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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晌午,烈日当头时,清军大营乱糟糟一片,因为主帅和明军达成了某些协议让将士们无比恼火,比如要将当初所掠的金银钱财如数掏出,甚至连口粮也仅留下十天所用。

    千里迢迢,九死一生所得竟要如数交还,大清的铁骑何曾受到这种屈辱!

    然而还有更屈辱的事。

    清军拔营北退数里,明军遣一支人马入营接收盘点,竟要入其阵随即搜身,闻讯后清军将士上下群情愤慨,嚷嚷宁死不屈。

    然而忍辱负重的多尔衮一道铁令下去:任何人不得轻举妄动!

    这有史以来最大的羞辱,多尔衮竟然忍了。

    而小太监也见好就收,仅令百余人入清军阵营随机搜身,自是有私下夹带着,不过寥寥无几也未予追究,毕竟真正藏私夹带的是清军的那些高层将领,而要搜他们明显做不到若是太过分保不齐清军就爆起了。

    况且创宇此举,本意就是为了狠狠羞辱多尔衮一众。

    多铎第二次和小太监见面谈判,并非自取其辱,而且还取得了些成就,最终在几个关键点上没那么被动,比如此地只留下三千战马,抵达顺义时跳出包围圈后再下五千匹,此举自然是害怕交了马明军翻脸趁机合围。

    但常宇也不用担心其跳出包围圈就逃走,毕竟耿仲明的两千兵马被包围为质,多尔衮绝对不会因为几千匹马放弃这两千兵马,因为包围圈里除了耿仲明这个大将外,还有受伤的大清第一猛将鳌拜以及孔有德!

    伤兵辎重先行,这是惯例,以常宇的心智自也料得到孔有德和鳌拜极有可能和耿仲明那支前军被包围在顺义。

    一窝仨大将,若是给端了的话岂不是大赚特赚?

    一般人都会动心,但常宇不想冒险,其一,若他动手多尔衮会拼死相救,其二,鳌拜是豪格的守护神,当年就是他在朝堂上拔刀子了,多尔衮才不敢硬登基的,若将其留下了等于折了豪格的大腿,即便多尔衮因为这次入关失利,豪格也未必是你对手。

    所以鳌拜绝对要回去才行,至于孔有德这个搅屎棍有了他才更精彩。

    烈日之下本就疲惫不堪的高杰三部兵马已是摇摇欲坠,刘泽清甚至遣人去常宇那边求情:兵马已疲,不堪大用可否休整片刻。

    小太监应了,准其三部兵马在通惠河畔寻阴凉处休整,老奸巨猾的刘泽清便也坐实了小太监和清军在谈和的猜测,否则剑拔弩张之际怎么会同意他们休整。

    水浑才好摸鱼,若谈和了这千里路白遭罪了,即便分了那点油水估摸不都不够本钱,三人显得很是失落,竟有和鞑子干一场的冲动,不得不说人为财死鸟为食亡,财帛动人心啊!

    秦松旺奉令接收清军交出的一些金银财务及少许粮草,三千匹战马则被黄得功部将翁之琪接收,当然谁接收并不等于是谁的,如何分配则是后边的事了,眼下最要紧的是跟紧清军北撤然后到顺义接收那边的大批辎重。

    多尔衮是个高傲的人,做事果断也愿赌服输,在明军接收那些辎重后,他便立刻率部沿着大运河北上顺义,说走就走丝毫不拖泥带水,虽然士气低迷至极甚至背影有些狼狈。

    清军开拔北上,明军也没闲着,常宇麾下三名猛将屠元,郝摇旗,姬际可率先锋万五紧随其后五里,主力则由黄得功周遇吉亲率随后,而神机营的指挥吴惟英则奉常宇之名押送所有辎重西去前往京城。

    吴惟英欣然领令,却也感慨万千,小太监让其回京也说明这一场轰轰烈烈长达月余的追击战即将结束了,神机营也光荣的完成了使命。

    嘿,这怎么个回事啊!莫不是把咱们给忘了?通惠河畔正在休整的高杰等人闻明军分兵各处,却无军令至此,心下疑惑不解。

    清军北上明军在后,还有一支兵马押解辎重回京,所以说他们到底是谈和了还是没谈成,没谈成该打了吧,谈和的话那又达成了什么条件啊?

    三人又疑惑又好奇,却不知道找谁问去。

    “我估摸着,谁都没落得好,但谁也没必胜把握所以在耗着呢”花马刘嚼着干粮,望着东边远处隐约的明军队伍,脸露不屑。

    刘泽清微微点头他也很是认同,此时小太监手里有兵数万竟然不敢动手,那说明其心理没底,而清军竟一反往年的野性,老老实实夹着尾巴北上,而且还能允许明军跟在身后数里,那也说明他现在也心虚,所以刘良佐说的很有道理,双方可能都互相忌惮,一个想着赶紧出去不想节外生枝,另一个也是这样想的,你赶紧出去别惹事。

    于是就形成了当下这个一个尴尬局面。

    “若是这样的话,那咱们还有摸鱼的机会”高杰眼窃喜不已:“小太监跟的这么近保不齐就擦枪走火呢”刘泽清略一沉思道:“或许,只是此去密云不过百余里或许小太监也不想再惹是生非,只想着让鞑子赶紧的快快出关对他来说便是大功一件了”。

    这样啊,高杰有些丧气:“看来这一趟真的是……他妈的全靠老天爷赏饭了”。

    嘿嘿,刘泽清看向高杰笑的很是玩味:“高总兵,有时候真不知道你是真傻还是装傻?”

    高杰眉头一挑:“啥意思,有话直说,绕p的弯子”。

    刘泽清叹口气,摇摇头却不说了,这却让高杰更急了:“说话留一半甚是讨厌……”眼见他犯了脾气,刘良佐赶紧打圆场:“刘老大的意思莫非是,会哭的孩子有奶吃,咱们要去小太监跟前多嚷嚷请战去,趁机戳一下马蜂窝没事也给他弄出点事?”

    刘泽奇瞄了花马刘一眼,轻轻摇头:“会哭的娃是有奶吃,但这次咱们还是少哭少吃吧”。

    “什么意思?”高杰和花马刘异口同声。

    刘泽清四下张望一眼,嘿了一声道:“前些时候咱们三人追击闯贼所得不菲,少不得有人眼红,现在不说是因为手头忙没的空,一旦空下来就要想法设法从咱们嘴里撬食了……”

    “谁他么的敢从老子嘴里撬食?”高杰大怒,刘泽清赶紧挥挥手示意他小点声:“谁有这想法很快就会浮出水面,一旦鞑子出关了自会跳出来”说着叹口气:“这趟就当白出力卖小太监个面子,别再想着能再捞点油水了,能保住吃下去的那些就不错了,你还想戳马蜂窝找事,小太监现在就想着平平安安把鞑子送出这百里路,你坏了他的好事,他能轻饶你啊”

    “既是如此当时何必来,你在蒲州时为何不说?白白遭了一路罪”。花马刘埋怨道,刘泽清叹口气:“当时我也是吃了猪油蒙了心想着捞油水呢,这关窍还是刚想通的呢。记住,少哭少吃,否则遭人嫉妒”。

    “若是别的想撬食咱们抱个团谁特么的也别想落个好,可若是那小太监呢?”高杰问了个很有水平的问题。

    “这就是我说为什么要少哭少吃的原因,咱们千里打援有没有功劳先且不说,这也卖足了小太监的面子,也堵住了他的嘴让他不好意思再张口”刘泽清微微一笑:“至于其他人有想法,咱哥仨抱团又怵谁,便是小太监也不好意思替他们撑腰吧,至少不会明着撑腰,但只要不是明着撑腰咱们又怕个毛啊!”

    不得不说刘泽清老奸巨猾,也让高杰和花马刘佩服不已:“那咱们此时是跟着凑热闹呢还是继续歇着?”

    刘泽清望向东北:“热闹有啥可凑的,哪有看热闹舒服,小太监既然没调令,咱们乐的舒服,记住了咱们现在是要做个听话乖巧的娃,而不是会哭要奶吃的娃”。

    顶点



    帝都东北,顺义。

    骄阳似火几乎能把人烤成肉干,耿仲明浑身大汗淋漓然而内心却如坠冰窖冰冷至极,就在两个时辰前,他遭遇了人生最大的危机。

    昨夜凌晨他奉令率两千骑兵押辎重潜行沿着潮白河极速开拔密云,然而这数日间马不停蹄的狂奔上千里路,不论是兵马还是所掠人畜皆已到了生理极限,任由喝骂鞭打也只能蹒跚缓行,直至于日上三杆还距离顺义数里。

    日头渐热,前方河畔有一大片树林,耿仲明正犹豫要不要人马稍作歇息时,探马却送来急报,顺义城涌出数万兵马……

    放屁,顺义哪来的数万兵马,耿仲明正欲喝骂,西边探马又来报告同样发现数万明军正合围而来。

    气的耿仲明差点把探子给砍了,大白天见鬼了,别说顺义了,此时大明还有几个兵,京畿才有几个……

    然而,知道其亲兵去探查后,耿仲明惊骇不已,他竟真的被包围了,五里之外当真有数万明军在磨刀霍霍!

    这怎么可能!当其将这个消息告知受伤的孔有德和鳌拜时,两人也一脸的不相信!

