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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二天一早,周大铜退了房,俩人在餐厅吃了点小米粥,便开车上路。

    这一次,当然不再是程煜开车,而是把导航设定为预订的酒店之后,由周大铜开着车,朝着哈尔滨直接进发。

    路上,周大铜突然问道:“对了,程少,您到了哈尔滨,干嘛还要用我的证件帮您开房?”

    程煜早就知道周大铜终究会有此一问,便道:“我不想留下过于明显的在哈尔滨有过诸多停留的痕迹。”

    “为啥啊?”

    程煜偏过头,看着车窗外谈不上风景的风景,不发一言。

    周大铜懂事的闭上了嘴,专心开车。

    过了半天,程煜突然开口道:“那个程翠华,其实是我的大姑。”

    “哦。”

    周大铜很随意的答应一声,但很快意识到不对:“啊?大姑?亲的?她是程董的姐姐还是妹妹?”

    “她跟我父亲是同父异母的姐弟。”

    周大铜其实满肚子疑问,但这毕竟是程煜家的私事,他也知道自己不适合问的太明白。

    除非是程煜自己说。

    而程煜也的确说了。

    “我爷爷呢,年轻的时候到东北来过,那会儿不是流行上山下乡么?

    当然,我爷爷跑来的时候,这事儿还没有大规模的开展,他属于自己跑来的。

    当时,他到的就是大红沟子村。

    嗯,那会儿,这里还是个村子,不像你所看到的是个度假村。

    他认识了程翠华的母亲,但很快就遇到了知青返乡这种事,于是他就回到了吴东。

    当时,他并不知道程翠华的母亲已经怀上了他的骨肉。

    那个年代,哪怕是通信都有诸多不便,尤其是当时已经进入到一个特殊时期。

    这一耽搁,就到了九十年代。

    我大姑她母亲生病了,他们到哈尔滨求医之后,那边的医生说咱们吴东的军区总院,有一位专家,对她母亲的病有很深的研究。于是我大姑就带着她母亲来了吴东。

    我大姑一直都知道自己的父亲是怎么回事,她母亲也没瞒着她。

    所以,她当时按照我爷爷当年留下的街道名称去打听,没想到还刚好遇到了一个和我爷爷认识的街道干部。

    于是,我爷爷也才知道,他在东北居然还有个女儿。

    当时,我爷爷把家里的老宅子给卖了,三十多万,自己留了几万,把整数的三十万都给了我大姑。

    但因为那个年代卖房子以及凑钱等等都不容易,时间耽搁了不少。

    因此等他把钱送到大红沟子村的时候,我大姑的母亲已经因病去世了。

    原本我大姑不想要这些钱,但我爷爷当时是拎着一麻袋的现金去的,又没有留下任何联系方式,丢下钱就跑了,大姑和她丈夫,也就是劳大鹏的父亲劳进步,才收下了那笔钱。

    他们开了个食品加工厂,赶上改革开放以及国营企业改制的契机,赚了不少钱。

    但我爷爷没把这事儿告诉任何人,全都装在自己的心里。

    但我爸是什么人啊?

    九年前,他自己查到了一些线索,来了趟大红沟子村之后,才知道我大姑的存在,也才知道了当年我家的祖宅为什么会被卖掉,以及钱去了哪里。

    那之后,他们和我爸算是逢年过节都会有些联系,当然,也是瞒着我们全家的。

    他们开度假村的事儿,是我爸给他们的出的主意,在这方面,我父亲肯定比他们看得准。

    如果他们依旧守着食品加工厂,现在估计身家反而会缩水不少。

    不过我却并不知道,我父亲居然还偷偷摸摸的把劳大鹏弄到了吴东上大学,甚至还在吴东,我们家自己开发并且做物业的小区里,给他留了套房。

    甚至于,劳大鹏的户口,在他刚出生的时候,就通过我爷爷落在了吴东。

    从这一点上来说,我父亲还真是遗传我爷爷的基因遗传的很彻底,这俩人都那么能瞒得住事。”

    程煜絮絮叨叨的,说了老半天,周大铜一直也没敢打断他,直到他最后叹了口气。

    周大铜回味着这里边的诸多信息,说:“所以,那个劳大鹏,其实也算的上是您的表哥?”

    程煜点了点头。

    “那这小子也忒不是东西了,他受了您父亲,也就是程董这么大的恩惠,居然还会跟你那个表弟程傅沆瀣一气对程董不利,这孙子……”

    程煜有些疲惫的摆了摆手,说:“他到底怎么想的,并不重要。

    但现在,能证实这事儿并非是他一人所为,而跟程傅也有关系的人,只有他。

    所以,不管怎样,我还都得保住他的命。

    还算好,这事儿难度不算太大,只需要花钱就行了。

    所以,我得先把劳大鹏安顿在哈尔滨,而我又不能暴露过多的信息,万一程傅查到我也来过哈尔滨,这里边就会多出不少变数。

    程傅能找到那么多人给劳大鹏做推荐人,找个人在暗网上帮他下个单什么的,大概也不会有太大难度。”

    说到这儿,程煜扭脸看着周大铜,说:“现在,你知道我为什么不用自己的身份证开房,而要让你帮我了吧?”

