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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折腾了半天,程煜都有些累了,可程广年就仿佛真的成了植物人一样,没有丝毫反应。

    这下,程煜开始察觉到不对劲了。

    虽然十二岁就离开了中国,直到去年,程煜都是一个人在美国生活,和程广年很少有传统意义上的父子互动。

    但是,随着年纪的逐渐长大,程煜自觉对程广年还是非常了解的。

    以程广年的个性,他是绝对不会允许程煜今天这样,跟他说了一大堆冒犯的话,也做了一大堆冒犯的事情。

    说实话,如果不是因为确信程广年是在装昏迷,程煜也从未想过自己敢在他的头上动来动去。

    程煜今天可谓是做了太多让程广年一丁点儿都无法容忍的事情,而他居然还能忍得住,这在程煜的概念里,是绝对不可能发生的。

    难道真的还没醒?

    可是,如果没醒的话,昨天观察到的那些蛛丝马迹到底是怎么回事?

    程煜想起,今天他过来之后,程广年就真的是一丁点儿反应都没有了。

    可是昨天,程广年在他有心的观察之下,露出的马脚不可谓不多。

    到底是怎么回事?

    程煜束手无措,突然间感觉到有些惊慌。

    可是也没理由啊。

    就算有人想害程广年,他又是怎么做到的,让程广年昨晚真的进入到昏迷状态之中呢?

    正惊疑难定的时候,病房的门被推开了。

    杨院长带着一名护士走了进来,看到程煜,跟他打了个招呼。

    “你在这儿呢?你父亲今天情况怎么样?”

    程煜决定暂时按捺下自己的惊疑心理,就当程广年从未露出过那些让他感觉已经醒了的痕迹。

    “还是没醒。而且,刚才我尝试唤醒他,可无论我说什么,怎么刺激他,都没有任何反应。杨院长,您觉得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杨院长走到程广年身前,拨开他的眼皮,看了看他的瞳孔。

    然后,他从口袋里掏出一支小小的手电筒,打开之后照了一下程广年的眼睛。

    程广年毫无反应。

    这就太不正常了。

    如果说程广年还是在坚持装昏迷,那么眼皮被拨开,强光直接刺激眼球,瞳孔必然是会发生变化的。

    但是,杨院长看完之后,却根本没有发现程广年的瞳孔发生任何变化,始终都是涣散无神的。

    这甚至不符合一个正常的进入昏迷的人类的特征,要知道,哪怕是个植物人,也不可能对强光没有任何反应。

    杨院长感觉到一丝紧张,他说:“很奇怪,我这一辈子从医三十多年,从来都没遇到过这样的情况。

    要不是还有呼吸和体温,证明他身体还在进行正常的新陈代谢,我简直要怀疑面对的是一具尸体。

    哦,抱歉,我只是为了更准备的描述现在你父亲身上发生的状况。”

    程煜点点头,对此表示理解。

    “您是说就连强光也无法刺激到他?”

    杨院长点了点头,陷入沉思。

    程煜犹豫了半天,最终还是决定将昨天的发现说出来。

    “杨院长,借一步说话吧。”

    杨院长抬起头,看了看那个小护士,小护士很机敏的离开了病房。

    “有什么情况,说罢。”

    程煜开口道:“昨天,我找了一个搞刑侦的朋友,因为我们发现了我父亲遇到的车祸的一些疑点。

    当时我无法离开,所以我那位朋友跟我就是在这里探讨我父亲遇到的状况的。

    然后在我和那位朋友的交流之下,交换过各自的发现和现场的一些线索之后,我们基本确认了我父亲遇到的车祸,可能是人为所致。

    而当时,我注意到我父亲的手臂,挪动了一个位置。

    所以,我当时几乎觉得他可能是已经苏醒了,但由于发现车祸并非意外,就想继续装作昏迷,从而麻痹那个凶手,好给警方更多的侦察时间。

    而到了临近傍晚的时候,我父亲出事的消息被人曝光,导致我母亲过来。

    我实在看不下去我母亲当时悲伤的样子,觉得如果我父亲醒了,至少不用在至亲面前装下去。

    于是我就说了一些话,刺激了他。

    当时,我很清晰的看到他的眼球,在眼皮下边有转动的痕迹,并且睫毛也发生了轻微的抖动。

    也就是说,我当时是非常清楚的看到,我父亲是有细节上的轻微活动的。

    睫毛的抖动,应该是他下意识的想要睁开眼睛,却又努力控制住了产生的状态。

    我这样描述可能不够精确,但当时他的状态,真的是让人觉得他根本就是在装昏迷。

    到了晚上,我又一次的尝试刺激了一下我的父亲,他又一次的明显给出了反应。

    所以,我其实是坚信,我父亲早就苏醒了,只是出于一些他自身的理由,他不愿意将这个事实公布出去。

    刚才呢,我就想办法把我母亲支出去了,想跟我父亲好好谈谈。

    毕竟,为了他的一些私人理由,让家里人陷入如此的痛苦之中,似乎也太自私了一些。

    可是,很奇怪,今天无论我采取什么样的方式刺激他,他都没有任何的反馈了。

    如果说昨天的一些动作,都只是肌肉和神经的自然反应,那么,为什么今天我说的话,做的事,都比昨天还要能带给他更大的刺激,可是,他却丝毫反应都没有了呢?

    就连基本的神经和肌肉反应都没有。

    这也太奇怪了。”

    杨院长缓缓点头。

    程煜在跟他对话的过程中,一直观察着杨院长的反应。

    他刚开始说到程广年有那些反应的时候,杨院长的姿态是比较轻松的,或许他认为,那就是所有病人家属在遇到类似的情况的时候,一种美好的愿景。

    但随着程煜罗列出的反应增多,尤其是提到今天无论怎么刺激,程广年都没有任何反应了,杨院长的神情开始变得凝重起来。

    沉思良久,杨院长说:“说实话啊,程先生,你跟我说的那些反应,当然有可能如你所言,是你父亲出于一些私人的理由不愿意公布他其实已经苏醒的事实。

    尤其是,我凭着我从医三十多年的经验,他的身体状况,的确也符合你的说法。

    但是,也还是有可能,那些都只是巧合。

    但是今天你父亲的确是几乎失去了所有正常的应激反应,这一点,也是让我百思不得其解的。

    就算是进入深度沉眠,又或者就是我们通俗点讲叫植物人状态的患者,在面对强光等外界刺激的时候,也是会产生神经反馈的。

    而你的父亲,现在的确是没有任何的反馈。

    我不太能跟你解释,为什么昨天和今天会出现如此强烈的差异,我个人的建议,是再给他做一次全面的检查。

    我要看看,他的身体机能,以及各项数据,跟昨天有没有什么变化。

    之前也有过类似的案例,一个人在遭遇强大的外力冲击之后,当场检查没有任何异常,堪称生命史上的奇迹。

    但是在隔了一小段时间之后,内脏,以及身体很多部位的技能,却开始发生了变化。甚至是脏器破裂的都有。

    这种情况,在目前的医学上,还没有完全合理的解释,但的确是有这样的现象发生的。

    所以,我需要再为你父亲做一次全面以及更详细的检查,或许会有新的发现。”

    程煜没有太多的犹豫,心说不管程广年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基于他昨天到今天的变化,再做一次检查势在必行。

    于是他说:“好。那么我们什么时候开始。”

    “立刻。”

    杨院长也是对程广年身上发生的状况十分好奇,这也是他从医多年来从未遇到过的病例,所以,他也想尽快的寻找出答案。

    并且,检查的越早,对患者本身,也是更负责的举动。

    杨院长立刻出门,叫来了刚才那个护士,然后让她通知各个部门准备配合,开始为程广年进行一次更加全面的检查。

    由于杨院长出动了大量的医护人员,程煜也就没有必要跟着了,他只需要耐心的等待检查结果就行。

    中午,魏岚打来电话,表示宁可竹的状态稍微好一点儿了,所以她想带宁可竹回家,让她泡个澡,最好能睡会儿。

    程煜巴不得这样,立刻说:“妈,那就麻烦您了,医院这边别担心,我盯着就行。您跟我妈说,杨院长刚才来了,他现在正在给我爸进行检查。回头晚些时候检查结果出来我再跟您联系吧。”

    说好之后,程煜看看时间,其实现在他也有点食不下咽的意思了。

    但是,理智告诉他,该吃饭还是要吃的,因为他即便饿死了对于程广年,也不会有任何的帮助。

    离开了医院,在附近找了个面馆,程煜要了一碗面。

    正吃着,电话响了起来,是老卞打来的。

    嘴里匆匆嚼着一口面,程煜含糊不清的接听了电话。

    “嗯,卞局,我在吃饭呢,你直接说。”

    “我刚离开4S店,避震的事儿我大概是弄明白了。正好离区医院不远,我也饿着呢,您把位置给我,我过去找您。”

    程煜挂了电话,把自己的定位发给了老卞。

    程广年做保养的4S店离区医院还真是很近,仅仅十分钟,程煜那碗面甚至都还没吃完,老卞就已经到了。

    看到面馆里嘈杂的氛围,老卞先坐在了程煜的对面,说:“在这儿聊?”

    “你先吃吧,吃完我们去医院。我这边也有些情况,想跟你沟通一下。”

    “好。”老卞起身,也给自己点了碗面,呼呼啦啦的飞快吃完,一抹嘴,跟程煜回到了医院。

    进了病房,程煜反身关好了房门。

    老卞一愣,问:“您父亲呢?”

    程煜摇摇头,说:“还没醒,又去做检查了。”

    老卞愣住了,说:“怎么还要做检查?我看您昨天那意思,似乎是觉得您父亲已经醒了,他只是在装罢了。”

    程煜微微颔首,凝重的说:“是呀,我昨天的确是这么认为的。”

    他又把自己观察到关于程广年的几个细节跟老卞说了一遍。

    “那就是真醒了啊!”老卞拧眉。

    程煜道:“谁说不是呢?

    所以我昨天其实一点儿心理压力都没有,想着就算今天他还继续装,明儿怎么也装不下去了。

    可没想到来了之后,我发现我妈情绪很消沉,我有点看不下去。

    他总不能因为那些破事和破人,搞得我妈痛不欲生的吧?

    于是我就让我岳母把我妈弄走了。

    我想着,病房里没有其他人了,而他自己应该也知道被我识破了,我想跟他谈谈,他应该就会睁开眼吧?

    可没想到……”

    程煜又把刚才自己是怎么刺激程广年的,而程广年又是如何没有反应的,全都跟老卞说了一遍。

    “我正奇怪着,杨院长来了,简单检查了一下,杨院长也觉得很奇怪。

    因为,我爸他现在真的是对外界没有任何反应了,强光刺激瞳孔,瞳孔居然不缩小的活人,你见过么?

    甚至针刺都无法让他产生神经上的回馈,你见过么?

    在送我爸去检查之前,杨院长还尝试着给我爸做了个膝跳反射,毫无反应。

    就像是他失去了听觉视觉以及一切神经反应一样。

    太诡异了!”

    老卞这才明白,为什么又要给程广年做全面检查。

    他摸了摸下巴,说:“这件事的确很奇怪,您是怀疑昨天夜里有人对你爸再次下手了?”

    程煜点点头,说:“先看一会儿的检查结果吧,不过,不管怎样,你回头还是调一下昨晚住院楼的监控,看看是不是有人动过什么手脚。”

    “这个不用您说,我肯定会安排的。”

    程煜摆摆手,说:“行了,先说你在4S店的发现吧,你怎么就说解决了避震的问题?”

    老卞找了个地方坐了下来,然后开口道:“早上我一上班,就带了个小伙子去了4S店。

    然后查询了他们的记录,找到了当时负责给您父亲那辆车做保养的人员。

    因为时间相隔的确有点儿长,所以哪怕我们拿出了审讯的架势,那个工人也用了好几个小时,都没想起什么有价值的线索。

    倒是他们店里订的午饭到了,有人过来问要不要给我们也配一份午饭,让那个工人想起来一件事。”

    程煜见老卞一直在舔嘴唇,就起身给他倒了杯水。

    老卞结果,谢道:“多谢,刚才那面有点咸。”

    随后他继续说道:“配饭这事儿,让那个工人想起了一件事。

    当时您父亲把车送去的时间,其实已经挺晚了,五点多吧。

    不过这些工人干活,是计件的,也就是说干完这个保养的活儿,他们就有提成,所以也就没有准点下班这一说。

    于是乎,他就留在店里开始检测。

    整个过程需要至少三四个小时,所以他就给自己点了一份外卖。

    六点多,外卖送到了,有一个同事就主动过来跟他说让他先去吃饭,替了他一会儿。

    等他吃完饭,那个同事告诉他,那车的避震老化很严重需要更换。

    所以,那人就直接看了单子,按照上边的记录给您父亲打了电话。

    您父亲当时同意更换避震,所以他就顺手帮那车换了避震。”

    程煜皱眉,道:“所以,这个人是成功的洗清了他身上的嫌疑?”

    老卞又喝了口水,笑道:“您别急,听我慢慢说。”

    顿了顿,他继续道:“这只是他的一面之词,店里的监控也只有三个月的备份,我们只能去找他说的那个人。

    而那个人来了之后,一开始是不肯承认,可当我们告诉他这件事后果非常严重的时候,他终于还是吐露了实情。

    那台车呢,避震的确是老化了,更换呢,也是正常的。

    之前给您父亲那台车做保养的人,也侧面证实了这一点。

    从表面上看,他也认为那条避震需要更换。

    只不过还没有做详细的检测,所以他还没来得及跟您父亲沟通。

    但是,出于对同事的信任,得知避震被更换过之后,他也没有做进一步的检查。

    问题就出在了这儿。

    动手的那个家伙呢,打牌输了钱,欠了些债,他就找了一条报废车辆上的避震,更换了上去。

    而库存里取出来的那条全新的原厂避震,被他拿出去卖了,钱用来还债了。

    可是呢,他换在你父亲那辆车上的避震,自然就不是宾利的原厂避震了,而是一条国产的避震。

    所以,当我们拿出你父亲车上那条断裂的避震给他看的时候,他矢口否认,说那不是他换上去的避震。

    毕竟,报废的宾利可不是那么容易搞到的,甚至他把他购买报废车辆零配件的渠道,以及收他弄出来的全新零配件的渠道也告诉了我们。

    从一切表现来看,他说的应该是实情。

    您父亲的事情,跟他没有直接关系。”

    程煜稍稍梳理了一下,点头道:“我知道了。

    这个人,用一条旧的,已经老化,但不至于出现危险的避震,更换了我爸车上的避震,从而搞到了一个全新的零配件,折价卖了出去用于还债。

    而那个凶手,在计划这件事的时候,发现我爸那辆车上的避震老化比较严重,他这才围绕那条老化的避震制定了之后的整个计划。

    本以为用一条老化更严重的避震更换一条看上去也用了很长时间的避震,这是毫无痕迹的。

    可他没想到,我爸那辆车,半年前才被更换了避震,原本应该是不会出现老化问题的。

    所以,这个凶手并不是什么炫耀型人格,他也没有想要挑衅任何人,只是他原本完美的计划,被一个偷梁换柱的家伙给破坏了。

    因此才出现了瑕疵。”

    老卞点了点头,说:“对。实际情况应该就是这样。

    那个凶手,完全是想按照现有条件,去推动他的计划。

    如果您父亲车上的避震是新的,他可能就不会采取这样的计划了。

    这是个阴差阳错产生的计划,也正因如此,被我们找到了破绽,从而怀疑这起案件并非意外,而是人为所致。”

    程煜摇了摇头,叹口气说:“所以,线索其实又断了,虽然搞清楚了避震的情况,但实际上对案情并没有实质性的推动。”

    老卞摆了摆手,道:“也不能这么说,帮助还是有的。

    有了这条新线索之后,我们也因此掌握了一个专门兜售各类报废豪华车辆零配件的组织。

    那个4S店的工人告诉我们,他原本也想购买一条原厂的旧避震进行更换,可价格太高。

    而他也因此接触到了那个组织。”



    程煜听罢,不禁哑然失笑。

    “这年头,就连卖个废旧零配件也有组织了?”

    老卞解释说:“对于报废车辆,其零配件的拆卖,也是有严格规定的。

    这个交管部门一向有管控。

    一些关键部位的零配件,这个是有规定严令禁止售卖的,该报废就要报废。

    可是,豪华车的零配件,价格也居高不下,于是,就有人把脑筋动到了这个上边。

    根据那个人交待的情况,那个组织,手中掌握的豪华车零配件,数量很多,基本上任何品牌任何车型都能搞到。

    而我们国家,开的起豪华车的人终归是有限的,是以这个源头显然不止一个。

    这已经不是一些小打小闹的事情了,哪怕基于公众安全的角度,这个组织也必须被清除掉。

    我已经让局里,督促省内各市对此进行立案,而那个工人交待出来的联络人,也已经被市局刑警抓获。

    接下去,能牵出多大的瓜,就看这帮人的手到底有多长了。

    我估计,这个组织,至少也是跨了三四个省市的,不可小觑。”

    程煜无语的摇了摇头,说:“所以,我是应该恭喜你,又顺藤摸瓜破获一起跨省大案?”

    老卞讪讪一笑,说:“那倒不至于,这事儿最终也不会由我们局来出面主抓,但是能顺带着解决这样一个隐患,我本身也是很高兴的。”

    程煜摆摆手,说:“所以,你认为那个凶手,他更换到我父亲车上的避震,渠道也是来源于此。

    而且有很大机会,他就是在本市找的货源。

    所以,只要把本市这个组织的人抓获了,就能查到线索?

    可是,这种算是销赃了吧?那些人总不能说销赃还要记笔账?”

    老卞重重的点了点头,说:“程少您可别小看现在这些犯罪组织,能把脑筋动到这一块上边的,而且还有足够的渠道去完成这一切,绝不是几个膀大腰圆的打手型罪犯能做到的。

    这些人也该算是高智商犯罪了,记账不也是为了利益分配有账可查么?

    何况,就算不记账,谁经手的谁心里肯定有数,宾利全吴东能有多少辆,短期内的买卖更是有迹可循。

    稍微排查一下,想要找出您父亲车上那条避震的买家,不会太难。

    当然,这需要一定的时间。”

    程煜点了点头,刑侦上的事情,他不懂,不过他倒是挺相信老卞,那么就交给老卞去处理就好了。

    俩人又聊了会儿,程广年被送回了病房。

    杨院长没有跟来,这事儿是交给两名医护人员做的。

    程煜看到程广年还是毫无反应,就对老卞说:“卞局,你在这儿帮忙看会儿,我去问问杨院长检查的情况。”

    刚准备走,那两名医护人员说:“哦,程先生,杨院长刚才让我们跟您说,他还在等两个报告。等最后两个报告出来,他会来病房跟您说明您父亲的情况的。”

    意思就是,不用去了。

    于是程煜道过谢,那两名医护人员离开了。

    也就是等了二十多分钟,杨院长就匆匆赶来。

    一进门,杨院长就满脸迷惑的对程煜说:“所有的检查结果,跟昨天如出一辙。

    我们也考虑到是不是还有其他的原因,所以今天的检查比昨天更加细致全面。

    目前为止,没有发现程董身上任何的机能异常。”

    程煜皱着眉,问:“那您这是什么意思?”

    “也就是说,从检查的结果来看,程董现在的状态,就像是进入了深层睡眠。

    他身体的所有器官,骨骼,肌肉以及神经,都和常人无异。

    脑部的伤口愈合情况,也十分符合预期。

    换句话说,如果不是程董一直昏迷不醒,我们单从检查结果去分析,肯定认为这个人是健康的,所有的指标都符合熟睡状态下的人类健康指标。

    甚至于,你父亲这个年纪,很容易患上的一些慢性病,我们都没有发现,他的身体,健康到令人妒忌。

    只不过因为他现在的状况,使得他的新陈代谢略微的慢了一点儿,但也是符合人体睡眠状态下的代谢速度的。”

    程煜和老卞面面相觑,这个结果,不能说是他们不想看到的,可既然这么健康,为什么程广年还一直昏迷不醒呢?

