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空科技大厦。
顶层的办公室里。
如往常一样，正在工作时间的陈玉珊，正一丝不苟地翻阅着公司各部门送上来的文件，并作出批示。
这样的生活虽然有些忙碌，但对于她来说却是乐在其中。
尤其是看着星空科技在世界范围内崭露头角，搅动风云的时候，她也有一种自己的人生价值得到实现的满足。
说起来，如果不是那天那个家伙像她提出了邀请的话，她现在大概凭着留样归国沃顿商学院硕士的敲门砖和老爹的那些人脉，在上京的哪个部门里等着发霉吧？
这样的生活虽然一样估计会让不少人羡慕……
但她却总有种自己的沃顿商学院的MBA白读了的感觉。
伸了个懒腰，就在她准备站起身来，在办公室里四处走走活动下的时候，放在桌角的电话忽然响了起来。
伸手拿起电话，她随口打了声招呼。
“喂？”
“是我。”
熟悉的声音从听筒那头传来，陈玉珊微略微愣了一下，随即嘴角牵起了一丝意外的笑容，用开玩笑的口吻问道。
“你不是在闭关研究黎曼猜想吗？怎么突然想到主动和我打电话了。”
陆舟:“嗯，前段时间我确实在闭关，不过最近已经结束了……说起来，还记得以前我和你提过的那个碳基芯片项目吗？”
听到陆舟说起了这件事儿，陈玉珊不禁笑了笑。
“记得呀，难道有结果了？”
说实话，她并不是很看好碳基芯片这个项目，因为这个概念被炒得很大，从18年就在传微软已经在该方向的研究上取得了“重大”进展，然而直到现在为止还一点东西都没有见着。
不过，谁要陆舟乐意呢？
他喜欢往这个项目上撒钱，谁也拦不住他。
就好像当初要搞航天一样……
然而，就在陈玉珊刚刚这么想着的时候，电话那头传来的声音，却是让她整个人都愣在了那里。
“嗯，就在昨天晚上，已经做出来了。”
已经做出来了……
话音落下之后，电话中陷入了沉默。
握着手机的陆舟稍微等待了一会儿。
就在他都要开始怀疑是不是不小心蹭到挂断键，正准备把手机从耳朵旁边挪开的时候，电话那头传来了什么东西掉在地上的声音。
紧接着一整手忙脚乱的声音响起，重新拿起电话的陈玉珊来不及心疼自己放在桌角不小心被碰掉的手机，用难以置信的语气追问道。
“做出来了？什么做出来了？碳基芯片吗？你确定？are-U-sure？”
听着这连珠炮一般砸过来的问题，陆舟忍不住将手机挪开了两寸，等学姐把话说完了之后，才轻咳了一声继续说道。
“嗯，我确定……这不是在开玩笑。”
电话那头传来了“嘶”的一声。
倒吸了一口凉气，陈玉珊用复杂的语气感慨道。
“……你不知道这意味着什么？”
一听这句话，陆舟顿时不乐意了。
开玩笑？
石墨烯中莫特绝缘体的特性都是他发现的，SG-1超导材料更是他搞出来的，谁能比他更懂这玩意儿意味着什么？
没等陆舟开口，陈玉珊继续说道。
“……碳基芯片将拓宽芯片制程工艺的下限，以后每一枚芯片诞生，我们都将从中分走至少三成的利润，这将是比芯片构架更接近核心领域的技术，我们将成为芯片领域的高通……不，不只是高通了，就算是高通也得喊我们叫爸爸！”
“不只是如此……这也将成为我们国家电子工业实现弯道超车的最佳机会。你知道这意味着什么吗？这意味着我们能得到的来自上京以及地方上的支持，将是其他企业根本难以想象的！”
将这些东西一股脑地说了出来，感觉有些口干舌燥的陈玉珊，伸手拿起桌上的茶水轻轻抿了一口。
然而即便是这样，依旧止不住她胸口的起伏。
就在这时候，电话的那头传来了一声轻咳。
接过了话题的陆舟，缓缓开口说道。
“你说的这些，我当然都知道。”
“而且，你大概漏掉了一点。不只是传统芯片的功能，三维拓扑绝缘体与超导体的界面上的涡核区域中会形成零能马约拉纳费米子，而马约拉纳费米子的存在将为构建拓扑量子比特创造可能。你知道这意味着什么吗？”
根本没有给陈玉珊反应过来的时间，知道她肯定不了解的陆舟玩味笑了笑，继续说道。
“它意味着量子计算机将不再是科幻大片中才会出现的东西，我们确确实实找到了一种能够构建拓扑量子比特的材料！”
在听到这句话的瞬间，陈玉珊整个人都愣在了那里，脸上写满了问号。
“等，等一下，量子计算机？我有点……不太明白。”
她不是很明白，碳基芯片又是如何和量子计算机扯上了关系，更是听不懂那一大堆什么拓扑绝缘体、马约拉纳费米子之类的东西。
呵，学渣。
陆舟在心中得意地笑了笑，也没做太多解释，只是简短地说道。
“关于碳基芯片是如何和量子计算机扯上关系的，有空咱们再聊这个问题好了。总之碳基芯片技术的突破，远远不止是芯片本身那么简单。”
“另外，关于这件事情，我已经写信送去了上京，不出意外的话，两天之内科工局和专利局那边的电话就会打过来，我需要麻烦你去做的就是，在有关部门的协调下完成我们的专利布局。如果方便的话，最好今天就把咱们最好的专利代理团队派到高等研究院这边来。”
认真点了点头，握着电话的陈玉珊，信心十足地说道。
“这件事情你放心，我肯定会处理好的！”
陆舟点了下头，语气认真的说道。
“嗯，那就拜托你了！”
需要布局的不只是专利，围绕着这枚即将改变世界的芯片，还有许多准备工作要去完成。
比如寻找合作生产的厂商，再比如开发出成本符合市场期待的生产工艺，以及进一步缩小碳基晶体管的尺寸，并且在性能上赶超已经统治了电子工业界数十年之久的硅基芯片。
不管是多黑的科技，如果无法成功的实现产业化，无法成功的被市场所接纳，也都只是空谈而已。
而如果一旦实现了产业化，并且成功被市场接纳……
那么即便是它不想往前走，在庞大的社会资源的聚集下，也会推着它向前一路狂奔。
涉及到技术上的事情，陆舟会挑选合适的人去完成。
至于涉及到商业层面以及那些他所不了解的领域的事情，就需要学姐这边多盯着了……
将产业化的工作交给学姐处理了之后，陆舟便暂时将这件事情放在了一边，继续钻研未完成的黎曼猜想。
相比起赚多少钱来说，还是纯粹的数学问题，以及那张“传说”任务卡更能引起他的兴趣。
一直在办公室里待到了下班时间。
下班之后，坐上后排座位的陆舟，顺手将写好的那封信扔给了王鹏。
从陆舟的手上接过了那封信，王鹏左右翻转了下，眉毛挑了一下问道。
“这是？”
陆舟：“老规矩，送到上京长安街。”
王鹏：“需要我亲自去一趟吗？”
陆舟笑着摇了摇头。
“那倒不必，找个信得过的人去就行了。再说了，你要是去了，谁来替我开车？”
王鹏点了下头，也没问信里面的内容是什么，将信封随手扔进了副驾驶位的储物盒里。
一会儿等将陆舟送到了钟山国际之后，他再顺道去一趟国安在这附近的办事处，那里有人专人会负责这种重要文件的投递。
返回了钟山国际的别墅之后，陆舟去浴室冲了个澡，接着让小艾泡一杯热牛奶送过来之后，便上楼去了书房。
关于黎曼猜想的研究，他已经渐渐有了一点头绪，剩下需要做的便是不断改良他在研究准黎曼猜想是创造的数学工具，同时不断地收集那些可能给他提供灵感的论文。
打开Mathoverflow论坛看了一眼，尤其是追踪了一下陶教授发布的动态。
然而令陆舟遗憾的是，最近这几天陶教授就像是戒网了一样，个人的动态一直都没有更新过，也没有参与任何话题的讨论。
结合他的最后一条评论，想来他大概还在研究自己的那篇论文。
“这么难懂的吗？”
“我还以为如果是他的话，最多一天的时间就看完了。”
陆舟笑着摇了摇头，握着鼠标的手点了下，继续对着黎曼猜想的话题追踪了一会儿。
