙着逃跑啊,逃跑还要和老百姓抢路,太他们的不要脸了”。

    “对,太不要脸;了,你他么的乱说一通把老子渡客都吓跑了,这生意做不成你得赔钱,手下纷纷吆喝”。

    “滚开!”况韧手握刀柄,那大汉嘿了一声:“咋地要动手啊,哎呀官兵杀人了……”嘴里喊着伸手就从怀里掏了家伙,竟然全是明晃晃短刀。

    江湖上有句话叫,过沧州入山东尾巴夹一下。

    沧州武术之乡民风彪悍,山东响马震天下,这些人亦民亦匪一眼不合就动刀子,别说普通百姓就是一般官兵也看在眼里,他们可是地头蛇啊。

    “怎么着想杀官造反啊?”况韧冷笑,抽出腰间钢刀身后手下也亮了兵器,那大汉却没有惧色,只是冷笑:“只准官兵杀人不准百姓反抗啊!”

    “呵呵,你倒生了个伶牙俐齿张嘴就能颠倒黑白,不过眼下老子没空和你瞎扯”况韧冷笑,抬手朝身后岸边一指:“老子这里有近百好手,你掂量掂量”。

    “比人多么”那大汉哈哈大笑,伸手吹了口哨,哗啦黄河两岸原本在忙活的人都停下手里伙计开始慢慢涌来,其中不乏手里拎着家伙的。

    “军爷也别给俺戴什么杀官造反的帽子,这路你可走,河也可以渡,但却要留下渡资,俺这百余兄弟也得吃饭……”大汉话还没落音,突的一头栽倒直挺挺的躺在地上,额头上一支利箭穿脑而过死的不能再死了。

    众人大骇,却见岸上一少年持弓打马而来真是常宇,冷冷一扫那些大汉:“渡口你家开的呀,管老子收费当真不知死活,问问老子身后那数十张强弓服不服!”

    岸边,数十亲兵张弓瞄着渡口的这群大汉,他们都是神箭手,说射你左眼就一定不会射你右眉头。

    “渡河,敢忧拦截者,杀无赦!”常宇一声怒喝,率先渡河,渡口两侧的大汉见其杀气腾腾无人敢动,很显然这支官兵不是软柿子,瞧其强弓健马不知是啥来头,但绝对是硬茬子。

    镇乱当施雷霆手段!况韧又学会一招,小太监杀伐果断的魄力让他极其钦佩。

    一行人很快渡了河,常宇站在渡口对着那帮大汉喊道:“后边有数万鞑子,你们要是真有骨气真牛逼,那就拦住他们收费,能拦一天本督便给尔等千金”说完冷笑率队而去。

    “看来那狗官说的不像假的啊,后边可能真有鞑子”看着岸边老大的尸体,大汉议论纷纷,转眼间一哄而散,原本还熙攘的渡口立刻变得空无一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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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渡了黄河常宇一行又狂奔十余里终是力竭,抬头瞧了空中烈日已是未时(下午一点到三点)抹了脸上汗珠,常宇下令寻一处下马休整。

    前方便是一村子名乔庄,村民见有官兵至自是惊慌不已,哪知官兵只是在村口下马卸鞍,然后进村讨了水,其他秋毫无犯,不禁松了口气。

    只是很快又变得惶恐起来,因为官兵告诉他们鞑子数万大军不日抵达速逃离,要么奔东去海边,要么奔西去山里,反正南边和北边是去不得。

    转眼间村子里鸡飞狗跳。

    “厂公,老贾和老九这会也应该撤回来了吧”况韧半依一棵树下看着地上躺成大字的小太监问道。

    常宇眯着眼嗯一声,按照计划老贾和老九待其渡河后便可撤离,当然若能多拖一会便拖一会,反正常宇料定清军必然被整懵逼了,一时反应不过来。

    幸运的是,康喀勒叔侄疑虑太重竟被贾外熊和老九拖到了晌午,让常宇一口气奔了五十多里渡了黄河自己也跑了二十余里清军才反应过来。

    至于麾下两营撤离后会不会被清军追上,他也一点都不担心,因为早就嘱咐过,若被清军紧追不必南下立刻朝东西两侧逃命要紧。

    逃东路的可循海岸南下渡黄河迂回青州府,逃西路的直接就去济南待命,小太监同样料定,若两营朝两翼逃命,清军先锋必然不会分兵追击,因为他们的使命是去往青州府!怎么可能半路生事端分兵去追几百明军误了大事。

    不得不说,常宇已经把到清军的脉络。

    “厂公,咱们此时渡了黄河鞑子便追不上了吧”况韧又问实是心中担忧,眼睛不时往正北望去。

    常宇微微一笑:“此南下去青州府不过二百余地,旷野无丘一马平川,咱们撒开腿跑两日必达,而此时鞑子先锋少说也被咱们甩在六七里外,其想追上难也!”

    况韧终于松了口气:“那便好,那便好,咱们歇了就跑,让那些狗鞑子在后边吃土吧”。

    常宇哈哈大笑:“休一刻,开拔”。

    可康喀勒叔侄俩不这么想,得知被小太监戏耍深以为耻,集结兵马渡河然后一路狂追。

    清军本就有余力加上休了一夜人马体力尚足,狂奔之下如离弦之箭,一口气追了二十里战马已疲只得缓行,却不见周边有一个明军,叔侄俩气的牙痒痒,却不知此时老贾和老九正在渡黄河。

    再说乔庄村外休整一刻的小太监准时拔营离去,同时间村中百姓拖家带口奔西逃难而去。

    常宇一行打马急行,遇村示警走走停停至黄昏时已入广饶县境,正南百里则是青州府,西南数百里外则是济南府。

    后不见追兵便知已经远远甩掉清军先锋,这一下午风吹日晒打马疾奔当真是累的够呛跑不动了,于是常宇便决定找个地方好好休息一会。

    四下荒野无村无店见右前有片树林正欲前往,突的空中叮当响声滑过,诸人一怔不明所以,突见左右数里外涌出近百人,常宇脑海中瞬间想起一个词,响马!

    响马也就是马贼,山东特产从汉时便有,有史料记载数不胜数且几乎每隔二三十年便会有大股群盗出没,至于为何偏偏山东出响马,原因众说纷坛,归根结底还是因为穷!黄河在山东境内几乎每年数次甚至十余次溃堤改道,民不聊生自然滋生盗贼。

    可同为农业大省其邻河北河南日子也不好过却没曾出现类似情况,所以又有学者觉得和山东本地传统文化有关了。

    啥传统文化呢,说两个好玩的,被盗贼奉为祖师爷的盗跖就是山东人,墨家思想发源山东,墨家的“万事莫贵于义”而盗文化最重的就是义字。

    反正不管怎么说反正山东就是响马多,且多集中在鲁中鲁西这些山区密集之地,胶东半岛以及鲁北较少,这也是让小太监疑惑的事,广饶县处山东西北数百里内无大山河流怎冒出了一股响马来。

    他却忽略了此时天下大旱大乱,盗贼丛生最是泛滥时期。

    响马打劫钱以响箭自报家门,闻者无不丧胆,只不过小太监更多的是好奇,久闻大名尚未一见呢。

    山贼他见过,去太原的路上,当时就拿他们练的刀,贼寇也见过,李自成几十万打了好多场,这马贼嘛……新鲜。

    “敌袭,警戒”况韧和陈所乐,陈汝信几个亲兵统领一见这阵仗立时大吼,其实不用他们说,亲兵已刷刷刷拔刀张弓将小太监紧紧围在中间。

    但小太监却貌似一点儿都不紧张,甚至脸上还带着笑意,还伸手拨开一个挡着他视线的亲兵。

    “两边不过摇旗的,正主在那呢”常宇抬手往正南那树林一指,果然不多会数十骑从树林走缓缓走出。

    “这股马匪不过百余,咱们虽疲亦可一举破之,只待厂公下令”况韧低声在常宇身边说道。

    常宇眼睛一眯嘴角露出一丝冷笑:“先不急,马贼不同渡口帮派,他们凶残狠辣啥事都干的出来,不可小觑”。

    事实上在后世常宇对山东马贼的“光荣事迹”就如雷贯耳,宋时的梁山好汉就不用提了,近代民国孙美瑶炸铁轨拦火车绑架洋人震惊世界也不说,就说最近的崇祯十四年,李青山(梁山人)造反断运河漕运,连途径山东上任的首辅周延儒都给掳走了,胆子够大吧。

    当然他们掳走周延儒并未加害反而送了金银让其回京说好话招安李青山,周延儒拿钱办事李青山也如愿被招安,只是有反复叛了结果被弄死了这都是后话,但可见山东马匪的彪悍。

    常宇从天津穿越火线仅率麾下两营此时断后相隔数十里,身边仅余亲兵,他的亲兵在真定府剿贼时组建,从数万官兵里精选而出原有近百,只是这月间随他出生入死仅余六七十人。

    虽说亲兵都是万里挑一的悍卒,可是这两天不分昼夜狂奔状态疲惫甚至力竭,面对周围的马贼,虽说未必就输了,但常宇并不想平白损伤兵马和这些马贼斗狠,能和平解决更好!

    此时天色尚未完全黑下来,几十米外尚可大概看了马贼面目轮廓,倒也非个个凶神恶煞模样,却也都不是啥善茬,其跨马持刀枪棍棒气焰很是嚣张。如常宇先前所说这些人不同于渡口那些地头蛇帮派,马贼打家劫舍杀人放火是家常便饭,是见过血的。

    就如眼前一样,甚至都敢抢官兵!

