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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见李侠客将这些人交由自己处置,黄飞鸿一颗提着的心总算是放了下来。

    李侠客杀心之大,他可是早就知道的,遇到贪官污吏土匪强盗,往往都是一枪挑杀,绝不容情,这次能把这些人交给自己来处置,已经算是破天荒的一件事了。

    黄飞鸿是忠孝之人,李侠客乃是他的救命恩人与授业恩师,他的功夫有一半是来自父亲黄麒英,还有一半就是来自李侠客,因此无论发生什么事情,他也绝不敢跟李侠客对着干。

    就算是李侠客真要是执意把这些人杀掉的话,他也不可能一个劲儿的阻拦。

    现在见李侠客不再坚持己见,黄飞鸿这才放松下来,见李侠客气冲冲返回院内,当下急忙吩咐凌云楷等人:“快把这些伤者抬进宝芝林,这些人伤势这么重,要是不加以医治的话,怕是难以活命。”

    凌云楷叫道:“师父,这些人想要放火烧了我们宝芝林,死不足惜!你为何还要救他们?”

    黄飞鸿道:“医者父母心!眼见这些人在我们医馆门口受伤,我们医馆怎么能见死不救?”

    凌云楷不敢违背师父命令,很不情愿的与林世荣等人把这些伤者抬到了院内,在黄飞鸿的吩咐下对这些人进行了包扎救治。

    在林世荣、凌云楷牙擦苏等人救人的时候,十三姨凑近黄飞鸿,轻声道:“侠客叔脾气好大!他刚才难道真的要杀这些人吗?这可是有几十个人啊,他还真敢动手不成?不过他也真厉害,这三十多个人,一会儿都全都被他打伤了!”

    黄飞鸿低声道:“这算是什么?你还没见过他发火的时候呢,他脾气要是一上来,别说三十人,就是三百人,三千人,该杀他也会杀!十三姨,侠客叔的脾气太过火爆,他真要是脾气上来的时候,我劝他未必管用,不过你是女人,刚才你自降一辈又喊他阿叔,作为小辈,要是他发脾气的时候你来劝劝他,应该会好一点。”

    十三姨白了黄飞鸿一眼,道:“飞鸿,你知道我为什么要喊他阿叔吗?”

    黄飞鸿猛然抬头,便看到十三姨明亮的双眸正一眨不眨的看着自己,眼波流淌,如欲滴出水来,里面浓烈的似乎化不开的情愫都从目光里毫无保留的显露出来。

    黄飞鸿被她看的脸红心跳,慌乱扭过头去:“天色不早了,你也赶快回去休息吧!”

    十三姨见他转身逃离,忍不住轻轻跺脚,又好气又好笑:“胆小鬼!”

    此时黄飞鸿已经开始帮院内众人疗伤止血,刚才李侠客出手极重,一剑斩掉了一人的臂膀,此时此人失血过多,已然陷入昏迷,黄飞鸿第一个包扎治疗的便是此人,凌云楷与牙擦苏等到弟子在旁边帮师父打杂,只有林世荣在旁边粗声大气的审问几个不曾受伤的歹徒。

    “说!你们是什么人?”

    林世荣将面前跪着几个人蒙面的黑布一个个摘下:“我师父脾气好,不喜欢杀生打人,但是我猪肉荣脾气却不好,刚才打你们的是我的师公,他的脾气更不好!你们刚才也看到了,要不是我师父阻拦,你们一个都活不了!”

    他从院子里将自己的杀猪刀取了出来,“噗”的一声插在地上:“你们好好交待自己的身份,要是不说实话,我认识你们,我这把杀猪刀可不认识你们!”

    在他面前跪着的一名黑衣男子吓的一哆嗦,低头道:“荣爷,我们是沙河过来的人,今天晚上过来,主要就是为了替我们帮主出一口气。今天白天,黄师傅抓了我们帮主去衙门,还打了我们的人,所以我们帮主才带着我们前来报复黄师傅。”

    正在为人包扎的黄飞鸿停止包扎动作,看向院内几个跪着的蒙面人:“你们是沙河过来的人?你们的帮主呢?”

    一名跪着的帮众道:“我们帮主也被刚才那位……那位大侠给打晕了,好像也被你们拖进了院内。”

    黄飞鸿道:“那位是你们的帮主?”

    跪在地上的几个人全都扭过头去,看向十三姨旁边躺着的一个人。

    黄飞鸿长身而起,向十三姨走去:“十三姨,你先回去吧,我来把他们这个帮主叫醒,明天送他去衙门……小心!”

    便在此时,地上本来昏迷不醒的沙河帮主陡然翻身而起,伸手一扯,便将十三姨扯到怀内,从绑腿上抽出一柄短刀横在十三姨脖颈上,喝道:“黄飞鸿!今天你放了我们的弟兄走,我就放了你的女人!你要是不放我们走,那我就杀了这个娘们,咱们一拍两散!”

    这一下变生肘腋,谁都没有反应过来,等到反应过来的时候,沙河帮的帮主已经把十三姨抓成了人质。

    在看到沙河帮的帮主将十三姨抓住的一瞬间,黄飞鸿血往上涌,只感觉自己一颗心都要跳了出来,大声道:“安广达,你不要乱来!”

    院子里一阵骚乱,林世荣等人霍然起身,全都看向十三姨与沙河帮的帮主,牙擦苏结结巴巴道:“你……你有没有良心?要不是我……师父给师公……求……求情,你们早就被活埋了!现在还……敢劫持十三姨!”

    安广达听牙擦苏说起李侠客,眼中恐惧之色一闪而过,手中的短刀都握紧了几分,喝道:“黄飞鸿,你让我们走,我就放了这个娘们!”

    黄飞鸿心中一片慌乱,闻言丝毫不曾犹豫:“好,我放你走!你把十三姨放下!”

    安广达拖着十三姨慢慢后退:“我怎么知道你说的是真还是假?”

    黄飞鸿道:“黄某一生,说话算话,我说了放你离开,那就绝不食言,安广达,你以为人人都像你一样出尔反尔吗?”

    安广达嘿嘿笑道:“说话不算话的人多了去了,黄飞鸿,你最好老实点,你别跟过来,你再跟着过来,我一刀下去,切断她的喉咙,你医术再好,也救不活她!”

    他说话间已经退到大门外的大街之上,此时大街之上还有几匹马儿拴在了大树之上,安广达挟持着十三姨退到一匹红马旁边,手中短刀一闪,已经割断了马缰,将十三姨一把推到,翻身上马,顺手一刀插在马臀之上,红马受惊,一声长嘶,向前狂奔而去。

    此人从割断马缰到推人上马,再到策马走人,动作极为连贯,看来是早就在脑中想好了这些动作,这才逃跑的如此顺畅,黄飞鸿等人想要再追,已然不及。

    看着安广达消失在夜色之中,黄飞鸿耳边忽然响起李侠客刚刚说的那句话:“这些人我交由你处置,日后你不后悔就行!”

    李侠客的话在黄飞鸿脑中也只是瞬间闪过,他根本来不及多想,人已经跑到十三姨身边,将被推倒在地的十三姨扶了起来:“十三姨,你还好吧?”

    十三姨惊魂未定的从地上爬起,死死搂住黄飞鸿:“飞鸿,刚才我还以为我要死了呢,呜呜……”

    黄飞鸿被她搂住,鼻子闻到少女体香,耳朵听到娇声软语,忍不住心中一荡,手掌在十三姨后背轻轻拍了几下,安慰道:“没事了,没事了,那个人已经走了!”

    他将十三姨轻轻放下温声道:“你先回去睡吧,睡一觉就好了!”

    十三姨委委屈屈的点了点头,道:“你送我进房间!”

    黄飞鸿无奈,拉着她的手,转身向院内走去,一回头就看到了站在门口目瞪口呆的几个徒弟,黄飞鸿吓了一跳,触电般的松开了十三姨的小手,喝道:“看什么看?还不快回去!有什么好看的!”

    林世荣等人急忙扭头向院内走去,脸上都是惊讶之情,刚才李侠客在大厅之内说十三姨与黄飞鸿是珠联璧合的一对佳偶时,大家还不相信,可是此时见到两人如此亲昵,这一下众人再不怀疑,互相对视一眼后,凌云楷边走边小声道:“坏了,真像师公所说的那样,师父可能真的要乱了辈分了!”

    牙擦苏不以为然:“两人相爱,有……有什么大惊小怪?”

    他是在华劳工的后代,在美国生活多年,见惯了西方世界的风貌,因此对黄飞鸿与十三姨的感情反倒没有觉得有什么不对。

    众人刚刚进入院内,就看到了负手看天的李侠客。

    李侠客身高九尺,雄伟犹如天神,此时负手而立,在小院子里当真如同一尊神像一般,威武肃杀之气扑面而来。

    “师公!”