    然而现实是残酷的!

    耿仲明立刻命人急报后方的多尔衮,以他的智商自也明白中了明军的圈套了,眼下他只能耐心的等待后方主帅和小太监掰手腕了。

    否则只能以两千骑兵杀出重围,可他现在还不敢想,也不敢做,除非后边谈崩了,他才会尝试,但他也知道双方兵力悬殊太大杀出去的机会几乎为零,而且所携人质辎重以及伤兵甚至孔有德和鳌拜一个都别想逃掉,几乎就等于全军覆没了。

    突围的代价太大!

    等待是一件非常煎熬的事,特别事关生死,特别又是在这大热天,耿仲明在树荫阴凉处和孔有德及鳌拜低声叹气,士兵则人心惶惶,相反的那些早已力竭的人质虽奄奄一息,却露出了喜色。

    朝廷的兵马来救我们了。

    相对焦躁不安的耿仲明,顺义城的明军则显得游刃有余,甚至算是悠哉悠哉,将领牛勇和张杰以及宫字营的范家千李铁柱等人兴致颇高,眼见清军如常宇意料般的一头扎进包围圈别提的多兴奋了,也不枉这数日跑断腿的辛苦。

    要知道数日之前,常宇未雨绸缪和李岩谋划一盘大棋,其中关键一子便是在天津卫休整练兵的数万步卒。

    所谓兵不厌诈,谁也不能保证清军过了天津后跳出包围圈还会不会遵守和谈协议甚至搞出其他的鬼心思,以常宇时刻算计的性子自要给他设个局,管你有没有心思,我都得给你挖个坑。

    于是一道军令命,宫字营率数万步卒立刻极速行军前往顺义待命,若发现清军踪迹立刻拦截包围。

    事关重大又紧急,牛勇和张杰几人不敢怠慢,立刻连夜拔营而去,当真是靠两条腿跑了这几百里地,先清军一步到达顺义地点,至于多尔衮途径天津时所见到的明军大营,只不过是项民心带着天津卫的百姓演的一出大戏,诸葛亮演的空城计,他演的满城计罢了,目的就是为了迷惑清军,让多尔衮现行。

    意料之中,多尔衮现行了,然后被打脸了,很疼。

    “看来传闻不假,那太监果真是个用兵入神的奇才”就在耿仲明被明军重重包围的时候,顺义城头上有两个人正遥望城外低声窃语,说话的是蓟辽总督王永吉在他旁边的是顺天巡抚杨鹗。

    说来可笑,常宇督军南下追清军至香河时,两人请战从顺义不远百里嘚吧的跑来,却最后留在天津,本想着磨刀霍霍等清军返回北上时露一手赚些军功,哪知等了大半个月一道军令,从哪来回哪儿去,又嘚吧的跑回顺义了。

    也就是说大半个月啥时候没干,就去天津溜达一趟。

    这让二人有些失落和索然无味,一路上没少嘀咕小太监是不是在耍他俩,偷偷向牛勇打听消息,得知在顺义会有一场伏击,两人还纳闷为什么不在天津拦而是在顺义呢。

    其实直到现在两人都不知道是为什么,但昨傍晚时小太监就遣人来说明日鞑子极有可能过境,拦截,若其动兵围杀!

    “其人朝野皆称之战神,岂是泛泛之辈,只可惜此一役,吾等虽有心参战,却没尽上一点力,遗憾,遗憾!”杨鹗摇头叹息。

    “只要有心,总能使得上劲”王永吉抬手一指正南:“鞑子被围于此两军却未厮杀可见多尔衮必和那太监是在扳手腕了,等他到了,咱们或许可以帮着出谋划策”。

    杨鹗嗯了一声,你我皆无上马杀敌之力,也只能出谋划策了。

    耿仲明的煎熬一指持续到傍晚,后方终于消息,多尔衮命其将所有人畜粮草辎重,甚至连士兵的金银钱财全部留下,然后休整以待大军。

    完了,被拿住了!耿仲明苦笑摇头,一声叹息看向孔有德却见其表情淡然,不禁好奇问道:“孔兄一点都不惊讶”。

    孔有德呼了口气,抬头瞧了瞧远处:“自宁远战败到入关后到今天,咱们和小太监大笑十余战可曾有一次真正的占到便宜”。

    耿仲明眉头一皱,正待说话,旁边鳌拜冷笑:“那明狗也未曾真的占到什么便宜!”

    且,孔有德翻了个白眼:“此时你我二人躺在这里就是人家的便宜!”

    鳌拜哼了一声不再说话,耿仲明点点头:“那小太监阴险狡诈善谋,处处占得先机,除了香河一战外,咱们几乎都处下风”。

    “所以,今日之事又有何奇怪,孔有德摊开手一脸的嘲弄,都知道那狗太监狡猾的很,他岂能算不出来摄政王要耍心眼!这下好了,原本只需留下抢来的东西就行,如今只怕嘿嘿,不割掉肉那小太监岂能轻易罢了”。

    耿仲明长长一声叹息:“其实那狗太监能算的出来的事,摄政王何尝不知,他只是刻意回避心存侥幸罢了,他就是想赌一把,赌赢了就是大赚一笔!他太需要一场胜利了”。

    “可眼下他输了!”孔有德哼了一声看向鳌拜:“你和你的主子这下开心了吧”。

    鳌拜一撇嘴,把头转向一边。



    傍晚时,燥热稍去时,多尔衮的大军顺着潮白河抵达顺义县十余里时便不得不止步,因为前方已被明军截断。

    前方探马已经证实,顺义城周边至少集结五万以上的明军,而耿仲明的两千人马及人畜粮草就深陷其中,原本西北两侧包围,此时已是三面包围只留东边一侧,可那边是滚滚潮白河插翅难飞。

    事到如今再起别的心思也是自取其辱,回望身后数里外明军万余骑兵杀气腾腾,多尔衮空前冷静命人留下五千匹战马,然后在明军的监视下从西边绕过顺义县城继续沿着潮白河向北走了五六里地后方才止步。

    而此时常宇也已至顺义城外,率麾下三营直接进入包围圈,这让耿仲明的两千兵马很是紧张,张弓拔刀只待一声令下就要拼死突围。

    然而耿仲明没有下任何军令,因为他已收到了多尔衮的命令:不要对抗,扔下东西对方就会放人。

    耿仲明立刻就明白那边已经谈妥了,多尔衮也绝对付出了不菲的价码才能将他们赎回去,否则小太监岂能轻易放过生擒敌军两王一将的机会!

    一向得势不饶人的小太监竟没去耍嘴皮子羞辱耿仲明等,而是令人清查接收物资后屠元和郝摇旗押送其人马北上,至顺义城北方才止步。

    此时暮色初降,清军兵马继续沿河北上,渐渐消失在夜色中。

    常宇又令黄得功手下部将丘钺,陈献策,黄名,马得功四人领兵五千北上跟在清军十里后监视,随后令大军城外扎营,其则带着李岩等人入顺义县。

    顺义衙门,杨鹗设庆功宴招待一众明军将领,席间诸将欢声笑语大快朵颐却少饮酒,确切说只有一个人饮酒,馋的余人口水连连却只能干瞪眼,这让王永吉和杨鹗很是愕然,略一打听得知战时禁酒,唯郝摇旗列外。

    竟然连黄闯子那天不怕地不怕的人都能忍着不喝,丝毫不敢抗令,这小太监手段强硬的很呀,两人心理嘀咕起来。

    可刚才和小太监寒暄热聊半响,明明就是个爱开玩笑没有一点架子能和麾下诸将打成一片的年轻人,对,没有一丁点的官架子,甚至可以说扔人群里,任谁都不会想到他会是威名赫赫的大明东厂提督!

    更重要的是虽久闻东厂提督是个年轻人,可没成想却这么年轻,两人暗自惊叹不已,果真英雄出少年!

    钦佩之余两人更是连连毛遂自荐言之要跟随常宇杀敌卫国报效皇上圣恩,虽说不精弓马骑射但可出谋划策尽一番薄力。

    说实话常宇看不上他俩,文不成武不就的在他这里根本无位置,但先前李岩在香河提醒他的话也非常对,即便不培植党羽可朝里有两三人在关键时刻给自己站队也是非常有必要的。

    虽说王永吉后来投降了清廷这是他的污点,可其人为官清廉倒还可一用,只是要换个地方用了,常宇心中已有想法,至于杨鹗是个忠臣则可另用。

    “不出意外的话鞑子最多两日后便可出关,战事便了,怕是本督身边无两位用武之地了”常宇淡淡说道,王永吉和杨鹗对视一眼略显遗憾:“他日若有用的着的地方,但凭督主驱使!”