    正南从树林里出来的数十骑缓行至于距官兵五十步外停了下来,常宇让身前亲卫让开便要出去,却被陈所乐拦住:“厂督不可涉险,待卑职前去”。

    常宇嘿了一声:“你江湖经验少,搞不定他们,放心好了闯贼和鞑子数十万大军本督都不惧,区区马贼能奈我何”说完打马出列,暗道若是吴中在这就好了。陈所乐几人正欲跟上被他抬手止住,便这样单骑去了。

    行二三十步便看清眼前马贼样貌,身材魁梧一脸凶悍和影视剧中的粗犷形象很符。

    常宇眼毒,看得出当前几个就是马贼首领,只是短时间分不清谁是老大而已,于是笑嘻嘻抱拳道:“当家的是不是搞错了,咱们这是官兵啊”。

    哈哈哈,马贼众人大笑,一人大喝道:“没搞错,几天都没开张了哪还有心思挑挑拣拣,将就着吃吧”。

    很显然这些马贼根本就没把官兵瞧在眼里。

    “当家的一定是搞错了,咱们都是些穷当兵身无一文,没钱孝敬各位啊”贼人笑的更大声:“穷?这几十匹战马还有兵甲这玩意对俺们来说可都是宝贝啊!”

    常宇啊了一声怔在当地,马贼看他模样又是哄笑:“小子,去告诉你们头,今儿要么给过路钱,要么把战马兵甲留下,要么咱们干一场再说”当先一大胡子扯着公鸭嗓大喝道,他见常宇年少以为就是个跑腿的。

    “除此之外没别的路了么?”常宇皱了皱眉头,那大胡子很爽快的道:“有!”

    常宇眼睛一亮:“当家的请说”。

    “入俺们伙,一起大碗喝酒大口吃肉!”那大胡子嘿嘿笑道,看常宇一脸愕然不以为然又说:“咱们队伍的兄弟有很多之前都是当兵的,说实话跟朝廷卖命没钱没粮死了都没人埋还不如入伙来的爽快!”

    常宇表情凝重,微微点头:“当家的说的也不无道理,这年头做官兵当真是……哎不过我有个更好的提议,当家的要不要听听?”

    “哦,你说来俺们听听”那大胡子好像很有兴趣,或许他也想着能不动刀就把买卖谈妥了更好,毕竟一旦打起来就要死人的,官兵这点人马他虽不怎么放在心上,但那几十张强弓却让他很是忌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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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常宇嘿嘿一笑却不急着说,瞧了那大胡子问道:“当家的怎么称呼?”

    大胡子一怔,然后撇了撇嘴:“凭你小子还不配知道俺名号,有话快说有屁就放”极为不耐烦。

    这下轮到常宇撇嘴了:“我若不配的话,那后边也没人配了”言下之意老子也是个头,果然话一出口眼前这帮马贼就愣住了。

    ”眼拙,眼拙,没成想还是个少年英雄啊,大胡子一怔随即笑着抱了抱拳揶揄道道:“俺们兄弟人称泰山三只虎,俺是大虎秦富贵,这个是俺二弟……”

    噗嗤一声,常宇实在没忍住笑了出来,尼玛的,凶神恶煞的马贼大当家这名字……

    “你他么的笑啥”见他如此马贼大怒纷纷怒喝,常宇赶紧摆了摆手:“失礼了,大当家的大人有大量多多见谅,咱们还是说点正事”心道若黑虎营的屠元在此,一人就屠了你们三只山猫,不,是一窝!

    “且慢”大胡子秦富贵一抬手:“俺名号已报了,你怎么不报名太特么的不懂规矩了”。

    额……常宇一愣,报名?好吧:“本督乃大明东缉事厂钦差总督东厂官校办事太监!”

    啥玩意?常宇报了一连串,这些马贼听的云里雾里一脸懵逼。

    “简称东厂提督!”常宇嘿嘿一笑,马贼大骇:“东厂,你,你是个太监!”

    “可不是嘛”常宇故作姿态飞了个媚眼,秦富贵一众马贼浑身鸡皮疙瘩落了一地:“你,你你这恶心玩意……”

    “几位大当家咱家名号也报了,可否谈谈正事了!”

    “谈就谈,东厂的名头吓不住爷们”秦富贵哼了一声,这年盗贼遍地天高皇帝远东厂又咋地,大不了给一窝端了谁他么的知道。

    常宇哈哈一笑:“咱东厂从来不用名头吓人,靠的是实力和手段”抬手一指身后:“这数十兄弟曾跟本督南征北战太原剿匪关外杀鞑子,哪个手里不几十条人命,千军万马都冲过来了,还在乎诸位这点人?”

    “少他么的吹大气,说正事”泰山三虎中的老二不耐烦的大吼,说真的,他们这些马贼真的还没听过东厂近日的威名,更不知小太监的威风,只以为是常宇怂了故意装腔作势。

    好勒,常宇轻咳一声:“那咱就说正事,银子咱家没有,战马兵甲也不可能给你们而且也不想做马贼,所以就想了个法子”。

    “啥法子?”马贼三头目耐不住的问道。

    “跟本督干,杀贼剿匪驱建奴为朝廷为大明效力!”常宇一脸郑重道。

    呸!话刚落音众马贼便哄然大笑:“老子吃香的喝辣的逍遥自在的很,跟你当卵的兵,你他们的做春秋大梦吧”。

    “当兵怎么了?”常宇冷笑。

    “怎么了?俺自小就听过一句话,好男不当兵”秦富贵说着一指周围四下,“你瞧瞧俺手下兄弟原本也有当兵的,现在改邪归正了”身后马贼轰然大笑。

    “那你自小有没有听过一句话叫不以为耻反以为荣,合着做贼打家劫舍杀人放火就是好男儿了,当真不知廉耻了,你就不怕把你那个山东老乡孔圣人气活过来?”常宇怒斥道:“国难当头,大好男儿正是保家卫国时却偏偏从贼就不怕辱没了祖宗,从军即便战死却上不愧天地,下不愧祖宗……”

    “你他么的有完没完,老子可不用你这死太监来说教”众马贼哗然打断小太监的激扬,很显然这些人已是麻木入髓根本听不进他这些大义凌然,他们就是大碗喝酒大口吃肉这般逍遥日子,就这么简单,其他都是扯淡。

    朽木不可雕也!常宇心中有火,瞪着众马贼冷笑摇头:“看来没的谈咯”。

    “少他么的废话,要么自己把家伙什留下老子放你们这群太监一条生路,要么咱们就手底见真章,打赢了你走,输了连人都给老子撂这”,三虎中的老二喝道。

    也罢,常宇点点头:“你们想见血便让你们这群乌合之众见识一下什么是朝廷正规军队的战斗力!”

    握草,那老二一听这话立刻怒了,拎刀就要奔常宇砍来。

    “慢着!”常宇一声怒喝,抬手一指秦富贵:“大当家的胸毛倒是很旺盛啊”。

    众马贼一怔,大头目秦富贵更是一脸懵逼,不明小太监何意,因天气燥热他袒胸露出茂密的胸毛漆黑一片。

    “此时还少有十张强弓瞄着你那搓黑毛,只需咱家打个响指,转眼间你就被会射成个窟窿!”常宇嘿嘿冷笑:“你信还是不信?”。

    马贼大惊,秦富贵脸色铁青皱眉朝远处望去,小太监的手下至少在五十步远,此时天色已渐黑但也能看得见他们拉弓瞄着这里,但真有这么牛逼?

    “老子不信!”这话不是秦富贵说的,是他身边的一个马贼,大吼一声然后挥刀就朝常宇奔来。

    破风之声划破暮色,一箭如流星穿脖而过,几乎没有一点挣扎那马贼便一头栽下死了!

    “还有谁不信?”常宇冷笑不已。

    秦富贵三兄弟面面相觑然后一咬牙露出凶色:“你不过几十人老子有两百兄弟,不信你能一下全给杀了,杀了老子你这狗太监也要赔命!”

    “赔命?”常宇面露不屑:“凭你还不配!”然后厉声喝道:“现在滚开还不晚!真要本督将尔等全屠了么”。

    “杀了我兄弟就想这么一走了之,休想!”秦富贵竟还挺硬气的:“就是把老子射成刺猬也不行!再说谁把谁屠了还不好说呢,吓唬谁呢”。

    哦,有种!常宇突然有点欣赏秦富贵了,说实话他并不想与这些马贼厮杀,主要是他人疲马乏兵力不足,若麾下两营在的话,哪那么多废话早就干了。

    眼下凭借亲兵战力虽也能冲出去,但必有损伤,且不排除这些马贼会紧追不舍,所以他才说这么多废话,一来好奇马贼,二来趁机让手下喘口气,第三若能把这些马贼吓走或者忽悠走最好不过。

    “秦大当家的这是要不死不休的意思了”常宇撇嘴一笑,秦富贵冷哼:“你若不降那就用刀子说话”。

    “也罢,既然大当家这么说了,咱们就刀下见本事,不过咱家有话所在前头,若是大当家的败了便不用提,若是咱家败了还请大当家的派几个人去青州府送个口信”常宇一脸真诚的说道,

    “去青州府送口信?送什么口信,让青州府的官兵救你么?”秦富贵大笑。常宇面不改色一字一句郑重道:“此时正北数十里外有鞑子兵数万正在奔青州府而来,鞑子过境若如蝗虫寸草不生,管你是民是贼还是官一视同仁,若咱家不敌,还请大当家的派人送信给青州府示个警!”

    “鞑子!鞑子来了?你莫要诳俺!”秦富贵一众人闻言大惊,作为山东人对鞑子的惨无人道深受其害,那种恐惧是深入骨髓的。

    “诓你?”常宇冷笑,“你瞧不见我们一众人浑身血迹么,一路从京城冒死奔赴于此,沿途示警与鞑子厮杀数千兵马战死仅余数十,却只为诓你?你多大的脸!”