    周大铜赶忙回答说:“知道了知道了。”

    “我租的车呢,也差不多到时间了,所以一会儿到了酒店之后,你下去帮我开房。你先做十天的预授权吧,然后把房卡给我,我去还车,你就直接离开哈尔滨得了。”

    周大铜挤了挤小眼睛,说:“程少,您这车也得用身份证登记吧?”

    “小租车公司,我当时说没有身份证,直接押了十万块给他们,他们也就放车了。这之后我也用不着租车,在哈尔滨,打车足够了。”

    周大铜点点头,说:“得嘞,那我一会儿帮您开好房,就直接去机场了。”

    程煜闭上双眼,缓缓养神。

    他当然没跟周大铜说实话。

    关于程翠华的事情,程煜其实一早就想跟周大铜说清楚,这么留下个疑问,要是周大铜胡乱猜测反而不妙。

    反正程煜坚信,周大铜无论如何都不会跟别人提及程翠华的身份,这一点,程煜还是信得过他的。

    而借着这件事,刚好可以编出个不用自己身份证的理由。

    其实实情当然不是这样,程煜根本不怕程傅会把劳大鹏跟自己牵连上,至少在程煜做好准备找他麻烦之前,程煜都相信程傅不会反过头来查自己。

    之所以让周大铜帮着开房,那间房是给劳大鹏用的。

    劳大鹏的身份证不能再用了,程傅来哈尔滨,靠得住另有所图,保不齐就是想亲眼看到劳大鹏是怎么死的。

    所以,程煜一方面要把劳大鹏留在哈尔滨,不能让他回大红沟子,另一方面还不能让人太轻易的查出劳大鹏的所在地。

    周大铜的身份证,还跟程傅住在同一家酒店,程煜估计,程傅就算是想破了头也不可能直接找到劳大鹏的下落。

    剩下的,就是程傅唯一能找到劳大鹏的地方,那就是劳大鹏飞机落地之后,他从机场一直跟着劳大鹏。

    但程煜会有无数种办法让他们无法抵达机场,或者去了机场,却发现劳大鹏已经消失了。

    程傅肯定还是要找劳大鹏,但他动用的手段越多,程煜就能掌握越多的证据。程煜怕的是,即便劳大鹏愿意指证程傅,也没有足够的证据,毕竟,暗网的事情是不能公诸于众的。

    所以,程煜还得自己想办法,让程傅留下更多的罪证。

    车子很快进入到了哈尔滨的市区,也很快就抵达了程傅预订的那家酒店。

    按照程煜的安排,周大铜下车去酒店前台办理入住手续,一口气交了十天的房钱。

    程煜算定自己不可能真在哈尔滨呆十天,什么时候掌握的东西足够多了,程煜就打算带着劳大鹏回吴东。

    而这边的房间,只需要他拿着房卡跟前台说一声,就说周大铜是他老板,老板临时有事已经离开了,让他帮着结算一下。

    因为是预授权,酒店只需要径直结算,就能从周大铜做预授权的那张信用卡里直接扣除相应的费用,而并不需要他再出示那张信用卡。

    没多久,周大铜就带着房卡和预授权的收据回到了停车场。

    把这些都交给程煜之后,周大铜说:“程少,那我可就真的走了。您可千万别干傻事儿啊,几百万美元对您来说不叫事,为了抓住真凶,您呐就破个小财吧,可千万别想着从暗网手里省下这点钱呐。”

    程煜哈哈一笑,重重的拍打着周大铜的肩膀,说:“得了,我爸现在躺在医院里,他的那些钱迟早都是我的。你知道我现在有钱到什么程度?我至于的省这几百万么?不过,有个事我还挺好奇。”

    周大铜眨眨眼,小声说:“跟暗网有关?”

    程煜点点头,说:“我挺好奇,明早七八点之后,劳大鹏没把那笔钱交出来,暗网到底会对他有什么行动。如果可以的话,明早你醒了之后,记得打开电脑看一看暗网。没其他的事,我就是纯粹好奇。”

    周大铜哈哈大笑,说:“别说您了,我也好奇着呢。得嘞,那我明儿一早就给您呐打电话。”

    程煜点点头,说:“那你自己上去打个车吧,我跟你方向相反。”

    周大铜不再多言,跟程煜简单的告别之后,匆匆而去。

    而程煜,则是开着车,朝着机场的方向驶去。

    大概率,周大铜不会这么着急的去机场,因为程煜查过,回他家那边的飞机今天只有晚上的一班飞机了,所以周大铜应该会在市里吃个午饭,然后消消停停的等到下午,再往机场去。

    时间是临近中午的十一点四十,这会儿,程傅应该就在天空之上,正朝着哈尔滨的方向以每小时八百公里的时速而来。

    程煜到机场的时候是十二点半。

    他先把车给还了,又找了另外一家租车公司,租了一辆奔驰S级。

    约好一点左右租车公司会把车送到机场,程煜便找了个餐厅,坐下吃午饭。

    接到租车公司的电话,程煜取了车,然后把车停在了停车场。

    之所以他不在酒店等着程傅自投罗网,是担心程傅预订酒店只是个花头,谁知道他在哈尔滨有没有其他的落脚之处?