    “当然,我们医院的设备和医疗人员的专业能力,终究还是有限。以程董目前的情况,我个人也是建议转院到条件更好的医院,让经验和能力更好的医生进行一次会诊。”

    杨院长最终给出了他作为一名医疗从业专业人士的意见。

    程煜也没多想,毕竟只是区医院,设备和技术上也许真的是有些落后了,或许换个医院,在更好的设备和技术之下,能查出点什么问题也说不定。

    倒是老卞稍稍沉思之后,问道:“杨院长,有没有可能,是程董被人注射,或者是吞服了一些神经毒素,才会导致他现在的情况呢?”

    杨院长看了老卞一眼,说:“这位就是程先生说的公安系统的朋友吧?

    刚才程先生也跟我描述了程董昨天的情况,说实话,我也产生了一些怀疑。

    如果程董昨天真如程先生描述的那样,那真的有很大概率是已经苏醒,或者至少是曾经短暂苏醒过。

    不管怎样,这都跟他今天对于外界刺激的反应表现完全不同。

    而根据程先生说,你们警方已经基本确认程董的车祸是人为而非意外,所以我也担心是不是凶手二次作案。

    因此,我除了常规检查之外,还安排了一些额外的检查,就是想看看,程董是否会存在中毒反应。

    可是,我甚至利用本院有限的条件,为程董做了神经元的测试。

    结果是他的神经元表现也很正常,但不知道为什么无法产生连续的神经反射。

    所以,当下,本院是真的无能为力了,还是建议到设备更完善,级别更高的医院进行专家会诊。”

    这就很清楚了,老卞也明白了。

    既然杨院长都已经知道程广年的车祸是一起有预谋的凶杀案,那么他肯定会对此有所针对的进行检查。

    而现在的检查结果,让人费解。

    程煜道:“杨院长,很感谢您,我们这给您添麻烦了。”

    杨院长摆摆手,道:“这本来就是我们医护人员的本职工作,没有什么麻烦可言。像是程董这样的情况,我们也是生平仅见。倒是我很抱歉,没能帮得上他。”

    “那就麻烦杨院长一会儿帮我父亲办个转院手续吧。”

    “好,我会让人把单子给你们开好,你回头把要转入的医院名称告诉我就行。”

    程煜点点头,把杨院长送了出去。

    老卞对程煜说:“程少,您先别着急,我这就联系下属,过来调取昨晚的监控。然后,您准备把程董转到哪家医院去?”

    “我问问我岳父吧,他昨天联系过一个专家,好像是军区总院的。”

    “嗯,部队医院各方面实力都是相当领先的,设备器材也好。

    不过这样,我也帮您联系一个专家,希望您不要有什么避讳。

    我联系的这位专家呢,是个法医官,平时多数时候,他的工作对象都是尸体。

    但相对于程董现在的状况,对于一些不明原因的判断,可能他会更有发言权。

    毕竟,估计全省的医生,也不会有谁比他对各种毒素的接触更多了。”

    程煜明白老卞的意思,老卞应该还是觉得,程广年的这种表现,更多的可能,问题还是出在昨夜。

    这也是老卞基于对程煜判断程广年其实早已苏醒的信任做出的建议。

    程煜点了点头,说:“好。”

    然后,俩人各自拨打电话。

    杜长风接到程煜的电话,颇感意外,昨天还笃定不用转院,今天却主动要求转院。

    程煜在电话里没跟杜长风细说,只说转院之后可能需要这个医院好几个科室的专家会诊配合,并且说等见了面会再跟他解释。

    杜长风也没多问,直接表示会进行联系。

    这么一来,其实住在哪家医院都没那么重要了,只要是设备器材足够完善的大型三甲医院都可以,反正各科专家,杜长风肯定是从不同的医院帮忙协调。

    而老卞那边,很快也有了结果,那个法医官听说了程广年的状况之后,自己就产生了兴趣。

    杜长风首先确定了转院的医院,既然军区总院设备完善,那就直接转过去。

    办好了手续之后,程煜看着程广年被送上了救护车,然后他自己跟老卞各自开着车,跟在后边。

    到军区总院也是一路绿灯,有杜长风的招呼,病患本身又是程广年,哪怕是部队医院,也是特事特办。

    很快,杜长风也亲自赶到,跟程煜见了面。

    “小煜,什么情况?你怎么突然又要给你爸转院了?而且,还要让我联系那么多的专家进行会诊?”

    程煜突然觉得心好累,因为他又得把自己昨天的发现,以及今天的试探,再度重复一遍了。

    第一次是跟杨院长,第二次是老卞,现在又来了个杜长风。

    程煜觉得,以后再做这种长篇大论的时候,自己是不是应该考虑一下,说的同时录个音什么的。

    用不上也无所谓,但万一需要重复说,就可以播放录音了。

    当然,这也只是想想而已。

    程煜还是不得不按部就班的把自己昨天的发现,跟今天如何试探程广年的事情,跟杜长风详细的说了一遍。

    杜长风听完之后,若有所思。

    他看了看病床上就仿佛真的只是睡着了的程广年,突然为这个老朋友感到一阵莫名的心酸。

    人前风光无限,这二十年几乎全都是程广年在出风头,江湖人称从未有过任何决策失误的企业领导者。

    可是现在呢,他倒下了,倒在了一场阴谋之下。

    程煜当然是还没有确认程广年今天突然变成这样,究竟是否因为昨晚又有人对他第二次下手了。

    可是在杜长风看来,这几乎是必然的。

    多大仇啊,至于要置他于死地么?杜长风只觉得心里堵得说不出话来。

    好半晌之后,杜长风才开口说道:“小煜,其实昨天我也看出你的状态不对头,并不像是一个在真正担心受伤昏迷的父亲的人。

    所以,我也观察过广年,的确,你说的那次眼皮动,我其实也看到了。

    只是,我不敢确定什么。但我当时也想起一些事情,所以我也认为广年可能另有打算。

    但是没想到……

    唉,他现在是对任何刺激都没有反应了么?”

    程煜重重的点了点头,杜长风也是在程广年出事之后,第一次看到程煜露出凝重的表情。

    之前,有些时候是觉得没什么大事,有些时候,甚至是有些玩世不恭。

    杜长风走到程广年病床前,撑开他的眼皮子看了看。

    然后又掏出自己的手机,打开了电筒模式。

    如此强烈的光线照射着程广年的瞳孔,但他却半点反应都没有,瞳孔连基本的收缩都做不到。

    “唉,还真是一点反应都没有啊。”

    说着话,杜长风拎起程广年的手,将他的手指用力的朝着反方向撇去。

    换做平时,任何一个正常人都该喊痛的角度,程广年却依旧一声不吭。

    这是昏迷的不能再昏迷了。

    杜长风和程煜对视着,都察觉出对方眼中的悲痛。

    而他们并不知道,程广年此刻简直是暴跳如雷。

    “老杜!你有病么?拿手机晃我?不刺眼么?要不要你自己试一下?卧槽,你还撇我手指,哎哟,好疼……就因为你没有签署股份转让协议,才害我这样,你现在居然还要折磨我?”

    此刻的程广年,其实只是失去了视觉和行动能力,但他作为一个人类应该拥有的其他一切感觉,都在。

    他开不了口,无法引起声带的震动,甚至看不到任何东西,眼前只有无尽的黑暗……

    可是,他能听见程煜和杜长风所有的对话。

    杜长风对他所做的一切,他也都有感觉。该刺眼刺眼,该疼痛疼痛。

    哪怕眼前只有黑暗,程广年在被灯光照射的时候,依旧有一种被人拿针刺向双瞳的感受。

    这一刻,程广年终于明白了系统所说的无尽的黑暗是什么意思。

    那就是,你是一个活死人,除了呼吸,你什么都做不到。

    但是,你的身体会被你的亲人和朋友,以及形形色色的专家不停的摆弄,他们甚至会为了引起你的神经反射而在你身体上尝试一切堪称折磨的行为。

    还是会疼啊,真狠的话,也还是会受伤的。

    就好像,头上的那个伤口,哪怕在程广年进入无尽的黑暗之后,他依旧能无时不刻的感受到它带来的疼痛。

    甚至于,由于视觉完全消失了,他多数时候就像是独自处于一个绝对静谧的状态之下,那份疼痛,会被这种寂静无限放大。

    毕竟,他已经没有什么可以主动分散注意力的方式。

    “等我醒了,我一定要找你算算账……”程广年的思路还和从前一样,但很快,他就意识到,自己再也不会醒了。

    直到,生命正常终结。

    可是,自从获得了系统之后,程广年已经变得百病不侵了,所以,杨院长在为他检查身体的时候,才会发现,程广年的身体健康的不像正常人。

    毕竟五十多岁的人了,平时再如何注意,身上总也会因为岁月和生活的关系,留下一些病痛。

    但程广年没有,他的健康程度,就仿佛他从出生开始就受到了无微不至的呵护,这世上没有任何一种病菌可以接近他,他的每一个细胞也都格外强壮的进行正常运作,乃至分裂。

    从一个无比健康的细胞分裂出来的,依旧是健康到令人发指的细胞。

    程广年记得自己曾经跟系统聊到过这些,他问系统:“我的身体现在健康到无以复加的程度,那岂不是有概率活到人类有可能达到的最大岁数?”

    系统当时的回答是:“至少一百二十年吧,正常的衰老我还是抵挡不了的。”

    一百二十年,程广年一度认为自己直到八十岁,或许还能像三十多岁的小伙子那样去工作。

    可是现在,身体的健康对他而言却是一种折磨。

    这才不过十几个小时而已,他已经开始充分的体会无尽的黑暗最可怕的地方在哪里。

    而他意识到自己将会在这份无尽的黑暗中,独自面对几乎七十年的时间……

    这有些像是有些监狱,对于犯错的囚犯的惩罚。

    那些监狱,有一些叫做小黑屋的地方。

    其实,黑倒没多黑,白天也会有阳光进来,夜晚星光月光也依旧可以倾泻进来。

    但小是真小。

    小到只有比一个成年男子的身体略微大一点点的空间,这个人,在这间房间里,甚至连转身都要承受巨大的痛苦。

    就这样,独自关押,可哪怕对于再如何穷凶极恶的罪犯,小黑屋的惩罚也不会超过一周的时间。

    因为所有的心理专家都认为,一旦超过一周,这个犯人的心理会直接崩溃,他甚至会在那极为狭小的空间里,想尽一切办法自杀。

    而现在的程广年,其实面对的就是这样的感受。

    甚至,他所身处的空间,比小黑屋更加狭小,因为他完全动不了,这更像是以他的身体为模型,制作了一个盒子,把他装在了里边。

    他能听见身边的亲人和朋友的谈话,就像是小黑屋里的人,也能听见其他囚犯之间的交流一样。

    他甚至能听到以及被动的感觉到身边一切正在发生的事情,但是,却无法参与,也无法离开。

    囚犯还可以选择自杀,程广年却连这样的机会都没有。

    就连心理崩溃,变成一个疯子,也没有那样的机会。

    因为,即便他成为了一个精神病,也没有人能看得出来。

    谁会管一具尸体是不是精神病呢?

    “系统……”程广年在时隔十多个小时之后,再度主动选择跟系统交流。

    系统的声音很快返回:“哈哈,亲爱的广年,忍不住了?

    你已经创造了纪录。

    你知道么?

    除了你之外,所有宿主之中,在进入到无尽的黑暗之后,忍住不跟我说话最长时间的人,只有短短两三个小时而已。

    而你,居然挺过了十六个小时?

    不,接近十七个小时了。

    不得不说,你真是我见过最强大的宿主。

    只可惜,你还是多了几分恻隐之心,如果你能为自己考虑的再多那么一点点的话,或许,你就不会沦落到今天这个地步了。”

    程煜的电话响了起来。

    掏出来一看,是魏岚打来的,程煜猛地一拍脑门,这事儿赶事儿的,他都快晕头转向了,居然忘记了把程广年转院的事情告诉两位妈妈。

    赶忙接了电话,程煜说:“妈,抱歉抱歉……”

    电话那头,魏岚也是直接出声。

    “小煜你是怎么回事?不是说不转院的么?怎么我带你妈回到医院,护士说你们转院了?”

    程煜再度连声抱歉,说:“妈,您告诉我妈,让她别担心。我爸这边没什么问题,就是看他一直都不醒,杨院长建议我们转院,说是要用更好的仪器再给他做全面的检查。我爸也过来了,他帮着联系了几个专家,准备会诊一下,看看到底我爸是为什么还不醒。”

    虽然这我妈我爸扯得有点儿乱,但魏岚还是听明白了程煜的话。

    “那你倒是要告诉我们,你们在哪个医院啊!”

    “哦哦哦,我们在军区总院,我这都迷糊了。”

    魏岚直接挂了电话,估计是跟宁可竹解释去了。

    程煜看着杜长风,说:“爸,这我妈她们来,我怎么跟她们解释?”

    “就按照你刚才说的,就说杨院长认为广天早该醒了,所以他担心是不是有什么问题,是区医院没能检查出来的。

    又或者是不是有些问题,自己没分析出来。

    所以,你征询了我的意见,决定转院,到这边再给广年做一个更为全面的检查。

    同时,我也请了一些专家朋友,来为你父亲会诊。

    关于警方介入这事儿,不能跟你两个妈说。”

    程煜其实也是这么想的。

    这事儿跟魏岚说了,或许还好。

    真要是让宁可竹知道了,非得炸了锅不可。

    宁可竹要是知道程广年是被程傅害了的,就算是没有证据,只怕她也会直接去找程傅要个说法,甚至会直接崩溃。

    程煜可不想看到程广年还在病床上躺着呢,宁可竹也病倒了。

    没多久,魏岚给程煜发来一条微信,告诉他,她和宁可竹已经在来军区总院的路上了。

    而杜长风找的那几位专家,也都陆续赶了过来。

    真是不容易啊,这些大专家,平日里想预约一个门诊都预约不上,可现在,为了杜长风一声召唤,竟然在短短一个小时陆续赶到,着实是给足了程广年和杜长风的面子。

    军区总院这边,也早就把区医院两次检查的详细报告准备好了,能复印的部分,全都复印到人手一份的程度,不能复印的,也都用优盘拷贝了多份,以应对这些专家同时查看。

    这些专家虽然都是分属不同科室,各自的专长和方向都不同,但是,像是检查报告这种基础的东西,他们还是都能完全理解的。

    看完之后,大家也是面面相觑。

    杨院长虽然是说区医院医疗水平较低,医疗设备也不完善,但实际上,作为一个车祸的经历者,程广年是该做的检查全都做了。

    所有的报告都显示一切正常,这些医生也是觉得无从下手。

    要知道,医生不是神仙,他们只能是在发现病症之后,对症下药,该手术手术,该保守治疗保守治疗。

    可像是程广年这样,完全没问题,至少是区医院的检查报告显示他什么问题都没有,这就让这帮各个领域的专家们为难了。

    没病,怎么治啊?

    可问题在于,虽然没病,但却一直昏迷不醒啊。

    这时候,程煜的手机又响了。

    看了一眼,是杜小雨打来的。

    程煜接听了电话之后,说:“你睡醒了?”

    “你给我的那个安眠药还真是厉害,我竟然一觉睡到现在。你今天什么时候回来?你爸怎么样了?”

    程煜叹了口气,说:“出了点意外,我爸还在昏迷之中。我们刚为他办理完转院,现在你爸找了一帮专家,来给他进行会诊。电话里不多说了,我们在军区总院,你直接过来吧。”

    对于杜小雨,程煜没什么可隐瞒的,他准备等杜小雨到了之后,把真实的情况告诉她。

    这样的话,也好多一个知情人去照顾宁可竹,这时候,宁可竹可千万不能再出任何岔子了。

    程煜的电话刚挂断,老卞的电话又响了起来。

    拿起电话一看,老卞先对程煜说了一句:“是那个法医官到了。”

    然后,他才接听了电话。

    “康法医,您好。对对对,我们现在正在等着专家们会诊的结果,不过看情况不太乐观。嗯,我们在西边的门诊五楼,我到电梯口迎您去。”

    挂了电话,老卞说:“我去接一下康法医。”

    程煜说:“一起去吧。”

    两人并肩前往电梯厅,很快,就看到一个身穿警察制服的中年男子,从电梯里走了出来。

    “老卞,你好。”

    康法医一丝不苟,连打招呼都打的像是书面文章。

    老卞点点头,介绍说:“这位是康法医,省内法医界的绝对权威。康法医,这是程煜,程少。”

    康法医点了点头,说:“小程你好。”

    程煜赶忙伸出手,可是康法医却丝毫没有伸手的意思,这搞得程煜很是尴尬。

    老卞在一旁解释:“行了,别搞那些俗套了,康法医几乎不跟人握手,因为他整天接触的都是尸体,怕别人嫌晦气。”

    程煜讪讪的缩回手,说:“其实我倒是不介意这些。”

    “这只是个借口,好让对方面子上好看一点。事实上,仅仅是因为我有洁癖,不愿意触碰别人的肢体而已。”

    呃……

    这位康法医,好像古板的很呐。

    这个老卞,之前也不提前介绍一下,至少先打个招呼,也好让我有个心理准备吧。

    “没事,表情想扭曲就扭曲,我哪年还不见到几十上百表情扭曲的人?”

    康法医依旧是目不斜视,又问老卞:“病患在哪里,带我过去。”

    老卞点点头,拉了一把程煜,说:“走走走,先过去吧。”

    三人很快回到了专家们会诊的办公室门外,康法医站在了门口,一言不发,只是看着屋里所有人的行为,再同时听着他们之间的交流。

    虽然这些专家已经交流了有一会儿了,但是基本上还是在说着之前的车轱辘话。

    毕竟,程广年的检查报告太过于正常了,正常到让他们几乎都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好。

    康法医听了一会儿,就意识到这些专家在说车轱辘话了。

    于是,他说:“诸位,我有两点疑问。”

    那些专家一起抬头望向站在门口的康法医,虽然看懂了他的制服,但却看不懂这个人是何方神圣。

    程煜赶忙上前解释道:“诸位专家,这位是省公安厅的法医,康法医。

    因为我们担心我父亲的体内是否有可能被人注射了神经毒素,才导致检查不出任何问题,但他却始终昏迷不醒。

    而康法医可能是省内见过各类毒素种类最多的人,我们就把他请来给看看。”

    这么一说,诸位专家倒是明白了。

    的确,术业有专攻,但任何一个医生,这辈子接触到的毒素,都不可能比一个搞刑侦的法医一两年内接触的多。

    于是,军区总院那位专家开口道:“康法医,刚才您说有两点疑问,请说吧。”

    康法医点了点头,丝毫没有客套的意思,直接了当的说道:“第一,我虽然没看检查报告,但通过你们刚才相互的对话描述,似乎你们的检查没有专门针对病患脑部的伤口。

    我建议,应该对伤口进行一次全面检查。”

    众专家一听,呃……

    这还真是法医的思路啊,这可不就是法医专门的套路么?

    检查一具尸体,在解剖之前,最初需要观察的就是每一个伤口,哪怕是一个针眼。

    那位军区总院的专家颔首又道:“果然,有康法医的介入,的确是找到了我们思路的一个盲点。

    我们只想着从各种检查报告里寻找方向,倒是忽略了程董身上唯一的伤口。

    这样,康法医,您先说说您的第二个疑问,然后我立刻安排,对程董的伤口进行一次检查。”

    康法医又道:“第二点,我听你们刚才提及,病患的身体,所有机能都非常健康。

    而根据我的了解,程广年今年已经五十一岁了。

    他是个商人,不管平时如何自律,一些必要的应酬总不会少,平时也不可能有大把的时间放在对身体的保养上。

    一个年过半百的人,如果真如你们所言,没有三高,没有脏器的慢性病,骨骼肌肉一切都健康无比,你们难道不觉得这本身就是一个最大的奇怪之处么?”

    这句话一说完,整个办公室内外的人全都愣住了。

    对呀,程广年的身体,健康的有些令人无语了。

    这简直不像是一具人类的身体,没有任何一处病变,没有任何肌肉骨骼的劳损,就算是新生婴儿,也很难达到如此的完美。

    但是,健康也有问题么?

    所有人都不知道该如何评断,唯独程煜,却陷入了沉思之中。

    老程的身体居然这么健康么?