    这一次秦富贵一众马贼没有发火,而是脸色凝重低声议论着什么。

    “尔等不保家卫国也罢了,却半途拦劫莫不是助纣为虐!作为大明百姓你们难道连一点良知都没了么?都道山东好汉义字当头,莫不都是些不顾国之危难,不讲江湖道义的腌臜玩意?”常宇一声怒吼,如惊雷一般震的秦富贵一众马贼脸色变了又变!

    “你走吧”秦富贵一咬牙道:“若你诓了我,天涯海角但有机会扒你皮抽你筋!”

    常宇才不会被他吓到:“你只需在此地等候一天甚至半天便知咱家说的真假了,又或者你可遣人北上探探去”说着撇了撇嘴:“奉劝各位好汉也早点走吧,既然没胆子杀鞑子那就跑远点”。

    说着拱拱手对秦富贵道:“今儿领情了,他日江湖再见必有重谢”。

    “大哥,他杀了洪老六若就这样让他走了,咱们以后还混不混了”又是马贼的二首领。

    常宇嘿嘿一笑,从马背上一跃而下,解开腰间青雀宝刀往地上一插又脱了甲衣挂在刀伤:“看来不露两手走不掉啊”

    “你啥意思,打架么?”马贼二首领一脸不屑道。

    常宇点点头:“你们随便出一人,若败了咱家,咱家取十匹马赠诸位算是抵了洪老六的死,若咱家侥幸赢了,大路朝天各走一边,若在纠缠下去刀下见高低”。

    好!秦富贵点头,众马贼也纷纷响应,在他们看来这年少的太监其实就是给自己也给他们找台阶下,毕竟随便挑个马贼都能将这少年揍趴了。

    他杀了人,又借了路,自然不可能一点不表示,但又不想就这么给了,于是找了这么个由头。

    “我来”那二首领跃下马走到小太监跟前整整高了常宇一个头:“不准哭哦”说着挥拳砸来。

    常宇一记鞭腿扫过去,马贼二当家的哐当一声直接躺在地上一动不动。

    “谢大当家,江湖再见”常宇拎刀跃上战马,一挥手身后亲兵涌来,从秦富贵身侧鱼贯而过,直奔正南而去。

    直到一行人消失在夜色中,秦富贵才想起地上的二弟,连忙跳下马去扶:“老二,老二你醒醒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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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方水土养一方人,山东人不论男女都生的魁梧高大自古便有“山东大汉”一说,放眼望去华夏大地独一份,就没听说过有四川大汉,江苏大汉,山西大汉等等的。

    至于东北大汉也是后世之说,明时未有,且东北也是泛指没山东这么点名道姓的。

    总的一句话就是山东人块头大,可就这么大块头的马贼二当家被小太监一脚踢晕死过去,无怪秦富贵一众马贼惊得下巴都快掉了,何况二当家还是个练家子呢。

    “俺,俺怎么了,那小太监呢,啊,俺的牙呢……”二当家悠悠醒来感觉嘴有点疼,一摸手上全是血又感觉说话又点冷风,自己标志性的两颗大板牙也被常宇给踢掉了。

    哎,秦富贵又气又好笑“往日你最讨厌别人叫你大板牙,现在好了以后保准没人叫了”。

    “叫豁牙子”老三哈哈大笑,众马贼哄笑不已,老二气的哇哇大骂,当然骂的是小太监。

    “守了几天以为捏了个软柿子,谁知道还是带刺的白白舍了洪老六性命”秦富贵坐在树林边唉声叹气。

    “那为何放那太监过去?”老二气不打一处来。

    秦富贵看了他一眼:“咱们毕竟还是大明人对吧,若是平日自不会放他,眼下鞑子入关他们拼死示警……咱们总不会真的连一点良知都没有吧”。

    众马贼点头不已。

    “而且我仔细瞧了,那太监的人马没一个善茬,那种气势和杀气绝非一般官兵,说实话若很打起来我一点把握都没有”。秦富贵皱眉道。

    “咱们两百多人还干不过他们几十人?”老二不服了,很多人都不服。

    秦富贵却用力点点头:“真不好说!反正感觉是狠茬子,得了,这事过了就不说了,来商量一下去哪儿吧,鞑子杀人不眨眼,大军一来咱们也不能幸免”。

    “东边靠海没啥营生,不如去西边吧,随便找一山头扎进去鞑子哪里找咱们去,何况咱们天天到处乱窜也不是个长久之法,总得寻个落脚点安寨扎营”老三叹口气说道,原来这竟然是股流寇。

    “你以为山里就好啊,要是找不到合适山头荒山野岭能饿死人,好地方都被别的人马占了,俺们过去那些山头的好汉可没那么好客,搞不好就被别人给吞了”老二人到还算机灵。

    “现在不是安营扎寨和提防被吞的时候,逃命要紧”秦富贵叹息:“先入山吧,保的性命再说”。

    “老大,你就没想过那太监是骗咱们的么?”二当家总是信不过小太监,秦富贵一怔:“不像,感觉挺实诚一人不似说谎”。

    “哎呀,真真假假着人打探一下不就知道么”老三不以为然:“俺也觉得那小太监不像说假话的人”。

    然而老二还是将信将疑,秦富贵便依了老三派人去北边探风,又令众马贼弄些吃的休整一下,晚些时候朝西边避难去。

    夜色渐深,众马贼吃饱喝足正要整装待发时,探子回报:北边来货了!

    是官兵!

    “确定不是鞑子兵?”秦富贵脸色已经不那么的好看了,小太监明明说后边有鞑子兵数万,可他的手下却打探到,其实就几百官兵松松垮垮的。

    “老大,确定是官兵”手下很肯定。

    他妈的,这狗太监,秦富贵生气了,泰山三只虎要发飙了,干他,吃了这股官兵。

    明末官兵的怂名天下皆知,闻清军就跑,见贼军就降,就连一半土匪马贼都敢抢劫他们,而且这些官兵几乎不反抗就直接落草为寇,毕竟这年头当兵真的没一点点好处,欠饷不说吃了上顿没下顿,还要累死累活辗转打仗,打仗还要死人的,哪有做贼爽。

    “对方有多少人马?”秦富贵决定要动手了。

    “没敢靠的太近,但从火把看来最多二三百”手下说道,秦富贵一脸冷笑,“两三百,一口吞!”

    “老九,我感觉自己的卵子都磨破皮了”老贾皱眉对并肩缓行的老九说道,老九顿时乐了:“等到青州府找个娘们给你揉揉不疼了”。

    “怎么揉啊……”俩人挤眉弄眼一脸的猥琐,身后的两营将士哄然大笑起来:“头,到青州府也我们找个娘们揉揉呗”。

    “全体都有”老贾一挥手,身后传来阵阵欢呼声,当兵的图个啥?其实和马贼也没多大区别,酒肉女人,除此以外就是多了一份责任感和荣誉感。

    两营掩护常宇先行拖了康喀勒叔侄一个上午然后悄悄溜了,康喀勒大怒率兵急追,两卫就拼命的跑,跑累了就缓行,恢复点力气就再跑,愣是没让清军追上,始终相隔二三十里地。

    “狗鞑子追了咱们一个下午估摸这会也累了找地方休整,咱们是不是也该歇会了”欢闹过后老九问贾外熊。

    贾外熊扭头瞧了瞧身后,夜色降临星光满空远处漆黑并不见火光,心下稍松:“那就歇一会”说着又朝前头望去,不远处漆黑一片知是树林。

    “逢林莫入”老九看了他一眼轻声笑了,贾外熊翻了个白眼:“大晚上的老子钻树林干嘛,里边又没娘们,又是不是白天要乘凉”。

    众人嘎嘎大笑,突听破空之声夹杂响铃,一怔之间便见东西两翼百米外亮起火把,似有不少人马。

    操,响马!俩人一惊但都是有见识的,知道遇到马匪了。

    就在俩人惊异时,秦富贵一行数十起冲到跟前挥舞兵器大吼:“老子也不给你们废话,三条路自己选,一入伙跟老子吃香的喝辣的,二,留下战马兵器自己滚,三老子干趴你们自己取,说,你们选哪条?”

    “干趴我们?”贾外熊看和老九一脸疑惑:“没听错吧”。

    “没听错”老九四下张望一番:“是要干咱们”。

    “那……让不让人家干?”贾外熊又问。

    “客随主便,到人家地盘了,人家想干那咱就脱裤子呗”老九喋喋冷笑,于是毫无任何预兆的前提下,甚至都没和马贼们搭一句话,两营直接拔刀开打。

    东厂麾下最善战的两营,跟随小太监腥风血雨什么大场面没见过,五六百人干不过两千清军骑兵,但虐你两百马匪当真是轻松的很,即便他们在疲惫之际。

    太他么的不讲究了!老话说一言不合就开打,秦富贵根本没想到这股官兵连一言都没有,直接动手!

    他怎么知道对手是东厂麾下两个脾气最爆的家伙,刚才一番话已经点燃他俩的怒火,哪里还想和你说什么废话,直接开干,干到你叫爸爸。

    一刻钟,最多一刻钟,马匪溃逃一哄而散,秦富贵三个当家的跪在一排双手抱头:“军爷,开个玩笑,别当真啊”。

    “开玩笑?”老九一脚把豁牙子踹翻在地:“咋看着不像啊,刚不是说三条让老子选么,现在老子也让你们选一下,是想被刀砍死还是用箭射死,还是……”说和拿火把在秦富贵脸前一晃:“烧死”。

    秦富贵吓了一大跳:“军爷,俺们真的是开玩笑,天刚黑那会俺们遇到自称是东厂什么督的,说后边还有军爷过来怕迷了路让我等在这候着指个路,俺们刚就是一时兴起开个玩笑想吓唬一下军爷,哪知军爷却当了真……”

    不得不说秦富贵还挺会编的,可贾外熊和老九自然不会信他,但听到了小太监的消息顿时精神一震:“你们遇到了厂督大人?”