    程傅飞机落地的时间是一点半,而他从飞机到出站,至少也需要十分钟以上,程煜得以好整以暇的给自己换了身行头。

    买了一身很运动的打扮,又买了顶棒球帽,整个打扮无比的和谐,就像是个普通的大学生的模样。

    自己的那身衣服,程煜当然不会丢掉,他是一个有志要成为抠神的男人,又怎么可能轻易的抛弃属于自己的财物?

    原先的那身衣服被他扔进了车里,然后,他来到了太平机场的国内到达口,用机场免费的水杯倒了杯水,远远的站在那儿,等待着程傅的到达。

    同时,程煜也在观察着接站的那些人,他想知道,那个俄罗斯人会不会来接程傅。

    一点四十三分的时候,程煜终于看到了程傅。

    程傅显然也是做足了准备,身上穿的并不是他习惯的衣服,而是一件极为宽大的卫衣,下半身则是一条大到简直可以称之为七分裤的运动短裤。

    高帮的板鞋,卫衣外边还挂着一串下水就会浮起来的“金链子”,头上戴着跟程煜款式相同的棒球帽,整个人显得格外的嘻哈。

    大概也是为了最大限度的让别人看不出这是他吧。

    出来的时候,程傅很明显有一个四下张望的动作。

    程煜非常清楚,这家伙绝不是在防着自己,而是他并不清楚此刻劳大鹏身在何处,因此他这是在担心劳大鹏已经回到了东北,在机场蹲点守着他。

    这样一来,程煜反而放心不少,这表示从周五之后,劳大鹏应该再没有见过程傅了。

    程傅确定了这里没有人在蹲守他之后,压低了棒球帽,低着头,急匆匆朝着停车场的方向走去。

    程煜也不着急,慢悠悠的喝完了手中那杯水,然后把杯子扔进垃圾桶,这才远远的跟了上去。

    原本是用来做伪装的衣服,此刻却因为过于花里胡哨,成为了人群中最为显眼的目标。

    哪怕是隔着几十个脑袋,程煜也能从人群中一眼把程傅给区分出来。

    很快两人一前一后都走进了停车场,程煜看到程傅一走进停车场,就迅速的走到了一根立柱的后边。

    程煜追上去两步,从侧面看到程傅蹲在垃圾桶旁边,看上去仿佛是在整理脚上那双鞋,一只手有意识的扶着垃圾桶,仿佛是想稳住身形。

    但很快,程傅的手掌就塞到了垃圾桶跟立柱之间的位置,缩回来的时候,手掌已经握了起来,掌心里明显多了一样东西。

    程煜知道,这应该是一把车钥匙。

    还有什么比开着一辆不属于自己的车,更能避开所有监控的呢?

    至此,程煜也懒得再跟着他了,从程傅的行为可以得出答案,并没有人来接他,否则也不用在这里藏上一把车钥匙。

    程煜径直走向自己租来的那辆车,开着就离开了停车场。

    因为程傅预订的酒店在市区,而想从机场去市区,逃不掉的要走上跟程煜相同的路,是以程煜只需要在前边慢吞吞的开车,等着程傅跟上来就行了。

    特意把车载的行车记录仪调成了观察后方的模式,程煜保持着三十多的时速,慢悠悠的开在通往市区唯一的路上。

    这当然还是有可能把人跟丢的,毕竟,程傅实际上的落脚点,也可能是跟市区相反的路上。

    但程煜觉得,如果自己是程傅,哪怕有另外的落脚点,他也会先去一趟预订的酒店,办理入住。只有这样,才能最大限度的让这家被预订的酒店成为障眼法。

    没有选择直接留在酒店等待程傅,还有一个很重要的因素,是程煜怕那个俄罗斯人会去接机,两人在机场附近就把碰头这件事办完了。毕竟最后真正办事的人肯定是那个俄罗斯的杀手,程傅来,只是为了确保看到劳大鹏的尸体罢了。

    程煜来机场,更多的原因是如果能在这里就见到那个俄罗斯人,那么他也就不必再跟着程傅,只需要跟住那个俄罗斯人就行了。

    程煜绝不相信程傅会自己亲自动手干掉劳大鹏。

    和程煜所预计的差不多,他在路上开了不久,就看到一辆银灰色的本田雅阁进入了他的视野,而从行车记录仪里的监控画面可以看到,挡风玻璃后方坐在驾驶室里操控这辆车的,正是那个打扮的像个花公鸡似的程傅。