直到他翻了十几页，都没有看到什么有价值的讨论，才打着哈欠关掉了网站。
“主人，您的热牛奶泡好了~”【٩(•̤̀ᵕ•̤́๑)】
“谢谢。”
将热牛奶捧在手心暖了暖，陆舟慢慢地喝了一口。
更换了量子计算机作为主机之后，小艾的智能程度似乎并没有很大的变化。至少，这杯牛奶的口味和以前就没什么区别。
当然，也可能是他眼拙，暂时还看不出来。
就在这时，盯着桌上那张草稿纸的陆舟忽然突发奇想，回头看向朝着门口飞去的小艾，开口问道。
“小艾，如果让你研究黎曼猜想，你需要多久时间？”
刚刚飞到门口的小艾停在了那里，就像是宕机了一样在半空中卡顿了两秒钟。
两秒钟之后，挂在无人机下面的扬声器，才发出了声音。
“主人，小艾只能告诉您，Riemannζ函数前一百万亿个零点位于临界线上……可以为这个问题设置一个计算的上界吗？”【(°ー°〃)】
听到这句话，陆舟的脸上终于露出了一丝惊讶的表情。
这么快就算完了前100万亿个零点吗？
话说目前数学界已公开的最好的结果，大概是黎曼ζ函数前十万亿个零点位于临界线上。这一成果由Gourdon和Demichel两位精通分布式计算与解析数论的专家共同完成。
至于这两位专家用了多久，陆舟记得以前在普林斯顿的时候似乎听谁说过，不过这种八卦他已经记得不太清楚了。那两个家伙似乎也不会专门把这件微不足道的小事写在论文上，毕竟这种傻瓜式的计算根本不会引起多少学者的兴趣。
但有一点可以肯定的是，这庞大的计算量绝对不是一般的电脑能够承受的，并且即便是用上了超算，也肯定花了不少的时间以及电费……
想到这里，陆舟的心中，终于产生了一丝微妙的震撼。
没想到那台超越X-1量子计算机的运算能力竟然恐怖如斯，短短两秒钟的时间，就将关于黎曼猜想“硬解”的最佳成果，往上抬高了两个数量级……
要是把这玩意儿拿去破解支付宝的密码……
不，不别说是支付宝了。
恐怕只要是采用“大素数拆解”等等一系列传统数学难题为加密原则的密码，在这台量子计算机的面前都像是连底裤都脱掉了一样毫不设防。
小艾：“主人？”【(°ー°〃)】
听到小艾的询问声，陆舟这才回过神来。
沉默了一会儿，他开口说道：“没什么，我一会儿打算睡了……收拾房间就交给你了。”
小艾：“嗯！包在小艾身上好了！”【(๑•̀ㅂ•́)و✧】
看着干劲十足的小艾，陆舟的嘴角牵起了一丝笑容。
或许他的担心是多余的。
不过，这种足以颠覆现代文明秩序的力量，还是少用为好……
……
夜色渐渐深沉。
就在陆舟睡下的时候，那封约莫只有两千字的亲笔信，已经由专人连夜从金陵空运送到了上京。
也几乎就是那封信送到之后的两小时，长安街的某间会议室，一场由多个部门高级官员联合参与的工作会议，在长老院的召集下紧急召开。
被召集参加会议的布置是各部门的高级官员，很多在上京的电子工程领域的院士，也受到了邀请。
不少人都已经下班回家准备上床睡觉了，被一个电话叫起来又赶了回去。
更有的人接到电话的时候，专车已经停在楼下，等着接人了。
这一幕，似乎有些似曾相识。
当年可控聚变立项的时候，上京的长安街内也是这般动静，仿佛一夜之间搅动了满城的风雨。
陆舟终究还是低估了自己那封信的影响力，也低估了高层对自己意见的重视。
当然了，不只是陆舟低估了，可能就连陈玉珊、杨旭、乃至主导碳基晶体管项目的吴教授，也没想到会产生如此巨大的反响。
不过仔细想想，其实也不奇怪了。
碳基芯片的技术一旦突破，不只是对于华国，对于整个世界都将产生难以预料的影响。
华国的电子工业起步较晚，在硅基芯片的制程工艺上，只能不断地追赶欧美日韩的脚步，并且不断地为落后的技术买单。
然而现在，碳基芯片取得了重大突破，一个更具潜力与未来的方向，将重新定义电子工业最根本、最核心技术的赛道。
如果华国能够在碳基芯片先一步建立自己的优势……
那么往后追赶者与引领者的身份，也得跟着换一换了。
陆舟没想到的是，就在他将信交给王鹏的第二天一大清早，他便收到了一封来自长安街的回信。
在回信中除了高度表彰他以及金陵高等研究院的贡献之外，便是询问他本人对于碳基芯片产业化的一些意见。
其实陆舟本身到没什么意见，该怎么办怎么办就行了，唯一让他有些意外的就是没想到上京那边的效率居然这么高，昨天晚上就开完了专家讨论会议，第二天早上回信就送到了他这里。
将信封拿在手上翻了下，陆舟忍不住问了声。
“这么快吗？”
站在陆舟的旁边，王鹏解释回道。
“这种机密信函走的都是空运，一个半小时便可以从上京到达金陵。我接到电话的时候是凌晨四点，那会儿这份机密信函已经在金陵这边的国安局里了。”
“我的意思不是这个……算了，不说这事儿了，”将这封长老院的亲笔信收了起来，陆舟看见了王鹏说道，“送我去金大那边吧。”
王鹏点了下头，替陆舟拉开了车门。
“好的，请上车。”
……
碳基芯片的事情暂且放在一边。
抵达了金大之后，陆舟如往常一样来到自己的办公室，走到办公桌前坐下。
昨天因为突然收到系统任务的奖励，陆舟提前早退去了金陵高等研究院，后来又因为碳基芯片的事情将他拖在了那边，导致做到一半的研究就这么放在了那里。
从抽屉里翻出了昨天没完成的那部分草稿纸，陆舟花了大概5分钟的时间将前面的部分回顾了一下，接着便从笔筒中抽出一支圆珠笔，接着那行未完成的算式静静地算了起来。
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墙上挂钟的时针从八点整点，渐渐走到了九的位置。
就在这时，办公室的门忽然推开，手中拿着一叠A4纸的罗师兄，一脸兴冲冲地走快步了进来，还没走到陆舟跟前，便兴奋地说道。
“……前段时间我把戴森的论文翻出来看了一下，你猜我发现了什么？”
对这家伙从来不敲门也不把自己当外人已经习惯了，陆舟抬了下头，随口开了句玩笑道。
“戴森？就是那位改行写科幻的物理学家？”
“更正一下，他可不是什么科幻作家，他是我的偶像之一！”晃着手中的那叠A4纸，罗文轩用兴奋中带着肯定的语气说道：“我从他的论文中发现了相当有意思的东西，我猜你肯定会感兴趣！”
所谓的科幻作家只是一句调侃了，陆舟当然知道，戴森的贡献远远不只是几本“科幻”，其创造的关于“自旋波”的理论大概是50年代最杰出的物理学成果之一了。
只不过就像霍金一样，因为在科普或者说科幻的领域太过出名，导致大多数人选择性地忽略了其本身的学术水平。毕竟在凡人的眼中，处在鄙视链顶端的学者要么是高高在上的教皇，要么便是从来不屑于与凡人解释什么的隐士……
看着一脸兴奋的罗师兄，陆舟并没有从他的兴奋中获得共鸣，反倒是有点儿兴趣缺缺地说道：“我现在只对黎曼zeta函数感兴趣，如果是关于量子色动力学的研究……我建议你找物院的其他教授讨论。”
“不是量子色动力学，我说的就是关于黎曼zeta函数的事情！”
“哦？”陆舟终于停下了手中的笔，将感兴趣的视线投向了罗师兄，“那说说看，你在他的论文中发现了什么？”
陆舟不相信戴森还研究过黎曼猜想。
虽说数学和物理是不分家的，但无论再怎么想，解析数论和理论物理之间，也隔着太远了。
将那叠A4纸啪地摆在了桌山，罗文轩双手撑着桌子，兴奋地和陆舟说道。
“准确的来说是一篇据说是戴森本人撰写的日记，我在普林斯顿的朋友去燧石图书馆‘考古’的时候，从那个老头的手里淘来的……你应该知道我说的那个老头是谁。”