    “对对,是厂督大人让俺们让这等你们的呀”秦富贵磕头如捣蒜。

    “厂公何时路经此地?”贾外熊问。

    “天黑之时,差不多一个多时辰前了”。

    “得嘞,今儿爷爷心情好便不杀尔等了,以后少作恶,别以为骗过了老子,只是瞧厂公面上放尔等一马”老九怒视三人道。

    再他看来既然小太监都放过这些人一马,想必罪不至死吧,何况杀了头领余众群虫无首作恶更甚。

    他哪里想到小太监不是不想杀,而是心有余而力不足。

    泰山三虎侥幸逃过一劫,贾外熊和老九急于追小太监收兵南下,懒得搭理这几个下三烂。

    但三虎却被吓尿了,瘫在地上好久都没缓过神,直到手下人马见官兵离去慢慢又汇合过来,见三个首领脸色惨白,使劲摇了几下:“老大,官兵走了”。

    “刚才是哪个狗日的说官兵就两三百人的,哪个说官兵疲惫松垮的……”二当家暴跳如雷从地上窜了起来,抓着一个手下也不管是谁挥拳一顿暴打。

    秦富贵长呼几口气心有余悸道:“幸好,幸好,俺就感觉那小太监不是啥善茬,幸好先前放他走了,否则恐怕此时咱们脑袋早就搬家了!”

    再说贾外熊和老九急急赶路想要追上常宇虽知不太可能,但后又追兵也不敢太过耽搁,哪知刚行不到十里,后军报有追兵,可能是那股马匪。

    “靠,就不该留他们狗命,这下好了被咬上了”贾外熊黑了脸,老九眼中冒火下令备战。

    “军爷,军爷误会了,误会了”官兵这边蓄势待发,后边追来的果然是那股马匪,但却不是来报仇找场子的,秦富贵一脸舔笑:“军爷,俺们要投诚,俺们要为朝廷效力!”

    啊?贾外熊和老九顿时一脸懵逼,对视一眼然后对着秦富贵等人大吼一声:“滚,爷们没空陪你们玩”。

    “不玩,俺们是真的投诚,军爷在前边走,俺们给您殿后如何,听那厂督说后边有鞑子大军可是真的……”

    “凭你们还能拦鞑子”老九一脸不屑,秦富贵立刻整了整脸色:“鞑子没人性入我大明掠劫杀人放火简直,简直连我们都不如!而且数次祸害俺们山东,山东人和狗鞑子势不两立”。

    “对,势不两立”众马匪跟着大呼。

    老九看了贾外熊一眼,一脸无奈道:“怎么搞?”

    “你们有吃的喝的没,先给爷们弄点,军粮断了”贾外熊叹口气,他这么说就是等于暂时接受这股马匪,至于后续等见了小太监再做决定。

    秦富贵一脸苦涩:“俺们也断伙了,正想找军爷讨口吃的呢……”

    “滚”!黑夜中贾外熊一声怒喝声传数里。



    明洪武元年改元朝益都路为青州府,治所益都(今青州市益都镇益都城)初时下辖三州十六县,后拨走两州三县建莱州府依旧领一州十三县,在山东境属于小州府但却实力最强的三府之一。

    另外两个就是济南府和兖州府,对没错,这三府都是藩王封地,济南的德王,兖州的鲁王以及青州的衡王。

    济南德王和兖州鲁王都被清军给祸害过了仅余衡王还待字闺中,等侯有缘人,只是此时青州府的衡王还不知道他已经被盯上了,而且还不只一路人马。

    盗贼丛生的山东大地正酝酿一场打风暴,风暴中心就是青州府。

    山东多山,泰山最有名,但泰山并非一座峰而是一个大山脉横跨鲁中数州府,青州府便窝在其脉东北一隅。

    青州府有河,弥河自东北而来经城东南下,城北有南阳河半包围,再北还有北阳河,可谓有山有水当真是块宝地,怪不得都说明孝宗疼他这个弟弟,选了快好封地给他。

    青州衡王传至此时已是六世七王,此时的衡王也就是大明的最后一代衡王朱由棷,正是壮年却也无雄心壮志安心在这一隅享尽荣华富贵。

    清晨,青州城门打开百姓鱼贯出入,有的进城卖货有的出城劳作熙熙攘攘形色匆匆。

    北城门大街上传来呼喝声,近百余骑奔腾而来百姓纷纷避让低声咒骂着,是谁这么跋扈,有眼力的都瞧出了是衡王府的人,整个青州城除了衡王府的家丁护卫谁还有这么嚣张。

    “呀,是衡王世子”有人眼尖,指了队伍中的一个青年人说道,那青年白面略肥,嘴角带笑一副十足的纨绔德行,而且他的确也是青州府最出名的纨绔。

    世子好玩,青楼酒巷赌场戏楼就没有他不去的,除此之外其还好武,经常带着王府一众护卫家丁到城外狩猎训练,自娱自乐玩的不亦乐乎。

    不过其虽跋扈却并无什么恶迹,这不得不说衡王一脉当真是藩王中少有得民心的,从初代始其乐善好施的家风就延续下来,在青州府口碑甚好,所以即便王府的二代纨绔们跋扈些老百姓也并没那么的厌恶。

    “嘿,你瞧,不只世子呢,还有几个郡王殿下呢”有眼尖的人一一数了,发现队伍竟然有五六个王子一同出游,得了,西山北河又不得安宁了,这帮纨绔会折腾呢。

    “五六个王子!衡王这么多儿子么?”有路人好奇问道,旁人像看傻子一样看着他:“外来的?五六个就叫多,衡王有八个呢,最小的才刚满月……”

    这人的确少见多怪了,明朝藩王生十个八个真不算多的,那种子女二三十个都多了去的。

    为什么生这么多?女人多娱乐活动少?

    或许是,但并不是主要原因。

    明朝藩王使劲的生,甚至比赛生孩子最主要的愿意是为了套取国家补助赚钱!

    你没听错,明藩王就是靠生孩子赚钱!

    老朱当年得了天下,担心儿子们都在京城拉帮结派的搞事情,甚至再来过玄武门事变啥的,于是为了一劳永逸将儿子们都分封到全国各地享清福却也制定了严格规定:藩王“世世皆食岁禄,不授职任事,亲亲之谊甚厚”,“分封而不锡土,列爵而不临民,食禄而不治事”,从制度上限制藩王掌握实权,简单来说就是国家养着你,你啥也不用干,老老实实坐吃等死就行。

    到了二代朱棣帝时,这货是藩王夺位,自也是担心别人效仿,对藩王就看的更严了,而且一手糖果一手铁棒,动不动就就给诸王打赏银子发红包,逢年过节发,结婚了发,过生日发,开心了也发,反正就是发发方,但你要是稍微有点过错,他就下狠手弄你,轻则降低待遇,重则削爵。

    自朱棣以后,藩王“不农、不工、不士、不商”,只是作为朝廷宗室,享受一定的经济和政治待遇。到此,藩王俨然一群锦衣玉食的高级囚徒,被关在封地这所无形的监狱里面。

    可是不农,不工,不士,不商,藩王们吃穿度用花销也很大又想存钱,那怎么办呢。

    藩王们的赚钱渠道有两个。

    一收租,藩王封地动辄都有良田千顷,靠收租就是一大笔。

    二,国家补助,也就是固定工资和赏赐。

    而生的孩子越多,国家补助就越多,明朝藩王是“世袭罔替”。皇帝除皇太子以外的其余儿子,全部封为亲王。亲王的世子袭爵,其他儿子都是郡王。郡王的长子袭爵,其他儿子要封镇国将军……以此类推。亲王“岁禄万石”,郡王、镇国将军等,均享受不同数目的岁禄。这是固定工资。每到逢年过节、婚丧嫁娶,朝廷还得进行各种赏赐。有时候,这种赏赐比固定工资还高。

    由于固定工资和赏赐,是按照人口来确定的。因此,大多数藩王都互相比赛着生儿子。毕竟,儿子生得越多,王府的收入越高;收入越高,大家的日子就越好过。因此,明朝的藩王成为历朝历代最会生儿子的王爷。

    所以衡王这个十个八个王子真的不算多的,其世子年约二十,余下几个也是四五六七八岁,正是撒欢的年纪,时而组团出城狩猎游玩青州府百姓也早已见怪不怪了。

    却说一帮王子率百余护卫从北门出了城,打马疾奔数里便到了南阳河畔,这南阳河就像个护城河一样将青州城从西到东围了起来,王子们从小就在河畔玩耍早已失去了兴趣,他们要去北阳河嗨皮。

    “王兄,今儿天瞧着又是够热的,咱们还不如进山玩呢”老二皱眉看着天色道。白胖世子则不以为然:“山里虽凉爽但多荆棘难行,倒不如水里戏耍来的快活”。

    听他这么说余下王子也好说什么,打马随其后往正北北阳河行去。

    北阳河源自青州西部清凉山,南北流向距青州十余里,一众王子打马狂奔在田野里撒欢嚎叫一通,惹的乡间百姓驻足观望,不时笑骂这群败家玩意。

    不多会王子门在北阳河畔一处小树林停了下来,家丁们忙着挖坑生火做野炊准备,王子们有的率家丁打马张弓狩猎,有的在河边垂钓,有的直接入水嬉闹,和远处在田间面朝黄土背朝天满头大汗的百姓形成鲜明对比。

    “咦,瞧那边什么人?”王子们正在嗨皮时,有家丁皱眉指着正北方,见河畔又十余人打马奔来,貌似身上有兵器。

    马贼!家丁大呼,护卫们一怔之间立马放下手中活计,翻身上马将众王子围在中间。

    “干他们,干他们的”世子面色赤红,神情无比激动:“胡杨干他们!”