    “师公!”

    林世荣等人纷纷向李侠客问好:“师公,您还没睡啊?”

    李侠客嘿嘿笑道:“院子里比菜市场都要乱,我要是能睡得着才怪!”

    他目光如同冷电般闪烁,扫视众人:“你们都好仁义啊!连杀人放火,火烧宝芝林的歹徒都要相救,佩服,佩服!”

    正偕同十三姨刚刚踏入院内的黄飞鸿,听到李侠客的嘲讽之后,脸色通红,低头走到李侠客身边,道:“阿叔,是我大意了!我应该把他们都捆起来的!”

    李侠客冷哼一声,抬头看天,淡淡道:“绑起来?你能绑住几个?绑住之后呢?”

    黄飞鸿默然不语,片刻后抬头:“侠客叔,这些人放火烧房,毕竟是罪不至死,况且就算是他们草菅人命,那也有官府处置。我们要是也像他们一样随便杀人,那么我们跟他们又有什么区别?我们也就成了他们!”

    李侠客见他还是这般说辞,叹道:“你是正人君子,又是守法良民,不愿做这些杀人的勾当我也理解,可是飞鸿,今时不同往日,如今天下大乱,妖魔四起,群魔乱舞之下,死的可都是守法良民!反倒是贪官污吏,土匪盗贼一个个活得滋润无比。你现在不杀人,但也只能是现在,过上一段时间,时局就会逼得你不得不杀!”

    黄飞鸿不敢反驳,一个劲儿的点头:“是是是,阿叔说得对!”

    李侠客见他完全不放在心里,懒得跟他争论:“算啦,我现在说什么你都不会听,以后你就会明白了!”

    他看向院内的沙河帮帮众;“现在你们有两个选择,一个是再次回到沙河帮,跟你们帮主继续行凶作恶,一个就是脱离沙河帮,从新做人。如果你们选择第一个,那我以后见了你们,绝不留情,见一个杀一个!”

    院内清醒的一群沙河帮众闻言全都身子一颤,都不敢说话。

    黄飞鸿生怕李侠客杀心再起,急忙对院内众人喝道:“还不快写过我阿叔不杀之恩!”

    几名跪地的沙河帮众急忙向李侠客磕头拜谢:“多谢大爷不杀之恩,多谢大爷不杀之恩!”

    李侠客哼了一声,拂袖转身,向卧室走去:“飞鸿,别再次被他们把少筠给绑了!”

    黄飞鸿道:“阿叔放心,这次决计不会了!”

    他吩咐林世荣与凌云楷等人:“去找几根绳子来,把他们都绑了,明天送给衙门处理!”

    林世荣嘟嘟囔囔道:“师父,我还是觉得师公刚才的方法好,把这些找个地方挖坑埋了,比什么都省事!”

    黄飞鸿脸色一沉,喝道:“胡闹!师公杀人,动不动就要杀人,你是不是杀猪杀多了,杀心入脑了?”

    林世荣低下头来,诺诺道:“我只是说说而已,您别生气!”

    黄飞鸿哼了一声,扶着十三姨向卧室走去:“你们把他们包扎好后,也都回去休息吧!”

    凌云楷悄声对众人道:“师父拂袖而去的样子,跟师公刚才的动作好像啊!”

    林世荣道:“看来师父果然是师公的徒弟,只是师公为什么看起来这么年轻啊?难道这个世上真有不老的人吗?”

    凌云楷道:“你问我,我问谁去?”

    李侠客回到卧室后,想了想刚才遇到的事情,忍不住摇头失笑,“果然自己还是太冲动了!”

    黄飞鸿在如今的佛山,有家有业,又是从小受到阉割过的儒学教育,对于家国的观念还局限于老师腐儒教的那一套,而且他是开医馆的人,并不是走江湖的无家漂泊之辈,行事自然有所顾忌,虽然武艺高强,但却依旧是守法良民。

    就像在李侠客的前世,教他练功的一位农村老拳师,因为在街头卖东西谋生,被当地城管欺负的嚎啕大哭,手指把砖墙都挠的一道一道的,但就是不敢打人。

    此时的黄飞鸿与那位嚎啕大哭老拳师,其实并没有什么本质区别,良家子弟,谁也不想参与犯法的事情,被人欺负后,也都是第一时间想到去报官,古今中外的人民莫不是如此。

    就算是现代社会的人,遇到这些烧家杀人的歹徒,抓住后,第一个想法也是报警,而不是私自将他们杀死。如果真的将他们杀了,恐怕所有人都觉得不正常。

    所以从正常人的角度来看,黄飞鸿并没有做错,但是他没有错,并不说明他这么做,就一定是对的。

    起码在李侠客看来,他受到的束缚实在太多,在这动乱时期,人命如草芥,每天都不知道病死、饿死、打死多少人,强盗土匪无法无天,慈悲之心不可以没有,但要是做滥好人的话,恐怕只能给自己招灾惹祸。

    呼!

    一口浊气吐出后,李侠客从深沉的入定中缓缓醒来。

    他起身之后,对着不远处的窗户猛然一口气喷出,“噗”的一声轻响,糊在窗户上的白纸已然多出了一个小洞。

    李侠客脸上露出惊喜之色,“这一夜之间,我的真气又有了明显的增加!”

    他最近修行三阳心法,进境越来越快,只是想要突破第二层还是差了那么一点积累,或许三五天就能突破,但或许需要三四十天才行,一旦身体内部的神秘宝藏被打开的话,他的修行进度就快的惊人。

    况且他体质特殊,头脑聪慧之极,学东西上手极快,特别是武学之道,一学即会,一会变精,说他是武学奇才一点也不为过。

    不过三阳心法前四层都还好说,一旦到了第五层的时候,就需要个人的积累了,这种积累不是单纯的真气运行以及功力的增加,而是对人体的自我认识,对天地自然的感悟以及心灵境界的全面认知。

    只有对自身有了充分的认知,对天地自然有了属于自己独特的感悟之后,才能突破第五层,进军先天之境。

    常舒远曾给李侠客说过,先天之境的高手,虽然都是先天之境,但是武力值却有着极大的不同,有的简直是天差地远,双方简直不可以道理计。有的牛逼的先天高手连宗师都敢叫板,但有的只能欺负比他们境界低的人,而且还不一定每次都能获胜。

    但无论怎么说,先天高手已然是非同小可,在与人交手之际,非但在肉身上与人搏斗,就连心灵的力量也能起到辅助作用。

    就像是在主世界被李侠客打伤的七情六欲门的楚天舒,他当时只是微微一笑,就能控制住叶家的一群打手,所展现出来的就是魔门的精神秘法,在这种秘法下,精神散乱者极易受到控制,可谓是不战而屈人之兵的高深武学。

    只不过这个楚天舒好像修行的不太到家,真正的先天高手都或多或少的有一种心灵预警,但是这家伙却没有,因此才会贸然去接李侠客扔过去的手榴弹,这才被炸成重伤。

    若是换成真正的先天圆满的大高手,绝不至于差到这个地步。恐怕李侠客手榴弹刚扔出去,就会被人家一口气吹飞了。

    “黄飞鸿的医术在这个世界,应该是顶尖的水准了,我来这里倒是没来错!武学之道修行到了最后,就已经不单单是简单的真气搬运了,而是要对经脉人体有了清晰的认知才行。我在这宝芝林,倒是可以跟黄飞鸿学习一下传统医术!”

    自古医武不分家,武学高手每天搬运导引气息,就必须对体内经脉身子整个五脏六腑都要有清晰的认知才行,所以每一个武学高手都对医学之道有所涉猎。

    其实别说是在真气内功横行的世界,就是在李侠客之前所处的现代社会,很多武学高手也都是正骨专家,这是武者本身的职业所决定的,要是对人体都不了解的话,恐怕对功夫的理解也会出现偏差。

    李侠客要想日后有成就,这医学之道非得有所涉猎不可,即便是不会开药方,但对中医中的阴阳学说的理论却得知晓一二才行。

    这个念头在他脑中只是一闪,便即下定了决心,“学医的时候,顺便修炼自家的功夫,反正两不耽误!”

    想到这里,推门走出卧房,但刚刚走到院子里,就听到大门处一阵脚步声响起,随后有人开始砸门:“黄飞鸿,本官听说你私设香堂,与人争斗,昨晚引来了仇家报复,火烧宝芝林,你还杀了很多人!你快打开大门,让本官看个清楚!”