    但是一个人真的可以这么健康么?

    程煜不禁想起自己。

    他今年才二十二岁,去年检查出罹患脑瘤的时候,连他自己都不敢相信。

    然后他选择回国,在飞机上被球形闪电击中,从而获得了神抠系统。

    而这一年多来,程煜除了脑子里那个瘤,有可能还是存在的,但身体其他方面,却似乎告别了一切疾病。

    这一年多的时间里,程煜甚至连个喷嚏都没打过。

    好几次,身边都有人感冒发烧之类的,可程煜从未被传染。

    当然,一年多的时间不生病,在他这个年龄算不得什么。

    可是,别忘记了,他是一个罹患了脑癌的人呐。

    一个脑癌患者,并且是极度的晚期,医生当时都说他活不过一周的。

    事实证明,神抠系统最初给出的生命时长倒计时,程煜的确也只剩下五天的生命。

    一个罹患脑癌,只剩下五天生命的人,身体其他部位和器官,难道就一点儿毛病都没有么?

    一直以来,程煜都似乎忽略了这一点。

    他从小身体其实不错,倒不像那些体弱多病的同学和朋友,但要说一年多的时间,连个喷嚏都没打过,那也是绝无仅有的。

    现在,程广年的身体居然好到如此令人发指的程度?

    程煜走进了办公室,拿起一份程广年的检查报告,从头到尾的阅读了一遍。

    大部分都不太看得懂,但至少,程煜能大概看出,程广年的检查报告上,所有的指标,都是极为健康的指标。

    该高的一个都不低,该低的,也都维持在一个非常稳定的位置。

    并且,一个五十一岁,常年坐在办公室里伏案工作的商人,肌肉和骨骼居然没有一点劳损?

    痔疮都没有!

    老程啊老程,你还是人么?

    你是不是有什么秘密啊?

    别是老程也是二十多岁的时候罹患了脑癌,然后他也弄了个神抠系统吧?

    再联想到程广年这二十多年创造的奇迹,没有任何一次决策上的失误,每次投资都能获得极大的盈利……

    这跟投资金手指怎么那么像啊?

    程煜也就是并没有把心思放在赚钱这件事上,如果程煜得到投资金手指之后,就一门心思的去搞事业,成就他的商业帝国,哪怕只有短短一年多的时间,程煜现在的身家再翻上几番也不是没可能啊!

    事实上,在程煜得到了投资金手指之后,他的投资,就再也没有失败过。

    而且不是没失败过的问题,现实情况是他的每次投资,都能获得别人意想不到的盈利。

    而这,还是在程煜其实并没有把投资金手指利用到极限的缘故,他其实错过了很多次投资金手指使用的时间。

    假设,老程也和程煜一样,罹患了脑癌,然后他得到了一个神抠系统,在完成日常抠门和系统任务的同时,他自然也能获得生命时长以及各种奖励。

    只要他得到一个类似于投资金手指的东西,自然能保证他在商场上无往不利。

    而神抠系统,也会像保护程煜的身体那样,去保护程广年的身体。

    所以,他才百病不侵。

    所以,他身体的每项机能才会如此健康。

    所以,他的身体才会完美到不像是人类能够拥有的身体。

    老程,去你大爷的,你可别告诉我,脑癌是你遗传的,就连神抠系统也是你遗传给我的啊!

    可是,如果老程脑子里也有个神抠系统,他为什么还会陷入昏迷之中呢?

    难不成,神抠系统抹杀宿主,就是让他变成一个只会呼吸的植物人?

    程煜越想越觉得可能,但也越想越觉得恐怖。

    老程这是怎么了?如果他真有个神抠系统的话,现在进入了昏迷的状态,意味着他任务失败,遭受了系统的惩罚,而他的积分居然不足以支付被扣除的积分?

    老程啊,你这二十多年,光顾着赚钱,就没有好好的赚取积分么?

    程煜真是越想越觉得可能,毕竟,程广年的确会做出一些让人无法理解的事情。

    比如说,明明深爱着自己的儿子,但却始终不肯让他留在自己身边,在他那么小的时候,就把程煜赶到美国让他一个人生活。

    好不容易答应了让程煜留在国内,却又逼迫他跟杜小雨结婚。

    这边答应了跟杜小雨结婚,可他却依旧心心念念要让杜长风交出全部财产……

    这一切的一切,怎么看,都像极了神抠系统给程煜发布的任务。

    想当初,神抠系统第一次给程煜发布任务的时候,是要让程煜免费签下谭午廉这个劳动力,第二次任务,是让他从程默手里白抢桃花源的股权……

    这些任务,都是那么的无厘头啊。

    程煜也想了起来,昨天晚上,送杜小雨上车之前,她跟杜长风的对话。

    而程煜当时问她,明天原本准备干什么。

    杜小雨当时告诉程煜,原本今天就要签署那些文件的,但因为突然得知程广年的事情,就放下了文件,直接赶来了医院。

    那些文件没有被签署,也就是说,那些财产依旧在杜长风的名下。

    当时程煜也不觉得这有什么,可是,现在看来,昨天应该就是程广年任务的最后期限。

    由于程广年自己装死,导致他根本不知道杜长风居然没签那些文件,以至于他的任务也没能完成。

    于是乎,当系统要给他任务失败的惩罚的时候,想必程广年也是极度郁闷的吧?

    我勒个去啊,越想,程煜就越觉得这是事实。

    在实际的状况下,其实,程煜的猜测已经非常接近事实了。

    程广年的确也拥有一个系统,当然,并不是什么神抠系统,而是一个叫做黑卡的系统。

    逼迫杜长风转移财产,的确也是黑卡系统发布的任务。

    程广年在得知任务居然失败了的时候,也的确极度郁闷。

    而黑卡系统任务失败的惩罚就是直接进入无尽的黑暗之中,而不是程煜所想像的什么程广年这二十多年来不努力赚取积分,而是把心思都用在了赚钱上。

    但不管怎样,程煜能推测到极度接近真实的地步,已经非常不容易了。

    这跟他也拥有一个系统,息息相关。

    而让程煜感到沮丧的,是他虽然明知道这些,却不能吐露半分。

    不说有没有人愿意相信的问题,而是程煜只要说出去,他脑子里的那个瘤,就会嘭的一声爆开……

    老程啊老程,原来你之前跟我提到过,说你也有苦衷,之所以要做那些事,有你自己的理由。

    却原来,你的理由,就是你做出的那些违背人性的事情,其实都是系统给你发布的任务么?

    好在直到目前为止,程煜脑中的神抠系统,还没有给他发布什么违背人性的任务。

    甚至于,神抠系统发布的任务,都极度的符合人性。

    这么比较起来,程广年脑子里的那个系统很有点不是人的意思啊!

    呃……

    系统当然不是人,只是一段程序而已。

    ……

    看着程煜的脸色变幻莫测,杜长风赶忙将程煜从办公室里拖了出来,他不知道程煜为什么会突然脸色精彩万分,很是担心程煜是不是受到严重刺激,所以一下子……

    失心疯了!

    “小煜,你怎么了?不要乱想,广年也会没事的,你别走极端啊!”

    程煜的思绪被打断,他抬起头看了看杜长风,平静的摇了摇头,说:“没事的,爸,我只是被老程的健康震惊了。您说他跟您差不多的年纪,怎么会健康到连肌肉劳损都没有呢?”

    杜长风也愣住了。

    刚才康法医说的话,他也都听见了。

    的确,他虽然知道程广年身体一贯很健康,认识这么多年,似乎连感冒都没看到程广年得过,但这种事一般人都不会有任何联想。

    现在这个问题被摆上了台面,杜长风也的确觉得程广年这个人太神奇了。

    白手起家,决策从无失误,身体还管理的连肌肉劳损这种年过半百的人几乎必然会罹患的病症都没有。

    “那也只能说明你父亲平日里对健康的管理达到了一种艺术的水平吧……”

    杜长风也不知道该说什么好,这句话说的连他自己都不相信。

    而程煜也只是随便找个话掩饰自己刚才的失态罢了,他现在只是一门心思的去相信,程广年一定也拥有一个神抠系统。

    现在不是找神抠系统询问这个世界上是否还有第二个神抠系统的时候,但是程煜坚信自己已经找到了答案。

    办公室里,那些专家也都是面带古怪之色。

    大家相互交流了一下,面对程广年现在的问题,他们根本找不到任何解决的办法。

    甚至,连突破口都没有。

    而康法医的两点疑虑,至少给了他们一个突破的方向。

    或许,脑部的伤口的确是个问题,而程广年身体在检查报告上体现出来的超乎常人超乎想象的健康,也是个问题。

    最终,大家都认可了这个解决问题的方向。

    “康法医所言有理,我们就朝着这个方向试试吧……”

    宁可竹、魏岚以及杜小雨相继赶来,程煜是真的不愿意再把所有的事情说第四遍了,只得有气无力的对杜长风说:“爸,还是您给她们解释一下我为什么又决定让老程转院吧。”

    杜长风也知道程煜今天已经把这件事重复多次了,于是在专家们为程广年继续会诊的过程中,将程煜昨天的发现大致的讲述了一遍。

    宁可竹听完之后,难以置信的看着程煜,说:“所以,儿子,你是说昨天我赶到医院哭的稀里哗啦的时候,你爸其实已经醒了?”

    程煜点了点头,说:“但我毕竟没证据,只是根据老程的一些动静,以及我对他的了解,做出的判断。”

    宁可竹看看魏岚,后者神色诡谲,毫无疑问,包括杜小雨在内,所有人都觉得这的确是程广年能做得出来的事。

    “那他为什么现在又一动不动了呢?他是不是还在装?”

    程煜摇摇头,说:“基本没有还是在装的可能性。

    要么,昨天真的只是神经的浅层活动,而我误会了这种活动,所以以为他其实已经苏醒了。

    而时间过去了这么久,可能他已经进入到了深层昏迷中,所以才失去了神经的活动。

    要么,就是他昨天真的已经醒了,可是,却又遭遇了某种目前不知原因,无法解释的变故,所以陷入真实的昏迷当中。”

    杜长风也接嘴道:“嫂子,您别太担心了,我已经把吴东最好的专家都请了过来,他们一定能查出原因,找出解决的办法的。”

    魏岚也赶忙劝慰宁可竹:“是呀,可竹,别担心,老程那个人那么坚强,怎么可能一睡不醒呢?说不定一会儿他就自己醒了。”

    宁可竹这时候反倒镇定下来了,不再像昨天那么痛哭流涕歇斯底里。

    或许是因为获悉程广年昨天已经苏醒,居然只是装作昏迷,让她心里有了其他的变化。

    宁可竹面色平静的点了点头,说:“放心吧,魏岚你开导了我一下午,我已经好多了,不会再像昨天那样六神无主。

    不管广年他是很快就会苏醒,还是真的会在病床上躺一段时间,你们说得对,重要的是我不能再倒下去了,否则,这个家,以及程氏集团,都将遭遇灭顶之灾。”

    程煜有些惊奇于宁可竹的变化,说:“妈,您真的没事了?”

    宁可竹点了点头,勉强笑了笑,说:“真的没事了。煜儿,你陪我去看看你爸。”

    程煜走过去,宁可竹挽住了他的胳膊,两人一起朝着专家们会诊的病房走去。

    杜长风一家三口在他们身后,久久凝视,杜小雨倒是想追上去,可杜长风拦住了她。

    “可竹有话对程煜说,我们现在别过去了。”

    杜小雨呆了呆,也明白过来。

    站在病房门口,隔着大玻璃窗,宁可竹凝视着躺在病床上,头部伤口又被重新曝露在空气中的程广年,以及那些围观的专家,和正在伤口处采样的护士。

    宁可竹小声说:“他们这是在做什么?”

    “哦,我一位在省公安厅工作的朋友,担心老程是不是不小心服用了某种神经性的毒素,刚巧因为车祸的缘故,致使这种原本危害不大的毒素一下子爆发了。

    所以,他请来一位省厅的法医,那位法医在检查报告找不出任何问题的情况下,提出了再度检查伤口的意见。

    现在专家们正在替老程重新检查伤口呢,想知道是不是伤口昨天感染了某种毒素,经过时间发酵之后致使他现在陷入昏迷。”

    宁可竹微微的点了点头。

    沉默良久之后,宁可竹转过身,很认真的看着程煜的眼睛,表情极为严肃。

    她问:“煜儿,你跟我说老实话,你父亲的车祸,是不是人为的?”

    程煜一惊,道:“啊?妈您怎么会这么想。”

    宁可竹叹了口气,说:“你刚才跟我说,你爸昨天其实已经苏醒了,但他只是在伪装昏迷。

    他为什么要伪装呢?

    一定是觉得这场车祸并非意外,而是有人动了手脚,他想通过这样的方式,找出凶手,对么?”

    程煜没想到自己的母亲从这么小的细节上,居然探查出了事情的真相。

    但是仔细一想,程煜也就理解了。

    宁可竹本来就是个思维缜密的人,事实上,如果不是因为程广年光芒太盛,宁可竹也是一个完全有能力叱咤商场的女人。

    霸道女总裁可能做不到,但一个优秀的企业家是绝对能够胜任的。

    但是一个家庭,总要有人为之放弃和牺牲一些东西,程广年将几乎全部的心思都用在了程氏集团的发展上,宁可竹自然就不需要展现她这方面的才华。

    可这并不意味着宁可竹就是躲在程广年背后,需要他遮风挡雨的小女人。

    昨天,她只是太过于悲恸了。

    并且由于多年都没有用智慧面对这个世界,所以才会在遇到突发事件的时候,显得手足无措。

    而现在,经过一天一夜时间沉淀,再加上魏岚的善意开导,宁可竹的智慧自然就又回到了她身上,从程煜的描述细节当中,找出真实的原因,也就不足为奇。

    可笑程煜此前还想瞒着宁可竹的。

    宁可竹见程煜不开口,又道:“而且,你父亲只是遇到车祸,即便你找朋友帮忙,也该是交通部门的人。

    可是,省公安厅,又能和法医官关系很好,一个电话就将其找来的人,肯定是刑侦口的。

    你为什么会找来一个刑侦口的警官呢?这本身也很说明问题了。”

    程煜低下了头,他实在是不想把这件事告诉宁可竹,他怕宁可竹做出一些不理智的事情。

    宁可竹见状,又道:“你说你父亲昨天就醒了,可今天却陷入真正的昏迷当中,这有可能是中了神经毒素。

    对你所说的什么误服或者伤口沾染,并没有太多说服力,最大的可能是有人发现你父亲可能没事,是以昨晚又到医院对他下了毒手。

    唉,我昨晚怎么就睡着了呢?

    要是我没睡着,凶手也就无法得逞了!”

    说到这些,宁可竹显得非常懊恼。

    好吧,程煜知道,这件事只怕是瞒不住了。

    于是,他点了点头,说:“我昨天的确有些怀疑,因为老程的车,之所以没走高速,而是选择了省道,就是因为高速口出现了拥塞。

    当然,这可能只是一个巧合。

    而我在接到司机老秦的电话,赶到现场之后,我又发现了一些细节。

    巧合太多了。当多个巧合聚集到一起的时候,我就不认为那会是纯粹的意外。

    所以我请求我那位朋友帮忙,私底下进行了一些调查。随后他发现了更多的线索,现在正在努力的调查侦破当中。

    虽然省厅还没有对此立案,但那是我的要求,因为我还没有想好该如何公布老程的情况。

    而且,我也不想打草惊蛇,一旦让凶手知道我们怀疑老程是被人谋杀的,他就有可能开始消灭罪证,那样对查出真相不利。

    但是,妈,这件事跟您无关,凶手即便动手,也不是昨晚趁您睡着了下的手,肯定是通过其他更加隐蔽的方式。

    医院的监控很完整,基本上在病房外是没有任何死角的,凶手想躲开监控进入病房几乎没可能。

    这个您也不用担心了,省厅的那位朋友,已经取得了医院昨天的监控,正在排查。”

    宁可竹淡淡的苦笑,说:“行了,煜儿,你也不用宽慰我。我还不至于因为昨晚自己睡着了,给了凶手可趁之机,就觉得自己是你爸陷入昏迷的罪魁祸首,也不会因此而过于怪责自己。”

    “妈,您能这样想,就最好了。”

    宁可竹轻轻的摸了摸程煜的脸,眼神又转向病房内伤口被重新包扎好的程广年。

    伤口的取样,很快被切片化验,可尝试了很多种反应,都没有任何神经毒素残留的痕迹。

    这表明,康法医两点疑虑中的第一点,已经可以被排除了。

    至少,导致程广年昏迷不醒的原因,不会是因为这道其实并不严重的伤口。

    不过因为康法医提出的这种可能性,专家们让护士给程广年好好的检查了全身上下,包括每一个角落,想看看会不会有针孔之类的情况。

    但却依旧一无所获,程广年身上,除了昨天挂水的针孔,再没有别的针孔了。

    老卞也派人取得了昨天程广年在区医院挂过水的每一个塑料包装,逐一进行检测之后,并没有发现那些点滴液当中有任何毒素的残留。

    康法医也亲自给程广年做了一次检查,理由是他曾经见过一个案例,凶手给被害人注射了某种毒素,但受害人身上同样找不到多余的针孔。

    原因是那个凶手,是重复利用了受害人打吊瓶的针孔。

    当然,具体的手法和犯案方式,康法医没有细说。

    可当他给程广年手背上的针孔做了三种检测之后,却也没有发现任何多次下针的痕迹。

    也就是说,程广年一定不会被人用注射的方式注入了毒素。

    其实还有一点可以简单证明这一点,那就是程广年身上,血液里体液中,都找不到任何神经毒素的残留,这其实已经足够说明问题了。

    不过,考虑到有些毒素是可以被人类的代谢所降解的,而现在距离车祸发生已经超过三十个小时,有人曾经给程广年注射或者服用过某种神经毒素,但现在已经被降解,却给神经系统造成了致命的伤害,这也并不是不可能的。

    可不管怎样,至少目前,没有任何证据证明程广年是因为神经毒素导致了现在的状态。

    晚上八点多钟,已经回去省厅的老卞,也给程煜打来电话,说医院的监控已经查完了,没有任何除了程煜等人,以及护士医生之外的人进入过病房。

    这个监控覆盖的非常全面,包括病房的门和窗。

    老卞道:“医院虽然用的也是中央空调,但空调管道和通风管道都不足以让人类在其中穿行,所以这一点不需要担心了。

    不过,现在只是查过了监控,至于监控有没有被人动过手脚,还不得而知。

    我现在正在让技术人员分析监控数据,看看这些监控有没有被人更改过的痕迹。”

    其实程煜现在并不关心这些,因为他心里已经有了其他的判断。

    但这一切,都是不能跟任何人叙述的,于是程煜明知道查监控这种事是徒劳的,却又无法阻止老卞去做这样的无用功。

    “辛苦了,卞局。”

    “这是我的工作本分。

    不过,程少,这个案子,现在惊动的省厅同事已经太多了,我不可能一直以私人名义调查,是到了要立案的时候了。

    所以,我估计你们也得做好准备,社会上以及程氏集团内部,大概也需要你们拿出一个准确的消息来。”

    程煜叹了口气,点点头,说:“好,那你们立案吧,但我还是希望这个案子能严格保密,毕竟,凶手越晚知道我们已经怀疑,对侦破越有利。”

    虽然真正导致程广年昏迷的原因,程煜其实已经大致有数,但是,那场车祸必定是人为所致,所以,警方的侦破,还是非常重要的。

    “这个你放心,干了这么多年刑侦,案情和侦破过程是否公布,我们足够和犯罪嫌疑人周旋的经验。”

    程煜一想也是,自己一个刑侦的门外汉,却试图去指导他们这些专业人士去工作,着实有些多此一举。

    “有劳。”

    “程少您客气了,我会尽快将凶手捉拿归案。”

    挂了电话之后,程煜把老卞带来的消息告诉了宁可竹。

    宁可竹点了点头,说:“看样子,今天是不可能有什么更好的结果了,时间也不早了,要不就让专家们先回去休息吧。

    煜儿,今晚还是我在这里陪着你父亲,不过你放心,我不会逼着自己不睡觉的。

    我会好好休息,明天我去程氏集团,跟股东和高管们解释你父亲的情况。

    并且,程氏集团总是要有个人接管的。

    我会先接下来,如果你父亲很快苏醒一切都迎刃而解,但如果你父亲真的需要一个很长的过程,你要做好心理准备去程氏集团接班。”

    程煜知道现在不是推卸责任的时候,哪怕他根本不想去接管什么程氏集团。

    但是,总不能让宁可竹一直操心集团的事情吧,虽然名正言顺,但她作为一个妻子,心思肯定更多的会牵挂在自己卧病在床的丈夫身上。

    “行,妈您放心吧。”

    程煜松开被宁可竹挽住的胳膊,说:“我去跟专家们说,让他们先回去休息吧。”

    专家们来了其实已经三个多小时了,但除了康法医还提出过两点疑虑,其他人实际上都是表现的束手无措。

    这估计对这帮专家的打击也很大,他们的职业生涯里,这一刻绝对是他们的滑铁卢,再也没有比这更憋屈的时刻了。

    一个各项指标比他们还要健康得多的人,却偏偏处于绝对的昏迷状态中,没有什么比这更加挑战他们的专业能力了。

    根本就是两眼一抹黑,毕竟,拥有这些指标的人,本该活蹦乱跳去参加奥运会的啊!