    胡杨是王府护卫侍卫长,闻言轻笑:“世子殿下是不是手痒了”

    “可不是,这多年做梦都想着杀贼呢”不得不说每个男人都有一个英雄梦,有一个将军梦,率千军万马征战天下,这些藩王家的王子们更甚,只不过他们中大多都只能默默yy,只有极少数人敢走出哪一步,但结局都很悲催!

    这衡王世子,自小不愁吃喝好打架斗殴,经常将家丁带出城外玩一下行军布阵的游戏聊以自娱,眼下听闻有马贼终于有实战经验怎能不激动。

    马贼之名他不陌生,青州西边就是莽莽大山,山中便有马贼盘踞,只是那些马贼躲在山中作恶,甚少来青州城,毕竟州府有官兵驻扎,他们也不敢来,以至于世子只闻其名从未见过。

    十余马贼,他有百余家丁,正好练手!



    北阳河东畔,十余骑缓行而来,为首一人留着大络腮胡子,袒胸露乳胸毛漆黑一片,荷尔蒙十足却是秦富贵。

    “老大你瞧那边好多人”身边一个手下抬手一指,秦富贵眯了眼往南瞧了,依稀可见人影幢幢越来越近:“我操,马贼!”

    遇到同行了!秦富贵又朝西南方向看了那般群山莽莽,十余里外北阳河就从那里入了山,这帮人已经是附近的马贼,只是竟然这么大胆敢跑到山外青州府附近撒野就不怕青州府的官兵么。

    硬气!秦富贵自愧不如猜想这些马贼应该是盘踞附近的山中老贼了,底蕴厚而且和青州府的官兵应该也有千丝万缕交情的那种,心下不由羡慕起来。

    “老大,咱们要不要避一下,踩人家地盘了……”手下有些看着那些人狂奔而来心下胆寒。

    “怕什么啊,天下绿林一家人,见面拜个山头打个招呼便是难不成还把咱们吃了?”秦富贵不以为然,打马朝那些人迎了过去,远远便抱了拳:“山水有相逢……”

    “兀那马贼,速来受死”秦富贵话还没说完,那拨马贼便到了跟前,当先一白面头领举刀指着他大喝道。

    瞧瞧人家这混的,一个个吃的白胖白胖的,衣着整齐,再瞧瞧自己这帮兄弟衣衫褴褛吃上顿没下顿的,让人一眼就道破身份,当真是尴尬啊。

    只是这帮人也太过凶悍了吧,上来就要打打杀杀,秦富贵心中虽不满却还是满脸堆笑:“诸位当家的别误会,俺们只是过境办点事并非来抢地盘的……”

    “果然是马贼,自己都承认了,来人杀光他们”当先那白面年轻人一脸的亢奋,举刀大呼,其手下便将秦富贵团团围住,却并未立刻下杀手,毕竟他们都是王府的家丁护卫平时在老百姓跟前装个逼还行,甚至都没见过血,但马贼都是杀人不眨眼的,他们心中也恐惧。

    秦富贵终于感觉到了不对劲:“你们也太不讲江湖道义,都是绿林兄弟一家亲,岂能……”

    “谁特么的给你绿林一家亲,今儿就让你死个明白,吾乃青州府衡王府衡王世子朱慈安”(衡王世子正史未留名,野史说他叫朱安,可他是世子又和朱慈烺同辈不可能只有俩字)!说完一挥手:“胡杨还不动手!”

    啥玩意,衡王世子,秦富贵脑袋蒙了一下,赶紧挥舞双手:“误会啊,误会啊,自己人,自己人”。

    朱慈安大怒:“谁特么的和你自己人,你这马贼”说着拍马就要杀来,秦富贵大呼:“我等并非马贼,乃官兵探马!”

    啊!这下轮到朱慈安一众人懵逼了,官兵的探马?定眼仔细打量眼前这十余人,破衣烂衫凶神恶煞怎么看都像马贼。

    “世子殿下,探马通常都要化妆的以迷糊敌人……”胡言还算有点见识,只是朱慈安却疑惑道:“保不齐他们故意这么说骗咱们,还有此处乃青州府又无战事何来探马,他们要探什么?”

    胡杨一想也是,便道:“那就把他们押至城中叫李士元来查证,若是是假冒的再砍了不迟!到时候世子抓获假冒官兵的马匪亦是大功一件,美名远扬”。

    朱慈安略显遗憾,好不容易遇到一拨马贼竟然没有冲锋陷阵总感觉少点啥,纠结间,秦富贵大呼道:“我等乃东厂麾下前锋探马,世子殿下若不信,稍等片刻便知,东厂的厂督大人就在后方十里!”

    啥,东厂厂督?这些轮到朱慈烺心理发寒了,东厂的人上门就好比乌鸦报丧还讨厌,到哪都没好事,而这次竟然是其厂督前来,莫不是衡王府出了啥事,朝廷要……这货越想越怕,竟浑身抖了起来。

    “你,你,若诓我……本世子定不饶你……”朱慈安话都说不利索了。

    “哎呦喂,小的可不敢骗世子殿下,您稍候那么一会便知真假”秦富贵一脸苦涩,朱慈安却再也按奈不住了,转头给几个兄弟速回青州城报信去了,这东厂上门必没啥好事,赶紧通知他爹做好准备。

    “你既是官兵探子为何先前却认了是马贼?”几个兄弟一走,朱慈安便又开始审秦富贵了。

    秦富贵哎了一声:“小的有眼不识泰山,刚才以为世子殿下是同行呢,呸呸呸”说着做样打了几下嘴巴,朱慈安一怔忽的哈哈大笑:“你说本世子是马贼哈哈哈……”可能又觉得这节骨眼不太合适笑赶紧又本了脸。

    “那你到底是不是马贼”朱慈安这时候特别想听到一句“是”因为东厂这个丧门星太讨厌了,登谁门谁倒霉。

    “是!”秦富贵很爽快的承认了,朱慈安大喜:“那你刚才是骗本世子的咯……”秦富贵又赶紧摆手,连忙将自己打劫常宇的事从头说了,而且说的很详细。

    小太监走了又碰到其麾下两营,瞎眼去拦被暴揍一顿,然后想了想这年头当贼的太多,僧多粥少也没啥奔头倒不如跟官兵混混看,至少还有口饭吃,于是就追上去投诚,贾外熊磨不过他,又想着此时后边还有清军追击,若真的追上来这些人也能帮下忙,至少能当个炮灰用便暂且答应。

    秦富贵这些马贼虽然纪律性极差,战斗力也不咋地但骑术都很不错,而且他们的战马体力丰沛不似官兵的战马几乎马不停蹄跑了几百里早已力竭。

    于是贾外熊便让其派几个人先行一步看能不能追上常宇,秦富贵自告奋勇带了十余人去追,他一心想表现一下便拼命的追,结果还真给追上了,毕竟小太监的兵马也是力疲至极,跑都跑不动了只能缓行。

    当然了,见秦富贵追来况韧差点就把他给做掉了,幸亏这货也机灵远远几就大呼:“俺是投诚了,给贾统领送口信来的……”

    常宇听了前因后果哭笑不得,盯着秦富贵好半天让这家伙浑身冒冷汗:“你知道么,本督骗了你”。

    “啊啊,大,大,大,大人您骗小的啥了?”秦富贵从来没遇到过一个人身上的杀气那么重。

    “先前离别时,本督说骗你说江湖再见必重谢,其实若再见必是你人头落地之时”常宇嘿嘿冷笑:“本督对贼人,不管是马贼还是土匪从来都是杀,杀,杀!从不手软,其实本督现在都想把你杀了!”

    这是实话,常宇对贼人从来都是下狠手,去太原路上以及太原保卫战时,那都是几千近万贼军人头筑京观啊!

    “大,大人饶命啊,俺现在投诚了,俺愿给大人做牛做马……”秦富贵噗通跪地求饶,常宇冷笑:“本督要你这牛马作甚”说和长叹一口气:“不过你既然已投了,本督也不再和你计较先前之事”。

    秦富贵听了这话后终于松了口气,暗中庆幸自己当时脑子一热就把人马拉过来,不然得罪了这个主,以后江湖之大哪还有立足之地。

    常宇虽没杀秦富贵但却不喜其人,毕竟其不过一马贼并无什么出众才华,武不如郝摇旗,谋不过李岩,实则就是鸡肋也就当个马前卒使唤一下,便让其在前边探路。

    虽说距离青州已近,但常宇不敢有丝毫大意,这次不是防备清军而是马贼,想想在广饶那种广袤平原之地都能遇到秦富贵这股流寇,而青州西边群山莽莽马贼泛滥保不齐就杀出一股,此时他可无力硬磕,就让秦富贵和他同行交涉去也算物尽其用。

    秦富贵正好也急于表现,便率手下十余兄弟先行一步前边探路,结果竟探到了衡王世子闹了这么一出。



    秦富贵将来龙去脉说了,终于为朱慈安解了惑却也被吓的脸色苍白:“你是说那厂公带了五六百兵马?”

    “嗯那,差不多七百人吧,都是大高个厉害的很……”秦富贵却没发现眼前这个衡王世子,已经摇摇晃晃站不稳了。

    “咦,来了来了,世子殿下您瞧”正吹捧东厂两营将士多厉害的秦富贵抬手往正北一指,众人顺着瞧去,数里外北阳河畔近百人骑正缓缓而来。

    真的来了!朱慈安惊得一屁股坐在地上,胡杨等护卫赶紧前去搀扶,秦富贵却还兴高采烈:“那还能还有假么,……哎呦”却是被王府侍卫长胡杨一脚给踹翻了:“少他么的说两句行么”。

    “是,是,是”秦富贵略显尴尬的爬了起来,朝正北挥手:“厂督大人这儿呢,衡王世子在这呢,快来呀!”