    程傅的打扮再一次省掉了程煜不少麻烦,让他可以轻易的辨认出自己这位好堂弟。

    接下去就比较简单了,程煜保持着车速,一路远远的吊在程傅那辆本田雅阁的后方。

    由于去市区就这么一条路,程傅又没有受过什么专业的反跟踪训练,他不太可能发现身后有一辆车在暗搓搓的跟着他。

    车子进入市区之后,程煜大概的看了一下路线,基本可以确认程傅行驶的方向正是那家酒店,他一脚油门,车子追了上去,但却停在了程傅那辆本田雅阁的右手边。

    这里去酒店,是要左拐的,但程煜却把车停在了直行的路上。

    程煜驾驶的这辆车,哪怕是前车门的车窗,也是隐私玻璃,因此他毫不担心坐在另外一辆车里的程傅会发现他。

    但程傅那辆车的驾驶位车窗玻璃,却显然并非隐私玻璃,程煜从副驾驶的车窗望出去,很清楚的看到了程傅的侧脸。

    直行灯变成了绿色的通行状态,程煜轻轻一踩油门,奔驰缓缓向前驶去,程傅倒是下意识的扭脸看了看程煜的车,但却显然什么都没有发现,目送着程煜的那辆车向前驶去。

    程煜加快了车速,在下一个路口的时候选择了左转,兜了一个小圈子,却抢在了程傅之前,抵达了酒店。

    走进大堂,程煜走向前台办理入住的地方,随便问了句这里的wifi密码是多少,借机把自己的手机塞进了前台上摆放的旅行社用于搁置宣传单页的搁物架中。

    程煜的手机已经被调整为录音状态,只要程傅一会儿来办理入住手续,他的房间号,基本上就会由前台这位服务员报出来,从而被手机录下,最终被程煜获悉。

    到大堂吧找了个位置坐下,服务员过来询问程煜需要些什么,程煜告诉她自己等个朋友,很快就走,服务员也便识趣的离开。

    足足过了十几分钟,程煜才终于看到程傅的身影出现在酒店的大堂门口。

    这么长时间,几乎让程煜觉得自己的判断错误了,程傅选择的落脚点只是跟这家酒店在相近的位置,而并没有真的准备入住这家酒店。

    但看到了他,程煜心里最后那点担心也就烟消云散。

    这会儿的程傅,早已不是刚才那说唱歌手的打扮,而是换上了一套正常的打扮。

    这十几分钟,应该是程傅在车里换衣服所消耗的时间。

    不多会儿,程傅办理完了入住走向电梯间。

    而程煜则是再度走向前台,假装拿了两张旅行社的宣传单页,顺带着把自己的手机也取到了手。

    走到大堂一角,程煜把手机连上耳机,听着刚才录到的声音。

    没费什么劲,程煜便知道了程傅开的那间房,是行政层的二十八楼,2807号房。

    这倒是跟周大铜给程煜开的房间刚好都在有限的行政层里,这也为程煜接下来想办法跟程傅住到同一层楼去,提供了极大的便利。

    程煜回到前台,掏出了自己的房卡,礼貌的跟前台服务员说:“您好,是这样的,我们总经理就住在你们酒店,他的楼层是三十楼。

    因为他刚才得知他的一位朋友也住在了同一家酒店,并且就在二十八楼。

    所以,他让我来,希望你们可以为他调换一下房间,换到二十八楼可以么?

    哦,因为我们总经理是午前来办理的入住,办完就直接出去吃饭应酬了,因此直到现在他还没有进入过房间。”

    服务员当然不会有什么问题,她也很礼貌的询问程煜:“先生您好,请问您的朋友入住的是几号房?”

    程煜把房卡交给了她,说:“3038号房,他叫周大铜,身份证是山西的。”

    服务员核对了房客信息,同时也刷了房卡,确定这就是3038号房的房卡,很快为程煜办理了房间的更换手续。

    拿到房卡之后,程煜也不着急上楼,而是在大堂里找了个可以兼顾看到电梯间和大门的位置,仿佛他依旧在等人的模样。

    过了会儿,程煜的手机响了起来,他接听之后,走到大堂外,一个京东的快递员拿着一个快递,等着他。

    程煜签收了快递,这是他昨天下午在大红沟子度假村的时候,就在京东上下的单。

    他买的是一个属于智能家居范畴的小玩意儿,这东西能射出一道肉眼看不见的红外线,有点儿类似于公共洗手间自动冲水的那个红外装置。

    只不过,这玩意儿可以被连接在一个手机APP上,一旦有人触碰到这条看不见的红外线,被连接的那个手机,就会得到通知。

    这玩意儿也是程煜询问了小聂之后得到的信息,不得不说,有个小聂这样的黑客在自己身边,很多地方真的是太好用了。

    拆开包装,按照说明安装了手机APP之后,程煜试用了一下,发现这玩意儿发出的红外线,足足可以达到两米多的距离。

    这时候,程煜才搭乘电梯上了楼,然后找到程傅居住的2807号房,将这个小小的装置,黏在了其房门左上角。并且,程煜将红外线的发射方向,对准了右下角。

    虽然只是一条简单的红外线,但这已经基本上可以确保,任何正常体型的人类在经过这扇门的时候,都将会在程煜的手机上留下痕迹。

    而由于这玩意儿被黏在门框的角落里,正常人如果不特意的去检查什么,其实是很难发现这玩意儿的。

    谁没事儿,会抬头望向酒店房间门框的左上角?