    在程广年身上,上手最多的人是康法医,可他几乎已经把程广年当成一具尸体对待了,却依旧找不出任何头绪。

    所有常规的以及非常规的思路都尝试过了,依旧毫无办法。

    看到程煜走进病房,康法医是最先迎上前去的。

    康法医说:“小程,你父亲的情况的确很棘手,目前为止,我也没有更多的思路可以去尝试查验了。除非对他进行解剖,可他又不是一具尸体,所以即便你们家人同意解剖我也不能做。很抱歉,帮不上忙。”

    康法医在说这一切的时候,完全是板着脸的,严肃非常,哪怕他的话,让人总有种他是在开玩笑的感觉。

    这不是废话么,程广年又没死,怎么可能解剖?

    不过程煜跟康法医接触了这一小段时间,也知道他就是这样一个一板一眼的人,也就表示了理解。

    “不管如何,多谢您能来施以援手。辛苦了。”

    康法医摆摆手,脱掉了手上的胶皮手套。

    “那我就先走了。我个人的建议,还是从他身体各项指标过于健康这一点下手,他身体健康成这样,反而成为了现在唯一不正常的地方。”

    这句话,也不知道是说给那些专家们听的,还是说给程煜听的。

    康法医说完之后,直接走出了病房,那双胶皮手套被他扔进了垃圾桶。

    那些专家还在苦苦思索,到底是什么导致了程广年的昏迷呢?难道真的是康法医说的,程广年的身体过于正常才是唯一的不正常?

    可这也没什么头绪啊!

    程煜见状,上前一步,说:“诸位专家,非常感谢你们今天能为我父亲做这次会诊,给你们添麻烦了,也辛苦你们了。”

    那些专家抬起头,一个个面带赧然之色的摇头叹息,其中有人说:“程少不用这么客气,杜总和我们都是老朋友了,更何况这是程董的事。”

    “是呀,我们虽然都没有跟程董接触过,但程董这些年对于吴东的建设,我们也都是看在眼里的。能为他出点力,应该的。”

    “令人羞愧的,是我们其实根本没帮上任何忙啊。这真的是我整个职业生涯里遇到最棘手的病例,完全没有头绪。”

    “程少你放心,我们会想办法请教其他的同行,也会跟国外的一些专家探讨程董的情况,希望能尽快找出原因。”

    “我回去就让我带的研究生们去给我查询全世界范围内的昏迷病例,看看有没有类似的情况,希望能有所帮助。”

    ……

    程煜拱拳行礼,诚挚的说:“多谢各位了。今天时间也不早了,诸位都是各自领域的专家大拿,相信明天还有大量的工作要忙。要不,我们就不耽误诸位的时间了。”

    军区总院那位专家点点头,说:“也好,我们继续这样讨论下去,也是无济于事。

    不如回去好好休息一下,就按照我们刚才所说的,各自从不同的方向,看看能否找到一些头绪吧。

    总而言之,有了消息大家互通有无,单从学术和病例价值的角度,这也是一个前所未有的病例。”

    随后,他又提出了一件事:“这样吧,我们之间,有些是早就相互有联系方式的,但有些并无深交。

    今天我们都彼此加一下微信,建立一个群组。

    这样也方便在某位有新的发现或者头绪,哪怕是一种常识性的思路的时候,就可以在群里及时的跟所有人进行沟通和探讨。如何?”

    大家纷纷点头,都表示这个主意不错。

    程煜便道:“这样吧,拉群组的事情,我让我岳父来做。诸位都是他请来的,想必他应该有今天所有人的微信。到时候我把康法医也拉进去,诸位到时候可以相互添加一下其他人。”

    “好……”

    将那些专家送到了医院门口的停车场,程煜目送他们各自离开,这才回到了住院部的病房门外。

    军区总院那位专家还在病房外,正在跟宁可竹简单的交流一些事情。

    看到程煜来了,那位专家说:“程少,刚才和你母亲谈了一些事情。

    包括之前康法医也跟我们提及,说省厅对于程董的车祸,基本是定性为人为制造。

    虽然这里是部队医院,医院本身就有军人执勤,但毕竟不可能调拨人力来保护程董的安全。

    所以,我个人建议你还是跟省厅那边联系一下,看看他们认为是否有必要安排人手来二十四小时保护程董。”

    “多谢,我会跟警方沟通。”

    “那好,暂时呢,我让两名军人多留意这一层,也让监控室的人盯紧一点,你们尽快做出安排。如果警方不方便,我个人也是建议调用一些你们公司的保安。”

    再度谢过这位专家,程煜依旧是把他送了出去。



    这么多专家,都无法找出程广年昏迷的原因,杜长风一家,也是感到十分莫名的。

    当然,吴东本来就不是北上广深那样的一线城市,医疗水平也并不是全国最高的。

    而且,即便是代表全国最高水平,也还有美日德这样的国家,他们的专家在尖端水平上,肯定也要超过国内。

    可问题是程广年现在的情况不是说水平高低能搞定的,而是要找出他昏迷的原因。

    一个人有病,水平高的能治好,水平低的治不好,或者说水平高的治疗效果更好,而水平低的就不那么周全。

    那都是基于这个人的病症能够被查出而言的。

    首先,你先要确认这个人身上的病症到底是什么,才能对症下药。

    像是程广年现在这样,根本不知道他的问题出在哪,那就只能是思路上的问题了,医生的水平高低,已经不是决定性的因素。

    对此,杜长风和魏岚也只能表示对宁可竹的安慰,而说不出更多的话来。

    看到病房里的局面的确是有些尴尬,宁可竹反倒是微微一笑,说:“行了,老杜,魏岚,你们俩不用劝我了。

    我现在不是没事儿么,我也相信广年会很快苏醒过来。

    或许,他只是需要一段时间的休息。

    这二十多年,他太辛苦了。”

    虽然这只是自己给自己解心宽的话,但杜长风和魏岚也知道,宁可竹的状态应该是调整过来了。

    他们至少可以放心一些。

    宁可竹又说:“你们都忙,也别呆在这儿了,都回吧。”

    杜长风看了看床上仿佛只是处于熟睡之中的程广年,点点头道:“行吧,我们在这儿也做不了什么,那我们就回了。小煜你多陪陪你母亲。”

    程煜答应一声,宁可竹却又道:“你这孩子忙了一天了,也早点回去吧。

    你放心,我今天不会再像昨天那样了。

    我再坐会儿,就会睡觉,明天你也早点过来。

    我明早要回去一趟,换身衣服,然后去程氏集团。

    那么大一摊子,总要有个能做主的人。”

    杜长风感慨道:“嫂子你能这么想,我就真放心了。今天我还在跟小煜说,程氏集团现在肯定乱糟糟的,总要有人出来主持大局。”

    魏岚却是担忧的说:“可是,可竹,你想好了该怎么对那些人交待么?”

    “实话实说,没什么不好交待的。

    广年是控股股东,那些人就算有什么异心,也翻不起多大的浪来。

    你们是不是忘记我也是个相当出色的经理人了?

    我自己那间公司虽然发展的一般,但那是因为我把重心放在家里的缘故。

    更何况,煜儿的能力,这一年多你们也看在眼里,有他帮我,更没问题了。”

    杜长风笑了笑,说:“这倒是,嫂子要不是甘愿做广年背后的女人,现在也一定是叱咤风云的女强人。”

    然后,他又说:“行了,嫂子有了决断,我们就不要多管了,走吧走吧。”

    魏岚还是有些担心的说:“可竹,有什么事,不要自己一个人扛。不管怎么说,我们家老杜现在也是程氏集团的股东之一,虽然股份不多,但以他的身份也还是说得上话的。你遇到什么问题,就找他。”

    宁可竹握了握魏岚的手,表示一切尽在不言中。

    程煜见状,他心里也有一堆疑问要去向神抠系统询问,于是便也道:“那行,妈,您自己多注意休息,早点睡。我明早尽早过来。”

    “也不用太早,八九点钟都行。”宁可竹慈爱的看着程煜。

    程煜点点头,和杜长风一家一同离开了病房。

    边走,程煜便给老卞打电话。

    “喂,卞局。有件事想跟你商量一下。”

    老卞笑了笑,说:“程少您是想说现在很多情况还不清晰,所以担心还有人会对程董下手是吧?

    放心吧,我已经派了两名干警过去,他们没有设置明岗,但你们在病房里的一举一动,他们都保持着警惕呢。

    之后我会安排人跟他们换班,保证全天候二十四小时对程董进行必要的保护。”

    程煜没想到老卞早就做好了安排,于是道了声谢,多余的话也就不用多说了。

    到了停车场,杜长风叮嘱程煜:“小煜,虽说你母亲也是个很有能力的人,但是程氏集团内部的情况,她可能了解不够。

    你父亲这个人过于强势,又是个人控股整个集团,加上他的决策真的是从未出现过差池,集团里的其他人,平时自然不敢有任何的弹动。

    我早就提醒过他,这样的企业,一言堂式的管理,在他没有出错也不会出错的前提下,当然没有问题。

    可一旦他出了问题,集团就会立刻分崩离析。

    我担心,你母亲会控制不住局面,毕竟她终究不具备你父亲那种手腕。”

    “那又如何?”程煜笑着反问,“爸,您可能很难相信,我和我妈,其实根本不在乎那个所谓的程氏集团。

    真要乱,随它乱去吧。没有了程氏集团,难道我们程家就过不下去了?

    很多时候,我甚至觉得我爸这个人有病,骨子里那种病,财富已经到了这种程度,为什么还如此热衷的追求。

    像您一样,把股权分散出去,让更多的人可以心存希望,他也不用那么累了。

    是他自己选择要把集团扛在自己的肩膀上,又不是别人逼他的。

    至于我和我妈,去特么的程氏集团,他们要是敢在这个时候祸乱集团,我就敢跟我妈联手摧毁它。

    老程亲手打造了一个帝国,我这个做儿子的再亲手摧毁它,这可能也是一件很有趣的事情呢!”

    杜长风闻言,顿时声色俱厉的说:“小煜,你怎么能这么想,不管如何,程氏集团也都是你父亲这一辈子的心血啊!”

    “可他现在不正是被他的心血拖累,所以才躺在了病床上,人事不省么?

    爸,您放心吧,我刚才也只是发泄一下,我不会乱来的。

    我现在只有一个心愿,那就是老程能恢复过来,至于程氏集团,说实话,真不在我担心的范畴之内。

    爱乱不乱。”

    对此,杜长风也是无话可说,像是程煜这么洒脱,能把一个数千亿的集团公司看的那么云淡风轻的人,实在是太少见了。

    有心再说些什么,杜小雨却说:“爸,您差不多得了,这时候,谁要听您说教?

    更何况,那些财富本来就是程煜他爸的个人追求,程煜和他妈又不是太在乎。

    而且他妈不是说了明天会去处理么?您就这么不相信她的能力?”

    魏岚也附和说:“是呀,老杜,程氏集团的事情,就让那些人自己去操心吧。

    他们要是敢乱来,等老程醒了还不得挨个儿收拾他们?

    老程现在除了睡着了,其他情况不是都挺好的么?”

    杜长风一时无言,没想到自己一番叮嘱的话,却遭到了全世界的反对。

    “好好好,我不说了。反正,小煜你别乱来,真要遇到什么解决不了的局面,你告诉我,我来帮着你们家渡过这段时间。”

    程煜点了点头,说:“放心吧爸,我始终是程广年的儿子,他该遗传给我的,都遗传给我了。您怎么就知道我不如我爸那样具有雷霆手腕呢?我能应对。”

    杜长风见状,也就没什么可说的了,拉着魏岚上了车。

    程煜今天把杜小雨的车开了出来,杜小雨是打车来的,这时候,程煜自然是把车钥匙还给了杜小雨。

    “刚才叫了餐过来,你也没怎么吃。我先陪你去吃点东西吧?”

    打着火之后,杜小雨没着急踩油门,侧脸看着程煜,问他。

    程煜其实真的有点累,今天几乎一直在奔忙,刚才也是因为一直在跟人交流,所以没怎么好好吃饭。

    这会儿的确也感觉到有些饿了。

    “行啊,这儿好像离老吞那不远,去他那儿吧。”

    “好。”

    杜小雨答应一声,犹豫了一下,还是说道:“今天薛大哥给我打了电话,白天我睡着了,没接到。

    刚才过来了之后,我抽空给他回了个电话。

    他说他也知道你家的事了,今天一大早就赶到了吴东。

    但是怕你处理你爸的事,心里烦躁,他不想叨扰你们,所以就没打电话给你。

    要是你不介意,我跟他说让他也去老吞那儿?”

    程煜笑了笑,说:“你安心开车吧,我自己给他打电话。我和他是朋友,我当然知道他只是纯粹的关心我而已。”

    杜小雨点了点头,踩下油门,车子缓缓驶出停车场。

    程煜则是掏出手机,给薛长运打了过去。

    “程煜,你没事儿吧?”

    连程少都不叫了,薛长运的声音里,透着满满的担心。

    程煜略有些疲倦,但还是语调平和的说:“没事,就是今天上上下下一直在忙,有些乏。我和小雨正准备去吃点东西,你一块儿来吧。”

    “好,你把地址发给我。”

    程煜挂了电话,用微信发了地址过去。

    路真的很近,过了条小河也就到了地方。

    停好车之后,杜小雨挽着程煜的胳膊,一直保持看着他侧脸的方式,跟他朝着吞拿的方向走去。

    程煜摇摇头,说:“别这么看着我,我真的没事。”

    “我爸之前趁我妈去洗手间的时候,跟我说了。”

    “你是说老程的事儿?”

    杜小雨点了点头,说:“那人能对你爸下手,你也要注意一些。”

    程煜摇摇头,说:“他应该暂时不会搭理我,他的主要目标就是搞死老程,最终目的还是程氏集团。所以,其实我对我妈明天去集团,一点儿都不看好。但是,她去了也好,这样就能提早逼那个人跳出来。”

    杜小雨转了转眼珠子,也就明白了程煜的意思。

    “你是说,那个人所有的谋划都是为了程氏集团的控制权?

    按照常理,你爸出了事之后,集团一旦获悉确切的消息,肯定会大乱。

    所以,昨天你爸没死,甚至已经醒了过来,不管那人是否知情,他肯定不放心,所以你爸今天才真正的昏迷不醒了。

    只是他也不知道是用了什么手段,居然能让你爸看上去一切正常。

    然后,他就需要着手准备逐步分化集团内部的利益关系,尽可能得到更多的人支持,最终……

    可是,你爸是控股股东啊,他就算得到剩余全体股东的支持又能怎样?

    更何况,你和我爸的杜氏手里,都有部分程氏的股份。”

    程煜笑了笑,说:“如果我爸陷入昏迷这件事,真是对方的手笔。

    又或者,我们仅从那场看似意外的车祸上来判断,布局周密,行事严谨,如果不是4S店那边出了岔子,其实警方几乎没有理由判定这是人为而非意外。

    那么,你认为那个人有没有能力提前准备好一份天衣无缝的授权书?

    我甚至都觉得,他可能连公证都能搞到手。”

    杜小雨皱起了双眉,忧心忡忡。

    到了吞拿门口,杜小雨站定脚步,说:“那你明天还让你妈去集团?”

    “总要去的。

    而且,明天就去,这个时间肯定比对方想象的要提前了。

    毕竟,那个人应该会认为我妈至少需要一段很长的时间才能适应当下的局面。

    而我,他理解中,会认为我这段时间必然疲于奔命,即便去了集团,也很难梳理那些局面。

    毕竟,公司的股东,我几乎都不认识,好多人,我甚至只是在我们那场婚礼的时候才第一次见。”

    杜小雨依旧忧心忡忡的说:“可你妈明天会不会应付不过来,她会很难过吧?”

    “别那么小看我妈好不好?

    真要是出现什么强大阻力的时候,她肯定会选择从法律层面来控制局面的。

    集团里,除了那个始作俑者之外,没有人能让她感到为难。

    我估计,那个人一开始肯定是挑唆其他人去反对我妈接管集团,但当他发现那些人根本不是我妈对手的时候,他就不得不提前出击了。

    必须要让他提前露出獠牙,哪怕我其实已经知道他是谁了。

    但他自己揭下面具,和我戳破他的身份,是两个概念。”

    见杜小雨还想再说,程煜拍了拍她的肩膀,说:“行了,别担心了,总而言之,我妈肯定没问题。即便不行,她也说了,还有我呢!我不比老程差的!”

    说罢,程煜将杜小雨推进了门,自己也跟着走了进去。

    老吞一如既往,站在吧台里边。

    看到程煜和杜小雨,他也没什么多余的行为,只是打了个招呼。

    让程煜有些意外的是高一鸣居然也在吞拿,一个人坐在吧台旁,面前有一壶酒和两个下酒菜。

    “你怎么也在这儿?”程煜走过去,在高一鸣身边坐下。

    杜小雨也走到吧台前,对老吞说:“你看着给弄点吃的吧,他没怎么吃晚饭。”

    老吞点点头,撩开门帘,进去操作间准备。

    高一鸣看了看程煜,点点头道:“比我想象的状态要好,看来我没去打扰你是对的。”

    “你也知道了?”

    “能不知道么?微博上都上热搜了,我不看,公司里的人也全都在议论啊。毕竟是本地最爆炸的新闻了。”

    程煜笑了笑,拿过一只小酒杯,高一鸣拿起酒壶给他倒了一杯。

    两人碰了一下,喝光。

    接下去,两个男人再也不提程广年的事。

    高一鸣很清楚,程煜这两天,脑子里肯定全都是程广年,自己现在关心的越多,他就会越烦躁。

    至于程广年的情况,程煜会出现在这里,其实就已经足够说明了。

    肯定是没好,否则,程煜会主动告诉他,程广年已经没事了。

    但也不会坏到哪里去,否则,程煜怎么可能在他父亲刚刚入院不久,还有心思跑出来喝酒?

    既然是处于一个相对安稳的环境里,安慰就显得多余,询问又显得呱噪,直接绕开这件事,聊些他们平时正常的话题才是最正确的朋友相处方式。

    不光高一鸣一个人如此,薛长运到了之后也是做了相同的选择。

    三男一女,换到了店中央的桌子上去,喝着酒,聊着天,只字不提程广年的事情。

    只是在散场的时候,高一鸣和薛长运几乎是同时说了一句:“有需要的话,只管开口。”

    然后两人相视一笑,为彼此的默契。

    程煜也笑了笑,说:“用得着你们我不会客气的。”

    在回去的路上,倒是杜小雨提了一句:“这俩人倒是挺默契的,居然问都不问你爸的事情。”

    程煜笑着说:“这个时候,除了最亲近的一些人,拼命往上凑的,反倒是别有用心之徒。

    老程躺在那儿什么都不知道,即便是有心探望一下,在病房外看一眼,跟家属说两句宽慰鼓励的话也足够了。

    更何况他们是我的朋友,跟我爸又没交情,上赶着问,没必要。

    你看,我其他的朋友,也基本都保持了这种默契。

    不是他们不知道这件事,也不是他们不关心我,只是他们知道我现在最不愿听到的就是这些宽慰鼓励的话。

    毕竟,一切正常的话,这种宽慰鼓励的话语,我这两天应该听到耳朵都起茧了。”

    “所以,你的意思是说我和我爸妈不该这么多管闲事?