“就是那个总是穿着睡袍，把自己打扮的像巫师一样的老头？”
“没错，就是他……当然这些都不是重点，重点是我们发现了这个，”说着罗文轩拿起了自己的手机晃了晃，向陆舟展示了那张照片，“在戴森本人的日记中，我们找到了关于他和蒙哥马利在茶室会面时谈话的那段记录。”
陆舟的眉毛轻轻挑了下。
“所以这意味着什么？”
罗文轩兴奋地说道：“他们当时聊到了黎曼猜想，虽然这听起来像是鸡同鸭讲，但最后的结果却令人意外！你能相信吗？黎曼函数非平凡零点分布的密度函数，竟然与随机厄密矩阵本征值的对关联函数高度吻合。”
当听到了随机厄米矩阵的时候，陆舟脸上终于露出了感兴趣的神色。
敏锐地捕捉到了陆舟表情的变化，罗文轩嘿嘿一笑，右手拍了下桌上的那叠A4纸。
“然后，我发现了他次年发表在《物理学快评》上的论文……告诉我，你现在还是仍然不感兴趣吗？”
“我瞧瞧再说。”
从办公椅上坐了起来，陆舟伸手拿起了那叠打印在A4纸上的论文，一行一行仔细看了起来。
而当他看到了第二页的时候，脸上的神色便渐渐不寻常了起来。
“……令人惊讶，为什么我在研究黎曼猜想的时候，从来没有人听人说起过这篇论文。”
坐在了办公桌的桌角，罗文轩咧嘴一笑说道：“其实这不难理解，在你做出成果之前，你听说过有谁在Mathoverflow上讨论临界带的证明思路吗？这条思路已经快半个世纪没有看到新的东西了。”
“说的也是……”瞅了一眼坐在桌角的罗师兄，陆舟随口说道，“你能找个凳子坐着吗？”
“哦，不好意思，”罗文轩摸了摸鼻子，从桌角上滑了下来，“我在自己的办公室这么坐习惯了。”
将注意力重新放回到了论文上，越是往后看下去，陆舟的心中便越是震撼。
倒不是因为戴森教授本身的研究成果，而是他在论文中发现的一种近乎神奇的现象。
即，一个N阶随机厄密矩阵的本征值的分布密度为P(λ1，...，λN)=Cexp[-Σiλi2]Πj＞k(λj-λk)2。对该分布密度进行一定的处理，并且利用Wigner半圆律，对本征值做一个标度变换，再将本征值的平均间距归一化为Δμ~1，可以得到对关联函数P2(μ1，μ2)=1-[sin(π|μ2-μ1|)/π|μ2-μ1|]2。
这个算式意味着什么？
它不是别的，正是黎曼ζ函数非平凡零点的对关联函数！
已经不只是像了，而是一模一样！
“非常……有意思。”
摸着下巴，陆舟脸上的表情愈发感兴趣了。
准确的来说，已经不只是有意思了，简直是不可思议！
像黎曼ζ函数非平凡零点分布这样最纯粹的数学性质，究竟为何会与量子体系、无序介质、神经网络之类的最现实的物理现象扯上关系呢？
这种神奇的关联本身又预示着什么呢？
想到这里，陆舟的眉头不由轻轻皱起。
一种冥冥之中的预感正在告诉他，他似乎正在接近某种相当接近本质的东西。
然而这个本质究竟是什么？
就在这时候，放在办公桌上的电脑右下角，忽然弹出了新邮件的弹窗，吸引了陆舟的注意。
注意到陆舟忽然瞥向电脑的视线，罗文轩好奇地看向他询问道。
“怎么了？”
“新邮件……好像是《数学年刊》编辑部寄来的。”握着鼠标点开了邮箱，看到邮箱里的那封未读邮件，陆舟一边双击点开，一边随口回道。
听到是《数学年刊》的回信吗，罗文轩先是微微愣了下，随即激动问道。
“过稿了？”
这声“过稿了”，让整个办公室里的人都安静了下来，竖起了耳朵专心听着。
尤其是坐在不远处的何昌文，就差没把耳朵扔过来了。
盯着屏幕中的那封邮件，陆舟罕见的沉默了一会儿。
过了一会儿，他用不确定地口吻说道。
“……不予通过？”
办公室安静了许多秒。
良久之后，所有人的脸上都浮现了懵逼的表情。
罗文轩：“……？”
何昌文：“……？？”
众助理和学生们：“……？？？”
不予通过是什么鬼？
诧异的不只是罗文轩还有陆舟的学生们，就是陆舟自己，都有点儿不敢相信这封邮件上的内容。
将法尔廷斯教授的审稿意见仔细读了一遍之后，陆舟大致上明白了他的意思。
根据法尔廷斯教授的观点，他认为论文中部分位置存在较大的争议，导致整篇论文核心部分存在严重证明缺陷，不足以证明当ε取值无限小时，Re(s)≥1-ε的区域内不存在ζ函数的非零平凡点。
说实话，陆舟写了这篇论文，还是第一次被打回来要求整改。
站在陆舟的后面也将这篇审稿意见从头看到了尾，罗文轩咽了口唾沫问道。
“证明存在问题？”
陆舟摇了摇头：“现在下定论还太早了，等我看看再说。”
听到这句话，坐在旁边竖着耳朵听着的何昌文，差点没把手中转着的笔转飞出去。
可以的。
别人收到了建议整改的回信，第一反应都是老老实实地改就完事儿了，什么时候改到审稿人舒服了什么时候才能过稿，这位大佬还要看一看再说……
想到这里，何昌文的心中也是不禁一整感慨。
大佬不愧是大佬……
什么时候他也有这么牛逼就好了……
并没有注意到自己的几个学生在想些什么。
说完了那句话之后，陆舟便弯下腰去，从办公桌下面地柜子里面翻出了先前证明准黎曼猜想时那篇论文的打印稿，对照着法尔廷斯教授指出的位置，一行一行地检查了起来。
因为完全看不懂解析数论这种高深的东西，罗文轩就这么一脸懵逼地站在陆舟后面，装作能看懂的样子，安静地等待着陆舟的结果。
就这样，大概过去了十分钟那么久。
就在罗文轩等的都快开始打哈欠了的时候，陆舟忽然啪的一声合上了手中的论文，将那叠论文纸丢在了桌子上。
眼见陆舟看完了，罗文轩连忙好奇地问道。
“结果如何？”
陆舟摇了摇头。
“我不认为我写的有问题。”
罗文轩迟疑了一下，问道：“那……难道是法尔廷斯教授搞错了？”
说出这句话的时候，他的心里一点底气都没有。
那可是法尔廷斯教授，格罗滕迪克之后数学界的第一人。
论在数学界的影响力，恐怕比自己的导师爱德华·威腾还要大一点。
只不过这位老先生脾气古怪也是出了名的，在学术界的人缘没有威腾那么好就是了。
“现在讨论谁对谁错还太早了，”从椅子上站了起来，停顿了片刻，陆舟继续说道，“我会与法尔廷斯教授沟通这个问题。”
“和法尔廷斯教授沟通恐怕有点困难……他认准了的东西基本上不会改变，而且……”犹豫了一下，罗文轩还是开口提醒道，“……如果你没法说服他，恐怕会被他不断地冷嘲热讽。”
“这些都是次要的，”陆舟不怎么在意地说道，“如果他是对的，我改正就是了。如果我是对的，我不会改一个符号。”
罗文轩反问道：“如果你们谁都说服不了谁呢？”
这种情况在数学界也是颇为常见的，当两个人的学术水平相差无几，在学术界的话语权也极为的接近，在一些似是而非的问题上还真的谁都难以说服谁。
毕竟越是深入到前沿领域的研究，许多东西越是不像它看上去的那么显而易见。有时候对于同一个问题，两个不同的学派存在着两种不同的观点，并且为之争论了相当长的一段时间，这种情况也是可能存在的。
当然了，数学的魅力也正在于此。
无论是存在多大的争议，也从来没有一个争议能永久的延续下去，正确的一方永远会从人群中脱颖而出。哪怕是历史上曾经爆发过的三次数学危机，几乎撼动了整座数学大厦的根基，但最终人们还是找到了一条合适的途径，化解了所有的争议。
“如果谁都说服不了谁的话……”
停顿了片刻，陆舟若无其事地继续说道。
“那就看我们谁能说服其他人便是。”
……
这个世界上永远没有不透风的墙。
尤其是当这堵墙的边上，趴着一群热衷于八卦的生物的时候。