    而即便被发现,也无所谓,因为一旦程煜收到通知,出门却看到这扇门上已经没有了这个装置,那么就毫无疑问是被程傅给发现了。

    可程傅发现了又能怎样呢?

    难道他还能去报警么?

    别说报警了,即便是找酒店的麻烦,他也绝对不敢。



    安安稳稳的呆在房间里,程煜把手机的通知音放到最大,躺在床上,闭目养神。

    五点过了不久,程煜的手机发出叮咚一声通知音,他瞄了一眼手机,知道这是有人触碰了那道红外线所致。

    程煜换房的时候,跟服务员提过,希望换到靠电梯间近一点的房间,是以程煜的房间,干脆被安排在电梯间的斜对面,程煜只需要把门打开一条缝,电梯间的情况可谓是一览无余。

    一个翻身从床上起来,程煜走到门后,将门打开,然后把门后那条金属的反锁褡裢伸了出去,刚好可以卡住门缝,使得那扇门不会被完全关上。

    程煜站在门后,将手机调整成摄像模式,然后将镜头卡在门缝处,正对着电梯间。

    虽然无法看清全部六台电梯的情况,但电梯间超过八成的空间都在程煜的监控范围之内,程傅只要出现,绝不可能处于程煜的视野盲点之中。

    至少,也可以看到程傅身体的一部分。

    很快,程煜就看到了一个身影出现在电梯间,正是程傅。

    程傅按下了电梯,等待了一分钟左右,电梯如约而至,他迈步而入。

    程煜本想跟出去,搭乘另外一台电梯下楼,但突然意识到似乎有什么不对。

    脑子里闪过刚才程傅迈入电梯时的画面,尤其是他先迈出的那条右腿……

    程煜突然反应过来,自己脑中觉得不对的地方在哪儿了。

    程傅虽然衣着整齐,但脚上穿的,却是酒店的拖鞋。

    这种纸拖鞋,现在在许多酒店,哪怕是去餐厅都会被礼貌的请回去更换成正常的鞋子才允许入内。

    一般会穿着纸拖鞋下楼的,要么是下楼取外卖,要么就是去接朋友。

    程傅脚上既然穿着这双酒店的纸拖鞋,这几乎就意味着他并不打算出门,一会儿肯定还会返回。

    于是,程煜继续保持在门后用手机的摄像功能监控的状态,几分钟之后,他果然又听到电梯到达时发出的一声清脆的叮响,然后,他看到一个身高足有一米九的白人壮汉从电梯里走了出来。

    随后,程傅也跟在他的身后走了出来。

    由于那名白人壮汉并不清楚程傅的房间在哪个方向,所以他走出电梯之后,原地等了一下,并且几乎是下意识的观察了一下周围的情况。

    而他这番举动,也彻底将自己的脸,暴露在程煜的眼前,并且被程煜的手机拍摄了下来。

    程煜知道,这名壮汉,九成九就是那位来自于俄罗斯伊尔库茨克的杀手了。

    程傅走出电梯之后,冲着那人一招手,那名壮汉便调整了方向,跟在程傅身后消失在电梯间。

    程煜关上了房门,停止了手机的录像。

    而很快,他的手机也传来连续两声通知音,这表明,程傅和那名壮汉一前一后的进了房,才会导致那条红外线出现两次中断。

    程煜知道,这个时候,程傅和那名壮汉在屋里说的话,一定很重要,很可能会关乎于他们接下去的行动。

    但是,程煜毕竟不是个真特工,他能做到这份上,乃至得到了那名杀手的真实相貌,已经是殊为不易了。

    即便是真特工,想在程傅刚刚开完房就在他的房间里安装窃听乃至摄像设备,也不是那么容易的,那需要酒店方面的配合。

    而程煜是绝对不可能寻求酒店方面的配合的。

    只能耐心等待了,程煜觉得,自己应该调整跟踪的目标,转而去盯着那个俄罗斯人。

    对着穿衣镜整理了一下衣物,程煜还特意把棒球帽压得低了一些,然后走出了房间。

    从另一个方向,程煜绕远的朝着程傅的房间走去。

    绕了一个大圈,前方就是程傅所住的那间2807,程煜再度将棒球帽稍稍压低,然后掏出房卡在手里晃着,等走到2807门前的时候,假意手滑,将房卡掉在了2807的门前。

    接下去,程煜自然是弯腰蹲身去捡那张房卡,捡起来之后,手也顺势一抬,不着痕迹的将原本黏在程傅那间房左上角的红外线发射器摘了下来。

    整个过程不过一秒多钟,除了抬手那一下,其他的行为都显得挺正常的。

    而之所以要这样,是因为程煜多留了一个小心,他担心刚进房不久的俄罗斯杀手,出于一个职业杀手的本能,会检查房内的设置以及在猫眼后对外边进行观察。

    在这个过程里,程煜全程都尽可能的把自己的脸避开了猫眼所能窥视的范围,门后如果真的有人在观察,他顶多会对程煜捡起房卡,站起身来的时候突然挥了一下手感到有些奇怪,但由于程煜的身体当时和猫眼靠的极近,猫眼后的人也未必能看清楚他左手有这样一个动作。