    此时黄飞鸿等人刚刚起床,正准备将昨夜抓到的歹徒送进官府,院子里的回廊里拴着的几十名沙河帮的帮众,被绑了一夜,都是委顿不堪,听到敲门声后,哼哼唧唧个不停。

    林世荣转头看向黄飞鸿,一脸询问之色:“师父?”

    黄飞鸿眉头皱起,吩咐道:“世荣,你去开门!”

    大门打开之后,一名顶戴花翎,身穿满清官服的男子怒气冲冲的大步走进了院子里,大声喝道:“黄飞鸿,我接到举报,有人说你与盗匪争斗,行凶杀人,大晚上的扰乱地方,你有什么可解释的?”

    他说间眼睛一转,已经看到了回廊中被绑着的一群沙河帮众,眼睛顿时一亮,厉声道:“黄飞鸿,你敢私设刑堂,捆绑无辜民众,你好大的胆子,难道就不怕王法了吗?来人!”

    他抬手指向黄飞鸿等人:“把这些罪犯都给我抓起来,送到衙门审问!”

    黄飞鸿大急:“提督大人!这些人昨夜火烧宝芝林,被我们抓住,今天早上正准备送到衙门,我们只是自保捉人,捆绑歹徒也是担心他们暴起伤人,大人,我们有什么罪?”

    院子里的这位满清官员正是佛山的水军提督吴宗峻,当初刘永福将黑旗军交给黄飞鸿以训练民团的方式来接受管理的时候,就引起了地方官员的警醒与关注,吴宗峻就是这个时候来到佛山,专门监督黄飞鸿这些民团首领,防止他们聚众闹事,冲击朝廷。

    也就是因为这个原因,吴宗峻才处处对黄飞鸿进行刁难,一心想要黄飞鸿解散黑旗军,也好为地方政府除去一个隐患。

    现在得到消息,听说宝芝林在晚上出现械斗事件,吴宗峻大喜,天色刚明,就兴冲冲的赶了过来。

    这两天因为民团与沙河帮的人闹事,所有民团中人都被关进了衙门里,现在宝芝林又出了这么一档子事,吴宗峻只要以此为由将事情说的严重一点,自然就能把黄飞鸿等人关进大狱,也算是除去了这个心腹大患。

    “你说他们是火烧宝芝林的歹徒,你有什么证据?”

    吴宗峻看向黄飞鸿,一脸的怒气:“黄飞鸿,我知道你们这些练武的人,一个个私设香堂,暗中行不法之事,这次被人火烧报复,定然是分账不均所致。要不然,为什么人家不烧别人偏偏烧你们的院子?”

    黄飞鸿极力辩解:“大人,我昨天抓了沙河帮主去衙门,但是衙门不但不管,反而把他放了!他这是报复我抓他进衙门,才这么做的!还请大人明察!”

    吴宗峻道:“衙门为什么不管?还不是因为你无缘无故的抓人?你抓良民进衙门,没把你关进牢狱,就已经是对你网开一面了!黄飞鸿,你说这些人是烧你们宝芝林的凶手,你有什么证据?”

    黄飞鸿脸上怒气一闪,极力压制心中火气,道:“是与不是,大人你一问便知!”

    吴宗峻看向回廊里面的沙河帮众,本来一脸的怒气瞬间转为和蔼可亲:“来,你们给我说说,你们到底是干什么的?放心,只管大胆说出来,自有本官为你们做主!”

    回廊里一群沙河帮众闻言面面面相觑,有的人心中顿时活泛起来。

    听到吴宗峻明显诱导性的话,又见到回廊上有点骚动的沙河帮众,黄飞鸿心中一惊:“要是这个时候,这些人不承认昨日的行径,那可怎么办?”

    回廊上被绑住的一群沙河帮众在轻微的骚乱之后,一人站起身来,他目光躲闪,根本不敢看黄飞鸿,大声道:“大人,我们昨天只是……”

    便在这时,李侠客大步走到了院内,扫视沙河帮众,眼含杀机:“只是什么?”

    刚刚站起来的这名沙河帮的小头目看到李侠客后,浑身猛然一个哆嗦,低头道:“没……没什么!”

    他本想在提督大人面前编一套说辞,拒不承认昨天纵火的行为,可是看到李侠客之后,顿时心中寒气打冒,再也没有了别的心思,又缓缓坐了下去,不敢再抬头。

    吴宗峻大怒,仰头看向李侠客,身子后退了几步,喝道:“你是什么人?”

    李侠客负手身后,抬头看天,淡淡道:“你又是什么东西?”

    “大胆!你是哪家狂徒,敢这么给提督大人说话?”

    一名手持洋枪的亲卫闻言大怒,将火枪对准了李侠客:“你敢辱骂朝官,我家大人直接就可以治你的罪……”

    “就你有枪,难道老子就没有洋枪了吗?”

    李侠客手掌一翻,手中不知何时也多了一把手枪,枪口对准了这名亲卫:“这位仁兄,要不要试试我这把手枪的威力?咱们两个同时开枪如何?看看谁先能躲过对方的子弹?”

    他手中的这把枪乃是专门从冒险王的世界里找到的枪支,无论是造型还是威力,都远不是此时的火枪能够比拟,这个时候的火枪,子弹还是圆的弹珠,穿透力不是很强,而李侠客手中的手枪的子弹以及威力,已经与后世没有多大的区别了。

    对面的亲卫吓了一大跳,急忙跳到吴宗峻面前,以身体挡住吴宗峻:“大人小心!”

    见李侠客手中竟然也有洋枪,黄飞鸿吃了一惊:“侠客叔,你不要冲动!”

    李侠客嘿嘿冷笑,将手枪对着面前的几个兵丁晃了几下:“放心,我这人脾气好的很,轻易不会杀人。”

    黄飞鸿:“……侠客叔,你别开玩笑!”

    此时面对李侠客的一群人全都紧张了起来,十多个亲卫都把手中的火枪举起来,对准了李侠客:“大胆狂徒,还不快束手就擒!”

    挡在吴宗峻面前的亲卫喝道:“你不要乱来!你要敢伤了提督大人,你们宝芝林所有人都会受到牵连!”

    李侠客好笑的将枪口对准吴宗峻,道:“你猜我敢不敢开枪?”

    此时朝阳东升,阳光照在李侠客脸上,他眉心的一道红线在阳光下反射着淡淡的红光,更显得他杀气逼人。

    吴宗峻大着胆子喝道:“你不敢!你要是敢的话,你早就开枪了……”

    黄飞鸿走到吴宗峻面前,轻声道:“大人,他真的敢!”

    吴宗峻脸色发白,看向黄飞鸿,道:“黄飞鸿,你这宝芝林里都是些什么人?一个个都是亡命徒!我要是出了什么事情,你们宝芝林谁都脱不了干系!”

    就在此时,李侠客将手枪收起,哈哈大笑:“开个玩笑罢了,提督大人何必如此紧张?”

    他脸上春风化冻,一脸热情的走到吴宗峻面前,伸手虚引:“来来来,提督大人光临宝芝林,小号蓬荜生辉啊,飞鸿啊,还不快去为大人沏茶!”

    吴宗峻见李侠客变脸如此之快,一霎时竟然难以适应,好半天才反应过来,手指李侠客,哆哆嗦嗦道:“你……你……你好大的胆子!”

    李侠客笑容满面:“多谢大人夸奖,我胆子一向很大!”

    他伸手指向回廊里绑着的沙河帮众人,对吴宗峻的脸色毫不在意:“提督大人,这些人都是沙河帮的人,昨天放火后还想杀人,被我费了好大力气,才将他们抓回,还请大人将他们押回府衙好生查问。”

    吴宗峻:“你……”

    李侠客伸手在他肩头上拍了拍,一股大力涌出,将他定在当场,笑道:“大人,我给你看一个戏法!”

    他说话间,身子腾空而起,整个人如同一只怪鸟一般,冲向了院内的一株大树。

    他这一飞冲天,这株大树差不对有三丈来高,李侠客竟然直接就飞到了树顶之上。

    就在他冲到最高点,身子即将下落之时,一道寒光闪过,洗魔剑瞬间出现在手中,随后剑光如同匹练般席卷了整个树梢,随着李侠客身子下沉,这道剑光也随之下沉,闪电般在树上来回穿插,只见剑光霍霍,映照的满院生寒,待到李侠客落地之后,整个大树轰然崩散开来,化为一块块的碎木。

    现场瞬间安静了下来,呼吸可闻。

    吴宗峻肝胆欲裂,他从未想到过在世间竟有如此功夫,一霎时一个念头不可抑制的从心头生出:“剑侠飞仙!这人肯定就是传说中的剑侠!”