就在陆舟收到《数学年刊》的审稿意见的当天晚上，Mathoverflow上便发生了一件大事。
有人忽然爆出来，陆舟投递在《数学年刊》上的那篇关于“准黎曼猜想”证明的论文，被审稿人法尔廷斯教授打了回去。
这则消息一出来，顿时引爆了整个论坛的话题，几乎只要是打开论坛，便能看到有人在热烈地讨论着这件事情。
【陆教授居然被拒稿了？！太阳打西边出来了！】
【我就说过，他的证明存在严重缺陷，你们都喷我。现在瞧瞧，不只是我一个人这么认为，连法尔廷斯教授也是这么想的，你们喷去啊？蠢货们！】
【只是拒稿其实很常见吧？就算是顶级学者，也难免论文中会出现一些小小的瑕疵。】
【这可不是拒稿那么简单，你没看到那张截图吗？拒稿的措辞可不是有一些小的瑕疵那么简单，而是“核心论证部分存在重大缺陷”。你知道这意味着什么吗？一般来说出现了这句话就意味着，如果你不能对此作出令人满意的补充解释，那么下一次就不是打回去让你整改了，而是直接扔进废纸篓里了！】
【无论怎么说这也太不寻常了……】
【没什么不寻常的，毕竟审稿人是法尔廷斯。这个老家伙是出了名的不讲人情，要不然他也不会在普林斯顿混不下去，跑回德国去教书去了……这话太得罪人，请允许我匿名一下。】
【……】
其实严格意义上来讲，审稿人所处的审稿流程应该是严格保密的，但不知怎么的，那篇审稿意见回信的部分截图，却是被哪个无聊的人给泄露了出去。
《数学年刊》编辑部在发现了这件事情之后，立刻联系了Mathoverflow论坛的管理员，而M论坛的管理员也很配合地删除了爆料贴。但互联网这种东西就是这样，一旦一个秘密被两个以上的人知道，那它就不可能称得上是秘密了。
更何况数学界实在是太缺乏八卦了，以至于芝麻大点的小事儿都能引起整个学术界的热议。
更不要说，是法尔廷斯和陆舟这两位大佬级别的牛人，争论的焦点围绕着的可是黎曼猜想这种核弹级的难题……
争论持续了整整三天，两位当事人都没有做出回应。
一个是不怎么上这种年轻学者才会去的论坛，至于另一位虽然有账号，但大概是不屑于解释的那种人。
就在议论持续发酵的时候，就在人们议论着陆舟或者法尔廷斯会有什么进一步动作的时候，一直处在舆论漩涡之外的金陵大学，忽然在官网上放出了一条重磅消息。
消息的内容很短，不过短短的百来字而已。
然而其中的信息量，却是庞大到几乎所有人都没反应过来。
【12月18日，我校将在旧校区大礼堂内展开以“准黎曼猜想证明”为主题的学术报告会以，并且就证明过程中存在的疑问现场回答各界学者的质疑。目前报名通道已经开放，有兴趣参加的人请在截止日期12月7日之前，提交报名信息。】
【报告会宣讲人：陆舟（院士）】
几乎就在这条消息被放出来的当天……
整个数学界，顿时沸腾了！
直接召开报告会！
牛逼了！
“老子就是不改你奈我何？”的意思咯？
经常混Mathoverflow论坛的也都是一些业内人士了，不少人虽然没有那么牛逼，但也都是各自领域里小有名气的学者了。
像这么霸气的投稿人，别说是第一次见到，甚至连听都听说过。
尤其是这个报告会的消息，是在先前那个拒稿的大瓜之后三天放出来的，不少人都已经开始脑补，这三天来陆舟和法尔廷斯两位大牛之间究竟发生了什么。
【这是要和法尔廷斯正面刚了吗？】
【好像还把《数学年刊》一起捎上了。】
【不至于吧，陆教授以前在《数学年刊》当过兼职编辑，而且经常帮他们审稿，不至于因为这点小事儿就翻脸。】
【可能只是学术切磋？】
【我已经报名了！金陵市的酒店机票已经预定！我有一种预感，这场报告会一定会相当精彩！】
【会不会打起来？我赌一美元，陆教授肯定会赢（滑稽）】
【得了吧，法尔廷斯教授会不会赴约还不好说呢。不过我赞同前面那位的观点，这场报告会对于解析数论学界的学者来说尤其不容错过。不管谁是正确的，这种大牛举行的报告会，能听一场的收获至少胜过刷半年的论文。】
【你恐怕不知道，金陵大学数院的官网已经几乎瘫痪了，亚马逊上一张入场门票的价格被炒到了1000美元一张。】
【WTF？！】
事实上，几乎就在金陵大学数院发布那条报告会消息的一个小时之后，整个数院的官网就已经因为访问量激增而半瘫痪了。
国内高校官网的服务器是个什么情况了解的人都懂的，学生选课都能把服务器挤得半瘫痪的那种，更不要说这种来自世界各地的访问请求了。
谁也没想到一场学术报告会，竟然会如此的火爆。
即便数院那边找到软件院的老师做了一定的准备，但还是架不住访问量超出了预期，尤其是最后因为倒卖入场门票的事情出现，导致最后不得不临时关闭了报名入口，将不记名缴费报名，改成了人工学术信息审核，并且将报名信息与护照信息挂钩。
也就是说，入场的时候，还得核实护照上的身份和报名资格是否一致。
不过即便是如此，依旧没有对情况带来太多的改善。
不只是如此，那几张先前流出来的不记名的入场门票，在亚马逊上的价格似乎因此一路飙升，被炒的更高了。
面对这样的状况，很多教授都是一脸哭笑不得的表情。
货比货得扔，人比人真是气skr人！
他们举行个报告会，最多碰到的情况是冷场。
有时候怕面子挂不住，还不得不拉一些一脸懵逼的本科小萌新过来凑人头，并美其名曰“帮其开拓学术视野”。像是这种报告会还没开就被挤爆的状况，别说是预料了，他们听都没听说过！
看着在机房里忙活着的软件院老师们，捧着个保温杯站在门口的鲁主任，忽然叹了口气感慨道，“老秦，咱们数院这回是牛逼了啊！”
秦院长：“是啊……”
鲁主任感慨道：“上次也是在大礼堂吧？好像都没这么壮观。”
秦院长：“是啊……”
除了这两个字，他现在已经不知道该说啥好了。
“服务器已经修好了，随时都可以启动，”走到了两人的面前，从六点钟开始忙到现在十一二点的软件院老师，擦了下额前的汗水，回头看了眼机房里面继续说道，“……不过看这访问量，就是不知道能撑多久。”
秦院长沉思了一会儿，叹了口气说道。
“将就着用吧，反正也就这么几天……等报名工作完成了，再把报名结束的公告贴上去就好了。”
“好的。”
虽然头皮一阵阵发麻，但想到校长亲自下的命令，那软件院老师还是硬着头皮点了下头，转身向机房里面走去了。
与此同时，远在德国的马克斯·普朗克数学研究所。
坐在所长办公室里，法尔廷斯教授安静地看完了邮件中，陆舟寄来的那张邀请函。
身为该领域的知名学者，他当然是不需要和那些小透明们一起去官网报名抢那些后排作为的票，更何况以这三天来两人在邮件中激烈的学术争论来看，自己估计是陆教授最想请过去现场交流这个问题的人。
想到这里，法尔廷斯教授沟壑纵横的老脸，罕见地浮现了一丝笑容。
虽然这笑容中讽刺或者说玩味的想法居多一点，但那确确实实是在笑着。
“教授……”
站在办公桌的对面，一位留着络腮胡的德国博士，一脸义愤填膺地说道。
“那个人，是不是太不把您放在眼里了？”
身为法尔廷斯教授的学生，弗莱切是发自己内心的为此而自豪着。
毕竟从历届毕业从这位老先生这里毕业的学生来看，都不是等闲之辈。比如创立“宇宙纪理论”并号称证明ABC猜想的望月新一，比如在华国数学界声名远扬的张授武等等……
弗莱切毫不怀疑，法尔廷斯教授是当今数学界最伟大的学者。
尤其是在代数几何学界的教皇，格罗滕迪克已经去世之后……
“这没什么，弗莱切先生，当你的水平达到他的一半的时候，就不会在意这种事情了。”随手关掉了邮箱的页面，法尔廷斯教授推了下眼镜，漫不经心地说道，“这是最好的方法，我能理解他，如果谁都说服不了谁，那么就看我们谁能说服其他人便是。”