    两人此举无疑等于投了门贴,常宇也欣然应了:“大明百废待兴用得着两位的地方多的是,待本督回京后自有重用,也不枉二位随军千里奔袭之苦”。

    王永吉和杨鹗大喜,心知这次虽无功劳也有了苦劳,小太监的话里的意思已经够明了的,重用不重要先不说,大门是像他俩敞开了。

    这让两人心里有些异样,或者说有点五味杂陈,魏忠贤如日中天时很多人为自保委曲求全依附其下,但心中多以此为耻。而今他这两人竟然心甘情愿赶着要依附这小太监,同是阉党怎么竟然窃喜不已呢。

    嗨,魏忠贤那厮干的啥事啊,每天就只会和东林党斗法残害忠良搜刮民脂民膏,可人家小太监干的却是驱除鞑虏杀贼平乱功在千秋的事,朝野上下谁不道他声好,若无他力挽狂澜南征北战的只恐大明年初的时候就玩完了。

    这绝不是危言耸听,年初贼军数十万大军围攻太原,若不是小太监灭火只怕已沿着西路打到京城来了,保定城的贼军若不是其火线救援也逼到了京城,还有清军大举入关……这三把刀一起捅就是大明最牛逼的时候也未必扛得住,何况这现在这个时候的大明。

    所以说若不是常宇横空出世,大明现在会成为什么样子所有人心理都明镜似的,这一点崇祯清楚的很,朝堂诸臣也清楚的很。

    常宇也因此显得无比的重要,崇祯帝将其视为宝贝蛋,而朝堂上那些大臣又或勋贵们虽有很多对小太监非常不满的,却也不敢这个时候出来蹦跶,同时也为他为东厂赚足了口碑,引来一批爱国忠臣热血志士心甘情愿的前来依附。

    这就是所谓的,你若盛开,蝴蝶自来吧。

    人以群分物以类聚,乱世有数不清的乱臣贼子,贪生怕死蝇营苟且之辈臭味相投,当然也有忠肝义胆的文臣武将为了匡扶大业前赴后继。

    夜深,诸将水足饭饱之后出城巡营,常宇和李岩等人则留城中衙门和王永吉杨鹗喝茶闲聊。

    王永吉是蓟辽总督,也就是当初洪承畴的位置,其下辖三个巡抚分别是,蓟州巡抚,顺天巡抚和辽东巡抚,绝对的军方大佬,在军务上和常宇有共同话题,这一聊就刹不住了,直至凌晨。

    而此时前方已传来消息,清军进入怀柔境内在潮白河畔扎营休整。

    “鞑子倒是沉得住气了,李慕仙轻笑”顺义到怀柔不过四十余里地,清军竟走了这么久,即便他们现在是算步骑参半这脚程也算慢的了。

    “前几日跑的太快了,人疲马乏加上今日碰壁士气低迷,能一口气跑了几十里已算不错了,如料不差今晚他们当是不急着赶路了”李岩轻声道,诸人点头认同。

    “督主大人,您说那多尔衮回去后当真愿意用祖大寿换阿济格么?”杨鹗觉得当初皇太极为了招降祖大寿可谓是用尽了心思,也拿出了最大的诚意,好不容易将其招降了真的会拿来交换么。

    “那阿济格是鞑子的英亲王,是多尔衮的亲哥哥,他当然会换了”王永吉轻斥他是杨鹗的顶头上司,听其问出这么幼稚的话多少有点火气。

    常宇则嘿嘿一笑:“以多尔衮那种枭雄哪里会有多少亲情可言,若无利益瓜葛就是亲爹他说宰也宰了,无非是看上阿济格的镶黄旗,若失去这支力量的加持,他在朝里和豪格斗失势的更快”

    “既是如此,督主大人为何要以他换祖大寿,莫不是为了诓骗多尔衮随口一说?”王永吉问道。常宇抬头看了他一眼,嘿嘿笑了:“在本督眼里十个阿济格都抵不上一个祖大寿!”

    啊,王永吉和杨鹗一脸不解,其实别说他俩不懂了,就是李岩和李慕仙也不明白小太监为何这般看重一个投降鞑子的总兵,按道理说即便要换也该换洪承畴啊。

    可这其中缘由常宇自是无法和他们详说,但有足够的理由换祖大寿而不是洪承畴,两人虽都降清但在根本上却天壤之别,祖大寿独守锦州数年不惜杀人作食也要寸土不失,且其投降后几乎是在混日子而不像洪承畴那样为满清出谋划策卖足力气挥刀砍向大明。

    简单来说祖大寿代表的是大明将士百折不屈的灵魂也是常宇唯一能原谅的降将。



    顺义城北三十里外潮白河水流湍湍,五千明军扎营河畔,大多士兵进入了梦乡,然兵不卸甲马不卸鞍,虽说清军此时距关口仅咫尺之遥,但没人敢掉以轻心,谁也不想在这节骨眼出了漏子。

    所以马得功,陈献策四人轮流当值巡营,更遣了数股斥候盯紧清军大营动静,不敢有丝毫大意。

    夜空之下,清军大营多尔衮辗转反侧难以入眠,断臂之痛难及心中悔恨愤怒的万分之一,这一次入关算是败的彻底,和小太监掰手腕也是从头输到尾,君子报仇十年不晚,这茬先记着,眼下他已经开始忧心回去之后的麻烦事了,摄政王位能否保住还是个未知。

    此时满清朝中,代善资格最老看似与世无争懒得搀和他和豪格的争斗,实则摇摆不定,济尔哈朗和豪格暗通曲款人尽皆知,虽说豪格势力较弱可这一战他失去的太多了,加上少了阿济格,只恐……

    心下烦意渐浓,多尔衮起身走出帐外朝河畔走去,望着月光之下水波粼粼发呆,闻一声轻咳才惊觉不知什么时候多铎走了身边:“你也睡不着么?”

    多铎苦笑摇头不语,转头看向正西方,十余里外就是怀柔县城,潮白河流经顺义城外进入怀柔境内却突然调头奔东北密云方向远离怀柔城,清军顺河北上所以没在怀柔城扎营休整,其实在初入关时怀柔已被其掠劫一空几为废墟了。

    “明儿一早拔营急行早早出关吧,多待一会都心慌的很”多铎仰望星空一声叹息。这次轮到多尔衮沉默了,其实以骑兵正常速度他们现在已经快抵达密云了,只是交出了八千余战马,队伍成了步骑混编,加上士气低迷速度至少拖延一半。

    “莫不是还担忧明军会对咱们不利?”许久多尔衮出声,多铎摇头:“若动手先前在顺义就动手了,四面合围插翅难飞多好的机会”。

    “那你……”多尔衮看向这个最睿智勇猛的弟弟却见他面如死灰,显然心理受到了严重打击,而这一切都拜你个小太监所赐。

    “只是心里憋的厉害,甚至不想在大明境内喘口气,只想早点出去”。多铎说着转头默默离去。

    清晨,露水很重。

    李慕仙从城头纳天地精气回到衙门时,见小太监正在洗漱穿衣,神情略显亢奋,便道:“鞑子拔营了?”

    常宇点了下头:“就要收尾了马虎不得,赶紧吃了饭咱们也要走了”李慕仙应了忍不住轻笑:“多尔衮只怕做梦也想不到……”说着突然住嘴,原是王永吉来了。

    王永吉也是听到清军拔营的消息过来找常宇的,顺便一起吃早饭,席间听到常宇要亲自率兵监视清军时很是意外。

    此去密语不过百里且多为山路,明军近十万大军在后边尾随清军也翻不出什么水花来,小太监还有必要亲临前线?

    岂不显得惺惺作态,莫非做给皇上看的?

    常宇看出王永吉的疑惑,微微一笑:“人家远来是客,来时没迎接已是失礼,走时总得送送,否则传出去人家说咱大明不懂待客之道”说着又邀请王永吉:“王总督有兴趣到山里溜达一圈不”。

    能坐上总督位置的哪有傻子王永吉虽不明小太监到底要干什么,但隐约间已感觉要有大事要发生,于是欣然同意,杨鹗在旁请求同往,常宇也应了。

    日上三杆,顺义城外数万明军开拔沿河北上,骑兵在前步兵再后浩浩荡荡延绵十余里,气势甚是惊人,引得城中百姓猜测不已,鞑子不是走了么,怎么还往边关发兵?

    出乎意料的是李岩并未同行,而是在县衙院内树荫下闭目养神,旁边一杯热茶,香气袅袅。

    “将军,那督主大人说话好好玩,他当真是去送多尔衮出关的?”身边一心腹好奇问道,李岩噗嗤一声笑了:“可不是嘛,厂督大人虽年纪小,但懂礼节也好客,多尔衮这次串门一辈子都不会忘记小督主的待客之道的”。

    心腹挠挠头,原来小督主这么讲究啊。

    再说多尔衮一早下令拔营顺河北上,命人马务必在天黑之前抵密云县,那边是山区虽说道路崎岖难行却也同时也是一种保障,一入山林后方明军便不会再跟着了,然后略微休整最迟明天一早就可从古北口出关而去。

    当初从古北口入关时,关口已被其破坏也无兵防守,此去他日再会吧小太监!

    或许是认清了现实,或许是归心似箭,清军士气比之昨天稍稍恢复了些,脚程也快了,虽是步骑混编却在傍晚时便抵达了密云,比多尔衮预计时间早了不少。

    密云县城早在清军入关时就被掠劫一空,经这月余稍有些人气,闻清军又来随即逃的干干净净,而清军也没有再次入城只是在城外河畔扎营休整,这节骨眼上多尔衮也不想节外生枝,毕竟后边明军还紧紧跟着,据探子所报,并非一支兵马,而是数万大军。

    很显然小太监这还是防着自己,非要亲眼看他出关才收兵!

    夜幕初降时,明军开始调整部署,骑兵在后,步兵在前,由屠元的黑虎营统亲卫军两万黄得功统京营两万扎营清军十里之外,余下兵马偕同骑兵则有周遇吉统率直奔密云县城而去。

    这一变动让多尔衮坐不住了,这尼玛是干嘛,逼自己连夜入山赶路么,还是说小太监怕自己临门一脚搞事情?