    又或者,你觉得我们一家人是别有用心?”

    程煜叹了口气,说:“跟你聊天真费劲,我不是也说了,除了一些最亲近的人么?”

    “我们一家是你最亲近的人?”

    “不管怎样,你现在都是我明媒正娶的妻子好吧?

    你要是连医院都不去一趟,那还不得再度掀起轩然大波啊?

    又得上热搜了。”

    杜小雨也忍不住,扑哧笑了出来。

    到家之后,程煜让杜小雨先去洗澡,他自己则是来到了后院,给自己倒了杯酒,坐在院子里,看着满天繁星。

    脑子里的护眼绿光屏上,积分因为这两天,程煜也有几次抠门的行为,使得积分又增加了三十七点。

    这样,积分已经来到了19038/19257。

    由于现在升级的时间过长,程煜接到的任务里,也没出现什么附赠的物品,所以右边的购物车点开之后,可兑换物品里还是从前的那些东西。

    生命时长剩余还是二十六天多一点,而任务奖励时长也从七十多天变成只剩下三十多天了。

    当然这些都不是程煜现在所要关注的东西,他现在最关注的,是一个小喇叭的图案。

    用意念点击了那个小喇叭的图案,程煜眼前出现了一个半透明的对话框,上边写着程煜这次可以跟系统对话的时长。

    抠神

    抠神

    距离上次使用这个功能,已经超过了一百天的时间,所以,这次所积累的对话时长,已经达到了接近三个小时。

    程煜没有多想,在弹出的对话框的上选择了确认,系统的声音也就如约出现,开始进入到跟程煜的对话模式当中。

    “尊敬的宿主,好像你已经很久都没有想跟人家对话了呢?”

    程煜翻了个白眼,道:“你就是一段程序好不好?没鸟事学什么人家卖萌。”

    “只是觉得以往的开场白用了太久了,想学习一下你们人类使用的开场白,如果宿主不喜欢这款开场白,下次我会进行调整。”

    “随便吧。我有个问题要问你。”

    “宿主使用对话时长,自然是需要向我提出咨询,还请宿主直接进入正题吧。”

    程煜直接问道:“神抠系统,你在这个世界上是唯一的么?”

    “宿主这个问题问的真是……当然是唯一的,只此一家别无分号。”

    “你要不要再说个童叟无欺如假包换?”

    “原来宿主喜欢用相声的方式进行对话么?我可以满足你的。”

    “可是,为什么我觉得这世上还有其他人也拥有神抠系统呢?”

    系统的声音变得有几分不屑,它说:“所以这也仅仅只是宿主你觉得而已。”

    “好,我拿证据给你看。”

    “宿主请说。”

    程煜将发生在他父亲身上的所有事情,不厌其烦,巨细无遗的跟系统完整的讲述了一遍。

    其间杜小雨已经洗好了澡,在家里找了程煜一下,发现程煜在后院坐着,最终选择没有去打扰他。

    在杜小雨看来,程煜虽然显得若无其事的,但此刻心里一定装满了各种问题,烦躁不安,自己还是不要打扰他,让他有个独处的空间比较好。

    程广年的事,程煜当然说不完,所以他主要集中在程广年的与众不同上。

    包括程广年年轻的时候突然改行,下海经商,然后二十多年来从未有过任何决策上的失误,真正叫做白手起家的从一个很小的公司干成了如今程氏集团的规模。

    这二十多年里,几乎所有能够让程广年实现飞跃的节点,他都把握的极其精准。

    而即便是那些财富还在他之上的人,也不可能在整个二十多年里,从未有过决策上的错误。

    当然,这其中还涉及到程广年在经商早期,别人眼里莫名其妙得来的借款。

    那些借款几乎没有利息可言,可程家根本就不可能有这样视金钱为粪土的朋友或者亲戚。

    哪怕程广年当时已经展现出一个枭雄的素质,那些有钱人也不可能如此无偿的帮助他。事实上在商业行为里,有人肯拿出钱来,要么是高额利息,要么就直接形成投资。

    这一点,在程广年身上,几乎是永远都无法得到完美解释的过程。

    而在程煜这一点上,他的行为就更加古怪。

    明明对儿子很好,但却不肯给他更多的帮助,还让他从小一个人在美国生活,就连宁可竹想要去照顾程煜,也被程广年否决了。

    即便是小章,他虽然在更小的时候就被其父扔到了国外,可好歹他母亲一直在他身边啊,而且他的父亲也是只要有时间就会飞过去看他。每年那些特殊的日子,他们也都是在一家团圆的状态下度过的。

    甚至于,程广年一生奋斗坐拥如此家产,却给人展现出一种完全不想留给程煜继承的模样,这显然并不符合常理。

    “你不要因此怀疑我的血缘问题,我跟我父亲做过DNA比较,我就是他的亲生儿子。这一点毋庸置疑。”

    在说到这一段的时候,程煜格外的强调了一下。

    然后就是程广年这一年来的行为。

    如果说,当初逼迫程煜跟杜小雨结婚,还是因为受到外界的压力,致使程广年必须找到像是杜长风这样的盟友,才能化解那场无形的危机。

    可问题在于这只是杜长风的猜想,或者说是他认为最为合理的解释。

    而程广年,则是亲口跟程煜承认过,如果程煜不跟杜小雨结婚,他就一定会跟杜氏集团宣战,并且他认定自己必将获得胜利,夺走杜长风这些年苦心经营的财富。

    程煜告诉系统:“这像极了你给我发布的任务,任务要求他得到杜氏集团的财富,而他选择了采用另一种手段来达成,那就是两家联姻,将两家的财富利益绑在同一条船上。”

    对此,系统表达了不同意见。

    “这样的任务是我无法发布的,因为完成任务的判定条件只有一种模式,而不能采取你口中这种折中的模式。

    要知道,正如宿主所言,我只是一段程序,不管我有多么的无所不能,我的判断基准就是开和关,不可能出现模糊判断的任务完成模式。”

    程煜不满的摆摆手,说:“我只是打个比方,我坚信这是一个任务,否则,他想要增加财富有的是其他方式,为什么非得盯着杜长风不放?”

    系统这次倒是没有反驳,的确,这是一个无法回避的问题。

    “毕竟,任务的具体内容我不清楚,或许当时任务的内容就是要求他拥有一个资产超过一定数额的盟友呢?

    而盟友这东西,太不可靠了,于是他的系统给了他几种可选择的方式,只要达成其中一点,就算是完成任务。”

    系统附和了一句:“选择题,是有可能的。”

    “可我父亲依旧没有放弃对杜长风资产的谋夺,只是这次似乎任务的要求更近了一步,要求杜长风至少需要把所有财产转移到我和我妻子的名下。”

    系统迟疑了片刻,可能是在计算着什么,然后它谨慎的说:“我的计算告诉我,这样的任务完成模式,不符合我的逻辑处理。

    任务完成就是完成,没有阶段性完成,也没有模糊完成。

    而且,在我的逻辑当中,不允许我把一个任务拆分成几个阶段去要求宿主完成。”

    对此,程煜皱了皱眉,嘀咕了一句:“难道我爸身上的系统的确不是神抠系统?”

    系统问:“这是一个问题么?”

    程煜道:“反正这次的对话时长太过于充裕,你就当我每句话都是需要你回答的吧,我不会因此跟你玩抠门的手段。再说了,像我这么正直的人,怎么可能反复使用骗积分这种招数。”

    系统这次没说话,倒是在程煜的脑子里展现了一个小黄脸呕吐的表情,很是俏皮。

    最后,程煜把杜长风在临门一脚的时候放弃了签署那些财产转移文件,而跑去了医院,程广年也因此真正的陷入了昏迷状态的事情也告诉了系统。

    “你看,这像不像是我爸没能完成任务,而任务超时之后受到了惩罚?不过,好像惩罚的方式和手段也不同。如果我没能完成任务,并且我手中的积分不足以支付任务失败的惩罚,那么我的结局是怎样的?”

    “当然就是脑癌突发当场死亡。”

    “所以,看来我爸应该是真的有系统,但却不是你这样的神抠系统?好像也是,我也没感觉到我爸在付钱这方面有什么抠门的地方。”

    “宿主已经认定了令尊也带着一个系统,那么我无论怎么否认,或者找出其不合理的地方,你都会选择自动忽略的。”

    程煜哈哈一笑,这次神抠系统在跟他对话的时候,的确在很多处理方式上都发生了变化。

    对话的过程,似乎更人性化了一些,不再像从前那样古板和机械。

    “你想说就说呗,我现在只是在给你罗列证据而已。”

    系统这次予以了坚决的否认:“不不不,宿主刚才说了那么多,没有一条可以被列为证据。

    没错,我必须承认,在宿主所说的那些事情背后,的确可以归拢出一条令尊拥有系统的结果来。

    但同时,也存在其他诸多的可能性,这些事件的共同点不足够支持只存在令尊有系统这个结果。

    归根结底,那都是你的推测,这也只是其中一种可能性而已。”

    程煜打了个响指,又道:“那么,我父亲拥有这个世界上所有人类中最健康的身体这一点,你怎么看?”

    此刻,程煜早前看过关于程广年的检查报告,那所有的资料都在脑中浮现,系统在与之共享。

    阅读完这所有的检查报告之后,系统迅速分析出其所有的数据和指标,最终,它也不得不承认,程广年的身体,健康到不像是一个人类。

    “我自从去年在飞机上,脑子里出现了你这只系统之后,我回想起来,似乎我百病不侵啊。连咳嗽打喷嚏这种事都没有了。

    要知道,吴东的春秋两季冷热交替过于频繁,往往一天当中就能历经四季,加上吴东的城市植被,存在很多的过敏源。

    就算不会因此生病,被刺激了打个喷嚏才是正常的吧。

    但我这一年多,好像真的没有任何问题。

    你敢说这不是因为你在我脑子里驻扎之后的结果?”

    系统很正经的回答说:“这个的确是系统自带的buff效果,由于需要控制住你脑中的恶性肿瘤,所以使用了一些细胞技术。

    该技术针对的是你整个身体,以致于你现在不光不会因为肿瘤的存在而受到影响,身体的其他机能也会随之得到极大的改善。

    基本上,这项细胞技术已经是人体健康管理的最高技术了,从根本上把所有有害细胞控制在不影响人体的范围内。

    因此你在神抠系统的加成之下,的确是不会生病的。”

    “那不就是了。你解释一下我爸的身体状况。”

    “这个我无法做出解释,因为那不是宿主,我所有的数据分析只能针对宿主一人。”

    “可我爸这状态,其实是不正常的,对么?至少在这个地球上,还没有你所说的那种细胞技术对么?”

    “是,在宿主存活的星球,生物技术水平还远未达到系统给出的细胞技术的水准。”

    “所以咯,你还要告诉我这不算证据?”

    这一次,系统再一度的停顿了片刻,最终说道:“严格来说,这的确算不得什么证据。

    因为这件事也无法单独指向令尊体内存在系统这个结果。

    但是刚才我在征询底层逻辑该如何对你所罗列的事实进行标准判断的时候,系统给了我一个指令,让我对你刚才所展示的令尊的检查报告进行了全面的数据分析。

    运算之后的结果,证实令尊的身体虽然也同样处于极度健康——也就是你所说的百病不侵的状态下。

    但是,细节数据,也就是那些指标的高低,在控制上和系统所掌握的细胞技术并不完全一致。”

    程煜立刻就明白了,追问道:“你的意思是说,比方说血压,我的血压,在你们的细胞技术之下,是低压80,而我父亲的血压,则是被控制在81。

    我的心跳是每分钟六十五下,他却是每分钟六十四下?”

    系统回答说:“宿主的理解非常准确,就是这个意思。”

    “那也就是说,虽然在我父亲身上也出现了类同的细胞技术,但绝不是神抠系统赋予的?

    你不用绕那么大弯子,你一开始不就否认了我爸身上存在神抠系统么?

    你都说了只此一家别无分号啊。

    所以,你刚才说的那些话,只是你的认知,其实你自己也没有把握对吧?”

    系统再度稍稍沉默,最终回答说:“并不是系统没有把握,神抠系统绝对不存在备份,也就不可能再有其他的神抠系统。

    之所以刚才底层逻辑让我对令尊的检查报告进行全面数据分析,是想从这些数据里得出另一个结论。”

    “于是,你们得出了什么结论?”

    系统道:“令尊的身体状况,虽然最终结果和你类同,可其实并非一致。

    从你给出的那些数据上分析,令尊所接受的,是系统诞生星球上的另一项技术。

    直接改造了他的基因,使得这个星球上所有原生病菌,已经无法与其产生交互反应。

    说白了,令尊的身体,从基因角度而言,其实已经不是地球人类的身体了。

    甚至,他的基因不属于这个地球上任何一种基因。”

    程煜一下子懵了。

    “基因技术这么强大么?那岂不是说这个基因技术比你们掌握的细胞技术更强大?”

    “基因技术在系统诞生的星球,早就被严令禁止继续开发和使用了,细胞技术才是正途。”

    “嗨,这其实就是邪教和宗教的区别,都是为统治阶级服务的,换个统治者,结果可能有很大的不同。”

    系统没吭声,也没有予以回答。

    程煜想了想,又说:“你所指的这种基因技术,所谓这个星球上的所有原生病菌,已经无法与我爸基因下的身体产生交互反应了,这才是他极度健康的真相。那他为什么连肌肉劳损这种无关基因层面的东西也没有?”

    “一个百病不侵的人,肌肉不被劳损很奇怪么?”

    程煜想了想,好像也对。

    但他突然又想到了一点,觉得不对,他说:“可是不对啊,我弄到我爸的基因样本,是不久前的事。

    要是他的基因已经不属于这个星球上的基因组合方式,为什么最终的检查结果还是说我和我父亲为亲生父子的可能性高达四个九?”

    “很显然,因为你父亲是在基因被改造之后才生下的你。”

    “所以你的意思是我的基因也属于那种被改造过的基因?

    但为啥我不能像我父亲那样百病不侵,反而会罹患脑癌这么离谱的病症?”

    “基因只是这就是基因技术的缺陷,也是为何在系统诞生的星球会被禁止继续开发和应用的原因。

    经过基因改造的生物,除了极度健康和达到个体最长寿命之外,也会在很多其他方面对该生物产生增强的效果。

    比方说力量,视觉极限等等。

    但是,这种基因技术,却有个致命的缺陷,那就是无法遗传。

    只能遗传基因组成,但却无法遗传基因被改造之后获得的那些好处。

    并且,第二代就失去了再度被改造基因的可能。”

    程煜听罢,微虚双眼,琢磨了一会儿。

    然后他说:“你的意思是,基因的组成方式被遗传到我身上了,所以我在跟他做DNA对比的时候,依旧能显示我和他的父子关系。

    但我却无法得到这个基因组产生的效果,并且我永久失去了基因再度被改造的可能性,这对你们那个星球的遗传产生了极大的阻碍,所以基因技术被禁止继续开发和应用?”

    “对,就是这个意思,宿主理解的很准确。”

    “那其实也没什么啊,毕竟,你们还可以通过细胞技术来完成对人体的改造,从而使得人类依旧成为百病不侵的人。”

    系统叹了口气,似乎产生了一些犹豫,大概是不知道该不该继续跟程煜探讨关于系统诞生的星球的科技的问题。

    程煜感觉到了这一点,便说:“跟我聊聊又不会死,现在地球的科技水准比你们显然差的太多了,你们都能在人脑里植入程序和系统了,我就算多知道一些,也不可能对地球产生任何影响。”

    系统还是停顿了片刻,最终说道:“最后一次涉及到这些问题。

    细胞技术的确可以在基因技术遗传失败之后继续作用在生物身上,但是,由于基因技术的缘故,会导致细胞技术同样无法被遗传给下一代。

    而细胞技术本身是可以遗传的,这是根本性的解决,而不需要为每一代人单独使用这项技术。

    一个是一劳永逸,而另一个则是一代又一代的浩大工程,换成宿主,你怎么选?”

    程煜点点头,再度理解。

    “那也用不着绝对禁止么,毕竟你都说基因技术除了不能遗传之外,在某些方面其实要比细胞技术达成的效果好。”

    系统不说话。

    程煜央告道:“说说吧,就当闲聊天,你平时也没人陪你聊天,我多知道一点少知道一点真的没妨碍的。”

    系统再度叹了口气,最终还是说:“系统诞生的星球已经覆灭了,而覆灭的原因正是因为基因技术。

    原本,细胞技术的诞生,已经让星球的人类不再受到疾病的困扰。

    并且细胞技术还是可持续发展可遗传的,已经一劳永逸的解决了星球上人类的疾病问题。

    但有人创造出了基因技术之后,用于了人体改造,这使得星球的战争开始爆发。

    并且最终疾病又开始肆虐整个星球……”

    程煜一下子呆住了。

    “所以说,你们以前那个星球上已经没人了?”

    “所有生物都灭绝了。”

    “可你不是说基因技术已经被禁止继续开发和应用了么?”

    “这就像你们地球上也有法律,可法律能限制所有人真的不做犯法的事情么?”

    呃……

    好有道理的样子。

    程煜又琢磨了一番,突然想到一件很可怕的事情。

    “那岂不是说,那个导致你们星球覆灭的基因技术,现在也已经来到了地球。卧槽,这不会使得地球也跟你们一样吧?”

    系统道:“目前看来,应该还没有那么大的威胁。对方可能也只是跟我一样的一段程序,无法复制传播,只能等到一个宿主的终结才能依附到下一个宿主体内。”

    程煜拍拍心口,说:“那还好,挨个儿改造,人死了才能改造下一个……”

    “这也只是系统根据现有条件作出的计算,并不一定是真实的结果。”

    “那你是不是有什么办法消灭我爸脑子里那个系统?”

    “宿主,首先,我并不确定令尊体内也有系统。”

    “拜托,到了这种时候,咱们的交流能不能真诚一点儿?你还要坚持说我爸体内没有系统,那基因技术哪来的?地球人自己研发出来的么?”

    系统说:“我只是依循计算结果给出答案,没有经过确认的事情,我不能做出肯定回答。”

    “所以你其实也怀疑,只不过不能确定,对吧?”



    系统终于在这个问题上给出了一次算是比较明确的回答。

    “是的,概率很大。”

    程煜突然微微一笑,说:“那么,如果我父亲的脑中真的也有个系统,从那个系统掌握了基因技术这一点来看,那么,那个系统的开发者应该就是导致你们星球大面积的爆发战争,最终导致灭亡的。对么?”

    “从某种意义上去考量,你这个推论算是合理的。”

    “而你,毫无疑问,是那座星球上代表善良守序的一方开发出来的,对么?”

    “善良和邪恶只存在于你们人类这样有智慧的物种当中,对于一段程序来说,并不存在善恶之分。”

    “好吧,我们放弃感情相关的部分。至少,你的开发者,代表守序的一方,而我父亲脑中系统的开发者,是混乱一方的。这没错吧?”

    系统再度承认:“从我的开发者给我营造的底层逻辑延展,你说的没错。”

    程煜叹了口气,说:“唉,真是悲惨啊,这帮莫名其妙的家伙发展了基因技术,却最终因此导致整个星球的覆灭。

    就连他们自己也因此而覆灭。

    系统啊系统,你难不倒不认为,你跟我父亲脑中的那个系统,应该是天然对立的么?”

    系统似乎卡了一下,然后迅速回答:“宿主,请注意,阵营这种东西,是你们人类的区分。首先,不管令尊脑中是否存在另一个系统,它和我一样,都只能是一段程序。而一段程序本身,是不存在阵营的划分的。”

    “你们的开发者形成了对立的阵营,由这样对立阵营的开发者开发出来的产物,当然应该是天然对立的。更何况,它还在使用基因技术,而正是这项技术,导致了你们星球的毁灭啊!”