听到这句话，弗莱切博士差点没一口老血喷出来。
WTF？
我可是站在您老人家这边的啊！
怎么莫名其妙就被怼了？
虽然这种莫名其妙被损两句的情况，也不是第一次就是了……
并没有在意被伤到小心脏的学生，法尔廷斯教授顿了顿，继续说道。
“当然，理解归理解，他的论证过程存在严重的缺陷，这一点并不会因此而改变。虽然很抱歉，但我只能让他当众丢脸了。”
说着，法尔廷斯从办公椅上站了起来，用干枯的手指轻轻理了理衣领。
看到老板向办公室外走去，弗莱切博士连忙说道。
“教授，您要去哪？”
“去咖啡厅坐一会儿，下午茶的时间到了……哦，对了。”
像是想起什么似的在门口停下了脚步，法尔廷斯教授回头看向他的学生，嘱咐了一句道，“记得替我买张机票，去华国金陵。”
弗莱切不敢相信地看着自己的老板。
“您……打算赴约？”
“为什么不呢？”
看了自己的学生一眼，用讨论天气一样的口吻，法尔廷斯教授若无其事地说道。
“我说了，我要让他为自己的骄傲和年轻，付出一点点代价。”
陆舟也没有料到，报告会的消息放出之后，居然会在数学界产生如此剧烈的反响。
尤其令他哭笑不得的是，前面留出的百来张不和护照信息挂钩的入场门票，居然被人挂到了亚马逊，还有闲鱼之类的地方。
而且价格好像还不菲的样子。
要不是他忽然想起来自己钱多的已经花不完了，他都想亲自下场“操盘”了。
“……报名信息登记数量已经超过两万，这才是第三天，”将报名的情况告诉陆舟之后，来陆舟办公室这儿串门的秦院长忍不住感慨道，“……简直可怕，不知道的人怕是还以为明年的国际数学家大会在咱们金陵这儿提前开了。”
陆舟略带歉意地笑了笑说。
“给你们添麻烦了。”
秦院长摆了下手，笑着说道：“麻烦啥？这种报告会我还巴不得你多开几场，多麻烦我几次！你不知道水木燕大那边多羡慕咱们。王诗成那老家伙都不止一次来我这儿探口风了，挖空了心思想让咱们去他们燕大数学中心那儿办一场。你说咱们又不缺经费，也不缺地的，干嘛去麻烦别人不是？”
陆舟笑着说道：“你这么一说也有道理，那以后就多多麻烦了。”
“我举双手欢迎，”秦院长笑了笑继续说道：“对了，我发现咱们先前放出去的一百多张票好像被人挂在网上卖二道了，正好我们的报名系统也更新了，要不干脆把这百来张不登记护照信息的票给取消算了？”
陆舟想了一会儿，摇了摇头。
“不必了，既然那些票是我们放出去的，突然反悔终归是不太好。”
如果金陵大学打算将自己办成世界级的数学中心的话，这种掉人品的事情还是少做比较好。
而且，他也挺好奇的，究竟会是什么人会去买这些票。
上次他开过报告会之后，旧校区的大礼堂进行了一定程度的拓宽，到现在已经能容纳两三千人同时在场。
除去两百多个发邀请函送出去的入场资格，还剩下足足两千多个入场名额，只要学术资历过关的话，肯定是能够通过报名拿到入场资格的。
至少，真正从事这一领域研究的学者，肯定是能够拿到的。
毕竟研究黎曼猜想这个方向的人加起来有没有两千人都是个问题，更不要说冷门中的“临界带”研究思路，以及偏门中的偏门——准黎曼猜想。
忽然之间，陆舟想到了一种可能性。
难道……
这些人都是冲着我本人来的？
想到这里，陆舟顿时不好意思地笑了笑，右手不自觉地摸了摸自己帅气的脸颊。
这多不好意思……
秦院长：“……？”
……
Mathoverflow上的讨论仍然在持续发酵，其中既有关于陆舟先前那篇“准黎曼猜想”的论文是否成立的争论，也有关于即将于一个多星期之后在金陵举行的那场报告会而引发的热议。
因为法尔廷斯老先生的缘故，先前虽然对论文存在疑问，但却碍于陆舟本人的学术威望而不敢多说的人，这会儿也是纷纷跳了出来，和那些支持陆舟的证明……甚至是已经做好了引用准备的学者们，在论坛上吵得不可开交。
就连Mathoverflow论坛的管理员都没想到的是，就因为那篇关于准黎曼猜想的争论，竟然让这个不知名的小众论坛的访问量翻了两番。
要知道，一般只有比较年轻的学者，才会上这个论坛。而一些上了年纪、人又比较固执的学者，是不喜欢，也不屑于用网络和同行吹牛打屁的。
但现在，眼看着不少上了年纪的大牛都注册了账号，在论坛上化身键盘侠。Mathoverflow网站的站长都不知道该哭还是该笑好了……
为期七天的报名很快截止了。
从中筛选出了合适的人选之后，金陵大学这边照着名单依次发送了邀请函。
先前流出的那百来张报告会入场门票，价格似乎已经被炒到了五万美元一张。而这也让不少成功拿到入场资格的人，都有一种赚到了的感觉。
为了这次报告会，陆舟也算是做了一些准备。
法尔廷斯是一位实力强悍的学者，无论是在学术界的威望还是其学术成就都可以说是排在当代一线的，更有人将其称为格罗滕迪克之后的第一人。
想要说服他并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
除非，将自己的逻辑打造的无懈可击！
就在陆舟认真准备着这场报告会的时候，一位令他意想不到的访客忽然造访了金陵大学，前来拜访了他。
这位访客不是别人。
正是华国数学界的大犇级学者、法尔廷斯教授的亲传弟子张寿伍教授。其在格罗斯—乍基亚公式上的研究相当出色，并因此而获得过有着“华人菲尔茨奖”之称的晨兴数学奖金奖。
在秦院长的介绍之下，陆舟认识了这位张教授。
两人在茶几前坐下，一番寒暄之后，话题很快便转到了即将召开的那场报告会上。
“……陆院士和法尔廷斯教授之间是不是有什么误会？”
听到张寿伍教授突然抛出这个问题，正在喝茶的陆舟微微愣了一下，随即笑着说道。
“怎么可能……你为什么会这么说？”
“不是我这么说，而是数学界都在这么传，”张教授摇了摇头，继续劝道，“冤家宜解不宜结，何况两位都是数学界的顶梁柱。如果陆院士和法尔廷斯教授之间真的有什么误会的话，鄙人虽然人微言轻，但还是希望能为国际数学界与国内数学界的和谐尽一份力，为二位调解一下的。”
听到这句话，陆舟失笑道：“张教授言重了……至于那些传闻，都是些人云亦云罢了。”
张教授迟疑了下继续道：“虽然这话我可能不该说，但您选择召开报告会的时机……会不会有些太草率了？”
陆舟摇了摇头。
“不存在什么草率不草率的，我认为我的证明没有问题，法尔廷斯教授认为存在问题，既然如此的话，我们在报告会上交流清楚就好了。”
张寿伍有些着急道：“可如果你输了呢？不只是您的学术声誉，华国数学界的学术声誉都将因此受到影响，您考虑过这个没有？”
陆舟笑了笑，反问了一句道。
“这还有输赢的吗？”
微微怔了怔，张教授沉默了一会儿，随即叹了口气。
“看来您已经下定决心了。”
陆舟笑着问：“张教授难道是专程来劝我的？”
张教授点了点头，但接着却是又摇了摇头，轻轻叹了口气说道。
“一开始我是这么打算的，但现在我又打消了这个念头。”
“也许你是对的，所谓的学术声誉只是一些无关紧要的东西，身为一名学者真正值得去坚持的，只有他认定是正确的东西而已。”
说到这里，他忽然笑了笑，语气带上了几分敬佩，也带上了几分感慨。
“我现在终于开始有点明白了，您为何能够取得如此令人震撼的成就。”
陆舟：“……？”
虽然不太明白他到底明白了什么。
但总觉得……
这时候似乎除了微笑之外，说什么都是多余的……
。m.