    朱慈安顿时眼前一黑,竟然晕了过去!

    “殿下,殿下,世子殿下”当朱慈安悠悠醒来时,映入眼帘的就是胡杨那张歪瓜裂枣,只见他长长呼口气:“殿下您醒了”。

    “这是哪儿?”朱慈安略一扫视发现在河边,再一看是在原先准备野炊之地,不闻胡杨等人说话心下生疑正欲质问却见身边诸人目光盯着一处,于是循迹望去却见一人在不远处正在大快朵颐,吃的都是他们从王府带来准备野炊的佳肴。

    “那人是谁?”朱慈安心中一紧。

    “就是那东厂的督主”胡杨低声说道,恰这时那人转头望来,却是一个满脸疲色的少年人。!

    “骗子,咱们上当了!”朱慈安一跃而起“东厂的督主怎么可能是个少年……”然而他刚跳起来就立刻闭嘴。

    因为这时他才看清那少年身边还有近百壮汉,秦富贵没文化只会说大高个,可特么的哪里仅仅是大高个,魁梧健壮浑身杀气腾腾,一看就是那种从尸山血海爬出来的骁勇悍卒,朱慈安甚至觉得他们最多只需出十个人就能将他府上那近百护卫杀个片甲不留!

    那少年看着朱慈安微微一笑:“世子殿下醒了”说着抛来一物,朱慈安伸手接住是一腰牌,反面写着“驾临”所谓驾就是如朕亲临的意思,只有厂督的腰牌才有这个,正面:东缉事厂钦差总督…一扫而过朱慈安甚至都没完全看完便双手捧着腰牌小跑到常宇身边躬身奉上:“衡王府朱慈安见过厂公大人”。

    东厂的名头太大,魏忠贤留给大明朝的阴影太深,他权倾朝野时京官排队叫爹,王公贵族哪个不跟着后边舔,别说外边的藩王了当时皇帝的亲弟弟信王崇祯在他面前都得扮乖宝宝。

    所以即便过了几十年,东厂的名头还是铮亮滴,小小的藩王世子必须要老老实实夹着尾巴,因为东厂的厂督就是皇帝的亲信!对他不敬就是对皇帝不敬,想弄你有时候就是一句话的事。

    “久闻衡王府在青州乐善好施,世子殿下这般客气知咱家一路劳累竟迎十里外备好佳肴,啧啧啧,咱家代麾下将士谢过世子殿下”常宇接过令牌放回怀中一边打趣道。

    朱慈安略显尴尬,连忙道:“粗茶淡饭厂公不嫌弃便好,待会回了城定让厂公和诸位将士吃好喝好”。

    常宇哈哈大笑而起,拍了拍朱慈安肩膀:“世子殿下也是个有趣的人”朱慈安这才惊觉眼前这少年太监竟比自己还高,而且非常的健壮,连忙拱手道:“厂公大人,现在便入城可好?”

    “也好,事态紧急早点入城做准备吧”常宇点头应道,朱慈安却是一个哆嗦,显然他又想多了,于是实在忍不住了:“厂督大人恕慈安斗胆问一句,您来青州府所为何?”

    常宇一怔:“奉旨来保护衡王府啊!”

    啊!朱慈安懵逼了,不是来抄家的来保护?啥意思:“慈安不懂,还请厂督明示”。

    “那家伙没告诉你么”常宇抬手一指河边还在烤鱼的秦富贵:“鞑子数万大军即将兵临青州府……”

    “鞑子又来了!”朱慈安蹭蹭蹭连退数步,脸色苍白变铁青,东厂的人固然可怕,鞑子更是没人性,两年前若不是李士元拼死守城,鞑子就将他衡王府给平了,当时他也曾登城观战见鞑子凶残,数月都做噩梦,留下的阴影太深了,此时再闻岂能不惊。

    毕竟是个年轻人未尽大事,朱慈安在这不到一个时辰里连番惊吓精神已有些迷乱,嘴里咿咿吖吖的说着什么,突然对常宇一躬身:“厂督大人请便,慈安要先行一步”说着就要翻身上马却爬不上去了,胡杨赶紧过去将他扶上马,就在这时正南数里外有百余骑奔来。

    “不会是你老豆,哦衡王来了吧,这也忒客气吧”常宇举目看了一眼淡淡一笑道。

    来的并不是衡王,却是一守城裨将,原来是朱慈安的几个兄弟打马回城第一时间就让城门守兵去报李士元,城北十里有一股疑似马贼的人,正与衡王世子对峙。

    马贼,世子?官兵不敢怠慢,消息尚未报到李士元跟前时,这裨将便率了兵马来驰援,远远便大呼:“世子殿下休慌,兀那贼子速速投降不杀!”

    近了跟前却见朱慈安使劲的给他使眼色,这货也是个精明人,眼见常宇人马气势不凡,身着军装就知道事情有点复杂了,低声问道:“世子殿下,这帮人啥来头”。

    “东厂的大太监”!朱慈安叹口气,转身对常宇抱了拳,打马疾奔而去。

    那裨将怔在当地,常宇从其身边一笑而过:“这位将军够威猛啊!”

    “小的陈化成见过厂公大人!”那裨将赶紧叩首,常宇微微一笑:“陈将军一块儿回城吧”。

    “不敢当将军之称,小的不过是个把总”陈化成赶紧道,常宇嗯了一声:“你可识得李士元?”

    “便在李将军麾下听令”李士元是青州守备全权负责城防示意,原先青州都卫指挥使在他上头,不过两年前清军围城时,指挥使黄桓战死,朝廷忙于剿匪无暇于此其职一直空缺,说白了李士元现在是青州城的军方老大。

    给本督说说李士元,常宇翻身上马奔南而去,陈化成紧随其后绘声绘色的讲李士元当年如何看破清军企图如何英勇杀敌守城,终保的青州城免于鞑子蹂躏。

    总而言之,李士元就是神,青州府的守护神。

    常宇一路上就安静的听陈化成吐沫横飞,表情淡淡不动声色也没说什么话,渡了南阳河行数里便见青州城北门围了好多人。

    不多会一直在前头的秦富贵又颠颠的跑来,一脸傻笑:“厂督大人,衡王爷在城门口迎您来了”。

    咳咳咳咳,常宇差点呛到,朱由棷竟然到城门口迎接自己?

    王者,天子兄弟也,位极尊。

    太监,皇帝仆也,位极贱。

    即便魏忠贤权倾朝野时,藩王畏之惧之阿谀奉承之,但也在场面上亦还保留应有的身份,这是规矩不能逾越,否则有辱皇家脸面。

    常宇到大同时,代王朱传几(火齐)别说出城连王府大门也没迎他根本都不怎么鸟他,太原晋王朱审烜,这个和常宇关系最好的藩王也没迎接过他,可素未谋面的衡王却巴巴的跑到城门来迎接一个太监,虽然是东厂的老大,但这也实在是有辱脸面的事,且这事传出去,少不得又有人借题发挥……东厂大太监权倾朝野,逼藩王出城迎接……各种巴拉巴拉的泼脏水。



    史载末代衡王朱由棷胆小怕事看来果然不是空穴来风,常宇苦笑,堂堂大明藩王闻东厂上门竟然出城迎接已不是胆小了,简直就是怂。

    衡王虽胆小可做出这等有辱颜面的事背后却少不了几个傻儿子的推波助澜,先前朱慈安城外遇秦富贵听闻东厂来人便让其兄弟速回城报信,几兄弟打马狂奔回城对守兵说有马贼,然后回了衡王府便对他爹说:不好了,东厂的人来拿你了,而且是大太监领头来的……

    朱由棷本就胆小一听这话顿时就差点吓尿了,东厂干嘛要拿自己啊,自己犯了啥事啊,难道是……还是……还是说皇帝要来个莫须有整衡王一脉了。

    后世有句话叫当官的没有干净的,一查一个准,这话虽太过偏激,但也有一定道理,放在这世道依然可行,虽说朝廷对藩王拿捏的严,但作为一方王者多多少少都有点把柄,别的不说就世子那帮王府护卫持刀弓狩猎就可以私藏兵甲意欲造反抄了你,何况东厂最擅长栽赃嫁祸,而这次皇帝派来的又是东厂的大头子。

    况且东厂这个大头子朱由棷还听说过,太原杀的闯贼抱头鼠窜,关外杀的清军哭爹喊娘,据闻说前阵子还在保定府剿贼呢,其横空出世甚得皇帝宠爱,传闻掌天下兵马,此时他上门了,那自己……

    人吓人吓死人,自己吓自己慌了神,朱由棷惊恐之际竟然不顾王府长史的劝阻坚决要去城门去迎接那个如日中天的东厂督主,当然事急从权也没那么多讲究和排场,仅率十余家丁和几个儿子便去了北城门,同时还令人通报青州知府钱良翰和他一起。

    到了城门口自然引得百姓围观,但朱由棷在青州百姓中口碑尚好,虽被围观却也不发火,甚至还想到了什么,让家丁赶紧去联络城中有声望乡绅回头搞个联名啥的给自己求情。

    朱由棷并没有等到他的小伙伴青州知府钱良翰,其实这是情理之中,钱良翰是文官和宦官是死对头,堂堂一州知府若去城门迎接一宦官传了出去,脊梁骨能被戳断。

    没等到钱良翰,却等来了世子朱慈安,见了面短短几句话就把朱由棷从地狱冲上云霄然后又跌入地狱。

    东厂的大太监不是来查办衡王府的!

    耶!

    是来帮助青州府抵御鞑子的,鞑子来了,数万大军!

    啊!