    得嘞,我走还不行么,这样大家都安心,于是休整一个多时辰后,多尔衮下令继续赶路,趁夜入山,争取明儿一早就出了古北口。

    清军前脚刚走,黄得功屠元便入密云见常宇。

    密云县衙已被清军一把火烧城了废墟,常宇借住在一乡绅的大院内,诸将齐聚于此,情绪异常激动,终于要收尾了,辛苦了近两个月,付出了惨痛的代价终于将清军赶出去了,这可是十余年清军五次入关唯一一次被动撤离,而且也付出了相应的代价!

    而这一切就是在座的诸人齐心协力流血流汗拼出来的奇迹,想想这十余年被满清欺负成什么样子了,遭受了多大的耻辱,今儿终于扬眉吐气一番!他们怎么能不激动!

    “诸位,稍安,稍安”眼见诸将群情激动嚷嚷的脑子疼,常宇不得不给他们浇点凉水降降温:“庆功尚早,明日鞑子出关才算收尾,眼下客人还在家没送走呢”。

    众人大笑,黄得功起身:“督主大人,俺老黄明儿陪您一起送客”。

    末将愿同往,周遇吉也起身,随即诸将都嚷嚷起来要和常宇一起送客出关。

    “人不能太多,不然吓着客人可不好!”常宇一扫诸将,目光落在郝摇旗身上:“明儿你随本督去”。

    “谢督主大人!”郝摇旗兴奋的呲牙咧嘴,知道常宇有心提携,引的诸将羡慕不已,常宇随后又点了姬际可,陆行等人,当然不忘两个陪客王永吉和杨鹗。

    “哎,好像看看明儿多尔衮的表情有多精彩”周遇吉摇头苦笑:“末将现在有点羡慕唐通和马科了?”

    “唐总兵,马总兵?对了,他二人何在?”王永吉一怔,扭头问杨鹗。



    古北口,山海关和居庸关之间的关口要塞,是辽东平原和内蒙古通往中原的咽喉,历来为兵家必争之地,自古以来大大小小无数次战役发生在此地。

    明初洪武十一年,明廷在古北口增修关城,大小关口以及烽火台等关塞设施,并增修门关两道,一门设于长城一门设于长城关口处,称“铁门关”,仅容一骑一车通过;一门设于潮河上,称“水门关”。隆庆元年(1567)戚继光、谭纶开始对自山海关到居庸关(见居庸关及云台)的长城进行大规模改建,古北口长城得到修建,是为大明重要关塞之一。

    然而时至今日,曾经大明的铜墙铁壁却如同纸糊的一样,一戳即破,多尔衮入关时几乎没费吹灰之力就见将关口守兵击溃,随即杀入关城一把火烧了个精光,然后大举入侵明境。

    昨夜多尔衮受明军所迫,在密云留下最后的两千匹战马然后趁夜入山披星戴月朝古北口进发,至天晓时终于抵达古北口关门。

    关口入眼荒芜,四下杂草丛生将先前的硝烟痕迹掩埋,多尔衮下令军马在关口山坡休整,自己却饶有兴趣的登上了长城。

    月前其大军所至古北口被毁,明廷还没来得及修整,也无兵马驻守,所以多尔衮很是放心的仅带着十余亲兵就登上了关城沿着长城漫步,望长城内外欣赏大明的这壮丽河山!

    “那个就是老虎山,古北口最高峰的,上边那个就是望京楼”日上三竿时多尔衮已行至金山岭,遥指正东方向对身边亲兵说道,他来往大明十余次,对边关各要塞无一不熟。

    “王爷,要不咱们去登高望远一番,毕竟这机会少之又少”亲兵怂恿,多尔衮也有些心动,望京楼为古北口最高处,顾名思义可远望京城,久闻望京楼所在险峻无比,楼两侧是悬崖峭壁,人只能顺着石缝攀登,传说当年戚继光督建时可没少费力气。

    罢了,多尔衮一脸苦涩摇摇头,此时虽有心却无闲,毕竟后边在他昨夜拔营入山时竟闻明军也跟了入山,当时还让账下诸将惊异不已以为明军莫非要趁机偷鸡?

    后来想想在顺义时,明军近十万大军前后夹击那么好的机会都没动手,没必要在这深山老林里和他们拼命,极有可能只是盯着他们出关而已,才略略安心。

    但明军跟的这么近,那容得他在这边悠哉登高望远,岂不是打小太监的脸么,惹毛了小太监谁知道他能做出啥冲动事。

    溜达一圈回来古北口时,清军虽体力未复但多尔衮还是下令兵马出关,早出去早放心,出了关再歇脚也踏实。

    清军分兵从铁门关和水门关同时出关,多尔衮站在关口城墙上发呆,直至身边亲兵提醒了他一声,这才朝关内望去,十里外山谷内郁郁葱葱树荫下人头攒动,知是明军来了,估摸有数千之众。

    好大的礼啊,送客送到家门口了!多尔衮撇了撇嘴收回目光。

    晌午时,清军已全部出关,沿着长城外的山谷朝东缓缓行军,而此时常宇已登上了古北口长城,遥望其踪面露冷色:“好走不送”

    “督主大人,这就完了?”郝摇旗很是不解,他兴奋了一晚上和陆行几人率兵五千跑了一夜的山路追到关口,本想着还能捅一刀呢,结果只是目送人家离去,这……

    不光是郝摇旗,就连王永吉和杨鹗也是一脸错愕不解,还真是来送客不成!

    “知你立功心切,不过今儿不是本督说的算,而是看老天爷是否赏你饭吃”常宇嘿嘿一笑,郝摇旗更听不懂了,使劲的挠挠头:“督主大人可否说的明白些”。

    常宇扭头看向东边山谷里的清军:“若多尔衮回来你就捅他一刀,这功就有了,若其不回那就当随本督前来郊游了”。

    “多尔衮还会回来?”郝永忠,王永吉等人大惊。

    常宇抬手往天空指了指,看老天爷的脸色咯。

    晌午日头最列,即便山风凉爽也晒的人外焦里糊,明军连夜追敌数十里山路也早已兵疲便在关口四处寻阴凉歇脚并生火造饭,而小太监却不畏烈日炎热在关上长城上溜达,蓟辽总督王永吉和杨鹗作陪左右,是又热又累,却不敢叫苦。

    千年古塞,虽是夏日山间草木葱郁,入眼却还是显苍凉无比,金戈铁马声犹在耳边,常宇跳上墙垛上望着关外层峦叠嶂的山川连绵重迭,心中豪气万丈:“这大好河山岂容狄夷戎蛮染指”说着抬手一指东北山谷中的清军:“多尔衮,但愿此番能让你长了记性”。

    山谷中的多尔衮并不知道小太监让他长什么记性,他甚至不知道小太监就在关上,但却可遥望古北口关城上有不少明军在张望这里。

    天气太热,兵马太疲,此时出了将士也终于宽了心,随即多尔衮下令在山谷中就地休整,士兵四下寻阴凉处歇脚,或吃干粮或呼呼大睡,竟还寻到一处山泉,引的军心沸腾围过去饮水洗漱,倒也痛快的很。

    “咱们应该趁着天黑前赶路这数十里皆是崎岖山道,早走出去早轻松”山谷里一突出岩石下,多铎灌了几口泉水,看着山谷里四叉八仰的士兵,眉头紧皱。

    “兵马太疲,欲速则不达,将士歇足了劲才有力气赶路,否则这个状态一瘸一拐的赶路才真正的费力耗时”多尔衮呼了口气,探出头遥望古北口关塞。

    “怎么,这都离开十余里了还担心那阉狗追来?”多铎看见忍不住嘿了一声,多尔多苦笑不语,往地上一趟闭目养神。

    多铎也不再说话又喝了几口水倒头大睡,倒是不远处尚可喜等将领围在一起低声闲聊,看向古北口的目光很是复杂。

    清军在山谷里休整,关塞的明军也在呼呼大睡,精力充沛的常宇在在关塞上转悠,从关门,兵营,哨所,都溜达了一圈,前些日子虽遭清军火烧,但都是石头建筑损毁寥寥,只需略加修复则可重新使用。

    “王总督,此役一了,朝廷必然有功嘉奖有责追责,你身为蓟辽总督,却被鞑子轻易破关而入,难逃其咎,可想好了如何迎接盛怒,怕是这蓟辽总督的帽子要摘了吧”。

    长城上一个瞭望所里,常宇一行人在纳凉闲聊,随口一句话就让王永吉冷汗直流,连忙拱手道:“还望厂督大人指条路”。

    常宇嘿嘿一笑抬手一指长城之外:“王总督您瞧这崇山峻岭路难行啊!”