就在数学界因为一场报告会而风起云涌的时候，看似八竿子打不着边的电子工业界，也因为一封两千字的信而搅动着风云。
对于那些身价上百亿的老总们来说，不少人都敏锐地察觉到了一些似乎要变天的苗头，但奈何无论他们如何发动自己的人脉，都打听不到一丁点儿关于这件事情的消息。
有人说国家要出台新的半导体工业扶植政策，还有人说要是7nm制程的光刻技术取得了突破，更有人夸张地表示在最近的某个内部文件上显示，国家打算新建第五大半导体产业群，发展先进半导体工业技术。
不得不说，最后一条传言，其实已经离真相很近了。
在石墨烯晶体管技术突破的消息出来之后，上京高层紧急会议中讨论的第一项内容，便是新建第五大半导体产业群，采用集中化的管理模式，生产并发展这种新型半导体技术。
这样一来便于保密，一来也便于社会资源的整合。
当然了，至于会议上讨论的具体内容，只在高层中的小范围流传。所有参加会议的人都签订了保密协议，并且在一年时间内接受监察等部门的监督，严防泄密
就这样，各种各样的流言在行业内传播着，不少嗅觉敏锐的业内大佬都隐隐察觉到了一丝端倪。这些流言实在是太刻意了，就好像是为了掩盖什么而故意放出来的一样……
华威的老总王正斐便是其中之一。
早在风声刚刚放出来的时候，他敏锐的zz嗅觉便告诉他，最近半导体产业正在酝酿一场暴风雨。至于这场暴风雨之后是彩虹，还是一地的烂泥，只有天才晓得了。
就在所有人都在忐忑等待着这场暴风雨来临的时候，一封来自长安街的会议邀请，出现在了他的办公桌上。
当看到这张会议邀请函的瞬间，王正斐心中的那颗石头，总算是落在了地上。
该来的，终于来了！
……
上京长安街。
恢弘大气的大会堂西侧的阶梯会议室内，人头攒动黑压压一片。
走到了写着自己名牌的位置前坐下，王正斐往旁边看了一眼，发现他的老冤家华兴集团的老总李子轩也在这里。
当他注意到李总的时候，李总同样也注意到了他这边。
两个人对视了一下，不约而同地皮笑肉不笑地扯了下嘴角。
干！
谁安排的座位！
“哟，没想到王总也收到了邀请啊。”
王正斐呵呵笑了笑。
“李总都来了，我哪能爽约啊。”
李子轩笑了笑，也不接话。
爽约？
开玩笑呢。
部委让你来开会你还敢放鸽子，活腻了你。
两人没再进行任何语言交流，就那么安静地坐着，等待着会议的开始。
虽然是等待，但王正斐也并没有闲着，借着这个没人注意到自己的空档，他暗自打量了一下会议室里坐着的其他与会者。
当他发现这里的与会者要么是半导体工业领域的老总，要么便是电子行业领域相关的从业者的时候，他对于这次会议的内容大概心里有了个底。
不过，也就在这时候，他的脸上忽然浮现了一丝古怪的表情。
等等，坐这里的人除了和电子工业领域相关之外，好像还有一个共同的特点那就是有钱。
最近航天领域大刀阔斧地搞，难道是缺钱了？
该不会是来剪羊毛吧？
很快，随着与会者的陆续到场，墙上挂钟的时针也走到了正点，会议终于开始了。
坐在席间的与会者们纷纷停下了议论，将目光聚焦在了阶梯会议室的正前方。很快随着幕布地降下，投影仪的打开，一位面容威严的老人走到了台前。
当看到这位老人的时候，王正斐的脸上顿时浮现了一抹惊讶。
发G委的一把手！
竟然是这位大佬主持会议！
想到这里，他脸上的表情也是渐渐严肃了起来，不自觉地从怀里摸出了笔记本和圆珠笔。
看来今天的会议，意义确实非同小可了！
“很抱歉在百忙之中打搅诸位的工作，今天将诸位叫到这里，主要是有一件事情要与诸位讨论。”
“在会议开始之前，我必须再次强调，这次会议上的内容务必严格保密。会议中讨论的所有议题，禁止在其他场合与任何人议论。”
“如果发现消息泄露的话，我们将严查泄露来源，一旦确认消息时从谁那里放出去的，泄密者将面临间谍罪、叛国罪等罪名地指控。”
会议室内传来一片骚动的声音。
这个间谍罪的罪名，实在是有点儿太吓人了点。
环视了会议室内的与会者们一眼，那位老人确认自己的意思已经完整地传达下去了之后，停顿了片刻继续开口说道。
“那么，废话就说到这里，言归正传，让我们进入今天的议题。”
说着，台上的那位老人向旁边的工作人员点了点头。
PPT的画面，很快通过投影仪，在幕布上点亮。
当看到那一行标题的瞬间，王正斐整个人都愣在了那里。
不只是他，还有坐在他旁边的华兴老总，还有坐在他身后的无数电子产业相关领域的企业老总、行业领军人，几乎所有人都像是中了定身术一样，被那行标题所透露出来的信息给震撼的整个人都愣在那。
“碳基……芯片？”
推了推鼻梁上的眼镜，李子轩向前挪了下屁股，试图凑近看清楚一些。
当他发现不是自己眼花了，幕布上的那几个字写得就是碳基芯片的时候，他紧接着又忍不住念叨了一句。
“……开什么国际玩笑？”
被旁边这位李总的这句话给惊醒了过来，王正斐深呼吸了一口气，让自己冷静下来。
碳基芯片？
什么玩意儿？
这弯道超车归弯道超车，但这个弯儿拐的也太大了点吧？
不，别说这弯拐的太大了，他甚至都有点找不着北了。
被震撼到的显然不只是他们两位大佬。
随着越来越多的人从惊诧中回过神来，议论的声音渐渐在会议室里传开。
碳基芯片？！
这个词对他们来说一点都不陌生，甚至于他们隔三差五都能从一些路演或者是什么天使投资人峰会上，看到一些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刚刚毕业的愣头青，拿着粗制滥造的PPT企图向他们兜售碳基芯片未来的工业前景。
然而任谁都知道，投这种项目和做慈善几乎没什么区别。
开玩笑，就连微软、谷歌、英特尔都搞不定的技术，能被一个刚刚毕业没几年的大学生搞出来，那才叫太阳打西边出来了！
你当人人都是陆舟啊！
然而，现在可不是什么路演，或者什么天使投资人峰会……
而是由中央部.委召开的行业会议，坐在这里的大佬都是半导体工业与电子工业领域的领军者，站在台上的更是发G委的一把手，而讨论的议题更是关乎着华国半导体事业的未来……
在如此背景之下，瞬间赋予了“碳基芯片”这四个字截然不同的意义。
会议还在继续。
随着PPT的放映。
王正斐脸上的震撼便越是强烈，甚至于握着圆珠笔的食指和拇指，都在轻轻颤抖着。
如果这不是又一个类似于“汉芯”的大乌龙，那么这将是华威站上世界之巅的一个机会，而且是千载难逢的机会！
想到这里，他不由屏住呼吸，捏紧了拳头。
这个机会他必须把握住！
华威必须把握住！
如果错过了，他肯定会后悔一辈子……
。m.
事实上，不只是王正斐怀揣着这样的想法。
坐在他旁边的李总，坐在他后排的张总、王总等等一众行业大佬们，此刻也都是不约而同地屏住了呼吸，目不转睛地盯着台上的那张幕布，深怕错过了任何一个细节。
可以说，如果不是发G委的一把手并没有告诉他们这个技术是谁研发出来的，并且三令五申强调听从中央的安排，在合适的时机到来之前严格保守秘密，他们甚至恨不得立刻就借尿遁离开会议厅，想办法打听到是哪个企业或者研究所研究出了这项技术，然后不惜一切代价将研究团队整个挖过来……
涉及到具体技术面的东西，PPT上只是提了一嘴，除了那个显微镜下的碳基晶体管图片之外，坐在这里的企业老总们也不可能看得懂什么。
至于碳基芯片背后的量子计算机用途，这个是最高机密，不适合在会议上讲，也没必要现在就讲出来。
到了会议的后半段，会议讨论上讲的基本上都是中央制定了哪些政策，各部门打算如何协调行业有序发展，以及最关键地成立第五个半导体产业群，将对碳基芯片产业感兴趣的企业集中起来，攻坚半导体芯片产业化的关键技术。
为了让社会资源更有效地推动整个产业向前，也为了避免自己人在恶性竞争中“殆误战机”，导致华国半导体工业错过弯道超车的最佳时机，中央将成立“芯片产业升级工作小组”，深入到各企业中去协调“产业升级”的工作进行。
说的通俗一点，就是集中力量办大事儿，等大事办成了再根据贡献分蛋糕。到时候大家一起带着新技术去全球市场上欺负外人，就别在自己家门口闹腾了。
与此同时，在会议的最后，发G委的一把手更是放出了明确的风声。
什么时候视实现碳基芯片的产品化！
什么时候对该行业进行市场化！
意思就是说，市场经济的原则将暂且不适用于碳基芯片行业，等到碳基芯片的技术足够成熟，具备一定的市场竞争力之后，才会给施加在整个行业身上的紧箍咒松绑，允许行业内的有序竞争，并且将整个碳基芯片技术推向市场。
会议结束之后。
王正斐“啪”地一声合上了手中的笔记本，从工作人员的手中接过了先前入场时收走的手机和蓝牙耳机，理了理衣领从位子上站了起来。
这时候，坐在他旁边的华兴老总李子轩，也是合上了手中的笔记，用刚好能让旁边那位能听见的声音，自言自语地说了句。
“也不知道是哪位行业大牛搞定的这玩意儿……碳基晶体管的技术，这要是掌握在手上，就是高通也得喊爸爸了吧。”
知道这句话是说给自己听的，王正斐不置可否地呵呵笑了声。
“是啊。”
李子轩看了这老家伙一眼，笑着套了声近乎说。
“王总有线索了没？怕不是准备偷跑吧？”
“我哪来的线索，”王正斐摇了摇头，一本正经地说道，“在开会之前我都没搞明白这几天到底是什么事儿，搅得整个半导体行业人心惶惶的。”
李子轩盯着这老家伙看了一会儿，琢磨着好像也是这么回事儿。
而且，他要是不想说的话，自己好像也没辙……
总不能强行把这糟老头子的嘴给撬开吧。
……
离开了会议室，司机下车替王总拉开了车门。
坐在了车后排上，王正斐二话不说，立刻看向了坐在旁边的秘书，也不解释到底是什么事，只是沉声说道。
“我想和陆院士当面聊聊，你有没有什么好办法？”
秘书微微愣了下：“陆院士？您说的是……”
王正斐：“就是金陵那位诺贝尔奖得主……有点事情，我想和他聊聊。”
华威集团虽然和星空科技在手机电池项目上有一定程度的业务合作，但这中间毕竟隔了一层中山新材。