    他虽然是从国外留洋回来的一批人,会一口流利的英语,但毕竟久受华夏传统文化熏染,见到李侠客如此剑法,一霎时就想到了传说中的虬髯客、聂隐娘、以及红线等神话人物,惊吓的身子发颤,一时间张口结舌,话都说不出来了。

    其实李侠客哪里是什么剑侠?他刚才只是仗着宝剑锋利,人在空中只是快速挥动长剑,外人看着剑光霍霍极为骇人,实则并没有什么高深的剑法。

    只是他手中的洗魔剑实在太过锋利,切树木如同切豆腐,几乎没有一点阻力,只要李侠客挥剑的速度够快,自然而然的便营造出一种极其骇人的视觉效果,但其实只是唬人罢了。

    但即便如此,能在身子下落的短短时间内将整株大树斩成一堆木块,光是这手速,就足以令一些先天高手汗颜。只有肉身爆发力大到惊人的地步时,手臂才会有如此快的速度。

    不过真要是被高手看到李侠客如此挥剑,肯定会笑掉大牙,但现场众人,除了黄飞鸿稍微看出来点门道外,其余之人,眼力并不高明,现在见到一株大树被李侠客片刻间斩为一堆碎木,全都惊得哑口失声,脑袋一片空白。

    李侠客这一跳一斩,在外人看来轻轻松松,但实际上差点累的老血都喷了出来,落地之后,只觉得浑身无力,气息散乱。

    他落地之后,负手向卧房走去:“飞鸿,好生招待提督大人,我还要静养一会儿,就不多陪了!”

    在满院人的痴痴呆呆中,李侠客背负双手悠然回到卧房,掩上了房门。

    但刚刚关上房门之后,他猛然一个踉跄,差点一头栽倒在地。

    “果然装逼是要付出代价的!”

    就在李侠客在屋内开始调息之时,院子里惊呼声四起,直到此时,众人方才惊叫出声,院内一阵骚乱。

    提督吴宗峻身子一软,跌倒在地,心中只有一个念头:“这到底是什么人?到底是谁?他真要是杀我,我能躲得过吗?”

    “大人,我家阿叔脾气有点不好,还请您多担待!”

    黄飞鸿见吴宗峻吓的双腿发软跌倒在地,急忙上前扶起:“大人,您还好吧?”

    吴宗峻双目毫无焦点,茫然点头:“我没事,我没事!”

    他片刻后,方才回过神来,眼睛看到院子里被削成一段段的新鲜木头,眼角不断抽搐:“真是神乎其技啊!黄师傅,难道你阿叔就是传说中的剑侠吗?”

    黄飞鸿低声道:“确实如此!我这阿叔,一身功夫高深莫测,他要杀谁,谁都躲不过。他脾气很不好,天王老子都敢打,提督大人,您好好的,何必招惹他?”

    吴宗峻怒道:“我堂堂提督,会怕他这么一个小民吗?我招惹他怎么了?我就不能招惹他吗?”

    他虽然一脸怒气,但是这几句话却是压的极低,说话的时候还不断瞟向李侠客所在的房间,生恐被李侠客听到。

    黄飞鸿看的暗暗好笑,但是脸上却严肃无比:“提督大人,您牧守一方,位高权重,所谓宰相肚里能撑船,您何必跟我阿叔置气?传出去,好说也不好听啊!”

    吴宗峻顺坡下驴,哼了一声,扫视院内众人:“黄飞鸿,你把事情从头到尾的说一遍,本官自有道理!”

    黄飞鸿无奈,只得把昨天沙河帮纵火的事情再次说了一遍。

    吴宗峻听完之后,看了黄飞鸿一眼:“黄飞鸿,你以后最好老实点,不怕跟你说,这次朝廷让我来此地,就是为了监视你们!防止你们民团作乱,危害地方!”

    他转身向外走去,吩咐手下兵士:“把这些人都给我抓进大牢,好好的审问!”

    吴宗峻这次来宝芝林,特意带了上百名训练有素的兵士,此时一声令下,这些士兵涌进院内,片刻后,便将沙河帮的这些人带走。

    “黄飞鸿,你好自为之!”

    将这些人押出宝芝林之后,吴宗峻在宝芝林门口向院内众人喝道:“你们出来一个人,随我去衙门录口供!”

    他在说话之时,眼睛不自禁的瞄向李侠客所在的房间,打定主意,没搞清楚李侠客的来路时,还是不要妄自招惹此人为妙,万一真要是惹怒这个怪人,被他如同斩树般斩掉自己的脑袋,那可就后悔也来不及了!

    黄飞鸿从院内排众而出:“我去吧,世荣、阿楷,你们好生照看宝芝林,不要惹是生非,伺候好你们的师公!”

    他把凌云楷叫到身边,低声道:“看好你师公,千万别让人招惹他,今天这是有我拦着,提督大人才捡了一条命,要在平常时候,提督大人早就没命了!”

    凌云楷吓了一跳:“师父,师公脾气这么大?他真敢杀朝廷命官吗?”

    黄飞鸿低声道:“朝廷命官?嘿嘿,在你师公眼里,朝廷命官又算什么的东西?”

    他不再多说,从院内挑选出一匹马,骑马跟着吴宗峻而去。

    这沙河帮昨天来宝芝林纵火的时候,骑了十几匹马以备逃跑,如今这十几匹马全都被拉进了宝芝林,反倒成了黄飞鸿的脚力。

    黄飞鸿走后,整个院子都安静了下来,院内众人面面相觑,好一会儿才开始忙活起来。林世荣要出去卖肉,凌云楷要带着一些师弟们练武,牙擦苏则开始研究中医针灸等医术,整个院子里的人都忙活了起来。

    正在打坐调息的李侠客忽然睁开了眼睛,看向房门处。

    门外脚步声由远及近,片刻后到了李侠客门口,十三姨的声音轻轻响起:“阿叔,吃饭了!”

    李侠客推门而出,道:“怎么?不等飞鸿来了么?”

    十三姨道:“飞鸿去了衙门,不让我们等他了。”

    李侠客嘿嘿冷笑,道:“哪那么多废话,沙河帮的这些人,要是昨天杀了,挖坑埋了,神不知鬼不觉,少了多少麻烦?现在还要去衙门,还要去报官,其实一点用都没有,到最后,这些人前脚进去,后脚就会被放出来!你就等着瞧吧!”

    十三姨道:“不会吧?这些人纵火烧人宅院,又持刀想要杀人,最少要判个几年监禁吧?”

    李侠客道:“你就瞧好吧!”

    不出李侠客所料,到了下午的时候,黄飞鸿方才一脸阴沉的回到了宝芝林,坐在客厅里呆呆出神。

    十三姨见他脸色不对,轻声问道:“飞鸿,怎么了?”

    黄飞鸿道:“沙河帮的帮主安广达,不知什么时候跟洋人勾结在一起了,衙门本来要把沙河帮的这些人抓进监狱问刑,但是安广达领着洋人出面施压,衙门不敢不听,沙河帮的这些人,刚刚收监,转眼就给放了出来!”

    他脸上怒气上涌:“百姓怕官府,但是官府却怕洋人!连自己的百姓都保不住,这朝廷有什么用?”

    旁边的林世荣闻言喝道:“我们还活不活了?我们不靠满洲狗!满洲狗占据了我们唐人的疆土,现在又勾结红毛鬼出卖我们的大好河山!他妈的,现在官府包庇罪犯,给洋人当舔腚狗,我们怎么办?就只能伸着脖子等死吗?反了他娘的吧!”

    黄飞鸿的徒弟中,林世荣的脾气最为暴躁,他是说干就干的脾气,转身出门,从院子里拿出一根三股钢叉,对黄飞鸿道:“师父,我这就去打把名团的弟兄们救出来,大家一起,杀了朝廷的狗官,省的受这口鸟气!”

    他大声嚷嚷道:“我听说北方的很多好汉都组织了起来,组成了义和团、红灯照,杀官府狗官,杀作恶洋人,那才叫痛快!师父,我们习武是为了干什么?难道就只是为了低头当狗受委屈吗?”

    黄飞鸿大怒,拍桌子起身,喝道:“世荣,你冷静点!”

    林世荣道:“我冷静不了!师父,民团的弟兄,现在可还都在衙门关着呢!想到这些弟兄们在牢狱受苦,我整夜都睡不好!”

    李侠客恰好从外面走来,闻言鼓掌叫好:“好好好,世荣,你这才叫血性男儿。不过就凭你的本事,你能杀的了谁?你能躲得过洋枪吗?”

    林世荣低头道:“师公,那您说怎么办?这口气我怎么也咽不下!”

    李侠客笑道:“既然咽不下,那就不必咽!来来来,我教你个法儿,你先忍着,等上几天,看师公我怎么给你们报仇雪恨!”