    “厂督大人……”王永吉低头叹息:“下官,下官……”一时无言说不下去。

    “你若有战功傍身或许还能将功赎罪,奈何你错过了机会只怕这次皇上震怒之下,死罪可免活罪难逃啊!”常宇轻轻摇头:“路,本督可以给你指,但这蓟辽总督的乌纱帽是保不住了”。

    嘿,王永吉松了口气一脸苦涩道:“实不相瞒,这蓟辽总督的乌纱帽太大也太烫了,下官无能受不起啊,若摘了就摘了吧,只望督主能给指个活路”。



    王永吉说的可真是大实话,自洪承畴投清后至今,短短两三年间他都是第八任了!而且每个都没落得好下场,轻的都是革职流放戍守边关,重则直接砍头,要知道崇祯帝这几年杀心非常的重,不光动辄就换人一言不合就杀人,后人曾做过统计,其在位期间一共杀了七个总督十一个巡抚,换了十七个刑部尚书五十个内阁大学士,堪称历代之最,而换人和杀人多发生在最后几年。

    所以王永吉害怕呀,才不惜主动请战从几百里外跑去追常宇,只可惜瞎折腾没赶上错过立功赎罪的机会。

    不过从常宇话里也听出了言外之意那就可保他不死,其余的就要看他表现了,至于如何表现他就不明白了,难不成拿银子贿赂小太监,他虽有心却无力也不敢。毕竟小太监风评很好,而且又赶上现在东厂带头查贪反腐,别拍到马蹄子上弄巧成拙了。

    “鞑子毁关入侵你难逃其咎,以皇上如今的性子杀个把人当真不眨眼,唯一可保命的法子就是主动请辞然后戴罪立功!”常宇淡淡一笑,王永吉迷糊了:“下官也知道戴罪立功,只是得有机会啊!”

    “机会是靠自己把握的,不是靠别人给的!王总督你怎么就没点眼力见啊!”常宇哼了一声:“关门要塞被毁要赶紧修!”

    “对,对,这个是要赶紧修”王永吉连忙道:“只是光修关门只怕还不够吧”。

    “所以说要有眼力见,自己找活干,如今河南河北山东山西各地或因战乱或因干旱蝗灾等天灾弄得民不聊生,皇上为此都急的眉毛着了火,您就不会主动请缨去这些地方为其分个忧?”常宇恨其不争,长叹一声。

    王永吉嘿的一声,使劲拍了下自己脑门,拱手对常宇连连道谢:“厂督大恩,此生难忘容后再报!”

    “本督不用你报什么恩,只望你能把这恩情报于皇上报于百姓,多为皇上分忧多为百姓办实事!”常宇早在王永吉投他门贴的时就想到如何安排了,此人虽为贰臣但无恶迹,相反为官清廉正是可用之人,恰此时大明基层需要这样的清廉官员处理民政,正好趁机将其下放!

    当然以常宇此时地位保个人是绝对没问题的,而且崇祯帝帝非常信任他推荐的人,来者不拒,就连于成龙那个放羊倌直接从山沟里拽出来他都给用了,直接扔到最苦的河南基层去锻炼了。

    王永吉连连称是,哪知常宇又突然问了句:“家中可有余银?”

    “这……”王永吉一怔,连忙道:“厂督大人,下官向来爱惜羽毛从未有……”他以为常宇要查他,却听小太监又是一声长叹:“真不知你这总督怎么做上来的”。

    王永吉一怔,旁边的杨鹗赶紧给他使了眼色,顿时恍悟,四下瞧了一眼:“厂督大人,得多少银子能摆平这事,不过下官手里真的没什么钱……”

    握草,常宇差点翻脸:“莫不成以为本督索贿?”

    “那……”王永吉和杨鹗顿时都傻了眼。

    常宇哎了一声,跺了跺脚:“这修关门要塞是不是要花钱,若是朝廷出钱来修能有你什么功?”

    王永吉恍悟,不过立刻又苦了脸:“可是下官也没那么多银子啊!”

    “这根本不是银子多少的问题,而是态度问题,姿态要做出来!”常宇真是服了这个榆木疙瘩:“回京之后立刻上奏皇上请辞蓟辽总督,然后捐出所有家资亲自督攻修建关门,尔后毛遂自荐去下边任个知县知州啥的……”

    王永吉和杨鹗这才真的恍然大悟,心中对小太监更是佩服的五体投地,此子年少心机却老辣无比!

    杨鹗正欲问自己前程时,突闻东北隐隐传来杀喊声,众人顿时大惊,小太监的嘴角却翘了起来。

    这一突然变动不只惊得王永吉杨鹗等人大变颜色,关口四处休整的明军也陷入惊慌中,纷纷起身涌上城墙去观望,更有甚者打马顺着城墙朝东狂奔而去查探。

    “厂督大人,那边……”王永吉一脸惊骇:“鞑子莫不是要杀回来?”

    常宇哈哈大笑,指着正急急奔来的郝摇旗:“那人求之不得鞑子杀回来呢”

    说话间郝摇旗已奔到眼前:“厂督大人,山谷里打了起来,可要发兵前去堵截?”

    “等你到了,人家就该收场了,这场功劳赚不赚的到,除了看老天爷是否赏脸外,还得看唐通和马科给不给你机会……”

    唐通,马科!!!王永吉和杨鹗等人顿时目瞪口呆!郝摇旗反应慢一拍:“为何要看他二人给机会……”

    常宇哈哈大笑看着王永吉道:“您二位不是一直很疑惑唐通和马科两位总兵在哪么”说着一指那山谷:“喏,正在那帮本督送客呢,随即又对郝摇旗道,若多尔衮顶不住他俩的进攻必会退回来你就有机会了……”

    哎!郝摇旗一跺脚,拔腿就跑了,一口气奔到关门下令将士集结备战,只待清军败退时立刻迎头打过去。

    山谷里,多尔衮此时的震怒无以复加,他又知道自己又中了小太监的奸计。

    他无法相信眼前的一切!却又切切实实的发生了。

    他和小太监上次交手知道其手段阴险一环套一环,却没成想到都出来关还能被他阴了,而且这一次几乎阴到他全军覆没的地步。

    因为此时正是清军最疲惫士气只低落的时候也是最涣散没有防备的时候,任谁也想不到在这荒山野岭中会突然杀出万余明军!

    清军没有任何防备,甚至很多是在呼呼大睡中被惊醒,迷糊中醒来听说明军杀来了,大骇之余不是拔刀迎敌而是没头苍蝇的乱窜!

    最先反应过来的还是多尔衮等人的亲兵,不愧是精兵中的精兵,人虽少但却凶悍无畏,面对漫山遍野的嗷嗷冲过来的明军,拼死抵抗要为他们的主子赢的一线生机。

    然而前边山谷被蜂拥而来的明军堵的死死的,两边山岭陡峭无比上边也伏有不少明军在张弓射箭推石头,唯一的生路就是后撤。

    但真的可以撤么?

    后方就是古北口,数千明军在那边磨刀霍霍就等着他们呢!

    “阉狗无信,阉狗无信啊!他这是要置我于死地!”多尔衮目眦尽裂,狂吼一声喷了一口血,吓得周边诸人大惊失色。

    “在通州,在顺义那么好的机会阉狗不动手,为何要等到现在?”诸将惊慌失措时,多铎却冷静的可怕!

    “豫亲王,此时还想这个作甚,眼下当务之急要赶紧冲出去!”尚可喜急的吼了一嗓子,多铎抬头看了他一眼:“没错,眼下活路就一条,冲出去!”

    额,尚可喜等人一怔,谷口被明军堵住有上万之众,而清军此时军心惶恐四下逃命多铎却还要硬碰硬杀出去?

    多铎回头看向古北口要塞:“退回去才是死路一条,前方明军虽众但仅靠他们还不至于能堵住咱们……若回头则是前后夹击,死无葬身之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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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为什么不在通州和顺义动手,当时合围之下清军插翅难飞,小太监为什么要放弃那么好的机会而选在此地?而且仅凭唐通和马科的万余兵力也未必能拦得住人家,偏偏还不让郝摇旗主动夹击而上。

    古北口长城上观战的王永吉也问出了和多铎一眼的疑问。

    常宇给了很详尽的解释。

    野猪进了菜园子,你不能激怒猪要悠着点赶,否则满园子的白菜就废了!这是其一。

    其二,野猪性子野,獠牙长易伤人受激之后破坏力更恐怖,虽说在顺义有合围之势,若动手多尔衮必拼死反抗,明军也必受损惨重,既然可以用阴招没必要正面蛮干!

    其三则是提携马科和唐通,大明如今正是用人之际,敢打又忠心的寥寥无几这两人虽时候不如周遇吉黄得功那样忠肝义胆,但比之刘泽清之流则好上太多,特别是马科这种曾经的悍将常宇继续让他恢复原状。

    原本常宇计划在京东范围将清军合围赶出关外,马科和唐通负责北部战事,只是当时被多尔衮跳出包围圈计划落空,而马科和唐通则成为废子。

    这么一场长达月余的持久战两人竟无寸功,岂能说的过去,所以要给他俩创造机会,当和多尔衮谈和时密令步兵极速北上的同时也传令唐通和马科速速北上出关埋伏,要在多尔衮出关后给予最后的痛击!