而且这位陆教授似乎对他们这些“满身铜臭”的商人没什么兴趣，公司的业务基本上是甩给他的CEO去处理，自己则是整天泡在实验室或者图书馆，据说就是和他住一个小区里的人，也很少有人见过他。
想到这里，王正斐也是感觉到有些棘手，他的人脉圈和这位陆教授根本没有重叠的地方，连个能帮他引荐的人都找不到。
至于为什么要见陆院士……
这还用问吗？
当然是为了碳基芯片的事情！
虽然没有任何消息放出来这个碳基芯片和金陵高等研究院有关，但直觉告诉他这玩意儿肯定和金陵高等研究院脱不了干系！
很久以前他就让人帮忙分析过计算材料研究所的刊发论文，并且根据论文研究领域的类别绘制了百分比图表。一个很直观的论文刊发数量在各类别的权重数据，便可以反映出来计算材料研究所的研究重点，集中在充满想象力的碳材料领域。
既然金陵高等研究院是国内、甚至是世界最强的碳材料研究所，那么他当然有理由猜测，这玩意儿八成和金陵高等研究院，甚至是陆舟本人脱不了干系。
配合中央完成碳基芯片的产业布局是一回事儿，但如果能提前和掌握这项专利技术的正主提前打好关系，甚至是达成一些战略合作，这背后的收益都将是难以想象的。
正好对于这位名震世界的学者他也算是久仰大名了，哪怕碳基芯片不是他的杰作，能够和他聊聊肯定也是大有裨益的。
秘书愣了一下，显然没有想到老板会提出这个要求来，更没想到老板居然这么闲，想和陆院士讨论学术问题？！
不过，在短暂地愣神之后，高超的职业素养与专业能力还是让他迅速回过神来，并且想出了满足老板要求的最佳解决方案。
“……听传闻好像说，下周金陵大学那边会举办一场关于’准黎曼猜想‘的报告会，报告人正是陆院士。”
王正斐眼睛一亮：“能搞到入场门票吗？”
秘书点了下头。
“……亚马逊上好像有卖。”
王正斐二话不说道。
“帮我搞两张。”
他需要的只是一个接触的契机，至于报告会上讲的是什么，对他来说并不重要。
看着老板一脸感兴趣的表情，秘书表情古怪地点了下头。
“……好的老板。”
见秘书脸上的表情有些不自然，王正斐皱了下眉。
“有什么问题吗？”
秘书连忙摇头，尬笑一声道。
“没，没有！我就是在想，怎么帮您和陆院士搭上线……”
搞到票不难……
别说亚马逊上就能买到，就算是没有票了，和金陵大学那边打个电话，相信他们肯定也会很乐意地帮华威集团的老总在礼堂的前排加个座位。
可问题是……
您老去了之后，真的能看得懂吗？
王正斐板着脸说道：“怎么搭上线不需要你操心，帮我搞到入场门票就行了，其他多余的事情你别瞎搞。这事儿事关重大，你只需要记住这一点就行了！”
秘书连忙点头。
“……是，老板。”
车子缓缓发动，开上了公路。
看着兴奋地不断握拳的老板，不了解内情的秘书虽然很好奇，但还是默默地选择了闭嘴。
真是太阳打西边出来了。
和陆院士交流学术上的问题？
自家的老板什么时候对数学感兴趣了……
不过，如果这要是真的话，要不改天咱也投其所好地学点？
不过想了想那令人头皮发麻的算式，他最终还是放弃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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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在整个行业都在寻找碳基芯片的研究团队的时候，国安那边已经和吴教授的团队谈过话，约定完保密事项之后，金陵高等研究院这边两千万的奖金也发了下去。
当然，出于保密原因，这两千万奖金最终只是低调地给研究团队里的主要贡献者们分了，并没有声张出去，而这多少也让陆舟觉得有些可惜。
氪金不装逼，和咸鱼有什么区别？
不过转念一想，他也就释然了。
这么大的数额确实不太好声张，否则都不用金陵高等研究院站出来解释，整个业界怕是都明白是怎么回事儿了。
至少在华国完成碳基半导体产业布局之前，相关地消息还是得保密一下的。
金陵高等研究院这边也会配合情报部门放出一些烟雾弹，将关注着这边的视线引导到其他方向上去。
不得不说，陆舟这场关于准黎曼猜想的报告会，开的正是时候。现在全世界都知道他陆教授正在研究黎曼猜想，就算有人根据一些传闻产生了一些多余的联想，但也很难站得住脚……
就这样，时间一天天过去，随着距离12月中旬越来越近，整个金陵市的氛围都变得有些不同寻常了起来。
最先是机场打出了横幅，欢迎各国数学家的来访。
再然后是全市范围内的严打，接着又是查卫生又是查消防，将从机场一路到金陵大学老校区沿街的市容市貌，都给整改了一番。
虽然确实折腾人了点，但市容市貌也因此提升了不少。
为了给国际友人们留下一个震撼人心的印象，并将这些震撼人心的印象传播到世界各地，市委的领导班子们也是够拼的，甚至比华国数学学会的那些老头子们还上心。
然而只是他们大概不会想到的是，这些来自世界各地的数学家们根本无暇去注意这些细枝末节的事情，因为他们此刻的注意力，已经完全集中在了即将于两天后召开的报告会上。
拖着行李箱穿过了机场通道，手中拿着邀请函的莫丽娜站在海关外四处张望了一下，有点儿不知所措的样子。
这是她第一次来华国。
更是第一次来华国金陵。
就在这时候，她忽然注意到旁边有一名同样拖着行李箱，看上去有几分眼熟却又想不起是在哪里见过的东方面孔，于是走上前去问道。
“您好，请问……去金陵大学的老校区怎么走？”
那个人笑着摇了摇头，语气温和地说道。
“抱歉，我对这里也不是很熟悉，我打算到机场外面打车过去……听你要去的地方，你是去参加陆教授的报告会的吗？”
莫丽娜：“是的……你不是华国人？”
“华裔，澳大利亚籍，现居洛杉矶，”陶哲轩笑了笑，翻看了一下手中的那封，“主办方已经订好了酒店，根据他们的说法……我们只需要将这封信给司机看就可以了。”
一听到他来自澳洲，常住在洛杉矶，莫丽娜顿时将这幅面孔和记忆中的那个人挂上了钩，不由微微睁大了眼睛。
“你是……陶教授？”
“正是鄙人，请问您……”
陶哲轩笑着点了点头，正准备询问莫丽娜的名字。
不过就在这时候，他忽然注意到了海关那边，一位穿着高领风衣、带着黑色帽子的老人，正拖着行李箱走了出来。
瞳孔中浮现了一抹惊讶，他暂时将这位陌生的女士放在了一边，向那位熟人招了下手，笑着走上前去说道。
“法尔廷斯教授？实在是太巧了，没想到居然和您在这里碰上了”
定睛看了陶哲轩一眼，法尔廷斯显然是认得这位，于是点了下头表示问候，接着说道。
“你也来了？”
陶哲轩笑了笑说：“这么重要的报告会我怎么可能错过。”
法尔廷斯的眉毛抬了下，嘴角的皱纹轻轻扯了下说道。
“哦？那以你的聪明，想必是带着问题来的……那么你觉得谁是正确的？”
“现在说这个还太早了，对于他的论文我确实存在着一些困惑，甚至于直到现在我都在考虑这个问题……但，”耸了耸肩，陶教授笑着说道，“也不完全是错的。”
对于这个暧昧不清的回答皱了皱眉，就在法尔廷斯教授还打算说些什么的时候，莫丽娜一脸激动地上前说道。
“法尔廷斯先生……”
眉毛挑了下，法尔廷斯向旁边看去，终于注意到了这位。
不过想了半天都没想起来她是谁，于是礼貌地问道。
“你是？”
“莫丽娜·阿贝尔，索菲·莫雷尔的学生……”莫丽娜有些紧张得伸出右手，“很高兴认识您。”
索菲·莫雷尔？
这个名字法尔廷斯倒是有一点点印象，算是年轻学者中有望角逐菲尔茨奖的选手了。不过，对于他而言，所谓的菲奖候选也不过是尔尔而已，称不上有什么特别的。
在所有的年轻学者中，值得他留意的也不过三个而已，而值得他注意的，也仅仅只有一个而已。
“阿贝尔家的小女儿吗？我好像见过你的父亲。”
没想到自己的偶像居然记得自己的父亲，莫丽娜语气顿时激动的说道。
“在我小的时候，我的父亲总是和我称赞您在代数几何领域的成就……”
“是吗？可惜我对他没什么印象，”一如既往地毒舌，法尔廷斯看了她一眼便不怎么感兴趣地挪开了视线，“看来你们除了从你们的曾曾曾祖父那里继承到了一个漂亮的姓氏之外，并没有继承到更多的东西。”
被一句话给噎了个半死，莫丽娜一脸懵逼地站在那里。
什么叫只继承了一个漂亮的姓氏？
这是人说的话吗？
注意到了气氛有些尴尬，站在旁边的陶哲轩轻轻咳嗽了一声，打了个圆场说道。
“并不是所有人都擅长数学，这没什么……”
莫丽娜：“……”
不擅长数学……
法克！
好气啊！
就在被夹在两个天才之间的莫丽娜，深深为自己受到的打击而快要崩溃的时候，远在十几公里之外的金陵大学老校区大礼堂。
此时此刻的陆舟，正和提起一天便抵达金陵的德利涅教授一同正走在那据说是民国时期留下来的花园旁边，一边聊着些事情，一边散着步。
带着昔日的导师参观了下自己现在工作的地方，一路上两人都没有聊太多关于报告会的事情，直到走到了那座大礼堂的旁边，这位比利时的老头才开口说道。
“准备好了吗？”
陆舟笑了笑说：“当然，我已经做过了充足的准备。”
“法尔廷斯是格罗滕迪克时代之后最杰出的学者之一，就算是我和他相比，可能也会逊色几分。他既然赴约，肯定是已经准备好了驳倒你的反例，你确定你已经做好了万全的准备。”
陆舟没有回答这个问题，而是反问了一句说道。
“您觉得我的证明存在问题吗？”
远远地看着那古色古香的民国建筑，德利涅沉默了一会儿，伸手轻轻压了压盖在光头上的帽檐。
“我看过的你的论文，我认为你没有错，但我也无法确定它一定正确。我问你，你在论文中利用非交换循环上同调理论刻画平展φ-模的同构类……参考的是??tale上同调方法吗？”
陆舟点了下头：“是的。”
德利涅脸上露出了果然如此的表情。
“我在研究韦伊猜想时考虑的也是类似的证明思路，在层导出范畴上利用上同调能定义傅里叶变换。然而我必须提醒你的是，争议很可能会出现在这里。”
陆舟思忖了片刻，点了点头。
“谢谢。”
“我会注意。”
。m.