    黄飞鸿惊道:“侠客叔,您又要大开杀戒了吗?”

    李侠客道:“开什么玩笑?我是这样的人么?”

    黄飞鸿深知李侠客的为人,自己这位阿叔,杀心之大,简直是世间少有,他真要是发脾气的话,恐怕整个佛山都要被搞的一片腥风血雨。

    此时听到李侠客安慰林世荣的话后,黄飞鸿眼角急剧跳了几下,心道:“且走一步说一步吧,只盼侠客叔千万别惹出泼天的大祸就行。不过还是得提前做好准备,真要是惹出了灭门之祸时,也好能迅速逃走!”

    李侠客根本不知道黄飞鸿的心理活动,他安慰了一下林世荣之后,对黄飞鸿道:“飞鸿,我现在对人体经脉了解的还不太清楚,还有医家中的辨证施治的法也不太懂,这段时间你教我一下吧。”

    黄飞鸿大喜,急忙点头:“阿叔,我一定把我知道的医术全都告诉你!”

    自古中医难学,光是里面的阴阳理论,寒凉温热燥等药物的认识分类,都是一个很大的问题。而且学中医首先要对易经阴阳有所研究才行,古时候有句话,叫做“秀才学医,窝里抓鸡”,只有经过华夏传统文化的熏陶,懂得四书五经,知道天地五行等阴阳理论,方才能真正了解中国医学的治病理念。

    所以但凡好中医,就一定是一个学识渊博之辈,并不输于一般的经学鸿儒。

    黄飞鸿自幼跟随父亲学医,从小就要背诵汤头歌诀,背诵人体经脉穴道,还要背诵几百味中医药材的名字与药效,此外更是要学习揣摩医学经典,查看前人验方,通过多年的学习,觉得造诣达到了,这才跟随父亲黄麒英学习号脉诊病,一点点的积累经验,如今虽然才二十多岁,但是诊病问药的年龄却是已经有七八年了,也就是通过这么一步步的学习,他才能成为本地名医。

    其实中医固然讲究经验,但最重要的还是天赋,古今名医在初学医术之时,已经是与众不同,一般到了二十来岁的时候,基本上就已经崭露头角,如果到了三十来岁的时候,还不能名动杏林的话,那基本上终生难成国手。

    三十年出来个好中医,六十年出来个糊涂虫,说的就是这个道理。

    黄飞鸿如今不到三十而成国手,自然是他在医术上天赋惊人之故,而他的高明医术反馈到武学之上,也令他的功夫更进一步,达到一个惊人的高度。

    可即便是以黄飞鸿的学医天赋,还得学二十来年才能够出师,而李侠客现在想要学医,即便是他天赋惊人,想要学好医术,那也得花费打量时间不可。

    只要李侠客沉下心来学习,那他惹是生非的时间自然大大减少,这也是黄飞鸿为什么这么高兴的原因。

    他生恐李侠客改变念头,当即起身将书房里的几册书籍递给李侠客,道:“侠客叔,要想学医,这几本书上写的东西,都要全部背诵下来才行,背诵完人体穴位图后,再背诵针灸施针口诀。还有些药材名字以及疗效,还有汤头歌诀,这些东西必须得熟知才行,否则稍有不对,那就是人命关天的大事情。”

    李侠客一阵头大:“我学这些汤头歌诀做什么?针灸穴位还有辨证施治的方法我可以学,药材药效还是算了!”

    不同的世界,药材的名称以及效果肯定不同,在黄飞鸿的这个世界里学习这些汤头歌诀以及用药之法,放到主世界里,未必管用,但是中医理论,却是放到任何世界都能通用。

    就好比太极拳这种功夫,放到主世界里,算不上一等一的功夫,可是太极理论却是牛逼到了极点,就算是神仙佛陀,也都在太极理论之内!

    小世界而出大理论,恐怕也就只有华夏这种独特的文明才会出现这种现象了。

    李侠客如今想要学的是医学理论,对于药材的了解却不想多学。

    黄飞鸿见他挑挑拣拣,好笑道:“侠客叔,学医不知药,简直瞎胡闹!哪有学医不懂药材的人?”

    他将书册放到李侠客手中,道:“侠客叔,什么时候将这几本书上写的东西全都背熟了,咱们再进行下一步的学习。”

    这些医书上的内容,黄飞鸿小时候背诵了三年,方才牢记一生,永难再忘,在他的预料中,李侠客要把这些口诀全都记牢,恐怕怎么也得一两个月的时间,这还是往少的说,有的人一年都可能记不牢稳。

    李侠客翻看了一下几本医书,眉头大皱。

    他小时候跟随过父亲学写过毛笔字,当时临帖也是临的名家字帖,所以对繁体字倒是一点不生疏,写起繁体字对他来说,并不是什么问题,可是在古文的识文断句上就有点困难了。

    这个时候的书籍都没有标点符号,想要阅读书籍文章,首先就得自己结合文章的上下意思来断句,这一点,极为考验人的文学功力。

    也不知道黄飞鸿这小子是成心使坏,还是无心为之,他给李侠客的这几本书都是新书,并没有进行点标断句,李侠客想要看个明白,就得自己先断句之后,才能读的通顺。

    可李侠客在古文造诣上并不高,自己断句还真未必能断的好,此时将这两本书拿在手中,一脸茫然:“飞鸿,这书的断句怎么断?”

    黄飞鸿一愣:“阿叔,您不会断句吗?”

    李侠客:“废话!我要会,我还用的着问你吗?”

    十三姨捂嘴轻笑,对李侠客道:“阿叔,我去拿以前的老书给您看,那都是飞鸿点标好了的老书,那样看起来比较容易点。”

    李侠客道:“还是少筠有眼色,飞鸿,这一点你得跟少筠学着点!”

    黄飞鸿连连点头:“是是是,阿叔说的对!”

    他心道:“这下最好,侠客叔争强好胜,现在搞得这么没面子,他肯定得先学识文断句,然后再看医书,这样一来,又得花费大把的时间与精力,在这期间,恐怕他是没精力惹是生非了!”

    黄飞鸿这个念头刚刚生出,果然就听到李侠客的声音传来:“飞鸿,你把你的启蒙书籍,还有标注好的四书五经都拿到我的房间里去,我要重新学习一遍古文知识!”

    他一脸感叹:“果然知识就是力量,要是没知识,连学武都学不好!”

    “飞鸿,阿叔在房间里好几天都不出门了,不会出什么问题吧?”

    几天后,在宝芝林里,十三姨一脸担心的对黄飞鸿道:“阿叔的学习劲头真大!”

    “他要是没有这样的狠劲儿,怎么可能会练成这样的高深功夫?”

    黄飞鸿对十三姨道:“我听我爹爹说过,侠客叔天资绝顶,有过目不忘之能,虽然他现在失忆,忘记了很多事情,可是他本人的天赋应该还在,想来他温习这些识文断句的基础知识,应该花不了多少时间。”

    他说到这里,看向李侠客所在的房间里,一脸的佩服之色:“有句话叫做勤能补拙,笨鸟先飞,普通人想要追赶天才的话,只能多下苦功,可是侠客叔本身就是一个天才人物,他自己还这么努力,那么普通人还怎么追赶?天才不可怕,最可怕的是天才比普通人还要刻苦努力!”

    十三姨看向黄飞鸿:“飞鸿,你怎么把自己忘了?你也是一名天才啊!”

    黄飞鸿脸上一红,不好意思道:“我哪里算得上天才?我只是比常人多下了点苦功罢了!”

    十三姨看着黄飞鸿,眼中流露出爱慕之色:“广东十虎中,数你年纪最小,你年纪轻轻却能撑得起宝芝林,当得起宝芝林的馆主,我觉得你是不亚于侠客叔的天才。”

    十三姨凑近黄飞鸿,轻声问道:“飞鸿,你觉得阿叔什么时候才能把断句学好?”

    她贴的黄飞鸿那么近,黄飞鸿可以直接闻到来自女儿家身上的体香,顿时心跳加速,神情略带慌乱,道:“断句其实并不困难,我觉得对阿叔来说,有个几天的功夫,也就差不多了。”

    两人正在说话之时,一名官府的衙役来到了宝芝林医馆,将一个请帖送到黄飞鸿手中,行礼道:“黄师傅,这几天佛山庙会,几位名角要在戏班里献艺,提督大人应洋人的意思,邀请您和李大侠三天之后,去庙会一起看戏。提督大人说了,到时候美国的威根斯将军也会一同观看演出,提督大人也可以趁机说和一下黄师傅与洋人之间的误会。”

    黄飞鸿接过请帖,道:“告诉提督大人,黄某一定会按时赴约!”