    当然常宇也知道这场伏击并不能要了多尔衮的命,说实话他也没打算要多尔衮的命,杀了一头野猪王就是帮了另外一头野猪王的忙,他们还会源源不断的进菜园子,只有把这支野猪王伤了,待其回到窝里和另外一个争老大对菜园子才是最有利的。

    这也是他为什么不让郝摇旗主动参战的原因,留那么一个口子给他喘气,当然若是主动送上门来那就别怪谁了。

    马科和唐通闲了一个多月,每日听到的都是小太监的各种捷报,别提多挠心了,俩人在顺义城内可谓每日对饮自嘲,这一场大战未建寸功连热闹都没瞧见,简直就是被打入冷宫的感觉,特别是马科刚冒起的小火苗又逐渐心灰意冷了。

    直至常宇一纸调令,让两人顿时亢奋起来,关外伏击出其不意在多尔衮没有任何防备的情况下暴起,绝对有大收获啊,于是俩人立刻提兵就走,甚至连兵部的调令都不鸟了。

    数日风餐露宿的辛苦没白受,终于在今天午后等到了多尔衮的大军出关,也意料之中的进入伏击圈而且没有任何防备,于是两人大开杀戒,一时刀光剑影,山谷中血肉横飞杀声震天。

    明军占据天时地利人和,其势如下山虎威不可挡,直杀的清军人仰马翻四下逃散,根本无心也无胆迎战。

    多尔衮喷血之后又晕了过去,这时候多铎出众军事才华也显露出来,在极短的时间内便将局势分析的透彻,后退必成夹击之势则无生路,而观古北口的明军并未主动出击说明你不去他不打,所以只要不退则无后顾之忧,眼下只需硬碰硬,正面突围才是唯一活路。

    于是传令诸将,收缰各部抵住洪流以免溃败,同时组织反扑。

    “不要逃,不要逃,再逃就是死路一条,杀出去才能活着回家……”清军阵中呼声大起,溃逃的士兵逐渐回过神来。

    “杀出去回家……”清军军心开始凝结,确切说是破釜沉舟一战了,因为无论是将领还是士兵都看清了眼前的事实,逃,只是死路一条,要想活就要正面杀出去!

    杀……清军向来凶悍,眼下生死存亡之际士气竟然反常猛飙,一窝蜂朝谷口的明军反扑过去。

    “狗娘养鞑子,回光返照了么”半山腰观战的马科见清军反扑忍不住骂道。旁边的唐通嘿嘿冷笑:“百足之虫死而不僵,鞑子在关内被小督主弄的半死不活,眼下为了求生自是要拼命了”。

    “那就拼一拼看看谁硬”马科也发了狠,松锦大战时打的都是憋屈战也都是败仗,而后他一蹶不振,眼下一仗则关系着他马科能否重新站起来。

    “鞑子兵马是咱们一倍,差不多就行了,可别忘了小督主的叮嘱,鱼可以死,网不能破!”

    马科点点头:“那就多逮些鱼吧!”

    山谷里厮杀正烈,一方为了建功下了狠手,一方为活命前赴后继,杀声如海啸直入云霄令天地变色,刚才还烈日当头转眼间乌云蔽日,城关上小太监目不转睛的盯着山谷,却面无表情,反观旁边的王永吉和杨鹗则一惊一乍的,特别是王永吉虽未蓟辽总督掌管军务,其实是第一次亲眼目睹战场厮杀,那当真是触目惊心。

    而关口的郝永忠则一直骂骂咧咧的:“他妈的前边路被堵住了不知道往回跑啊,……马科你特么的真没用,堵着打还能让人家反扑……”

    这场厮杀持续近半个时辰,最终以马科撤网,清军突围狼狈而去,战后清点杀敌四百余俘虏近千,得战马近两千匹辎重少许,可谓一场大捷!

    按照小太监的惯例,不留俘虏,被俘清军皆被枭首山谷中,够飞鹰野兽饱餐半月的了。

    黄昏,日落西山,关城上小太监望着红彤彤的夕阳出神,身边仅有几个亲侍在附近溜达瞧瞧风景再瞧瞧关城下边的热闹。

    马科和唐通大捷而归所获不菲常宇已经言明谁得是谁的,将士欢腾不已在关城扎营休整自是一番热闹,当然郝摇旗独自闷闷不乐,但其也不敢给马科唐通使脸色,只得眼不见心不静躲在一边生闷气。

    王永吉身为蓟辽总督,名义上唐通和马科等人都归其所辖,正与两人热聊,言谈之间不吝称赞,拍着胸脯说要为两人请功,马科和唐通心知他此举不过是蹭功之举,他俩立功了,王永吉是他俩顶头上司自也算是有功,这都是惯例。

    而且若在往年顶头上司还能拿大头,比如松锦大战若是打赢了,最大功劳当然记在洪承畴头上,只是如今风气不一样的,加上又是小太监督军,拿大头是不可能的,但也能蹭点油星子。

    可蚂蚁腿也是肉啊,特别眼下王永吉急需战功保命,他一点都不嫌弃少。

    夜深,山风凉爽无比,关口将士除了巡逻的兵马外都已入睡,而常宇却反常的失眠了,辗转反侧许久怕起来上了长城寻了一平坦处躺下看着星空,石板清凉无比燥热尽去,耳听山间猿啼野兽嘶吼,心中翻江倒海。

    历经一个多月终于将多尔衮给赶走了,这期间付出了多少代价只有他最清楚不过,眼下终于可以稍稍松口气。

    但也仅仅是松口气,经此一役,至少可保大明边关一年安宁,但也仅仅是边关的安宁。

    除了外患,大明内脏的毒瘤已蔓延全身。

    西安的李自成,西南的张献忠,还有长江流域的白旺以各路贼军,才是心头大患!

    先从谁下手好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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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今日三更,清军入关也告一段落,感谢书友支持,有票投票谢谢。



    清晨,山间空气清新,关城将士多还在睡梦中,常宇便早早爬了起来和乔三秀一起顺着长城晨跑,本想去望京楼去瞻仰雄姿奈何距离太远。

    两人跑了近十里地一身大汗淋漓原路折回已是日上杆头,将士多已起身关城又热闹起来,王永吉面带忧色来见常宇:“厂督大人,下官请留此处督建关塞,这个烦请厂督大人递给圣上”说着掏出一封信。

    半响午常宇率部离开古北口回京,唐通和马科的兵马随行,重伤士兵以及先前带来的五千京营士兵则留在古北口,这让很多人疑惑不解。

    堂堂蓟辽总督亲自镇守边关一个要塞?负责戍守京城的京营兵马竟然给留在这荒郊野外了?

    天气依然燥热无比,山路崎岖坎坷兵马深一脚浅一脚缓行,常宇在马上颠的像个拨浪鼓时而沉思不语,时而和亲侍闲聊扯淡又时而张弓狩猎,倒也不那么的无聊。

    顺天巡抚杨鹗也随军入京,一路少言却目光不离小太监暗暗观察,却愈发的看不明白这到底是个怎样的人,有人说的他是战神,有人说他是屠夫,时而工于心计时而又单纯的如孩童,此子当真深不可测。

    黄昏时大军出了山到了密云城外,李岩久候多时,见面第一句话就是:“痛快了?”

    “咱家是痛快了,不过有人好像不怎么痛快”说着看向旁边颓头丧气的郝摇旗。

    “咋地酒罐子,被扎着手了?”屠元近来和郝摇旗并肩作战关系亲密了很多,走上前去捶了一拳,郝摇旗嘿的一声:“都没摸着扎着个p啊,就当跟厂督大人入山狩猎玩一圈了”。

    “怎么着,听着口气不喜欢跟着本督玩啊,那下次不带你了”常宇故意道,郝摇旗连忙摆手:“不不不,卑职不是那意思,跟着督主玩特别的痛快……”

    众人大笑不已,携手入城设宴为马科和唐通洗尘,只是介于城中条件也仅有粗茶淡饭薄酒二两。

    “待回京后,本督做东,大贺!”小太监大手一挥,诸将欢腾不已。

    入夜,水足饭饱后,常宇率数十亲兵离开密云城他要连夜进京,至于大军则明日开拔班师回朝。

    “为何走的这么般急”城门口送行的黄得功往着消失在夜色中的小太监长叹一口气,周遇吉也叹气:“咱们只管行军打仗,他除此之外还有太多的事情要做,别忘记了,他是东厂的大太监”。

    “嘿,你不说我都忘记了呢,总觉得像个……小兄弟!”黄得功呼了一口气,又看向周遇吉:“老周,咱哥俩是不是也快要分开了?”

    “或许吧”周遇吉将目光从远处收回:“莫不是舍不得我老周?”。

    黄得功嘿嘿一笑:“有那么一丢丢”。

    “既是如此,回京之后寻机咱哥俩要大醉一场才行”。

    “那必须的”夜色之下黄得功爽朗的笑声传出好远。

    星空之下赶路人,常宇挥鞭狂奔,胯下战马风驰电掣,耳边呼呼生风,这种感觉比前世开跑车还爽。

    他为什么急着回京?

    如周遇吉说的那样,东厂的业务太多了,带兵打仗只是他的副业,除此之外还有刺探搜集情报,监视官员查贪反腐甚至处理民政等等,特别是眼下大战之后哀鸿遍野如何让灾区的老百姓有饭吃能活下去休养生息才是重中之重,何况此时长江一带白旺的贼军正搅的天昏地暗。

    常宇精力充沛本身也就是个闲不下来的主。

    就在他打马狂奔的路上,百里外的大明帝都又是一副喜气洋洋,虽是深夜街头巷尾依旧人声鼎沸,茶楼酒肆更是客满不打烊。

    这又归功于明军连还捷报。

    月前清军在京城折戟南下,京城虽得保可清军在境内祸害依旧牵动着无数人的神经,直到数日前朝廷一纸通告,清军求和撤兵出关!