12月18日的当天。
金陵大学老校区的大礼堂，迎来了一群特殊的客人。这群人肤色各异，年龄下到二十来岁，上到七八十岁高龄。
如此多的外国友人聚集，对于这座本校人都不见得来过几次的老校区而言，着实有些不太寻常，因此也引得了无数学生们的频频侧目。
为了维持秩序，也为了保证宣讲人与与会者的安全，金陵市当局几乎调动了半个城区的警力，甚至是出动了武警官兵，为整个报告会保驾护航。
对于一名学者而言，能够得到如此程度的重视，着实相当罕见了。
不过仔细想想的话，其实也不怎么奇怪。
超过两千名国际知名学者出席的报告会，甚至还有上千名没有拿到入场资格，自费或者跟随导师前往金陵参加这场行业盛会，只是为了第一时间得知这场报告会结果的PHD、甚至是硕士生们。
如此庞大的阵容，就算是ICM、ICPAM这样的顶会，恐怕也难与之一较高下了。
站在老校区的校门口，胳膊上挂着中英双语的志愿者臂章，两个不知道是从哪个老师的办公室里被一句“带你们见见世面”给忽悠过来的硕士生，一脸感慨万千地望着远处的这般盛况。
“这排场，称得上是数学界的华山论剑了吧！”
“哪里是华山论剑，这场报告会的主角也就两个人，分明是决战紫禁之巅……”
一个是最年轻的菲尔茨奖得主、年轻学者中当之无愧的王者，另一位是现代代数几何学的奠基人之一、代数几何学界教皇之下的第一人。
这么一对比的话，还真有几分叶孤城和西门吹雪的赶脚。
望着那人头攒动的大礼堂门口，两位才刚刚半只脚踏进数学界的小萌新，沉默之中也是不禁一整心驰神往。
千言万语都汇成一句话……
菲奖强者，恐怖如斯！
正好从门口经过，听到了两位小萌新的交谈，从麻省理工大学赶来参加这场盛会的徐晨阳，差点没笑出声来。
决战紫禁之巅？
这个说法倒是挺有意思。
就在这时候，他忽然在不远处，看到了一张熟悉的面孔。感到意外之余，他一边隔着老远打了声招呼，一边快步走了过去。
“张兄！哈哈，好久不见了！”
听到了那声招呼，正往大礼堂走去的张寿伍停下了脚步，当他看到向自己走来的徐晨阳时，脸上顿时浮现了惊讶的表情。
“徐兄？这么巧，你也来了？”
“恰逢两位大佬决战金陵之巅，不得不来啊，”徐晨阳开了句玩笑，继续说道，“何况黎曼猜想已经在解析数论这座大厦上屹立了这么多年，连格罗滕迪克老先生都徘徊在这道难关前踟蹰不前，如今都说陆院士在这黎曼猜想的堡垒上打开了一道口子，相信但凡是了解过这个难题究竟有多恐怖的人，都不会错过这场盛会吧。”
作为华国乃至世界青年学者之中的佼佼者，他自然也是收到了金陵大学这边发来的邀请。不过话又说回来了，就算没有收到邀请，他多半也会自费报名前来参加这场报告会。
毕竟，能够见证历史的机会，一辈子也就那么一次而已。
错过了任何一次，都是个损失。
显然对这个决战金陵之巅的说法感到了有趣，张寿伍笑了笑：“哈哈，话是这么说没错了。只是这形势，好像有些严峻啊。”
徐晨阳笑着问：“怎么，张兄不看好陆院士？”
“不是看不看好的问题，只是法尔廷斯可不好对付。”轻轻叹了口气，像是回忆起了很遥远的往事似的，张教授缓缓开口说道，“当年我去普林斯顿求学，拜在法尔廷斯老先生的门下，第一件事便是询问他能不能给我一个题目。那个老头当时只和我说了一句话。”
徐晨阳：“他说了什么？”
“……容易的题目我都做了，剩下的都特难。比如，黎曼猜想，”眯着眼睛看着不远处的礼堂大厅，看着陆续入场的各国数学家们，抱着保温杯的张寿伍用怀念的声音感慨道，“离开了普林斯顿这么多年，到现在为止我都没理解日耳曼人的幽默。不过有一点是可以肯定的，他对于黎曼猜想的了解，恐怕是当今世上第一……”
“如果连他都认为陆教授的证明存在错误，并且出现在了这场报告会上。”
“那么恐怕，他已经做好给他上一课的准备了。”
张教授的观点算是比较悲观的一种了。
事实上，在这场报告会开始之前，国内数学界并不是所有人都看好陆舟能取得成功。正如他所说的那样，比法尔廷斯更懂黎曼猜想的人，或许已经将研究成果带进坟墓里了。
如果法尔廷斯认为陆舟的证明存在问题，而且是核心论证部分出了问题……
那么八成以上，是错不了了。
然而，在听到了张教授的话之后，徐晨阳只是温和地笑了笑，用闲聊一般的口吻开口说道
“我在巴西数学家大会上见过陆教授一面，和他短暂地聊过几句。虽然只是关于NS方程以及一些偏微分方程领域的问题而已，但他给我留下的印象，一直到今天都令我记忆犹新。”
张寿伍皱了下眉毛，好奇看向他问道。
“什么印象？”
“他是个善于创造奇迹的人。”
顿了顿，徐晨阳教授继续说道。
“无论是多么平凡的方法，他都能从中挖掘出那些被所有人忽略掉的线索……无论那线索是多么的渺小。”
“我相信他会再次创造奇迹。”
“而这，也是我不远万里，从北美东海岸赶到这里的原因。”
……
大礼堂内，人头攒动。
若是有相关领域的从业者站在这里，一定会忍不住惊呼出声来。
几乎半个数学界的大牛都坐在这里，研究的领域几乎涵盖了各个数学分支的所有研究方向。
说句玩笑话，如果有人往下扔一颗炸弹的话，整个数学界至少得倒退半个世纪……
站在讲台的旁边，一身西装革履的陆舟做了个深呼吸，让自己的心跳渐渐平稳了下来。
虽然已经有一段时间没有举行过报告会了，但这种血脉偾张的感觉对他来说却并不陌生。
就好像有一种不知名的力量，在他的血管中流动着，让他精神前所未有的集中，也前所未有的活跃着。
轻轻捏了捏拳头，就在他准备将先前准备的内容再回顾一次的时候，一位穿着黑色高领风衣的老人，向他这边走了过来。
干枯的手指拄着拐杖，仿佛一阵风就能吹灭的烛火，老人颤颤巍巍地在台阶的旁边停住了脚步，一动不动地盯着陆舟。
良久之后，那沟壑纵横的脸上，忽然裂开了一丝罕见没有带着讽刺或者嘲弄的笑容，开口说道。
“你准备好了？”
知道他在等待着什么，陆舟点了下头。
“准备好了。”
法尔廷斯教授咧嘴笑了笑。
不过那老鹰似的眼神却是闪烁着锐利的锋芒，没有半点的笑意在里面。
“希望你真的准备好了，在这种关乎整个数学界未来的问题上，我可不会手下留情。”
“请务必这么做，”做了个请的手势，陆舟语气从容地说道，“捍卫数学界的严谨，就交给你了。”
“呵。”
伸手压了压帽檐，老人扔下了一句话，便转过了身去。
“就算你不说，我也会这么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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