    几息之间朱由棷体验一把冰火两重天,爽到脚底发软脸色苍白,鞑子何日入关的怎么从未耳闻过,还有那东厂大太监带来多少兵马来保护本王?

    “据闻总计六七百不过眼下到了的只有那大太监带着不满百人亲兵”朱慈安赶紧说道,衡王差点没背过气,数百人有个毛用,是了,皇帝定是知道官兵挡不住鞑子特地让大太监来接应本王避难,是了,一定是这样的。

    “父王”朱慈安一看他爹吓成这个模样,赶紧拽了朱由棷一下:“那大太监就要到了”。

    啊,朱由棷这才想起来自己是来迎接那东厂大太监的,可又一想本以是来抓自己的才巴巴来迎,眼下……不如赶紧溜吧省的丢人。

    他现在又想顾及王家脸面了,只是为时已晚,小太监已到了城门百米外,这要是溜被人见看到更丢人,朱由棷不得不硬着头皮下了马车至城门外放低姿态尽显平易近人,回头自然传佳名。

    “东厂大太监都是皇帝心腹,况且此番是奉旨而来也就是如帝亲临,岂能对他不敬……”朱由棷嘴里嘀咕着不知道是说给旁人听的还是说给自己听的。

    话说得知衡王亲至城门迎接常宇何尝不是硬着头皮来,他知道用不了多久这事便会传的天下皆知,且朝野上下的风向绝对会越吹越偏,比如权倾朝野的东厂大太监威逼藩王出城迎接之类……

    但常宇也并非无计可施,破这种局就是把姿态放低,越低越好,果然距离城门还有二三十米的距离他便一跃下马拱手弯腰朝着城门前那个富态的中年男子快步走去:“东厂常宇拜见衡王”。

    朱由棷很是惊异,虽已从朱慈安口中得知这东厂大太监其实是个少年小太监,可还是出乎自己意料,竟只是个十六七少年,且竟然对自己如此恭敬有加,堂堂东厂督主竟对他用拜见这个词,且其言简意赅没给自己头上加任何官衔啥的。

    顿有受宠若惊之感,朱由棷连忙探出双手托常宇双臂:“果然英雄出少年,传闻西出太原杀贼北上关外驱虏的东厂提督竟这般年少”。

    “王爷过誉了”常宇微微一笑,左右扫了一眼:“王爷咱家有要紧公务,可否先回王府再述?”

    朱由棷明白所谓的要紧公务必和鞑子来犯有关,事关紧急连忙道:“好好好,常公公请上车”心道这小太监却也是个办实事的人,没那么多假客套。

    “王爷先请”说着搀了朱由棷上了车,马夫一声驾,驱车便入了城,朱慈安代父招待陈所乐等一众东厂亲卫紧随车后,街边百姓一头雾水搞不明白这衡王爷到了门口接了一拨不明来头的人马话没说两句就急匆匆的离去。

    行数百米车中传出朱由棷的呼喝声,却是连连派出数个家丁急去召知府钱良翰,守备李士元入王府议事,又令城中守兵速去城外周边示警,鞑子即将兵临让百姓赶紧逃散,同时宣告全城戒严。

    几乎就在半柱香的功夫内,整个青州城陷入恐慌之中,万恶不赦的鞑子又来了。

    衡王府在青州城西南角方方正正规模宏大,门前有条王府大街,矗立两座石坊,常宇特地掀开车帘看了一眼这两座后世还可以看到也是衡王府仅存的两个建筑。

    这两座石坊乃明孝宗在初代衡王过大寿时拨专款增建的,并御赐坊额题词,前坊为“乐善遗风”后坊为“孝友宽仁”

    还别说衡王一脉将此奉为家训,传了六世七王在封地薄有美名,比之兖州鲁王开封福王之流口碑好的太多。

    乐善好施又宽仁友爱加上胆小如鼠……emmm  常宇脸上露出了笑意。

    可坐在他对面的朱由棷已是脸上苍白挥汗如雨,这一路常宇简要的给他说了清军入关围攻京城南下掠劫自己率兵一路追击的事,可把他吓坏了,数万大军连京城都敢强攻,这小小的青州哪里扛得住他数万铁骑!

    眼见衡王府在青州数代经验也将毁于一旦,他怎能不慌怎能不怕!心中恐惧到了极点的朱由棷根本没发现小太监嘴角的笑意,嘴唇发抖:“常,常公公以您之见鞑子还要多久能到青州府”。

    常宇略一沉思:“其先锋最快今晚慢则明早,主力则在三五日之内”。

    啊!朱由棷惊骇出声:“鞑子先锋一到必然围城咱们想走也走不了,可这么短的时间,本王哪来的及收拾……”

    常宇皱了皱眉头:“王爷,听您的意思是……要避走?”

    朱由棷一怔:“不走难道等死还是投降鞑子?常公公您不是奉旨来护送本王避难的么?对了皇上可曾准本王去往何处,对,去济南,济南城高墙厚……呀,可济南也曾被鞑子攻破过啊……”

    这衡王已经完全六神无主慌的一逼了。

    “王爷”常宇轻声叫了一声,朱由棷直愣愣的看着他好半天才回过神:“常公公叫本王么?”

    “咱家不是奉旨来护送您避难,而是来守青州平安将鞑子驱出关外!”常宇一脸郑重说道,朱由棷差点就疯了:“常公公要和鞑子在青州府开战,鞑子数万大军啊,您,您带了多少兵马啊”。

    “很多,但是都在后边暂时不过来,眼下手头有个六七百余下就要靠青州府的守兵了”。常宇据实而言。

    “指望青州府的守兵?”朱由棷张大嘴巴哈哈苦笑:“常公公可知青州府有多少守兵?”



    “不知,正想问王爷呢”常宇心理也做好了准备,一府兵马数千是有的,即便大明眼下山穷水尽也有个二三千吧,除了吃空饷的空缺外总得有个一两千吧。

    衡王伸出两个手指头,常宇识得是八,八千是不可能的:“八百?”

    朱由棷用力点点头:“十五年时尚有二千余,那年鞑子出兵数千围攻青州城,李士元率兵死守终将去击退,但也死伤惨重这两年也未有补缺,账面上仅剩八百实际还不得而知呢”。

    常宇苦笑!知道穷,没想到穷成这个逼样!

    八百多数万怎么打?

    衡王见常宇苦笑不语心中更是六神无主,双手掩面竟在他呜呜的哭了,完全没了堂堂藩王气度,或许想到了那些被鞑子和贼军抄家灭门的难兄难弟了,没成想自己也要步入后尘了,岂能不悲,何况他本就胆小懦弱。

    常宇不忍见其这般姿态,便安抚道:“咱家在太原曾保全晋王一脉,当时几十万贼军围城……”

    “本王听说过常公公的丰功伟绩,可当时太原城内您有近十万大军啊,太原又是城高墙厚可青州府有什么,区区几百人如何挡得住数万鞑子,鞑子可是比贼军还是凶残百倍啊!”朱审烜低声哀嚎着。

    常宇见此便摇头不语,得了!爷们跑了几天几夜累的要死还懒得哄你呢。

    不多会马车便驶入衡王府,常宇下车随朱由棷去了正殿,陈所乐等一众亲兵自有王府管家带着一众杂役好茶好饭伺候着。

    衡王内心烦躁坐立不安,将常宇引入正殿大堂正欲让人布置酒菜边吃边商议如何御敌,可常宇先前在城外将王子们的野餐朵颐一番吃的饱饱的,只是这几日奔袭太过疲惫且一身汗水黏糊糊的实在难受便对衡王道:“求一净室沐浴小憩”。

    靠,都啥时候了,还有想着洗澡睡大觉呢,朱由棷恨不得破口大骂可实在无胆,加上貌似也闻到常宇身上的汗臭味了,便让一侍女引常宇去洗漱小憩。

    “父王,当好生计议退路!”大堂只有朱由棷父子俩,世子皱眉低声道,朱由棷抬头瞧了世子一眼:“你所言退路是什么?”

    朱慈安四下看了一眼,沉声道:“鞑子数万之众,城中无兵无将何以御敌,若城破……父王应早早收拾随时准备离开”。

    哎!朱由棷一跺脚:“为父何尝不知,但若无皇上圣旨擅离封地那可是大罪啊!他派这大太监来不就是盯着咱们么,不过那小太监素有威名,他或许能守得住青州城”。

    “父王”朱慈安有点急了:“擅离不过削爵罢了,若城陷咱衡王府则会鞑子夷为平地鸡犬不留啊!传言小太监会打仗,但也只是传言啊谁又亲眼见过,太监监军有几个会打仗的,传言多了有几个真的全是冒功之举!”

    “这……”朱由棷顿时就语塞,他本就是胆小怕事之人心中更乱,他不敢违背祖规但也怕死,一时间不知如何取舍:“或许这小太监是有真本事的人,不然若明知是死他何必入这青州城,且你看他一点都不惊慌或许已有应对之策……”

    朱慈安一想也有几分道理,鞑子数万大军逼近,青州城旦夕不保那小太监不可能明知死路还硬往里边跑,他完全可以等清军破了城糟蹋完后再过来走个过场,何必拼死穿越火线前来预警呢,而且还誓言旦旦守城与鞑子一战呢。

    “或许只不过是咱们心存侥幸之念,但孩儿不相信以点末之兵能抗住数万鞑子,父王还是早做打算”。

    朱由棷沉默不语,在殿内来回踱步,终于一咬牙:“你速去后府告知你母妃收拾一下,以备万一,至于如何……稍后再说吧”。

    朱慈安应了急急离去,不多会管家通报:知府钱良翰和守兵李士元来了,衡王叹口气:“请他们入殿”。

    钱良翰和李士元一文一武可谓青州府的顶梁柱,二人在青州经营数年和衡王自是交情不浅,此时闻召有听了些传闻便急急来了。

    两人一脸凝重随管家入府登殿,钱良翰是最先听到有东厂的人来青州,衡王还要他一起去出城迎接,当时冷笑不已,迎接太监?让人戳我脊梁骨骂啊,自是不去。

    心中却也嘀咕这东厂的来青州干嘛,而且是那个听说打仗很厉害的大太监亲自带队,说是带来的番子都有好几百。

    如此大动干戈莫不是衡王犯了什么事?不可能啊,衡王胆小怕事平时他明里暗里也盯着并未发现有什么异样啊!