    “不,星球还在,只是生命灭绝了。”系统的逻辑非常清楚。

    “我再强调一遍,宿主,无论你怎么说,都不可能改变我对这件事的逻辑判断。

    我和那个有可能存在于令尊脑中的系统,不存在所谓的天然对立关系。

    我们都只是一段程序,在重复执行开发者留下的复杂指令。

    我知道你想要什么。

    你说了这么多,无非是想确立我和那个有可能存在于令尊脑中的系统的对立关系,甚至像你们人类那样,对那个可能存在的系统具备足够的敌意——唔,或者叫复仇意志吧,总而言之,你是想挑起我与它之间的战争,对么?”

    程煜稍稍沉吟,仔细剖析了系统的这番话,他发现,可能自己的努力是徒劳的。

    于是,他说:“不不不,亲爱的系统,你误会了。

    我不是想挑起你们之间的仇恨和战争,毕竟你只是一段程序,是不具备感情的,没有感情何来仇恨?

    我只是想要充分的发掘一下,你的开发者,在开发出你的时候,会不会在你的程序某处,隐藏着一些指令。

    比如说见到你的开发者的对立阵营,不管是人还是物,都要义无反顾的去消灭对方。”

    系统冷冰冰的回答:“并没有。”

    程煜很是失望的说:“没有么?不应该啊。

    程序没有仇恨,可你的开发者一定很痛恨那个祸乱星球的人吧。

    虽然你的开发者可能死于星球上的生命灭绝之前,但他难道不该在死之前立刻植入一段新的程序么?

    难道是死亡来的太突然了,以至于他没有机会写出那段程序?”

    对此,系统没有出声,也不知道是拒绝回答,还是它对此一无所知。

    后者的可能性更大吧,毕竟,神抠系统只是一段程序,它只能记录它经历过的事件以及程序开发者一开始注入到它的存储单元里的那些文字和影像。

    只要神抠系统的开发者不是死在它面前的,它理论上都无法知晓程煜刚才那个问题的答案。

    真是让人头疼啊!

    不过,程煜至少已经可以确定,程广年的脑子里,也和自己一样,有一个系统。

    并且,那个系统的开发者,导致了宇宙深处某颗星球上的生命灭绝。

    当然,那也不知道是多少年前的事情了,甚至有可能比地球人类的出现更早一些。

    又或者,干脆就是地球……

    对呀,为什么不能是地球呢?

    试想,地球已经几十亿年的高龄了,而地球人类,从人类的诞生到现在也不过几十万年。

    即便算上统治地球长达一亿多年的恐龙,那也不过是几亿年前的事情。

    在遥远的十亿年前,谁能担保这个地球上没有出现过智慧生物创造的文明?

    假设在十亿年前,乃至更遥远的年代,地球上也生存着就像是现在人类一样的高等智慧生物,他们创建了这个地球当时的文明。

    现在人类所能创造的一切,在当时可能已经被重复创造过。

    而且,那个时候的智慧生物,拥有比现在地球人类更高级的科技水准,他们发现了这个地球,以及这个宇宙更多的奥秘。

    因此,他们开发出了基因技术。

    但是后来,他们发现他们研发的基因技术有着极为重大的缺陷,是以,那个时候的智慧生物领袖,选择禁止继续开发这种技术,并且严禁所有人使用。

    随后在他的带领下,智慧生物又创造出了细胞技术,原本,这项技术可以让那个时候的智慧生物千秋万代的在地球上生存下去。

    但是,智慧生物里却出现了一些叛徒。

    他们偷取了被禁止应用的基因技术,不但开始尝试偷偷去应用,并且投入了大量的人力物力去进行进一步的开发。

    最终,他们所掌握的基因技术所改造的智慧生物,拥有更强大的体魄、力量以及在许多方面对于大部分智慧生物的领先。

    战争不可遏制的爆发了。

    掌握基因技术的那些智慧生物,且称呼他们为混乱阵营吧。

    混乱阵营虽然在很多方面处于领先地位,但是,他们有个天然的劣势,那就是他们的基因技术所开发出来的任何能力,都是无法遗传给后代的。

    这就使得他们的阵营,从数量上一定远远低于——唔,掌握细胞技术的一方就称之为守序阵营——守序阵营。

    是以,在漫长的年月当中,混乱阵营一直无法夺取对于地球最后的统治。

    而既然是混乱阵营,其中出现疯子以及神经病的概率远大于守序阵营。

    当他们之中出现疯子的时候,就有可能产生即便同归于尽,也要干掉守序阵营的念头。

    于是乎,最拉风的战役被打响,最终的结果是全军覆没。

    地球上的生命灭绝了。

    失去了生命和物种的地球,以无机物的状态又在宇宙中,太阳系里孤单的旋转了若干年。

    这个若干年可能长达数亿年乃至十亿年,地球上又开始出现了新的生命形态。

    可是,当初那个智慧物种所创造的科技仍在,尤其是不需要固定载体,只需要一点点金属就能存储下来的程序。

    只是,刚刚重新诞生了生命的地球,无法支持这些程序所需的诸多要求,是以这些程序一直都没有被重新启动。

    直到地球开始进入最近这一百年的疯狂科技攀升。

    当地球上的人类也终于创造出程序这种东西,或者仅仅是工业革命之后,开始有电力通讯之类的科技传输渠道之后,这些被尘封了几亿乃至几十亿年的程序,终于达成了它们被重新激活的要求,开始出现在这个世界上。

    只是,中间漫长的年月,这些程序都处于停机状态。

    重启之后它们看到的是一颗全新的地球,它们已经认不出地球就是它们当初被开发出来的时候的那颗星球了。

    所以,神抠系统认为自己来自于另外一个文明程度远高于地球的星球,也就可以得到解释了。

    但是至少有一点,程煜是可以肯定的,那就是程广年脑中的那个系统,要么和神抠系统同样来自于某颗宇宙深处的星球,要么,就是跟它来自于同样的一个时间段。

    程煜更倾向于后者。

    原因很简单,宇宙广袤无边,就连神抠系统的数据当中,也没有关于宇宙大小的描述。

    这表明,哪怕是神抠系统口中的高度文明的世界,也没有探索出宇宙的规模。

    如此庞大的宇宙,一颗星球在其中简直渺小到如何的微不足道?

    从一个微不足道,超越了无数距离,最终共同抵达另一个微不足道,这样的概率简直低到令人发指的程度。

    程煜更愿意相信,这两个系统,都是数亿年前乃至数十亿年前地球智慧物种遗留的文明产物。

    这似乎更符合人类脑中的逻辑一些。

    程煜把他的这些想法,告诉了神抠系统。

    神抠系统这一次,沉默了非常长的时间,显然,它的计算能力,哪怕是这个世界上最快的,这个时候恐怕也难以为继。

    许久之后,神抠系统回答说:“不得不说,拥有感情和想象力的智慧生物,在某种程度上的确领先于系统。宿主所描述的一切,从逻辑上的确是可能存在的。但是,我无法计算出其概率。”

    “说的好像你能计算出你和我爸脑中的系统同时从另一颗星球抵达地球的概率一样。”

    系统的声音显得有些尴尬,它说:“正是因为两者的概率都低到几乎无法计算的程度,所以,我才无法做出对比。否则,只要能计算出具体的数值,我都能给宿主你一个肯定的答案。”

    “二选一,并不困难,不是么?你们这些程序,最大的弱点就是只能基于数据做简单的模糊判断,而人类的感情却可以模拟出用语言无法形容的模糊判断。我可以告诉你,你们二者来自于十亿年前的地球的概率,显然是要远大于你们从宇宙中另一颗星球欢聚在地球上的概率。”

    系统又道:“从宇宙中的另一颗星球共同抵达地球,其概率的基点是体积和距离,而我来自于十亿年前的地球,其概率基点是时间,这二者无法做出比较。”

    程煜懒得跟系统矫情了,他说:“不管你们到底是怎么在地球上重逢的,现在,你终于知道你在地球上是不孤单的,还有另外一段和你实际上是一脉同源的程序存在,你是感到有朋自远方来呢?还是感到无比的惊慌,又或者愤怒?”

    “宿主,我只是一段程序,我没有人类的感情,我无法体会惊慌或者愤怒又或者欣喜。”

    “你看你看,你都能理解我说有朋自远方来是表达欣喜的情绪,你又怎么能说自己没有人类的感情呢?甚至于你很多时候都能模拟出人类的情绪表达。只是你的感情是机械的,远不如我们人类的细节丰富而已。”

    “宿主,你到底想说什么?”

    程煜哈哈一笑,说:“为什么你非要觉得我找你说话就一定是要有明确目的的呢?我就是想跟你就你的起源,以及我父亲脑中的那个系统,随意闲聊一下不行么?”

    “宿主,必须纠正你的是,只是有可能在令尊的大脑中存在另外一个系统。这一切,并不能被确定。”

    “好吧,那就说回我父亲脑中那个有可能存在的系统。你有办法确认这一点么?”

    程煜对于这个问题的答案,其实并没有抱太大的指望,毕竟,神抠系统前边否认了那么多的东西,程煜简直怀疑即便这厮能确认这一点,它也不会愿意去做。

    神抠系统在谈及那个混乱阵营的时候,总会给程煜一种,好像它对混乱阵营有深刻的恐惧一样。

    而对于混乱阵营的恐惧,显然延续到了由混乱阵营开发出的程序之上。

    换句话说,神抠系统是守序阵营养的一条狗,而程广年脑中的系统,是混乱阵营养的一条狗。

    而由于守序阵营在个体实力上远逊于混乱阵营,这就导致了神抠系统这条狗,也对混乱阵营养的那条狗产生了惧意。

    至于这两条狗到底谁更强大一些,其实还真不好说。

    至少,程煜现在拥有很多当下科学无法解释的能力。

    比方说催眠术,比方说枪械术,甚至程煜那神乎其神的穿墙术……

    而程广年身上,程煜似乎观察不出他拥有什么超能力。

    好歹也二十多岁了,程煜还真是没听说过程广年跟人打架啊,或者有可能失踪一段时间去杀了几个人之类的。

    有些能力,程煜即便观察也观察不出来。

    但是程煜的枪械术可是帮他杀了不少人的。

    如果程广年脑中的程序也有这样的能力,它肯定不可能不发布相关的任务。

    只要发布相关任务,程广年就必须有消失在全世界视野中的时间段。

    但是,从宁可竹以及其他家人的反应来看,程广年这二十多年中,应该还没有那样的时间段。

    至少程煜现在不知道。

    或许可以在接下来的日子里,去问问宁可竹。

    要是没有的话,至少说明程广年的系统,其实并不如神抠系统强大。

    而这从逻辑上也是说得通的。

    毕竟,其开发者的单兵能力已经相当于美国队长了,于是手里只要拿个盾牌就行了,连锋利的刀啊剑啊什么的,都显得毫无必要。

    但如果单兵能力只有斯塔克那种程度,也就是个稍微强壮点的成年男子,那么,他就必须全副武装,依靠钢铁侠套装来实现巴拉巴拉小魔仙那样的变身。

    在极端的情况下,实在干不过对方,还可以选择用套装放放烟花么……

    我去,放烟花啊,这么看来,当初毁灭了一颗星球上全部生命的人,也有可能不是混乱阵营啊。

    毕竟他们人数虽少,可胜在武力强大,根本不需要选择同归于尽这么愚蠢的招数么。

    反倒是守序阵营,打不过又跑不掉,想干掉对方就只能仰仗外物。

    烟花放起来,结果失控了,尼玛一锅烩。

    还真是很有可能啊!

    这些脑洞,程煜没有再说给系统听,而是自己想想就算了。

    ……

    程煜没有想到的是,他没有指望会有答案的一个问题,神抠系统居然回答了。

    并且,其答案是如此的肯定。

    “我在确认了目标对象的情况下,当然可以确认是否存在另一个系统。但是,前提必须是你跟那个系统的载体有直接的肢体接触。”

    程煜一听这话,差点没从院子里的躺椅上跳起来。

    “我去!你能确认你不早说。而且,我跟我爸肯定有过肢体接触吧,你怎么没确认过?”

    “宿主,你觉得我会没事干,当你和一个人类发生肢体接触的时候,跳出来,延伸到他身上去,然后查探一下他身上是否藏有另外一个系统么?

    说实话,如果不是你今天描述了那么多不合常理的事件,尤其是你让我看到了基因技术有可能依旧存在这个世界上的可能性,我不可能做出这个地球上还有另外一个系统存在的判断。”

    呃……

    好吧,这倒也是啊!

    就像是程煜,虽然掌握了催眠术,但他也不可能每接触一个人就拿他练练手。

    “但既然你有能力确认,又何必跟我瞎聊半天啊?我直接去医院,抓着我爸的手,你确认一下不就行了?”

    系统出现了一小段短暂的尴尬。

    麻蛋,就是怕了混乱阵营,你这条没用的狗!

    程煜在心里骂道。

    系统开口了:“宿主,首先,我只是一段程序,并没有惧怕的情绪表达。

    其次,我是一段程序,我不是狗。

    第三,之所以沉默,是我在计算,当你父亲已经陷入神秘的昏迷状态,那个系统依旧留存在你父亲身上的概率到底有多大。

    哦,前提是令尊体内真的藏有另一个系统。”

    程煜一愣,随即明白了,点点头道:“这倒也是。

    即便我父亲作为一个系统的宿主曾经拉风过,可他现在已经是个昏迷不醒的植物人了。

    这一定是那个系统给他的惩罚。

    而惩罚过后,系统当然是要更换宿主的。”

    过了会儿,程煜又说:“那也就是说,如果将来我发现有某个地球人类,身上展现出不符合正常人类的特质,我就去找他进行一下身体接触。

    唔,当然,我指的是找机会结识对方,然后跟他握手寒暄之类。

    那么,你是不是就能确认是否有系统存在了?”

    “这的确是个可行的办法。

    可是,宿主,我需要提醒你的是,即便你确认了那个系统的存在,又有什么意义呢?

    到时候,你依旧无法判断,它是否存在于你父亲身上过。”

    呃……

    ()



    早晨六点多钟,程煜在太空舱里醒来。

    看了一眼手机,程煜稍微赖了会儿床,起来。

    杜小雨还在熟睡,程煜便蹑手蹑脚的进了洗手间洗漱,然后又蹑手蹑脚像是做贼一般的离开了卧室。

    出门自己先吃了个早饭,吃早饭的时候给孙建成打了个电话,让他过来接自己。

    吃完又给宁可竹带了一份,打包完毕的时候,孙建成刚好到了。

    程煜站在路边冲他招了招手,孙建成便稳稳的把车停在了程煜的身边。

    拉开车门坐了进去,程煜问:“老孙你吃过早饭没?”

    “程少,我吃过了。想着您今天该叫我出车了,就比平时起的早了点,一直等着您的电话。”

    “好,那就走吧。去军区总院。”

    “程董换了医院么?”

    “嗯。”

    孙建成把车发动之后,过了一个路口,想起什么似的,说道:“程少,昨天按照您的吩咐,我把车送去仔仔细细的检查了一遍。”

    “好,你办事我放心。”

    既然孙建成没提到车有问题,那就表示没问题,程煜也就不用多此一举问一句了。

    孙建成又道:“为了确保您的车不会被人动手脚,我在我们小区里,找了一个家里有闲置入户车库的人家,跟他商量了一下,他答应以每个月一千元的价格把车库租给我。”

    程煜微微一笑,这个孙建成,办事还真是用心。

    “行。你让对方写个收据,然后拿收据到公司报销。”

    “好。”

    至于除了晚上停车以外的时间,孙建成是绝对不会离开这辆车半步的。而即便是上厕所,他也会将车停在人多的地方。并且上个厕所也不需要多长时间,除非是闪电侠,否则还真没有人能在那么短的时间内,更换掉可以让这辆车出大事的零部件。

    八点不到,车就开到了军区总院的停车场。

    程煜下车后,跟孙建成说:“一会儿我给你打电话,你就把车开到大门前,先把我妈送回去,你再过来待命。”

    “好的。”

    程煜穿过门诊部,到了住院楼。

    上楼之后程煜看到程广年那间病房的门开着,不禁加快了脚步。

    到了门口一看,里边是一个医生带着几名护士在查房,宁可竹就站在一边,他才放下心来。

    “妈。”

    宁可竹抬头一看,对程煜露出一个笑容。

    看得出来,昨晚宁可竹应该睡得还算不错,应该是真的摆脱了之前那种情绪,开始走向正常。

    把手里的早饭递给了宁可竹,宁可竹也没多说,等到查房的医生和护士离开之后,就坐在窗边吃了起来。

    “你吃过了?”宁可竹嘴里含着一块油条,问。

    程煜点点头,说:“吃过了。”

    “说了不用那么早,我又不是去集团上班,不需要准时准点。”

    “醒了就起来了,反正也睡饱了。”

    “今天我可能会在集团多耽误些时间,你多盯着点你爸。他可不能再出什么岔子了。”

    “您放心吧,其实您今晚不过来都行。”

    程煜起身将查房医生没有关上的房门关上了。

    “昨天我出门之后就给省厅那位朋友打了个电话,原本是想跟他商量,看看能否派人保护一下老程的安全。

    结果我还没开口呢,他就说他已经安排了两名干警过来。

    我们现在虽然看不到他们,但他们却始终保持对我们病房的监视。

    就算是我们都不在,除了这里的医生和护士,也绝不会有其他人能进的了这间房。”

    宁可竹欣慰的点了点头,道:“你这位朋友真是费心了。不过,这里医生护士那么多,要是有人假扮怎么办?”

    “这个您放心吧,他能派来的人肯定是老刑警了,经验比咱俩丰富的多。他既然敢跟我说,那就肯定万无一失。”

    “可我晚上在家,一个人肯定也睡不踏实。这里挺好的,无非就是我每天来回。”

    “嗯,我就是跟您说,其实没有必要非要呆在这里。

    实在不行,家里派个人过来,晚上照看着老程。

    他现在这样,又不需要吃喝,也不需要拉撒……”

    说到这儿,程煜突然想起,程广年两天没吃过喝过了。

    虽然一直挂着水,基本的代谢所需肯定够,但之前的想法是用不了多久就会醒,而现在还真不好说。

    尤其是程煜已经推测出程广年现在这副模样的原因,是他没能完成系统交给的任务受到了系统的惩罚。

    那就更加表示,在程煜想到办法之前,这个世界上估计没有人能有办法让程广年从昏迷中醒来。

    而程煜所能想到的办法,其实也只有神抠系统而已。

    昨晚,跟神抠系统的交谈结束之后,程煜极为难得的没有要求系统背诵任何东西,而是直接选择放弃剩余的对话时长。

    但之后程煜也想了很多,他知道,除了神抠系统,以及程广年身上那个系统本身,这个世界上绝不可能还有第三个人——或者第三件东西,能让程广年苏醒过来了。

    最大的可能,是程煜获得了足够多的积分,达成了摆脱神抠系统的必要条件。

    然后,再跟神抠系统探讨让它直接进入程广年的大脑的可能性。

    只要神抠系统依附在了程广年的身上,虽然过程会有些艰难,毕竟程广年从此以后就要过上程煜现在这样的生活了,并且也得不断的完成神抠系统交给的任务。

    但至少,他绝对可以醒过来。

    而且,程煜只用了短短一年多的时间,就积攒了接近两万点积分,这都相当于一千多天的生命了。

    想必以程广年的能力,对付起神抠系统,应该更容易吧。

    但这需要时间,程煜也不知道自己究竟什么时候才能摆脱神抠系统。

    昨晚虽然程煜也曾尝试让神抠系统透露自己摆脱它所需要达成的条件,但此前在对待程广年身上系统的事情时,神抠系统所表现的不断妥协的姿态瞬间荡然无存。

    取而代之的又是守口如瓶,并且还和从前一样,让程煜不要询问这些超越权限的问题。

    真的心好累。

    不过,至少还是有希望的。

    一年两万点。

    程煜觉得自己如果足够努力的话,想达到二三十万点也不会太久。

    毕竟,他之前其实没有太大的压力,而现在,他需要尽快的赚取积分来摆脱神抠系统。

    即便是按照现在的速度,也就是十年而已,到时候宁可竹还不到六十,程广年也才六十出头。

    一切还来得及。

    或许二三十万点积分也不足够他立刻摆脱系统,但至少有的谈了。

    毕竟,二十万点相当于至少一万三千多天,已经超过了三十六年。

    程煜现在二十二,十年后是三十二。

    再加上完成任务的过程中,不断累积的各种任务剩余时长的奖励。程煜估计等到自己存够二十万点积分的时候,总共能够获得的生命时长至少也能超过四十年,甚至五十年。

    真要是五十年,八十多岁,程煜也就觉得够了。

    当然,前提是神抠系统能够同意这些。

    程煜总是觉得,如果自己能帮神抠系统最终找到那个曾经存在于程广年脑中的系统,不管神抠系统是选择拼尽全力的毁掉对方,还是缩头缩脑不敢声张,这对神抠系统肯定会有某种程度的促进。

    改变总会有一些的。

    这大概就是程煜认为自己能跟神抠系统谈判的最主要的原因吧。

    当然,这一切都是未知的,程煜还需要从长计议。

    现在,他需要考虑的,是解决程广年的代谢物补充的问题。

    “煜儿,你怎么了?怎么说话到一半突然就不说了?”宁可竹看到程煜陷入沉思的样子,问到。

    程煜恍然惊醒,说道:“我就是提到老程的吃喝拉撒,突然想到了这一点。他从前天出事到现在,没吃没喝倒也罢了,反正有各种点滴补充代谢所需。可他没拉过,别回头憋出事来了……”

    宁可竹翻了个白眼,说:“等你想到这些,你爸早出事了。”

    程煜耸耸肩膀,问:“什么情况?”