    衙役走后,黄飞鸿长长的舒了一口气:“十三姨,这几天我一直担心提督大人会因为阿叔的事情对咱们宝芝林展开报复,没想到他今天竟然一改往日态度,还邀请我们前去看戏,看来是我多虑了!”

    十三姨道:“或许没有那么简单呢!”

    黄飞鸿道:“怎么?”

    十三姨道:“提督大人什么时候这么好心了?”

    黄飞鸿道:“无论好心还是歹意,既然人家邀请了,那就不得不去。”

    便在此时,李侠客的笑声从书房传来:“飞鸿,你给我的这些书籍我全都背下来了,断句什么的,我不敢说完全学会,但是能把文章通顺的读下来,那是绝对没有问题了!”

    他推门而出,哈哈笑道:“我顺便把你给我的几本医经也给背下来了,今天我静养一日,到了明天,你就开始教我医术吧!”

    李侠客本来就有国学功底,他穿越之后,头脑加倍的灵活起来,有过目不忘之能,有些事情更是一看就懂,一学便会,这古代书籍虽然难读,但只要找到规律后,其实也并不是很难。四书五经诸多典籍中,他上辈子其实都曾大略的看过,当时看的书籍连注释都有,不像此时的书,只有原文。所以在理解方面,倒也能看懂个七八成。

    这些书中,只有一本才是真难,那就是《易经》,这本经书被称为群经之首,万古经王,乃是自古做学问之人最难攻克的一本书。

    李侠客上辈子看《易经》,就只看完了乾卦篇,后面的七卦无论如何看不下去,看的脑子都疼。

    不过此时的李侠客读书不求甚解,看不懂无所谓,先背下来再说。

    这几天边看边背诵,好不容易翻看完毕,今天打坐存神,心灵如同一条清澈的小河,将这几天背诵的典籍在脑海里清清楚楚完完整整的映照出来,无有半点遗漏,这才大笑出门,让黄飞鸿教自己医术。

    “侠客叔,您全都背下来了?”

    黄飞鸿大吃了一惊:“这些我到现在都没有背下来过啊!”

    李侠客笑道:“我脑子好用,难道还有错?你背不下来,那肯定是你脑子不灵光。”

    黄飞鸿:“……”

    十三姨捂嘴偷笑。

    李侠客走到院内,对众人道:“在屋里待了这么几天,身上都臭了,哪里有浴池?我去洗个澡!”

    黄飞鸿脸上浮现出不信之色,但瞬间收敛,道:“侠客叔,你这身装扮要是外出的话,恐怕大有不便,要不你换身衣服吧!十三姨比量过您的身高,特意为您做了两套衣服,要不您穿上吧。”

    此时的李侠客还是一身主世界大周境内的装束,虽然是一身长袍,但这个长袍与满清制下的蜈蚣扣的长袍大不相同,尤其是他一头长发被结成发髻,上面横插一根石簪,与如今满清的阴阳头更是截然不同,他这一身装束与明朝人的装束十分相似,但是与如今满清人的服饰无有相似之处。

    因此他在初来此界的时候,才会被人指指点点,以为怪异。

    之前的提督吴宗峻之所以把他想象成一个剑仙,与李侠客这一身穿着也不无关系,要知道无论是如今的评书话本还是野史演义,里面所说的神仙剑仙,可从没有一个是剃着马子盖留着阴阳头的人。

    现在被黄飞鸿提醒,李侠客想了想,道:“也好,我这衣服也该换了,但是头可断,发型不可乱,我可不想跟你们一样,剃光前额,梳成小辫,留成阴阳头!”

    他这一句话说出,整个院子里都是一静。

    自从满清多尔衮颁布剃发易服法令之后,前朝民众因为发型的问题,汉人被杀了几乎有上千万人,杀的血流成河,杀的人头滚滚,这才将剃发令实施了下去。

    这是汉人心中永远的痛,李侠客现在一针见血的说出这种话来,无论是黄飞鸿还是十三姨亦或是林世荣等人,脸上都浮现出惭愧之色,自己的祖宗因为抵抗剃发被杀,而大家现在却在仇人统治下的国度挣扎求活!

    李侠客将众人的反应放在眼里,嘿嘿笑了几声,大步向门外走去:“今日我酒瘾上来了,就不在宝芝林吃了,等我洗澡更衣之后,咱们再说更换衣衫的事情!”

    他走出宝芝林后,在沿街众人的奇怪眼神的注视下,负手前行,查看哪里有无澡堂,走了一段路后,就听到前方人群中传来一阵叫好声。

    李侠客个头高大,不用踮脚,便已经看清场中是怎么一回事。

    人群之中,一名精赤着上身的汉子,正在表演金枪锁喉的硬气功,两根花枪的枪尖顶在了喉咙处,被他身子前倾,压的弯曲变形。

    其实金枪锁喉这种功夫,李侠客在穿越前也能勉强做到,这门功夫除了用于表演之外,其实在实战中没什么大用,真要是实战中被别人一枪刺中你的咽喉,你照样也得挂掉。

    这只是吐纳呼吸中的一个技巧法门,慢慢掌握之后,是个人都能学,就看老师教不教。

    但是像现场这名汉子这样,一下子顶两根花枪,这就真的见功力了。

    “喀嚓!”

    人群中正在表演的这名汉子猛然用力,两根弯曲到了极点的花枪,接连两声轻响,断成四节。

    围观人群轰然叫好!

    可当这名汉子向围观群众们要钱的时候,这些人却轰然而散,只有两三个人扔给了他几枚大钱。

    等他表演结束抬起头来之后,李侠客才看清他的模样。

    此人肤色黝黑,满面风霜,身子骨极为粗壮,粗手大脚,往场中一站,自有一股不凡气度。

    他看着四散而走的人群,眼中流出极其失望的神色,身子缓缓下蹲,捡拾地上的几枚大钱。

    将铜钱捡完后,他抬头看天,一脸茫然之色,似乎人在江湖,已然不知何去何从。

    李侠客脸色慢慢严肃起来,大步向此人走去。

    “你叫什么名字?”

    李侠客走到这名卖艺的男子面前,轻声问道:“你练的是什么功夫?”

    对面这名捡拾铜钱刚刚起身的中年男子闻言一愣,抬头看到高大雄伟的李侠客时,吓了一跳,抱拳拱手道:“俺是山东铁布衫严振东,练的是家传功夫!这位兄弟,不知有何指教?”

    李侠客点了点头:“原来是严师傅,我是李侠客,咱们可否借一步说话?”

    黄飞鸿所在的这个世界里,武学衰微,冷兵器逐渐被热兵器所取代,武者由此进入了没落的时代,以往一杆大枪一柄大刀闯天下的时候已经不复存在。

    很多练了一辈子武的人,在这个时代里,忽然有一天就发现,原来自己仗之行走天下的功夫竟然在火器下如此的不堪一击。苦练多年的老祖宗传下来的国术,还抵不上一颗小小的子弹。

    而在这个世界里,最具代表性的悲剧人物就是山东铁布衫传人严振东。

    严振东这个人一身的家传好武艺,有可能是在山东待不下去了,便来到南方讨生活,此时多灾多难的地方就是中原地界,而山东的灾难尤其多,饥荒旱涝蝗灾频频发生,普通百姓已经难以生存,很多人都开始逃难,也有的人是因为杀官造反被通缉,也是不得不逃到南方躲避。山东自古出响马,历朝历代从山东逃亡两广的狠人数不胜数。

    不过严振东应该不是响马,他来到佛山之后,为了生存只能沿街卖艺,即便是饿的发昏的时候,也没有生出过什么为非作歹的念头。

    此人乃是整个黄飞鸿系列中在武学修为上仅有的堪比黄飞鸿的人,黄飞鸿虽然比严振东的功夫高出一部分,但也有限,就整个系列电影来看,严振东应该是实力最高的一个反派人物之一,能与他有资格比拼的,恐怕只有一个满清的纳兰元述了。

    可就是这么一个人物,却在佛山过着饥寒交迫的生活,按说以他的本领,只要做出点违法犯纪的事情来,绝对不愁吃喝,可他却一直都没有这么做。直到最后,被饿的实在撑不住了,才想着在佛山开武馆,才做了沙河帮帮主的师父,为的就是能开武馆,能有口饭吃。

    为了能够不挨饿,严振东选择了对沙河帮作恶的视而不见,自己不插手,但也不阻止,到了这一步,才真正的成了反派人物。

    这个人本来是一个遵纪守法的本分人,是被环境逼迫的一步步的成为了罪犯的帮凶,可谓是一个十足十的悲剧人物。

    要是把现代人放到他那个位置上,经历一下他的经历,估计未必能比他好到哪里去。

    此时严振东看着面前的李侠客,眼中流露出惊疑不定的神色,问道:“李侠客?李兄弟,你有什么事情?俺一个练武的,除了出把子力气外,别的可都不会干啊。”

    李侠客笑道:“我看严师傅是一个有真功夫的人,你有这本事,何不诛杀盗匪,行侠仗义?何必要如此辛苦的在街头卖艺求生?”