    总而言之,程煜是尽可能避免被发现,而将那个红外装置取了下来。

    之所以要取掉,是程煜不想留下任何痕迹,他本没有想到程傅居然会把这个俄罗斯人请到酒店的房间里来,而以程傅的能力和习惯,他很难观察到门框上的异动。

    但那个杀手就不一定了。

    进门的时候,也许因为程傅的关系他还不会仔细观察,但出门就很难说了。

    尤其是程煜已经决定放弃程傅这边,而选择跟踪那个俄罗斯杀手,那么,这个红外发射装置继续留在门框上,就显得很多余。

    拿到了红外发射装置之后,程煜做出一个将房卡揣进兜里的动作,然后快步走向电梯间,背对着程傅的房间方向,摁下了电梯。

    走进电梯的时候,程煜也是一步进去,直到身后电梯门关闭了,才回转过身来。

    之所以如此,也是为了最大限度的保证即便有人在程煜经过的时候也打开了房门观察他,也不可能看到程煜的脸。

    下了楼之后,程煜径直去了停车场,在车里又把身上这身衣服跟原先的衣服对换,随后,他回到大堂里,坐进了大堂吧。

    这是一个可以清晰的观察到电梯间和大门的位置,程煜点了一杯气泡水,又拿起大堂吧里为客人准备的时尚杂志,挡在脸前,假装看了起来。

    也就短短十几分钟之后,程煜看到电梯间里,走出了刚才那名白人壮汉。

    其实,这家伙并不太适合干杀手这个职业,因为他的身材着实过于显眼了,如果无法一击必杀的话,或者被杀的人有同伴支援,那么干完活之后的跑路过程,就会比较困难。

    像是这个白人的身材,无论在任何国家都会显得很特别,除非把他扔进一堆模特或者排球运动员之中什么的。

    因为看到白人壮汉身后并没有程傅的身影,程煜也便放下了手里的杂志,施施然站起身来。

    反正那个白人壮汉不可能认识他,程煜也就不怕跟他直接打照面。

    在那个白人之前,程煜走出了酒店的大门,转弯走向停车场的时候,用余光观察了一下那名白人壮汉,他发现,那个壮汉的目标,应该也是停车场。

    程煜直接钻进了自己租来的那辆奔驰里,却并没有着急打火,而是掏出手机,低着头仿佛在认真回消息,又或者是查询什么东西之类的。

    眼神却是微微上挑,程煜看到那名白人壮汉正朝着自己的奔驰走来。

    刚才程煜来换衣服的时候,就已经调整过那辆奔驰的位置。

    因为之前就确认过程傅开的那辆本田雅阁,所以,程煜把这辆奔驰停在了那辆本田雅阁之前的十几个车位处。

    除非这名白人是驾乘另外一辆车过来的,否则,如果他或者程傅打算开走那辆本田雅阁,就必然会从程煜的车边经过。

    白人一边走,一边四下观察,显得很谨慎。

    看到程煜在车里,白人的脚步还稍稍停顿,很明显,他在观察程煜究竟在做些什么。

    看到程煜只是低着头一门心思的跟手机较劲,白人耸了耸肩膀,心里大概在想着,又是一个被手机俘虏的现代人。

    随后,他走向了那辆本田雅阁。

    程煜之所以会想到这个白人也会使用这辆本田雅阁,是因为他觉得这辆车应该是那个白人的,毕竟程傅初来乍到的,又怎么可能早就准备好了一辆车。

    但事实并非如此。

    不过程煜还算运气不错,算是误打误撞。

    这个白人也是今天才抵达哈尔滨的,而且这是他第一次来到中国,所以交通工具这种事情,并不在他的考虑范畴之内。

    而程傅的这辆车,是他早就安排好的。如果程煜当时不是在他之前就离开了机场的停车场,而是跟在他的车后离开,程煜就会发现,当程傅离开机场的停车场时,他这辆车的停车费用是居然高达五千多元。