    “昨天早晨在区医院的时候,那边的医生查房,因为你爸还没醒,就提到了这一点。

    然后发现你爸的床上已经有些尿痕了。于是就安排人给他插入了导尿管。

    当时也帮他处理了一下排便的事情,考虑到车祸之后就再也没有进食,就没有太紧张排便的事情。

    我原本打算吃完早饭,再跟你交待这些,让你跟这边的医生商量一下这些问题。

    可你却这会儿说出来的,你还让我怎么吃你带来的早饭……”

    程煜一拍脑门,说:“我也没这方面的经验,忽略了。对不起啊,那要不然您先别吃了,回家换了衣服再吃点。”

    宁可竹还是坚持又喝了点豆浆,才将剩余的早饭扔进了垃圾桶。

    站起身来,宁可竹说:“行了,那我也就不用交代什么了,你一会儿征求一下医生的意见吧。之前想着你爸很快会醒,现在看来,这是一个长期的过程,很多东西就必须按照护理植物人的方式来进行了。我先走了,有什么事情给我打电话,及时沟通。”

    程煜点点头,说:“那要不让医院也帮我爸安排个护工吧?迟早的事。”

    “嗯,听医生的意见。”

    “我记得您昨天没开车过来,是坐小雨她妈的车来的吧?”

    宁可竹一愣,随即想起:“哎哟,我那车还停在区医院呢!”

    “我安排好了,我的司机就在楼下,您下楼吧,我给他打电话,让他送您回去。然后您从家里出来再去取车吧。”

    宁可竹点点头,又走到程广年的面前,弯下腰在他脸上亲了亲,小声的说:“广年啊广年,加把油,早点醒。真希望我替你料理完集团的事,晚上回到这里你就醒了。”

    目送着宁可竹离开,程煜给孙建成打了个电话,让他把车开到门诊大楼门前等着宁可竹。

    宁可竹上车之后,给程煜发了条微信,表示已经上了车。

    程煜按下呼叫铃,一个护士很快就跑了过来。

    跟她简单描述了一下关于刚才程煜和宁可竹谈到的事情,护士点点头,说:“好,我这就联系胡主任,让他尽快出个方案。”

    “胡主任?”

    “就是昨天帮您父亲会诊的那位军人医生。”

    程煜想起来,就是昨天那位专家,当时一大堆人,程煜也没问那位专家姓什么叫什么。

    “多谢。”

    “应该的。”

    护士走后,不多久,昨天那位专家就来到了病房。

    “程先生,看来,你们病人家属已经完全接受了现实。

    其实我昨天就想跟你们说,不过看到程董身上已经插有导尿管,检查报告里也提到过帮助他排过便,想着他反正也没有过任何进食,就没有提。

    主要还是怕你们暂时不能接受。既然现在你们主动提出来了,那我就跟你商量一下,看看采取哪种方式。”

    程煜点点头,道:“有劳您费心了。胡主任,您说。”

    “一般像是程董这样,陷入长期昏迷的病患呢,我们主要有两种进食和排便的解决方案。

    进食方面,一种是营养液,直接从鼻腔到胃,一根管子,定时定量的注入营养液。

    由于营养液都是液体,其中富含各种基础代谢所需的营养,因此就基本没有排便的问题了。

    导尿管已经插入了,暂时不需要进行替换,等需要的时候,我们会有人负责的。

    当然,营养液就是维持身体基本所需,再如何营养均衡,也不是真正的饮食,相对对身体机能的保护要弱一些。

    另外,就是营养液的费用比较高昂。

    像是程董这种情况,昨天几位外院的专家跟我一起会诊的情况你也看到了,说实话,目前我们是一筹莫展啊。

    现在最大的问题不是如何治疗,而是根本找不到治疗的方向。

    最好的打算,是找到治疗方向之后,程董有可能就会很快苏醒,毕竟,他的身体机能其实现在根本查不出任何问题么。

    但如果一直找不到,这真的就会是一个长期的过程,营养液带来的弊端也就会逐渐凸显出来。

    还有一种呢,也是通过插管,但还是保证正常饮食搭配。

    当然,肯定是要打成流质灌进去的,这对长期护理效果会好一些,但产生的弊端就是排便的问题。

    两小时更换一次纸尿裤,工作量就会大了许多。

    同时呢,即便是长期昏迷的病患,也有可能会产生便秘等等情况。

    真遇到这样的情况,就会需要手工帮他排便……

    但这总体说来,对程董的身体机能,相对要保护的完善一些。”

    对此,程煜其实倒是无所谓。

    营养液的价格再贵,以他们家的财产,那也是九牛一毛。

    哪怕程氏集团被别人夺走了,光凭程煜的能力,一年给程广年砸个两三千万的医疗费用也跟玩儿似的。

    而至于两小时更换纸尿裤这种所谓的工作量大,也不是程煜需要考虑的。

    二十四小时护工不间断,大不了弄个护工团队,一年能花百八十万?

    程煜道:“不考虑经济,不考虑一切麻烦,我只想知道哪一种方式对我父亲更为有利。”

    胡主任显得有些为难,因为医生在这种事情上,其实就只负责给出选择,一般是不参与给出意见的。

    但程煜不是一般人,程广年更加不是,问到头上,他也只能权衡一下。

    “是这样啊,关键在于我们不清楚程董的昏迷,到底会持续多长时间。

    通常呢,如果我们判断病患昏迷的时间不太长,而经济上又不在乎,我们通常会考虑推荐病患采取营养液的方式。

    这样说实话,对于病患本人也轻松不少,毕竟不需要护工频繁的在他身上搞来搞去么。

    而如果是被判断为大脑损伤构成植物人状态,这种有可能会延续十年乃至更长时间的病患,我们当然是推荐后一种。

    毕竟,即便是请护工,成本也要低得多。

    并且,如此长时间的卧床,肯定对肌肉骨骼这些会有些伤害,多动动,病患即便也在遭罪,可也相当于帮他活动了。

    原本卧床的时间长了,也是需要经常帮其活动肌肉组织的。”

    说了半天,还是没给出一个准确的意见。

    不过程煜也明白了。

    说实话,他也不想看到程广年躺在这儿,天天被一帮护工搞来搞去,尤其是程煜总觉得自己多努努力,如果再遇到一些比较适合赚取积分的任务,或许用不了三五年都能赚到足够多的积分。

    到时候就能跟神抠系统讨价还价了,程广年或许不需要做那种十年八年的长期抗战的准备。

    而如果程广年没多久就醒了,他要是知道自己躺在这儿,天天一帮护工把他的身体搞了个遍,还包括抠某些部位这种事,以程广年的脾气,闹不好会原地爆炸的。

    于是程煜做出了最后的决定。

    “那就还是营养液吧,至少暂时在目前这段时间,我和我母亲应该都不想看到我父亲被人频繁的摆弄。”

    胡主任松了口气,程煜没有坚持让他给出主意。

    “暂时这样决定也好,反正如果时间长了,也可以改成第二种方案。”

    程煜点点头,说:“好,那就麻烦胡主任帮忙安排一下。另外,就是不管如何,我们也还是需要护工。”

    “这个我回头交待一下护士站,这些事情都是护士长安排的。我会跟他们打招呼,让他们请专业的高级护理人员。”

    “有劳了,费用问题请不用提我们考虑,再贵都无所谓。”

    “这个我明白。”

    说定之后,胡主任也就离开了。

    不大会儿,护士长就过来敲门。

    跟程煜商量了一下请什么等级的护工的问题,程煜自然是选择最高等级的。

    护士长好心的提醒了一下,其实像是程广年目前的情况没有必要请最高级的护工,但程煜坚持,而且表示暂时先要两个,让他们轮班,最好都是中年女性。

    护士长也知道程煜家不但不缺钱,而且是有钱到恐怖的程度,真要是把他家的财富全部换成现金,在家数着玩都能数上几十年那种,也就不再多说了。

    很快,就有人来帮程广年完成了鼻胃管的插放,然后也第一次为他注入了营养液。

    护工也很快过来,程煜看了看,表示认可,两名护工也便开始上班。

    最高级的护工,还真是不便宜,这要不是花的程广年自己的钱,程煜怕是真会肉疼一下。

    倒不是真的心疼钱,而是心疼这种事你没办法跟人讨价还价,不符合他这个即将成为抠神的人的本色。

    每位护工每天工作十二小时,当然也没太多事,主要负责看着程广年防止特殊情况发生。

    白天那位一个月三万,夜班那位四万。

    宁可竹回到家里,洗了把澡,然后换上一套很有段时间没穿过的职业装,又给自己画了个淡妆,准备出门。

    孙建成,宁可竹刚到家的时候就让他直接回医院待命了,宁可竹自己的那辆车,她也让家里的佣人去区医院帮着开回来。

    今天去程氏集团总部,她就没打算自己开车。

    让家里的司机开上程广年另一辆车,宁可竹终于踏上了去程氏集团总部的路途。

    已经多久没去过程氏集团了?

    宁可竹自己都忘了,上次去可能是两年前,还是三年前?

    在车上,宁可竹打了几个电话,分别是打给几个专业人士,让他们随时待命,以备宁可竹到了集团之后,遭遇到那些股东和高管的刁难时,这些人就会派上用场。

    宁可竹本就是个心思缜密的人,只不过最近这几年,已经不需要她表现出心思的缜密来。

    但这属于本能,不用也不会退化,只要想用,随时都能回到从前的状态。

    打电话的时候,宁可竹也观察了一下开车的司机。

    当然,是那种比较隐秘的观察。

    宁可竹注意到自己跟电话里的那些人安排对策的时候,司机表现出倾听和思考的状态。宁可竹知道,这个司机,只怕靠不住。

    老秦那边,宁可竹和程煜的判断一样,还是靠得住的,毕竟,老秦自己当时也在那辆车上,他再如何选择背叛程广年,也不可能把自己搭进去。

    而且,老秦跟了程广年很多年,各种状况都很清楚,也不太可能为了一些短期利益就对程广年下那样的手。

    虽然也有老秦会被蒙蔽,被瞒在鼓里的可能性,但这种可能性并不大。

    尤其是程煜告诉过宁可竹,警方也曾怀疑过老秦,但是经过一些排查之后,即便是没有找老秦去问话,也已经排除了老秦的嫌疑。

    可是现在这位司机……

    宁可竹心里明白,要说这个司机参与了加害程广年的计划,应该是不太可能的。

    他应该是被公司某个股东或者某个高管,又或者是老二老三家的人收买了,这是程广年出事之后,集团内部斗争产生的一枚新棋子。

    这种收买也不会价格太高,十万八万就够了,无非是让他传递一些消息,好让收买他的人有更多更充分的时间做好准备。

    当然,现在这个司机是没时间通知任何人的,而宁可竹既然看出这一点,也就不会给他传递消息的机会了。

    宁可竹突然开口说:“小杨啊。”

    “啊,夫人。”司机赶忙回答。

    “你来我们家做司机,已经多长时间了?”

    小杨似乎想了一下,说:“也快三年了。夫人,董事长出了这样的事,我和吴伯他们也都很难过,但我们又不知道该怎么安慰您。”

    宁可竹笑了笑,说:“没什么可安慰的,广年他福大命大,既然没死,用不了多长时间就会恢复了。你在我们家都快三年了,对这份工作还满意么?”

    “满意满意,董事长和夫人对我们都很好,活儿不多,收入也不少,逢年过节,您二位还总有些红包什么的。

    就算是平时,别人送的东西,您二位用不着,或者家里用不完的,也都便宜我们这些人了。”

    “嗯,看来你还真是什么都知道。按说,我们程家对你也算是不薄了吧?”

    “不薄不薄,厚着呢。董事长和您都是好人。”

    “嗯,知道这些就好。”

    宁可竹说完这句,不说话了。

    车子也已经到了程氏集团总部的大楼前,小杨把车缓缓停在迎宾处,然后赶忙下了车,去帮宁可竹打开车门。

    宁可竹下车的时候,看了他一眼。

    走了两步,宁可竹又停下,回过身,看着小杨说:“既然你对我们家也没什么意见,为什么就不能踏踏实实的帮我们家开车呢?”

    小杨听了,心里一惊,赶忙解释:“夫人,冤枉啊,我什么都没做过。”

    看到小杨的反应,宁可竹更加笃定了。

    如果小杨从未被任何人收买,当宁可竹说出之前那句话的时候,他的反应应该是先感到茫然,然后才问宁可竹是什么意思。

    可他直接先开始喊冤,那就充分说明他已经收了钱了。

    “带小杨去董事长的司机办公室,没有我的允许,谁也不许见他,也不许他离开。”宁可竹早就安排好了,门口那两名保安,都是她让保安部特意安排的两个人。

    保安部的部长,跟徐东是亲戚关系,哪怕是因为徐东的关系,他也绝对不会背叛程广年。

    除非,连徐东都背叛了程广年。

    宁可竹当然不会认为徐东也会背叛程广年,毕竟那是跟了程广年那么长时间,也一直受到程广年培养和重视的人。现在徐东的位置也相当好,他完全没必要做出背叛程广年的举动。

    而程氏集团总部的安保工作分成两个部分,一部分是安全部,那边主要负责出行和网络等等更需要专业的安保工作。

    而这个保安部部长本身也不属于高管,充其量是个中管而已,他就算没有徐东的关系,也没必要牵扯到高层的斗争中去。

    那两个保安立刻走了过来,一左一右,押着小杨就去了保安部隔壁的董事长司机办公室。

    见跑是跑不掉了,小杨着急的喊着:“夫人,您这是干嘛啊?”

    见宁可竹不理他,小杨又故作姿态的说:“夫人,您这样算是人身禁锢,我可以告您的。”

    这时候,保安部部长正好走了过来,看到这一幕,先跟宁可竹打了个招呼,然后才对小杨说:“工作时间,让你呆在办公室,这是工作安排,怎么能说是人身禁锢呢?

    哦,另外,今天公司有个新规定,上班不允许携带私人手机。

    请把手机关机然后交给我们保安部保管,下班的时候会还给你的。”

    小杨彻底蒙圈了,有心反抗,可看到那两个孔武有力的保安,也知道自己如果敢反抗的后果是什么。

    就算事后能报警能如何,可宁可竹是什么人?大不了赔点钱,他绝对不可能把宁可竹怎么样。

    现在的局面就是好汉不吃眼前亏,至少不能白白挨顿打吧。

    于是乎,小杨垂头丧气的交出了自己的手机,关不关机,也并不重要了。

    然后,他跟着那两名保安去了办公室,基本上属于被软禁的状态。

    办公室里的电脑,网线被拔了,座机电话线也被拔了。

    在宁可竹下令允许他离开之前,他恐怕是绝对没有办法离开这间办公室,也绝对无法跟外界联系了。

    宁可竹上了电梯。

    虽然小杨没能成功的传递消息,但是宁可竹刚刚走进这幢大厦的时候,楼上的那些股东和高管,就已经全都知道宁可竹来的消息了。

    不管怎么说,这也是董事长的夫人,他们无论想怎么对付宁可竹,但应有的礼数,他们还是要伪装一下的。

    一群股东和高管,立刻从不同的方向走向电梯口,等待着宁可竹的到来。

    叮的一声响,电梯门缓缓打开,宁可竹往前迈了一步,看到电梯口挤满了人,微微一笑,说:“怎么着,大家这是要出门?”

    那些人实在也没想到宁可竹会用这样的开场白,一下子也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了。

    还算是程广天反应快,而且他毕竟是程家的人,自忖开口也不会被宁可竹直接打脸。

    “大嫂,上班时间,我们出去干嘛啊?这不是听前台汇报上来,说您来了么?我们大家出来迎接您。”

    “我以前来公司,也没看你们这么兴师动众的来迎接我啊。今天这是怎么了?而且,前台看到我来了,不是应该通知的人是广年么?现在广年不在,她通知你们是几个意思?”

    程广天脸色变了,缓缓低下了头,他没想到,宁可竹居然一点面子都不给他。

    “人事部,我想想,嗯,应该是小樊,樊美婷对吧?”

    宁可竹从人群里找到了樊美婷,看着她,樊美婷也只能走了出来。

    “夫人,请问您有什么事儿?”

    “楼下那个前台,不懂规矩,职责不清。你亲自去通知她,她被解雇了!”

    樊美婷很是尴尬,虽说楼下那个前台不是她的人,但那是一位副总的人,宁可竹让她去通知,这让她很为难。

    况且,樊美婷是人事部经理,名为经理,实际上是堂堂总监级别,比经理高半级,也算是勉强进入高管圈子的。

    一个小小的前台被解雇,居然让樊美婷亲自去通知,她怎能不感到尴尬?

    一位头发略有些花白,大腹便便的男子开口说道:“宁夫人,这有些不合规矩吧?虽说您是董事长夫人,但开除集团员工,那恐怕要等董事长回来办……”

    宁可竹看了一眼那个胖子,笑道:“童副总你不是应该在岭东么?那边的项目结束了?”

    童副总尴尬的笑了笑,说:“听闻董事长出了意外,我和他多年并肩作战,这会儿哪还坐得住,自然是要回来看看的。”

    宁可竹冷哼了一声,也不纠缠这一点,只是说:“你说我没有开除集团员工的资格是么?那好。”

    宁可竹一指人群里的程颐,说:“程颐,你出来。”

    程颐立刻走了出来,喊了声:“大婶婶。”

    宁可竹点点头,圣诺:“大婶婶想开除一个前台,你能不能帮我办了?”

    程颐在程氏集团,原本就是管的行政那一块,前台本就属于行政部,这正是程颐的管辖范围。

    虽说宁可竹一出现就下了程广天的面子,但程颐却清楚,自己不能不给宁可竹这个面子。

    且不说现在局面未定,内部斗争还不知道是怎么个说法。

    单说即便宁可竹最终灰头土脸一败涂地,她父亲程广天其实也很难在这里边获取太多的好处。

    其实刚才程广天跑出来冒头,程颐就觉得自己的父亲选错了,在这种时刻,就算认为宁可竹斗不赢公司这些老狐狸,作为程家的一份子,那也不能公然站到其他阵营里去啊。

    关键在于,那些阵营,也绝对不可能信任程广天一家。

    于是,程颐点了点头,说:“嗯,前台许丽违反工作职责,越级上报不属于她管辖范围的事情,这已经严重违反了公司的规章制度,的确应该解除她的职务。樊经理,我马上就让人把解除职务通知函发送到您那边。”

    程颐的理由无懈可击,樊美婷也无话可说,只得答应一声。

    可是,让她一个高管亲自下去传达解雇通知,她还是做不出来。

    “樊经理,怎么,程广年这才刚住院两天,我让你去通知个被开除的员工,喊不动你?”宁可竹是得势不饶人。

    樊美婷看了看那位童副总,童副总努努嘴,意思是让她照办,没必要在这种小事上跟宁可竹较劲。

    无奈,樊美婷也只得说:“是,夫人,我这就去办。”说罢,她按下电梯键,电梯门开了之后,她立刻走了进去。

    关上门,樊美婷恨恨的小声嘀咕:“神气个什么劲儿。一会儿你看那帮老狐狸不把你生吞活剥了,你以为你是程广年么?”