    难道是扮猪吃老虎?东厂搜集情报向来厉害,想必是掌握了什么证据皇帝便让其心腹亲自来查办。

    若真是这样的话,自己会不会受到牵连?钱良翰在府上也是七上八下,其实明初的藩王对地方官还能指手画脚,朱棣之后就对地方官没了任何处置权利,且这些地方官对王府都还有暗中监视之责。

    前文曾说过王府内也设官职,左右长史,点簿等都是皇帝任命,说是为了藩王管理王府实则就是监视的,只不过后来这些王府官员自知升迁无望,反而死心塌地的为王府效力了,地方官便成了监视主力。

    就在钱良翰坐立不安时,王府家丁来报衡王召他入府有紧要事商议,并且还带来了传遍全城的消息:鞑子数万大军即将临城!

    鞑子!钱良翰当场骇住。

    李士元和他差不多,只是先闻马贼后又听说是东厂,弄的他一头雾水时又说鞑子要来,顿时大怒:严查散布谣言者!

    直到王府家丁盖了章,这不是谣言!心头压着万斤石的李士元也急急来了。

    俩人入了殿便见到一脸死灰的衡王斜躺在太师椅上一副生无可恋模样连忙施礼,朱由棷叹口气挥挥手示意二人落座,这当口就别那么繁文缛节了,两人落座世子朱慈安忙令下人备了茶。

    钱良翰四下扫了一圈,疑惑道:“王爷,闻那东厂太监来了,怎么见人?”

    朱由棷又叹息:“说是一路疲惫要去休息会”。

    “哼,鞑子数万大军就要兵临城下,他却要去睡觉,这些太监,当真……拎不清轻重!”钱良翰怒哼,旁边的李士元也是一脸怒气,太监监军制度始于成祖,因为他起兵时得助于一些心腹太监和和尚,所以特别信任内臣,边有了太监监军,但这几百年来一直为朝野诟病。

    事实上,这些不懂军事的太监的确对大明的衰落起到推波助澜甚至毁灭性的作用,也无怪乎朝臣和武将们极度反观太监。

    可没想到这数月见突然名声鹤起的东厂大太监竟也是这般德行,钱良翰和李士元顿感失望,或许太原和关外都是人家周遇吉和吴三桂的功劳吧,被这大太监给冒了,又是一个欺世盗名之辈。

    两人对常宇印象顿时飞流直下三千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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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眼见钱良翰和李士元对小太监颇有微词,向来胆小的衡王却并未落井下石反而为常宇解释:“其数日奔波确实劳苦”于是又将常宇一路所言复述一遍,从鞑子突然入关,然后围攻京城复又南下掠劫,其一路追击……

    钱李二人听了骇然不已,前些日子闯贼北上逼近京城朝野震惊,皇帝令小太监赴保定府救火,甚至连济南府的山东总兵刘泽清都去了,后来只听说贼军退了,却没想到就在那时鞑子趁机入关,这近一月时间京城那边已是杀的天昏地暗,而这小太监一直都是冲锋在第一线,京城保全其功不可没。

    刚刚还略有微词的两人转眼间又心生敬佩,虽说传闻不可尽信,但看来这大太监还是有俩把刷子的,反正人家到哪都有捷报,至于其中有多少水份却不得而知,毕竟在座几人未曾亲历都是听闻和那太监自述。

    几夜未眠跑了数百里地,这其中艰辛可以想象,便是休息一会也在情理之中,两人便没了先前的不忿之情。

    待衡王复述完小太监的话,钱良翰和李士元也对眼下形势有了个大概的了解:也就说最快晚间鞑子两千先锋便至,三日内数万主力皆兵临青州城下,而城中守兵寥寥无几!

    “那东厂太监说了他有数万大军?”钱良翰眉头皱的像麻花一样,端着茶杯的手有点抖。

    “远水难解尽渴,那太监倾尽京城兵马一路追鞑子,此时跟在其实数十近百里,又没有翅膀能飞到前头,待其赶来的话,只恐鞑子已破了青州城”朱由棷一句话要叹三口气:“话又说回来了,即便长了翅膀飞过来,又能挡住住鞑子的骑兵么,现在官兵什么德行咱们心里不都明镜似的”。

    咳咳咳,这时李士元不知是喝水呛着了还是这么突的咳嗽起来,朱由棷瞧了他一眼:“当然了,都若能入李守备那般英勇或许还能保的住”。

    “虽不知那东厂太监是否有如传闻那般厉害,但其督战太原,贼退,北上关外,鞑子退,南下保定府,贼军又退,可见还有些本事的,至少能退敌,不然他名头不会这么大,圣上也不至于那般信任他,或许他真的有法子保住青州城”。李士元若有所思道。

    “李守备”钱良翰一拍大苦着脸道:“可曾闻巧妇难为无米之炊,或许如你所言那东厂太监有些真本事,可太原城内有十万大军,关外有吴三桂的关宁铁骑,保定府有兵部尚书以及各路援兵,咱青州府有什么?”

    此言一出,殿内空气顿时凝集,衡王朱由棷双眼一闭,紧紧咬着牙齿又是一声长叹。

    “青州府有我李士元!”沉默中李士元拍案而起:“有我李士元在一日,鞑子便别想踏进青州城一步!”

    “李守备豪情万丈本府甚为钦佩,然则千余兵马如何抵挡数万鞑子铁骑,仅凭一腔热血远远不够,说句不详的话李守备在尚能保青州城,若不在了呢?”钱良翰苦着脸道,言下之意,你丫空有口号,不实际。

    “即便李守备战死了,尚有本督在,本督在青州城便丢不了”!一个声音传来,语气坚定,众人一怔循声望去却见一俊秀少年站在殿门口。

    自称本督自是常宇无疑了,钱良翰和李士元赶紧起身施礼,虽从衡王处得知东厂大太监实则就是一少年,一见之下仍是惊异万分,竟这等年轻。

    “常公公这么快就醒了?”衡王很是意外,常宇一行数日奔波早已疲惫不堪,据朱慈安说那些亲兵入王府后草草吃了些东西就地一躺就呼呼睡着了,可见困乏到了极致。

    而小太监回房洗漱休息,他和钱李二人闲聊还没超过半个时辰,常宇就起来了,虽说脸上还有疲色但较之先前算容光焕发了。

    “军务紧急睡不踏实”常宇微微一笑道眼神却一直停留在李士元身上,三十多岁中等身材肤色略黑神情刚毅,应是个正直的人。

    而钱良翰就是典型的文官模样,看面相倒也算是个儒雅君子,至于人品暂且不得而知。

    钱李二人同时也在打量小太监,年少气势却无双,两人也算见多识广却从未遇有这么大气场的少年人。

    绝非泛泛!钱李二人心有灵犀相视一眼微微点头。

    常宇在衡王侧手落座,世子朱慈安亲自斟茶,伸手接过轻轻一抿,看着几人道:“咱家做事向来单刀直入没那么多客套,眼下局势危急便有话直说,李守备你麾下有多少兵马?”

    “回厂公大人,八百有余”李士元赶紧起身道,他在青州府名声甚著和知府以及衡王关系融洽但实则只是个小小守备,常宇问话他不敢无礼。

    小太监也发现了这点,一抬手:“无需赘礼坐下说话便可”又道:“咱家问的是实额”。

    李士元先是一怔,随即略显激动看着常宇道:“卑下虽官职低微却堂堂正正不行那龌龊之举!厂督若是不信可遣人去查,若有违纪之处卑下愿受军法处置”。

    言下之意,我没吃空饷。

    这下轮到常宇发怔,实在太意外,眼下这个大环境下还有这么清白的人?这简直就如同逛鸡窝突然发现一个扛着贞节牌的良家妇女一眼让人吃惊。

    “咱家自会派人的查的”常宇很快恢复原状低头沉默,嘴里轻轻念叨着:“八百人,八百人……”

    朱由棷心中焦躁见他这模样又不敢打断他,只是急的直搓手,钱良翰和李士元对视一眼也是不敢吭声。

    “青州城中有多少百姓?”常宇忽然问道。

    “约四五万”钱良翰脱口而出。

    青州城不是什么大城加上两年前被清军扫荡过,远不如济南,太原那种大城动辄十余万人。

    常宇微微点头:“够了!”

    三人一怔,尚未反应过来,常宇又道:“李守备下令封城,严禁任何人出入!”

    啊!李士元一惊,钱良翰直言:“不可!若封城那城外百姓如何躲避兵祸?”常宇嘿了一声:“钱知府,若换做是您,得知鞑子数万大军即将临城,您是往山里跑呢,还是往城里跑?”

    钱良翰顿时语塞,是了,老百姓也不傻,闻敌军数万来袭若入城岂不是瓮中捉鳖,当然是往山里跑了。

    而且恐怕不止城外的百姓往山里跑,就是城内的百姓也急着往山里跑,没人愿意在城里等死,若慢一步等鞑子兵来了想跑都来不及咯。

    想到这里,钱良翰李士元以及衡王父子皆是一惊,他们终于反应过来了,常宇封城并非是阻止城外百姓避难,而是阻止城内百姓出城逃难,他这是要干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