    严振东一脸警惕的看向李侠客:“俺是本分人家,不是强盗土匪!惩治盗匪流氓,那是官府的事情,跟俺没关系。俺也不想去管,也管不了!”

    李侠客笑道:“不管一下,怎么就知道管不了?”

    他从都兜里掏出一把大洋扔给严振东:“严师傅,我现在住在宝芝林,过几天我准备杀一批土匪恶霸来祭我的长剑,到时候自己成立一个不让百姓受欺负的帮派,仗剑天下,打抱不平,那才不负一身所学。”

    李侠客见严振东呆呆接过大洋,当即转身离去:“严师傅,到时候你要是有兴趣参加的话,可以去宝芝林找我。”

    严振东将手中大洋死死攥住,大声道:“俺是不会参加你的帮派的,俺山东严家,到了俺这一代,不会再做响马了!”

    李侠客闻言放声长笑:“响马不做,难道大侠也不做吗?严师傅,你练功这么多年,就从没有过当大侠的念头吗?”

    严振东道:“当大侠,那是要犯法的!”

    李侠客道:“犯法?你放眼看看四周,但凡耀武扬威的人,有几个不是犯法的?”

    眼见李侠客负手远去,严振东看着手来攥着的一把大洋,脸上神色不断变幻。

    他心里清楚的知道,这把钱要是自己收了,到时候肯定会与这个叫做李侠客的怪人有什么牵扯,但是要让他把钱扔了,他也是舍不得。

    来到佛山这么多天,他连一顿饱饭都没有吃过,饥寒交迫,连个容身之所都没有,佛山虽大,却无他立锥之地。现在做梦都想赚钱发财,好吃上一口热汤热菜,但是这个愿望,这么多天来,却一直都不曾实现。

    现在这一把现大洋握在手中,感受着银币沉甸甸冰凉凉的质感,一种从未有过的踏实感觉从严振东心中油然升起,在这个时候,对他来说,有钱就有一切!这把大洋,他死死的攥在手中,如同守护自己最后的尊严一般,绝不容又失。

    此时大街上人来人往,喧闹声不断,附近青楼妓院里的浪笑声从高处飘来,夹杂着一阵阵的靡靡之音,远处几个手拿圣经的洋人边走边唱“哈利路亚”,而不远处茶楼的一帮子中国弹唱艺人则鼓足了劲儿要把洋人传教士的声音给压下去。

    叫骂声由远及近的从不远处的店铺里响起,一群敞胸露怀的男子,冲进各个店铺正在收取保护费,叫骂声、求饶声、摔桌子砸板凳的声音接连响起,随后这群男子抱着一箱子大洋从严振东身边嚣张跋扈的走过。

    一名帮众见严振东一眨不眨的看着他们,心中一阵不爽,喝道:“看什么看?再看,打爆你的眼睛!”

    他说话之时,眼睛不经意间看到了严振东手里攥着的大洋,顿时又惊又喜双目放光,喝道:“你手里攥着的是什么?是不是从我们这里偷的东西?”

    严振东道:“这是人家给俺地现大洋,怎么可能是偷你们的?”

    听到“现大洋”这三个字,已经走出几步远的其余帮众同时转身,目光灼灼的看向严振东。

    这个时候大洋的购买力非常高,十块现大洋足可以买三个农村丫头,有的贫困人家,一年的花费都不足十个大洋。

    李侠客身材高大,自然手脚也大,他从口袋里抓了一把现大洋给严振东,最少也有二十多枚,而严振东手小,抓在手里难免从手指缝里显露出一两枚来,这一下难免引起了这些街头混混帮众的注意,也就在片刻之间,这些收保护费的一群沙河帮的帮众,便将严振东给围了起来。

    严振东在佛山混的堪称是穷途末路。

    但因为他穷,反倒招惹的是非很少,顶天了就是因为卖武的缘故,惹恼了部分本地的功夫高手,而除此之外,他身上实在没有任何可以让人觊觎的东西。

    他倒是有一身好功夫,但是功夫好又不能当饭吃,他要活着,就得想办法,沿街卖艺成了他唯一的谋生手段。

    他没钱的时候,没人把他当回事,可一旦穷人乍富,犹如童子怀金,自然而然的就会引发人的贪欲,进而会付诸于行动。

    这些在佛山收保护费的沙河帮众们,本来就是嚣张跋扈无法无天的主,上一次虽然在宝芝林里,被李侠客吓病了好几个,但是河沙帮的帮众众多,其余的人却没有领教过李侠客的厉害,再加上连官府都拿他们没办法,这些人在初始的恐惧之后,便将李侠客的厉害抛之脑后。

    不过即便如此,却也没有谁敢去宝芝林故意招惹李侠客,要知道连提督大人吴宗峻都只能在李侠客面前吃一个哑巴亏而不敢声张,李侠客前几天腾身而起宝剑斩树的情形,毕竟给了他们终生难忘的可怕印象,因此众人虽然胆气大了不少,但只要有可能,还是会远远的避开宝芝林。

    但他们只怕宝芝林,其余的人却全都不放在眼里,现在连官府他们都敢叫板,因此光天化日之下就敢在在佛山挨家挨户的强收保护费。

    现在严振东这么一个落魄卖艺的家伙,手里竟然有一大把现大洋,这些帮众们如何能够放过?

    “我说我昨天兜里的现大洋怎么没有了,原来是被你偷走了!”

    一名河沙帮小头目上一眼下一眼,将严振东打量了半天,发现此人确确实实是一个好欺负的外地人,这才放下心来:“贼眉鼠眼,一看就不是好东西!兄弟们,给我打!”

    围着严振东的一群帮众早就等的不耐烦了,听到头目的吩咐之后,发一声喊,齐齐向严振东扑了过去。

    严振东一脸惊愕,等反应过来的时候,这些人的拳头脚丫子都已经到了他的身上。

    严振东身子一闪,躲过一人的拳头,顺势将手里的银洋装进兜里,大声道:“兄弟也是个落魄江湖的苦命人,活的很不容易,各位弟兄,给条活路行不行?”

    他边说边躲闪这群人的攻击,却是一直不敢还手,只是极力说软话:“各位弟兄,各位大爷,行行好,给点活路吧!”

    “给你活路?你是什么东西?”

    刚才的小头目手腕一翻,一刀向严振东的手腕砍来:“快把钱交出来!”

    严振东吓了一跳,闪身躲过这突如其来的一刀,脸色已经变了:“各位大爷,一点活路都不给吗?”

    他不再躲避,伸手一抓,一名沙河帮众打来的拳头便被他抓在了手中,“那俺山东铁布衫,就要领教领教各位大爷的本领了!”

    “喀嚓!”

    严振东手掌用力,将这名沙河帮众的拳头捏碎,在此人嚎叫声中,一脚踢出,便将此人踢的凌空飞起,落进了附近的店铺里,砸塌了一堆的盆盆碗碗。

    正在追打严振东的一群人都是一愣,为首之人抽刀在手,叫道:“好家伙,还是个练家子,兄弟们,抄家伙,砍死他!”

    这些人随身都带有刀剑,刚才只是拳脚踢打严振东,只有小头目才抽刀劈人,现在见严振东竟然出手伤人,这一下人人恼怒,都抽出刀剑,向严振东砍去。

    街边行人见双方拼命,全都四散躲避,而街道两边酒楼茶楼上的人,却在上面大声鼓掌叫好:“打起来了,打起来了!哥几个唱起来啊,小曲钱我来付!”

    于是路锣鼓声响动,一个青衣小娘子站在酒楼轻声开唱:“二八滴那个小佳人呐……”

    一名茶客叫道:“操,唱的什么这是?大煞风景!换一个!”

    青衣小娘子便又换了一个曲儿:“飘零去,莫问前因。只见半山残照,照住一个愁人。去路茫茫,不禁悲怀阵阵;前尘惘惘,惹我泪落纷纷……”

    歌声与楼下打斗声混杂在一起,形成一曲奇妙的乐章。

    楼下街道上。

    严振东之前一直隐忍不还手,但是不出手是不出手,一出手就是石破天惊。

    他踢飞一人之后,身子猛然前冲,举臂挥拳,一拳打出,对面一人的整张脸都被打塌,一声不吭,便即毙命。随后拳打脚踢,如同疯虎一般,在人群中左突右撞,发力暴喝。

    “砰砰砰!”