    全城哗然,东厂和明军的声威又上一层。

    前日,又闻清军至通州和顺义被迫留下所掠辎重外还赔偿了数千战马才得以脱身,无数百姓走上街头,大呼,硬气!

    大明的军队终于硬气了一回!

    十余年间,鞑子数次入关哪一次都是罄竹难书的血泪史,明军更因为软弱无能被骂的底朝天,即便崇祯帝砍了几个大将依旧无济于事。

    而今次!明军终于雪耻了!

    不只底层的老百姓觉得扬眉吐气,京城里的那些朝官甚至勋贵们也津津乐道,虽说很多人对常宇有敌意但也打心眼里佩服这个太监有本事,当然也是认不出的叹息,只怕以后更别想搬得动他了。

    可若说最欢喜的还当属崇祯帝了,可以说这两天他几乎没睡觉,一直处于亢奋状态中,当吴惟英从通州护辎重回京入宫面圣将那里发生的一切上报后,崇祯帝就坐不住了,鞑子吃多少要吐多少这事常宇给他透露过,当时还担心多尔衮会不会就藩呢,不成想不光全吐出来还大营赔偿,这简直太不可思议了。

    常宇当真好手段啊!

    可鞑子真的会赔偿么?

    到了晚间,锦衣卫将顺义发生的事情送到皇宫时,崇祯帝按捺不住兴奋立刻召内阁诸臣入殿议事,说是议事到不如说是显摆,显摆自己有个能干的内臣。

    果不其然,李邦华等人听了常宇竟然还从清军手里索要上万匹战马,也是被震的七荤八素,赶紧向崇祯帝道喜,各自心里更为小太监的手段钦佩不已,防患未然未雨绸缪一环扣一环,不动兵戈以势逼人!

    可鞑子已交还所掠人畜物资并已赔偿了,为何常宇还督大军北上跟踪清军,莫不是但心清军还会搞什么幺蛾子?

    “这个,明日便可知晓!”崇祯帝还卖了个关子,但诸臣从他欢喜的脸色就看出来,小太监必有后招。

    但有一事,诸臣其了争执,听吴惟英说,常宇要以阿济格换祖大寿,为什么要以一条大鱼换一个降清的罪将呢。

    要知道,被俘和投降完全两码事,再朝臣甚至崇祯帝看来祖大寿是投降的,罪不可恕的!虽然他心中也知祖大寿实在是被逼无奈。

    以阿济格换祖大寿的事崇祯帝先前也是不知,此时见内阁诸臣吵翻了天,便挥挥手,待你回京问过便知。

    这下更惹得一些人不满,李明睿直接道:“兹事体大,竟不经朝廷不经皇上便自作主张,此乃擅权胡为……”

    嘿,崇祯笑了笑不说话,首辅李邦华瞪了李明睿一眼对崇祯帝道:“常公公向来足智多谋,随机应变能力更非常人可比,或许当时只不过诓骗多尔衮罢了”。

    崇祯帝现在就是听不得别人说常宇不好,本还想着怎么怼李明睿一下,见他老师李邦华来打圆场,便也见好就收:“或许,待他回来便知!”

    于是这一天,崇祯帝上蹿下跳失了体统,焦急的等待常宇回京,并将吴孟明叫到跟前,我不管,你赶紧派人去打听常宇干啥了,到哪了……

    可以说整整一天都在念叨小太监。

    只可惜就收到一条信息:常公公去了古北口,大军在密云休整!

    古北口……,崇祯帝眼中的星星比夜空中的真星星还亮,收尾了,这是要收尾了。



    大明十六帝,抛去其他不说若只论勤政,无人出崇祯帝其右,便连开国皇帝朱洪武也比不得,崇祯帝平日批改奏折都能熬到凌晨一两点才睡,但还能每日早朝必到。

    朱元璋当年制定的规矩每日皇帝每日都要早朝,但自英宗之后这些家伙就不把祖规当回事了,更狠的是到了嘉靖和万历二十多年都没上过早朝。

    可崇祯帝不一样,他发誓要做个中兴之主,在位十七年每日早朝必到,这等自律又有几人能做到。

    要知道早朝时间甚至比后世环卫工起的还早,大臣们苦逼午夜起床收拾,凌晨三点到了皇宫外等候,这个时候皇帝也该起床更衣了,所以说崇祯帝几乎每天晚上最多也就睡个两三小时,至于白天有没有补觉又是一说了。

    平日都这么晚睡,这两天像打了鸡血的崇祯帝更是一夜无眠,只是直到要早朝时也还没等到常宇回京,毕竟密云到京城近两百里路,加上常宇又不是八百里送信那么卖命提速。

    今天的早朝和往日不同,往日只是召了内阁诸臣至皇极门议事今儿却大张旗鼓召百官在皇极殿内上朝,甚至连一些无官职在身的勋贵也被要求只殿外旁听。

    至于为什么搞这么大场面,不言而喻又是崇祯帝要炫功,但确切说是为了泄恨是为了打某些人的脸。

    这两年大明摇摇欲坠,年初时更是岌岌可危,京里勋贵,朝里诸臣有多少人明着暗着巴着看他朱由检的笑话看他老朱家倒台呢。

    你们不是想看笑话么,现在就让你看看我朱由检是如何翻手为云覆手为雨的,如何力挽狂澜将快垮了的楼台又生生给稳住。

    李自成牛逼吧,几十万大军先是在太原后到保定浩浩荡荡耀武扬威不可一世,结果呢,揍的给丧家犬一眼,鞑子也够牛逼的吧,先在关外被揍的鼻青脸肿,如今又腿断胳膊折的夹着尾巴逃走了。

    这就是我朱由检的手段!尔等脸疼不疼!

    就在崇祯帝早朝炫功的时,安定门外来了一队骑兵要进城,城上守兵大呼距离开门还要等段时间……可随后就赶紧把城门打开,眼见那队骑兵入城远去,才渐渐松了口气,我滴个娘来,是那个东厂的大……。

    常宇跑了一夜终于溜达回进城,麾下亲兵已略显疲惫反倒是他依旧精里充沛,于是让亲兵们先回衙门歇息,只带着乔三秀,况韧,陈所乐几人在街边一早点铺子吃早饭。

    “几位军爷这么早啊”早点铺子的伙计打着招呼,常宇微微一笑点了点头,可不成想那伙计还是个话唠好奇的很:“听说外边打了胜仗鞑子被打跑了,几位军爷瞧着杀气腾腾的莫不是昨儿杀鞑子刚回来的?”

    常宇忍不住笑了:“你还能瞧出杀气呢”。

    那伙计不好意思的挠挠头:“怎么说呢,几位军爷和城里头那些当兵的给人感觉就不一样,城里头的那些像是混日子的,您几位瞧着就是上战场杀敌的那种”。

    “你倒有些眼光”常宇边吃边应了句,那伙计立刻来了精神,伸出大拇指:“几位军爷是真汉子啊,把狗鞑子都被杀跑了,扬咱们大明国威呀,厉害,厉害!”他这一吆喝立刻引起了旁边食客们的好奇,纷纷围了过来:原来几位军爷还真是杀鞑子的呢,给俺们说说呗……

    常宇不是天桥说书的自然没兴趣给他们吧啦,随口几句就搪塞过去,那些食客见他旁边几个大汉脸色不善便也不敢再叽歪了。

    吃了早餐后,常宇回了外东厂衙门,陈王廷和蒋发等人正在院内练拳,见其回来自也一番欢喜。

    不过常宇也没多少时间和他们唠嗑,去了房中洗漱一番换来了新衣服则让老胡赶了马车出门,陈王廷和蒋发替了乔三秀几人护送其皇宫。

    进了宫,早朝尚未散,崇祯帝搞这么大阵仗自要好生显摆一番,常宇便去了内东厂衙门听番子们汇报工作,直至日出杆头才有太监急急跑来:“厂公,皇上召见”。

    “哪里?”常宇起身伸了个懒腰,跑了一夜都不累,偏偏看了会卷宗要打瞌睡了。

    “回厂公,皇上在乾清宫备了早膳召您一起用呢”那太监赶紧道,常宇微微一笑,这姿态……受宠若惊啊!

    乾清宫,内廷正殿是为皇帝的寝宫以及日常办公室当然也兼有会客厅饭厅啥的,此时崇祯帝就在这备着早膳候着常宇。

    常宇随引路太监匆匆入了殿,行了礼抬头一看,忍不住惊呼:“皇上竟操劳如斯,您要保重龙体啊”原来崇祯帝一夜未眠,加之刚才在朝堂上打脸一些人太过亢奋以至于双眼赤红整个人的精神状态看着有点吓人。

    “朕再过操劳也比你不如,昨日尚闻你在古北口,今儿一早就到了京城,你又没长翅膀自然不会飞,定是连夜赶路一宿没睡吧!”崇祯帝见到常宇心情大悦,抚其肩至于餐桌前:“还没吃吧,来,和朕一起用膳……”

    常宇早就吃过了,但还是一脸受宠若惊的坐了下来与帝共食,反正和皇帝吃饭从来都是浅尝辄止,难不成还想着大快朵颐啊,至少常宇和崇祯帝吃过几次饭从来没吃饱。

    但这饭还一定得吃,因为是皇恩浩荡啊!