    因为,程傅这辆车在哈尔滨的太平机场,已经停放了超过一百四十天。

    这是他上次来哈尔滨的时候,买下的一辆二手车,之后就一直停在太平机场,钥匙也是特意藏在那里的。

    跟那个白人见了面之后,程傅就把车钥匙交给了那个白人,这方便于那个白人的行动。

    无论如何,白人钻进了本田雅阁,然后将车子驶出了停车场。

    程煜也在那辆本田雅阁开出之后,缓缓跟上,反正那名白人暂时是不可能认出他的。

    跟在那辆本田雅阁后边,程煜很小心的控制着车距,但开出去两公里之后,程煜发现,那辆本田雅阁的行驶速度,似乎变得有些犹豫起来。

    程煜知道,这是因为自己这辆车之前被那个白人看到过,程傅意识不到的事情,不代表这名白人也意识不到。

    他毕竟是个杀手。



    这家伙,很可能早就记住了程煜的车牌号。

    于是,程煜按部就班的正常行驶,而那辆本田雅阁却刻意的选择在路边停了下来。

    程煜当然不会也停下自己的车辆,而是继续行驶在路上,并且在下一个路口,选择了右转。

    转过弯之后,程煜把车停在了一家饭店门口的停车位上,自己则是下车,朝着那间饭店走去。

    刚进饭店,程煜就看到街角处,那辆本田雅阁也行驶了过来,慢慢悠悠的经过这家饭店,显然是已经看到了程煜那辆奔驰。

    程煜知道,自己这次跟踪,算是彻底失败了。

    现在的他,有两种选择。

    其一,找老卞帮忙,让他帮忙追查这辆本田雅阁的GPS定位。

    现代社会,只要一个人使用的交通工具被确认,其实是很难彻底消失在监控之中的。

    程煜并不认为这辆本田雅阁的GPS已经被拆掉了。

    而如果这辆车的GPS被拆掉了,理论上通过警方反而更好办事,这已经足够让老卞上报并且做出各项积极应对了。

    但这显然会是一件相当麻烦的事情。

    第二个选择,那就是程煜彻底放弃这个白人。

    当然,也不是真的放弃,毕竟他和程傅的目标必然是劳大鹏,程煜只要明天找到劳大鹏,就不用担心这个俄罗斯人不露头。

    但这样一来,程煜和对方的处境就掉了个个儿。

    原本程煜身处暗处,而这个白人和程傅是处于明处的。

    要是程煜不得不依靠劳大鹏来吸引这俩人出现,那程煜就处于明处,反而那个俄罗斯人就处于暗处了。

    这显然也不是什么好主意。

    可当下的情况,就是程煜无法继续跟踪,甚至于程煜都能想象,那个俄罗斯人既然已经产生了怀疑,他下一步都有可能在前方掉头,回来再观察一番。

    这种可能性,让程煜已经无法追出去,他必须防着那个俄罗斯人杀一个回马枪。

    至少在当下,程煜是不想暴露自己的。

    而如果那个俄罗斯人不杀回马枪,直接把车开走,程煜也只能眼睁睁的看着他消失在自己的视野里。

    可事情,往往就会朝着更戏剧化的方向发展。

    那名俄罗斯人驾驶着本田雅阁缓缓经过之后,正如程煜所料的那样,这家伙杀了个回马枪。

    他在前方不远的地方选择了掉头,然后又把车开了回来。

    这时候程煜已经在饭店里坐下了,并且拿到了菜单,服务员正等着他点菜呢。

    看到本田雅阁再度出现在自己的视野里,程煜低下头,随意的点了两个菜。

    等到他再抬起头的时候,他愕然发现,那辆本田雅阁居然也驶入了这家饭店门口的停车位。

    程煜满心警惕,心道这个俄罗斯人难道已经确认了什么?

    程煜不觉得那家伙有机会给自己拍上一张照片去给程傅辨认,那么这个家伙这是要做什么呢?

    俄罗斯人下了车,径直朝着饭店走来。

    程煜当即检查了一下自己脑中的系统,之前曾经兑换过一个武术,现在依旧安安静静的躺在他的物品栏里,王栩是个很识相的人,他没让程煜使用出这个已经被兑换好的武术。

    有了武术傍身,程煜倒是不再担心。

    至少,单纯从个人的武力较量上而言,程煜已经无需惧怕这个世界上的任何人。

    武术的简介说的很明白,使用之后,程煜将会拥有地球人类最高的武力值,这份武力值相当于两名世界拳王的力量叠加。

    虽然程煜面对的将会是一名身高体重每一样都占有绝对优势的高大白人,但程煜坚信,至少从力量上而言,这个人不可能比世界重量级的拳王,而且是两名拳王叠加的力量更大。

    至于身法拳脚的技巧上,程煜更是相信武术带给自己的奇妙变化。

    面对五到八名普通强壮人类的联手攻击,武术尚能保证程煜不受到任何伤害,更何况对方只是一个身高臂长占有优势的单兵?