    现场众人,无一人能接他一招一式,但凡被他打中之人,非死即伤,只是片刻间,便有七八个人被打的躺在地上再无声息,还有几个趴在地上哇哇吐血。

    “俺就想吃口饱饭都不行?这佛山不是俺自己的地方,难道真的就没有俺容身之处?”

    严振东一脸悲愤,走到刚才那名持刀砍他的小头目面前,怒道:“你就这么缺钱?你是不是看俺好欺负?你奶奶滴,老虎不发威,你当俺是病猫啊!”

    他说到愤怒处,猛然抬腿下踩,“喀嚓”一声,已将这名小头目的一条腿生生踩断:“刚才还想杀俺?你好大的胆子!你去山东问问,俺严家铁布衫严振东,那也是一号人物!在山东,谁都得给俺三分面子!你是什么狗东西,还敢抢俺地钱!”

    他边说边踩,一会儿便将地上几个的大腿全都踩断。

    在这些人哀嚎声中,严振东愤愤转身,去街边捡取自己上衣,准备穿上。他刚才街边卖艺之时,是光着上身的,上衣一直未穿。

    也就在他穿衣准备走人的时候,从沙河帮短腿的头目手中传来一声枪响。

    严振东身子一震,大叫一声,猛然仆倒在地。

    在倒地之时,回头后望,就见到刚才被自己踩断腿的小头目斜倚在墙上,手中洋枪正对着自己,枪口还在冒着丝丝白烟。

    严振东见他手中的洋枪还要再放,吓的在地上接连翻滚了几下,冲入了附近的一家米铺之内,在米铺老板的呵斥声中,又从后门跑了出去,在他身后,接连响起了好几声枪响,间杂着一群人的惊呼。

    当李侠客洗完澡正要返回宝芝林的时候,就看到了躺在街头不远角落处被人指指点点奄奄一息的严振东。

    而不远处,正有一帮沙河帮的人吵吵嚷嚷的过来抓人。

    李侠客脸色一沉,大步走到严振东身前:“怎么成了这个样子?”

    严振东身子发颤,因为失血过多而脸色变得苍白,他勉强睁眼看向李侠客:“李师傅,你来啦?你说,做个好人咋这么难呐?”

    “因为这是乱世啊,严师傅!”

    李侠客看了看躺在地上的严振东,轻声道:“在这个时候,死得最惨,一般都是好人!”

    他翻看了一下严振东的伤势,皱眉道:“洋枪打的?”

    此时沙河帮的一群人已经慢慢走了过来,但当看清楚蹲在严振东旁边的李侠客时,有些人顿时就是一惊,腿肚子发软,后勃颈发凉,呆立当场不敢前行。

    “快,快,快跑!”

    之前在宝芝林见过李侠客的几个人,对身边人大声叫道:“不要上前啊,那个人是李侠客!”

    但更多的则是没有见过李侠客的帮众,闻言好奇道:“李侠客?哪个李侠客?草,难道就是那个宝芝林的李侠客?怕他个鸟啊,咱们手里有洋枪,衙门的人都不怕,还怕一个区区的李侠客……”

    “你且等一会儿,我先给你报仇!”

    李侠客缓缓起身,看向面前的沙河帮众人,对严振东淡淡道:“严师傅,乱世人命不如狗,既然人家不把你的命当回事,你也就不必把人家的命当回事。杀人这种事,我最在行,先给你做个示范!”

    最后“示范”这两个字刚从他嘴边响起,李侠客的身子变犹如箭矢一般射向前方,一道寒光闪过,洗魔剑已经出现在他的手中。

    沙河帮的这十几个帮众还在骚乱之时,李侠客的长剑已经到了他们面前!

    剑如闪电,人似狂龙!

    前几天李侠客以手中洗魔剑能将一株老树在呼吸间斩为两截,而他面前这些沙河帮众,身体强度还不如宝芝林内的那棵老树。李侠客杀他们当真是如同杀鸡,长剑化为一道闪电长蛇,在人群中急速游走了一番,待到电光长蛇消失之后,李侠客已经回到了严振东的身旁,弯腰将他抱起:“严师傅,跟我回宝芝林吧!”

    李侠客出剑之时,严振东就躺在地面观看,不过他此时奄奄一息,眼神模糊,只能看到李侠客模模糊糊的身影以及一道极其明亮的电光。

    电光消失后,李侠客已经到了他的身边。

    即便是在濒危之时,严振东还是被吓的睁大了眼睛:“李师傅,你好高明的剑法,你把那些人怎么了?”

    李侠客道;“我之前跟这些人说过,如果他们从宝芝林出来之后,还要加入沙河帮,我肯定杀了他们。我说到做到!”

    严振东骇然道:“你杀了这么多人,你往哪儿躲?”

    李侠客嘿嘿冷笑:“躲什么躲?黄飞鸿抓河沙帮的人,没人给他作证,现在我杀了沙河帮的人,死无对证,谁又敢指证是我杀的?”

    他说话之时,展开轻声功法,向宝芝林狂奔而去,而在他身后,这些沙河帮弟子,全都是脑袋落地,鲜血喷洒开来,染红了整条大街。

    直到李侠客消失好长时间之后,附近店铺的人才敢露出头来,看着街上的死尸惊叫出声。

    “侠客叔这是谁?受了什么伤?阿楷,快去拿我的药箱,准备金疮药!”

    黄飞鸿等人见到李侠客抱回来的严振东时,都吃了一惊,黄飞鸿治病多年,在看到严振东的第一眼起,就知道他伤势不轻,顾不得多问,先让凌云楷与牙擦苏去准备药物器械,才向李侠客询问伤者来历。

    “这是一个在街头卖艺的师傅,祖传的铁布衫硬气功,很是了得,可还是被洋枪打伤了!”

    李侠客将严振东放在病床之上,对黄飞鸿等人道:“开枪的是沙河帮的弟子,我救下他的时候,顺手把那些沙河帮的弟子都杀了,也算是为严师傅报了仇。”

    黄飞鸿惊道:“都杀了?侠客叔,你杀了多少人?”

    李侠客如此轻描淡写的说自己杀了人,现场众人都觉得画风很不对,十三姨更是一脸疑惑的看向李侠客,见李侠客神情不悲不喜,好像他刚才说的“顺手把人都杀了”就如同顺手碾死一个小虫子一般,根本就不当成一回事!

    要是寻常之人,手中出了人命,肯定会惊慌失措乱成一团,但在李侠客脸上,却完全看不出有任何的惊慌之情,甚至对他来说,杀人好像是吃饭喝水一般平常。

    一股凉气从十三姨等人的心中升起,直到这个时候,他们才知道黄飞鸿为什么一见到李侠客发脾气就害怕。

    这几天黄飞鸿一个劲儿的跟大家说师公杀心大,脾气不好,要大家千万不要让人招惹他,但是经过这段时间与李侠客的相处,林世荣等人都觉得自己这个师公虽然脾气大了一点,动不动就要杀人,可毕竟没有真的杀过人,因此黄飞鸿说的话,大家都是随便听听。

    可是今天,当李侠客轻描淡写的说出杀了沙河帮弟子的时候,众人这才感到头皮发麻,真正意识到了李侠客到底是怎样一个危险人物。

    “世荣,快去街上看看有什么动静没有?阿楷,收拾行李,准备走人!”

    黄飞鸿一脸焦急之色:“侠客叔,你杀了那么多人,官府的人肯定不会放过你,要不你先躲一下吧!”

    李侠客道:“你放心,我倒是希望有人来抓我,可惜可能性不大。你抓了沙河帮帮主,没人给你做证人,你以为我杀了沙河帮的人,就有人敢作证吗?”

    他嘿嘿笑道:“其余的都不要想,先帮严师傅把体内的子弹取出来再说!”

    黄飞鸿闻言舒了一口气,“这样最好!”

    但他毕竟不放心,还是派了林世荣去街面上打探消息,而他本人则为严振东包扎治疗伤口。

    中医也有外科手术,不过以严振东此时的状态,其实已经用不着喝麻沸散了,在李侠客等人的协助之下,黄飞鸿取出镊子将严振东背部的一颗子弹取了出来,仍在了铜盆内:“好在没有打到脊椎,算不上什么致命伤,严师傅现在只是流血过多,身子脱力而已。”

    严振东被黄飞鸿这么硬生生的从体内取出子弹来,疼的满头大汗,听到黄飞鸿说自己没事,心下稍稍放松,随后一脸后怕,对众人道:“我还以为我严家铁布衫刀枪不入,没想到我们功夫练的在棒,也抵不过洋枪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