    宁可竹又看了看这些人,笑道:“怎么着,我不是集团职员,连进去的资格都没有么?”

    那帮人当然不会说没有,赶忙让开了一条路,纷纷说道:“夫人,您请。”

    宁可竹昂首走了进去,虽然只是一个小小的前台,这也算不上什么立威,但是,这个小小的插曲,也足够让一些摇摆不定的高层警醒了。

    即便程广年现在人事不省的躺在病床上,他家这位夫人,只怕也不是那么容易被欺负的。

    “诸位都没有工作要忙么?怎么全都跟在我后边?”宁可竹走了几步,又回过头,对所有人说。

    那些人面面相觑,继续跟着吧,宁可竹都发话了,可直接就地解散吧,好像还真的尴尬的很。

    公司里不少普通员工已经快要憋不住笑意了,哪怕这两天其实人人自危,毕竟程广年出了事,他们也都觉察到了集团内部是一片腥风血雨的前兆。

    宁可竹继续往前走去,那些人也真是没法继续跟着了,只有程颐是行政部门的,接待本就是她的工作职责之一。虽然犹豫了一下,还是跟了上去。

    宁可竹看到程颐跟上来,点点头,说:“程颐,程傅呢?”

    “董助应该在董事长办公室吧。”

    “嗯,他还算沉得住气,没像这帮人一样跑出来迎接皇后还宫。”

    程颐扑哧一乐,几步抢在前边,帮宁可竹推开了董事长办公室的门。

    程广年的办公室,分里外三间,套在一起。

    最外头那间,是他的助理的办公区域,相当于一个门房。

    中间那间才是他的办公室,最里边还有一间小一点的房间,里边摆着一张床和一个淋浴间,方便程广年有时候需要休息,以及下班需要应酬可以先洗个澡再出门。

    程傅果然还坐在属于他的位置上,看到门开,程傅抬起头,见是宁可竹,脸上顿时露出了笑容。

    “大婶婶,您怎么来了?”

    宁可竹看了他一眼,心说知道肯定是早知道了,不过此子的确要比其他人沉得住气。

    也许是觉得自己父兄都已经被发配了,哪怕是个董助也是人微言轻,在这场程广年出事之后的斗争中占不到什么便宜。

    又也许,是所图甚大,另有安排。

    “你大伯出事了,我不来,家里还有谁能来?让你煜哥来么?”

    “对了,大伯现在情况怎么样了?前天公司里很多高层说是要一起去探望大伯,但我觉得人多太嘈杂,就没去。之后打了个电话跟煜哥沟通了一下,煜哥说大伯没什么事。所以我这两天也就安心留在公司,替大伯处理之前的一些事情。”

    宁可竹点点头,说:“做的不错。你大伯还没醒,去不去的他也不知道。自家人,没必要在这种时候跑去。”

    程颐略显尴尬,毕竟前晚去区医院的人里,也有她,而且是他们全家。

    “大婶婶,没什么事的话,我就先回去工作了。”

    程颐想走,宁可竹却说:“你去把你父亲还有你弟弟都喊来吧。”

    程颐点了点头,答应一声,转身出去。

    宁可竹又对程傅说:“我跟你三叔一家人谈点事,晚点再跟你谈。你就呆在这儿,任何人想见我都帮我挡驾。”

    程傅答应一声:“好。我知道该怎么处理。”

    宁可竹走进了程广年的办公室,先四周看了看,然后坐在了程广年的办公桌后。

    放下了手里的包,顺手打开了程广年办公桌上的电脑,然后宁可竹扭脸看着办公室那面完整的落地玻璃墙,外边,工地的施工已经到了尾声,那也是程氏集团的一个项目。

    不大会儿,办公室的门被敲响,宁可竹喊了一声:“进来。”

    坐正身体之后,程傅推开了门,说:“大婶婶,三叔到了。”

    程广天当前走了进来。

    程广天一进门,就满脸笑容。

    “嫂子,您说您今儿来,怎么也不提前打声招呼。”

    宁可竹倒是面无表情,只是点了点头,说:“迟早总是要来给公司里一个交待的,毕竟,你大哥现在的情况也不怎么好。”

    程广天闻言,赶忙换了一副关切的表情,说:“是呀,嫂子,我大哥怎么样了?

    你说我们前天知道大哥出了事,就立刻赶去了医院。

    可是,小煜那孩子是一点面子都不给的,生把我们都赶走了,话说的也不好听……”

    宁可竹冷冷的打断了程广天的话,说:“行了,我来这儿不是听你跟我投诉我儿子的。

    煜儿做的事情,都是得到我允许的,否则,那么多长辈,煜儿就是再大胆,也不会那样。

    当时是我不想让你们进去,那么多人,还嫌你大哥躺在病床上不够糟心的么?”

    程广天面有讪讪之色,程苒赶忙轻轻的推了自己的父亲一把,示意他别说话了。

    然后,程苒勉强一笑,说:“大婶婶,我爸当时得知了大伯的事情,也是着急的一行,一时间没想那么多。

    兄弟情深,他怎么可能不第一时间赶去医院?他也没想到,公司里那些人也会那么快就赶过去……”

    程默也帮腔道:“是呀,大婶婶,其实我们到了之后,就有些后悔了。

    我们当然知道,大伯出了事,肯定需要休息,当时如果不是我们也在场,那帮股东和高管保不齐就直接冲进去了。

    然后我们家一商量,想着到都到了,无论如何都要看看大伯,了解一下情况,也好知道我们后续该做些什么。”

    宁可竹抬起头,带着点审视的意味,看看程默,突然笑了。

    “了解情况,看看后续该做什么。嗯,这个答案真是不错。”

    程苒一听宁可竹的语气,就知道自己这个弟弟又说错话了,赶忙又道:“大婶婶,您别误会。小默说后续,是指的家里,跟公司没关系。”

    “公司有程傅把着,你们怕是也伸不进去手吧。”

    程广天见状,见缝插针般说:“是呀,大嫂,我跟您说,程傅这两天,真是拿着鸡毛当令箭了。

    坚持说公司规章里写的很清楚,董事长临时无法处理公司事务,董事长助理有权处理资金规模不超过三千万的所有事宜。

    现在,我们是空有想要帮大哥看住集团的心,却没有那样的机会。

    程傅这小子,连我们程家的人都信不过啊!”

    对此,宁可竹的眉毛稍微抬了抬,但并没有发表意见,心里却是在琢磨程煜跟她说过的话——整个程家,最需要担心的并不是程广天这一家,而是程傅。

    当时,宁可竹还觉得,虽然程广乐和程颐都做了些不应该的事情,但他们也已经因此被程广年发配了出去,程煜似乎有些小心眼了。

    父兄做人很差劲,不代表程傅也必须跟他们一样。

    可现在看来,程傅不管是否真如程煜所说的那样,至少,这孩子是个很有城府之人,跟他之前在宁可竹面前的表现似乎有些不太相符。

    一般来说,这种不相符,通常都意味着这个人的可信度会降低。

    程傅这孩子,宁可竹其实也不太熟悉。

    小时候大家还住在一起,后来就分开了,程傅也是在程家三兄弟分开居住之后才降生的,在程傅的幼年,宁可竹一共也没见过他几次。

    随后程氏集团在港岛的市场越来越大,分公司也准备上市,程广年就把程广乐派了过去。

    虽然都是去港岛,可那次和前不久这次,完全是两个概念。

    那时候,程广乐去港岛,是要对港岛的分公司进行一系列的举措,以确保分公司在港岛上市成功的。

    那会儿的程广乐,可谓意气风发,手里掌握着港岛分公司几乎所有人的生杀大权,要多风光就有多风光。

    可不像这次,哪怕港岛分公司的高管其实全都是当初上市前的员工,可没有人再把他当成一个高高在上的人物看待了。

    程广乐去港岛的时候,刚好赶上程傅准备上小学,他就跟程广年商量了一下,帮程傅在港岛找了个小学、

    理由,当然是港岛的教育要比国内好,至少,那边都是英语教育,学上几年,孩子回来就是一口流利的英语。

    程广年在这方面都是很大方的,立刻找人帮着安排,很快程傅就跟着程广乐去了港岛。

    一直到初中毕业,程傅都是在港岛接受的教育,高中回来读了一年,程广乐又给他安排到英国去了。

    所以,宁可竹和程傅的接触真是不怎么多,基本上也就是过年的时候见上几面。

    而程傅之所以跟程广乐的感情极好,显然和他跟着程广乐在港岛生活了七八年密切相关。

    因此,今年过年前,见到程傅的时候,说实话,宁可竹对这个孩子的印象是相当不错的。

    谦逊有礼,又没有表露出任何因为父兄被发配而对程广年的丝毫恨意。

    举止得体,而且似乎还很热情,嘴又甜得很,长辈们显然都会喜欢这样的孩子。

    等到年后,程傅开始在集团做事,虽然程广年没怎么提起过,但能最终把他放在董助的位置上,毫无疑问,程广年也是很认可程傅的。

    至少,宁可竹是这么认为的。

    而后,程广年倒是在宁可竹面前提到过几次关于程傅。

    毕竟,成了他的助理,公事私事一把抓,通电话的频率高了太多,有时候宁可竹就在程广年身边,也能听到一些只言片语。

    而程广年呢,自然也就会点评两句。

    无论是从程广年和程傅的交流上,还是程广年事后对程傅的评价上,宁可竹看得出来,程广年几乎是觉得程傅是程家第三代里除了程煜以外最出色的。

    之所以说除了程煜,主要是程广年从未把程煜跟程傅进行过比较,宁可竹无从得知程广年对二人的态度。

    之前宁可竹一直都觉得,既然程广年都还挺欣赏程傅,程煜真的是有点小心眼了。

    但现在,她觉得自己必须留点神。

    面对程广乐的话,宁可竹点了点头,说:“嗯,程傅跟煜儿通过电话,当时我们都认为广年会很快醒来,所以程傅大概觉得广年也就离开两三天,没必要把他经手的那些事分排下去。这些,一会儿我会处理的。”

    程广乐又问:“这么说,大哥他一时半会儿醒不了?到底是什么原因?”

    “正是因为查不出原因,所以才很奇怪。我不确定他什么时候会醒,医院的专家也是一筹莫展。

    现在,只能说,广年有可能下一秒就醒了,也可能需要我们做好长期作战的准备。

    如果不是因为这样,我也不会跑到集团来。”

    程广乐点了点头,缓缓低下头去。

    不知为何,宁可竹几乎在程广乐的眼眸之中,看到了一丝欣喜的情绪。

    当然,这只是一种宁可竹的感知,并不能作为什么证据。

    至少程广乐现在的整体表现,显得非常正常。

    “大嫂,大哥的情况到底怎样?您进来这么久,也只是提到过一句。甚至,我们连大哥是怎么出事的都不知道。”

    宁可竹道:“这个不着急,一会儿我准备召开一个股东扩大会议,我会在会上对所有人进行说明。”

    “啊?大婶婶,您要召开股东扩大会议?公司很多股东我们没通知,这临时……”程苒一听就急了。

    宁可竹摆摆手,说:“我就是要给大家说明一下情况,具备参加股东扩大会议资格的人,在公司就去开会,不在的,就由参加了会议的人对他们转达会议内容。

    这个会议,并不牵涉到集团的事务,最主要就是要给大家说明一下广年的情况。”

    程苒听罢,点点头说:“那我就放心了。”

    程默突然一笑,道:“既然大婶婶要召开股东扩大会议,您现在把我爸和我姐喊来,是有什么其他的事么?”

    宁可竹点点头,站起身来,说:“我们毕竟是亲戚,广乐你是广年的亲弟弟。所以,我只想问一问你们的意见,如果广年暂时无法醒来,如果这将会是一个很长期的事情,你们仨,认为接掌程氏集团的人选最好是谁?”

    这一问,三人面面相觑,心说这该怎么回答啊?

    毫无疑问,宁可竹能问出这个问题,就代表着她想要接管程广年留下的一切。

    可说实话,不管是从哪个方面出发,宁可竹都不是那个最合适的人选。

    或者,更准确的说,是宁可竹是法理上以及情理上最适合的人选,但却不是程氏集团现在最需要的人。

    原因很简单,程氏集团以往的前进方向,都是程广年一个人做主的,事无巨细,大大小小,都由他一个人说了算。

    宁可竹从未在程氏集团任职,更是在家已经赋闲很长一段时间了,程氏集团现在的发展和项目,宁可竹是完全一无所知啊。

    如果大家都极力辅助她还好,可现在,谁都知道,程氏集团内部人心惶惶,这帮人每个人都有自己的打算,根本不可能拧成一股绳,除非,出现一个和程广年同样强势的人。

    看到这三人的反应,宁可竹平静如水,心中对此早已有了预期,所以也就谈不上任何的失望。

    又稍稍等了几秒钟,宁可竹确定这三人是不会开口了,于是,她双手撑在桌面之上,身体微微前倾,尽量模仿记忆中自家老公的姿态。

    这种姿态,很容易给人造成一种气吞如虎的压迫感。

    虽然宁可竹不知道自己是否能做到如同程广年一样,但她还是想要试试,至少,在程广乐一家三口面前尝试失败,总要比在整个集团的董事会成员和股东面前尝试失败要好得多。

    “既然你们不说话,那么我来说。

    这个集团,是程家的,是广年的,是你的大哥的,是你们大伯的。

    无论从二十多年来的艰辛历程,还是从程氏集团的股权现状,这个集团,都是属于咱们程家的。

    现在,广年在病床上不知如何,我作为他的妻子,必须替他保管好这一切,直到他从病床上回到这里……”

    宁可竹说着,握紧右拳,在桌面上重重的叩响,仿佛在加强她的语气,以及她这番话的说服力。

    不管怎样,这番话里,说程氏集团是属于程家的这一点,倒是和程广乐所思所想不谋而合。

    废话,在程氏集团效力这么多年,半点股份都没有,唯有的就是程广年恩赐给他们的一些干股——只有分红权,没有股份转让权,程广乐心里也很不满意。

    可无论他如何不满,他都始终认为程氏集团必须是程家人的,外人绝对不允许染指。

    如果可能的话,他当然希望这个人会是他。

    可即便退一步,他也不希望由程氏集团其他股东来出任董事长的职务。

    就在程广年出事的这短短两天时间里,程氏集团的股东层面已经有了非常大的波动,不少股东都是蠢蠢欲动,而这其中,以掌握程氏集团股份第二的赵泽鹏最为活跃。

    的确,在程广年卧床不起,程家要是也没有一个能够撑得住场面的人选,那么,作为集团第二大股东,来出任这个临时董事长,自然是最合适的选择。

    除掉程广年掌握过半的股份,以及杜氏集团拿走的百分之五的股份,还有程煜手里那几个点的股份,其实,程氏集团真正掌握在董事会手里的股份,不过区区百分之三十二而已。

    而这百分之三十二里,赵泽鹏就占了接近百分之十的股份,他只需要稍稍拉拢两个股东,就能在投票当中占据绝对的股份优势。

    并且赵泽鹏在集团里一直也以能力出众著称,不少项目虽然是程广年主导,但最终的实施者,往往都是赵泽鹏。

    可以说,赵泽鹏出面表现的如此活跃,本身就已经得到了很多人暗中的支持。

    程广乐深知,自己是绝对竞争不过赵泽鹏的,甚至,就连……

    程广乐忍不住撇过头,望了一眼隔着门,其实并看不见的程傅。

    可无论什么情况,程广乐都希望程氏集团还是属于程家的,真要让赵泽鹏上位,天知道他会在接下去这段程广年持续昏迷的时间里做些什么,把程氏搬空也并非没有可能。

    尤其,赵泽鹏又是个以能力强著称的人。

    在这种时刻,能力越强,反倒成为了最先需要被程广乐排除在外的人。

    程广乐也很想自己能坐上那个位置,哪怕只有一天,但他知道,自己根本没有机会。

    那么,现在宁可竹站了出来,或许,这反而是程广乐的一个机会。

    毕竟,宁可竹使用的,是“程家”这个词儿,这意味着,在宁可竹手下,或许能获得比在程广年手下更多的利益。

    而且,宁可竹终归不是程广年,她只是个女人,对于集团又很不熟悉。

    如果宁可竹真的能说服大部分股东,坐上代理董事长的位置,那么,她必然会倚重那些给她投了票的股东,以及——程家的人。

    这样,程广乐就有许多机会,能够在程氏集团的各种项目之中,捞取属于自己的好处。

    这样一想,程广乐总算是下定了决心。

    “对,大嫂您说的对,程氏集团,必须是我们程家的,任何人都休想染指。”

    说罢,他看了看自己的一双儿女,程苒和程默几乎是瞬间就明白了自己父亲的意思。

    虽然程苒总有些不可名状的担忧,但程广乐所期待的,以及宁可竹想要做的,从根本上来说,也是最符合他们一家三口的利益的。

    程苒没有理由提出反对。

    程默更是如此,他甚至更早一步的比程广乐想到了这一切,只不过,程广乐没有表态,他作为儿子,不方便替父亲表态而已。

    程默之前甚至想过,如果程广乐不打算支持宁可竹,他是要站在宁可竹的立场上去“挽回”自己的父亲的。

    现在既然程广乐想的和他如出一辙,那自然是一切安好。

    跟程苒一起点了点头,姐弟二人又回望向他们的父亲,然后,俩人一起说道:“我们当然会支持大婶婶,毕竟,我们才是一家人,我们都姓程。”

    程广乐重重颔首道:“一笔写不出两个程字,更何况现在我大哥出了事,我们当然无论如何都要替他保存好他苦心经营半生的帝国。外人休想染指。大嫂,我支持您。”

    宁可竹缓缓点头,道:“那就好,有你们站在我身后,我也安心了许多。”

    程苒却是忧心忡忡的说道:“大婶婶,可是,我们虽然是绝对无条件支持您的,但我们在董事会其实并没有太多的话语权。

    那些股东,尤其是赵泽鹏,他一个人就掌握了接近百分之十的股份。

    按照现在的持股比例,他只需要再争取两三名股东的支持,基本上就能拿走代理董事长的职务了……”

    程默向前一步,笑了笑,显得胸有成竹的说:“姐你这是杞人忧天了,他赵泽鹏有十个点,咱们大婶婶也有十个点啊。”

    程广乐和程苒一愣,随即明白:“杜氏和程煜。”

    程默点了点头,继续笑道:“只要能让杜长风出面,赵泽鹏根本不堪一击。

    要我说啊,真正要担心的,不是公司里那些外人股东,却偏偏是有些跟我们同姓一个程字,其实却并非跟我们一条心的人。”

    程默一边说着,一边将眼神递向隔着一道门外的那个人。

    宁可竹轻轻叩响桌面,说:“股份的事情你们不用担心,我倒是巴不得这帮人只认股份不管其他呢。”

    程广乐父子三人一愣,相互对视一眼,程广乐没忍住,问道:“大嫂,您的意思是您已经掌握了大哥的股份了?”

    宁可竹摇了摇头,说:“这怎么可能,但我至少能保证你大哥的股份只会对我有帮助,而其他人,除非他们掌握的股份超过你大哥,否则,就没有人能利用股份做文章,从而坐上代理董事长的位置。”

    程广乐并不太明白宁可竹话里的意思,但看到她这么有把握,也就不再多言了。

    “大嫂既然这么说,想来是很有把握了。不过,外边那位,哼哼,大嫂还是真的需要小心为上。”

    宁可竹点了点头,说:“这个我心里有数。”

    看了看三人,宁可竹又道:“你们帮忙通知一下全体股东高管,十分钟后开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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