    试想一下能有几个人有机会能与皇帝一起吃饭,何况身份还是一个太监,就是当年的刘瑾和魏忠贤都这个恩宠,最多也只是赐茶或者点心啥的。

    常宇现在可谓是把太监能想享受的待遇做到了极限。

    “说说,尾巴收的如何?”崇祯帝哪有心思吃饭,他此时最关心的还是战事最想听到的就是多尔衮有多狼狈,越狼狈他就越亢奋越解恨!

    常宇便将古北口伏击一战从头到尾说了,并且刻意着重点出马科和唐通两人的功劳,比如伏击地之隐秘,配合之默契,作战之勇猛,收获之大等等。

    “大捷,解恨!”崇祯帝听到多尔衮拼死突围死伤千余,并缴获其战马两千余时兴奋的拍案而起,饭汤四溅湿了龙袍也不顾,旁边侍奉的太监赶忙过来要擦拭,却也被他一把推开了。

    “十余年了!鞑子带给大明带给朕的耻辱数不胜数,朕深意为耻却只能抑郁与心,而今终的扬眉吐气了一番”崇祯帝又是一掌拍下,看着常宇双眼炽热:“而这口气全靠你给朕出的”。

    “臣份内之事,遗憾的是这次没讲多尔衮的脑袋留下!”常宇躬身道:“不过臣却折断他一只胳膊……”

    “啊”崇祯帝一脸讶然而后哈哈大笑:“你真的折了他胳膊?”。

    “臣,真的折了他的胳膊!”常宇应道。

    “给朕了详细说来听听,对了,从前晚你出城去通州开始说起,一点都不要漏掉……”崇祯帝强捺内心激动缓缓坐了下来。

    常宇不是天桥说书的但口才丝毫不逊,他非常善于讲故事。

    从通州到古北口这两天的故事虽不长但却精彩的很,从窥破多尔衮的意图到约见斗殴,逼其赔偿到顺义大军围困密云迫其连夜赶路到古北口伏击剧情跌宕起伏引人入胜其中一波三折扣人心弦,直听的崇祯帝一惊一乍,时而抚掌时而拍案,时而对小太监赞誉不绝口:“常宇你当真好样的,你怎么会这么聪明,与你为敌当真太恐怖了……”

    “多尔衮此番损兵折将回到沈阳在朝里又要一番厮杀,至少一年内无暇觊觎我大明,朝廷当趁机休养民生,这数月间战祸不绝京畿附近数府哀鸿遍野民不聊生,皇上当以此为急”常宇脸上没有一丝骄傲反而操心着民生大计。

    “休养民生非一时半会可成谈和容易,朕岂不知河南河北山东山西四省老百姓的苦,奈何……”崇祯帝从先前的亢奋中稍稍缓和下来,脸色也变得凝重无比:“眼下困局是有钱无粮”

    “有钱就好办事,粮食可从江南调来,但眼下这些灾区最缺的非粮食,而是人!”常宇郑重道,崇祯帝眉头一挑:“人?”

    常宇从怀里掏出王永吉那封信递给了崇祯帝。

    “这王永吉尸位素餐,朕回头非杀了他不可!”崇祯帝一看信上署名就怒火大起,不过打开瞧了后,脸色就逐渐平静下来,盯着小太监看了看:“他可用?”

    “王永吉在军务上一无建树二无才干,但其为官清廉人品端正,而灾区此时正需要这样的官员为朝廷分忧民政”。

    崇祯帝嗯了一声略一沉默,又道:“这是你给他的出的主意吧?”

    “皇上正是用人之际,何不给一个戴罪立功的机会,有罪的人干活才更卖力他在蓟辽总督的位置上无建树换个地方或许给您一个意外的惊喜呢”。

    崇祯帝嘿嘿笑了:“若非你给他求情,此番他即便死罪可免征也要将其充军守边关去”常宇赶紧躬身谢恩,心中自然明白崇祯的言外之意,这是给你面子。

    常宇战功太大过显赫而其又是个太监无法封官加爵,崇祯帝就只能靠给他面子来抵消战功了。

    “可还有其他可用之人?”崇祯帝决定多卖几个人情给常宇,实则自己也急缺能干的人手他相信小太监的眼光又可做顺水人情何乐不为。

    “顺天巡抚可提蓟辽总督”常宇这话让崇祯帝有些讶:“杨鹗能胜此重任?”

    “蓟辽军务乃我大明边关之重,总督人选才干虽重要,但忠诚更重要,杨鹗此人才干尚未显山露水,但其人对皇上对大明却是忠心耿耿,眼下当口他可暂时顶此位置,日后若还有合适人选再换也不迟!”

    崇祯帝点点头突然问道:“你真要拿阿济格换祖大寿,为什么?”

    这话问的突然却将常宇问了一愣。

    “为什么?”崇祯帝看着常宇目不转睛,事实上他对祖大寿这个人有着十分复杂的情绪,祖大寿投清了他是恨又恨不起来,因为他有些理解祖大寿当时那个抉择是多么的无助和痛快又是多么的无奈。

    常宇只说了两个理由:“第一若将祖大寿换来锦州一年内可收复,第二可牵制吴三桂!”

    崇祯帝立马就心动了!

    锦州城啊,无论战略位置还是影响意义对大明来说都太过重要了,对祖大寿个人来说也更是意义非凡,那是他曾经誓死保卫过的地方,确切说也是他的根基所在。

    祖大寿出身将门世家是宁远望族,在关外根深蒂固,抛去祖上荣光不说就是他这一代,叔叔大爷堂兄堂弟侄子堂侄子呼啦几十口子都在军中任职,就连如今手握大明最后一支关宁铁骑的宁远总兵吴三桂都是他外甥!绝对是明末最具实力的军阀家族!

    但难为可敬的是大明忠心耿耿,别的不说就从祖大寿弹尽粮绝杀人吃肉坚守锦州城两年甚至诈降阴皇太极就可见其心。

    而这一点崇祯帝自也是知道的,所以得知洪承畴投降后他气急败坏甚至破口大骂抄家灭族的,可是得知祖大寿投降他只静静说了句知道了。实力太大

    这是为什么,第一他知道祖大寿的迫不得已,第二祖家在军中牵扯范围太广,不能轻易动也不敢动,就怕稍微露出点心思人家要么直接反了要么拉着队伍都去满清了。

    而如今小太监要将祖大寿换回来让他收复锦州,这事可行么?

    可行!

    锦州是祖大寿的根,落叶要归根。

    祖大寿本就是被迫无奈投清,回来为报皇恩必呕心沥血打收复战,于公于私他都要将锦州收复!

    至于说用他来牵制吴三桂,这也说到崇祯帝的心坎里了,他早就对吴三桂非常的不满!

    如今大明军阀里,吴三桂手中兵力最强战斗力也最强,且独守关外一城,所处位置非常微妙非常的敏感。

    可偏偏他近来做事也让崇祯帝敏感起来。

    数月前闯贼东征渡黄河逼近太原时崇祯帝就下旨让吴三桂入关勤王,但果然如“太子梦中”一样,吴三桂磨b蹭吊就是不进来,直到常宇将闯贼击溃解太原之困后他也没入关,便可见其也在打小算盘了。

    但崇祯帝也不敢动他,吴三桂也知道没人敢动他,谁他么的动我直接撂担子你找谁给你守国门去。

    又是一个典型的拥兵自重!

    若非苍天有眼内宫出了个能干的小太监,想想太子的那个神仙托梦,崇祯帝就如坠冰窟!也就愈发对吴三桂各种不满甚至起杀心。

    但也只能想想,杀不得也杀不了。

    可祖大寿回来的话就不同了,让他收复锦州手里没兵难道让他自己扛大旗去撸啊,当然不可以,自然而然就将关宁铁骑分他一些。

    关宁铁骑是吴三桂的老本,外人想染指他会其杀心的,但若是他舅舅的话……虽有不满但也不会有太大的反弹。

    “你又下一步妙棋啊”崇祯帝对常宇赞不决口:“不光能征善战而且心思缜密常人所难及,可笑朝中诸臣竟无人看得透这些,反而嚷嚷你擅权胡乱做主,拿了块肥肉换了条臭鱼,当真是鼠目寸光啊……你说朕上辈子修了什么德能得你这么一干将啊!”

    “皇上谬赞了”常宇谦虚的很:“朝中自有明理看透的大臣,岂能都是眼瞎心瞎之流。”

    崇祯帝点点头:“李邦华自是瞧破你的用意,朕从他瞪李明睿那一眼就看出来了,还有吴甡,他向来喜欢参你,这次却没吭声显然也知你用意了,只是这些老狐狸明明什么都看的透却偏偏什么都不说故弄玄虚故作高深”。

    常宇莞尔一笑:“这都是之前留下的后遗症,不想和臣同流合污,生怕此事回头出了乱子要担责”。

    崇祯帝冷哼:“一个个不能为朕分忧怕这怕那的不如早早告老还乡去了……”说着突然看向常宇似笑非笑道:“你没想过换洪承畴?”

    “换一个死人回来干嘛,恶心谁呢?”常宇眉头一挑,崇祯帝哈哈大笑:“可不是,换个死人回来恶心自己么!”

    说着一顿:“朕还有一事想听听你的意见,吴三桂在宁远大捷是功,但鞑子入关他有失察之责,这功和过如何和他算,眼下是要笼络他赏功不记过还是敲打他功过相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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