    根据此前使用武术的经验,程煜认为自己面对那个身高一米九,体重预计在一百公斤上下的俄罗斯职业杀手的时候,可以在五分钟内彻底解决战斗。

    这个彻底解决,指的是让对方彻底失去反击的能力。

    要么死亡,要么至少也是被程煜打断了四肢。

    而如果对方心存轻视,选择跟程煜在力量上直接较量的话,程煜甚至有把握在一分钟内就解决这个家伙。

    当然,这家饭店,似乎并不是一个适合动手的场所。

    而程煜也并不觉得这名俄罗斯杀手会是个疯子,他对程煜顶多也只是怀疑而已,应该还不至于一上来就动手。

    俄罗斯人已经推门而入。

    对于老毛子,哈尔滨人实在是司空见惯的。

    这里距离俄罗斯的距离实在太近了,每年也不知道有多少俄罗斯人在这里逗留,做生意,乃至打工。

    很多饭馆里的服务员,多多少少都会那么几句俄语,这也算是哈尔滨的一项当地特色吧。

    所以当那名俄罗斯人走进饭店的时候,也并未引起任何人的强烈反应,顶多是投去奇怪的目光,毕竟身高这么高的人类,本身就不常见。

    程煜也假装被此人的身高吸引了注意力,多看了两眼。

    他深知,如果自己这个时候做出一副把那个俄罗斯人当空气的姿态,反而会更加引起对方的怀疑。

    只有表现的跟周围的人完全一样,才能成功的避免对方更多的猜疑。

    “兹德拉斯特维杰。”

    俄罗斯人进来之后,一名服务员主动迎了上去,用算不上太标准,但俄罗斯人绝对能听懂的俄语向其问好。

    程煜又点了两个菜,表示可以了,服务员将他所点的菜报了一遍,请他确认。

    程煜发现,那名俄罗斯人显然很注意他这边的动静,不过好在程煜在他进来之前已经点了两个菜,所以基本上还处于滴水不漏的状态之中。

    “嗯,先这样。不过别着急做,我朋友还不知道啥时候能到呢!”

    程煜也是有意识的学着这两天听的特别习惯的东北话,好让自己听上去是个本地人,又或者是来自于东北其他城市的。

    然后,程煜再度掏出手机,拨了个电话出去。

    电话是打给周大铜的,程煜知道,这时候的周大铜,大概率正在去往机场的路上,要么就是已经到了机场,也在准备吃自己的晚饭。

    无论如何,接听自己的电话是没问题的,他的飞机,还得三个小时左右才会起飞。

    周大铜果然很快接听了电话,听到的,却是程煜一句莫名其妙的问句。

    “你到哪噶啦?咋害没到捏?我菜都点完了。”

    周大铜很莫名,小心翼翼的说:“程少?”

    “废话,你别跟我整那些没用的,麻溜儿的滚过来。”

    这下,周大铜已经确认是程煜了,他也猜出程煜那边可能遇到什么事儿了。

    于是,他说:“程少,我这正准备往机场赶呢,你在哪儿呢?要不要我过去救个场?”

    程煜略一思考,觉得这时候为了避免跟那个俄罗斯人起直接冲突,周大铜若是能赶来,也算是一件好事。

    于是,他便道:“我说你这银儿怎么那么多废话呢?喳喳的,堵车?啥车能堵这么长时间?赶紧的。”

    说罢,程煜挂断了电话,手机放在桌面之下,他打开微信,给周大铜发了个定位过去,同时把手机调成了静音模式。

    很快,程煜就看到手机收到周大铜的回复,周大铜说:“巧了,还挺近,我地图查了,走路十分钟。”

    “快。”程煜立刻回复。

    然后,将这两条消息以及定位都删除,又将手机的静音恢复,才把手机放在桌面上。

    手机响起,程煜看了一眼,随即冲着服务员喊:“那啥,叫后头下锅吧,说是到路口了。”

    服务员答应一声,程煜拿起茶杯,借着倒茶的动作,四下里看了看,看到那名俄罗斯人竟然坐在自己侧后方,只隔着一张桌子。

    见程煜扭脸,那个俄罗斯人还冲他招了招手。

    程煜假作一愣,微微虚眼。

    俄罗斯人又冲他一笑,继续招手。

    程煜指了指自己:“你跟我打招呼呢?”

    俄罗斯人点点头,飚出一段俄语。

    程煜皱皱眉,说:“你说啥我听不懂。”

    旁边一个服务员说:“他说,他刚跟酒店见过你。”

    程煜假作一愣:“酒店?香格里拉啊?”

    服务员帮着程煜翻译了一下,那个俄罗斯人点点头又飚出一段俄语。

    “他说,他刚才在香格里拉停车场看到你了,然后在外头又见到你的车了。说你俩有缘呢!”服务员翻译到。

    程煜翻了个白眼,说:“你告诉他,我不好那口儿,让他该干嘛干嘛去。”

    说罢,这才给自己倒了杯茶,喝了一口。

    服务员当然不会这么翻译,他只是告诉那个俄罗斯人,程煜没兴趣认识他,俄罗斯人也便点点头,笑着说让服务员随便给他弄俩店里的特色菜。

    几分钟之后,周大铜的身影出现在饭店门口。

    一进门,程煜就冲他挥手,说:“跟这儿呢!真特么麻烦,吃个破饭特么等你半天。”

    周大铜满脸歉意的小跑过来,笑着说:“抱歉抱歉,这不是老板临时抓差,快下班了那傻逼让我办点事,完后又碰上堵车么!”

    程煜一愣,没想到周大铜也挺有语言天赋的,这东北话说的也还挺像那么回事。

    “行了行了,咱今儿喝点啥?白的啤的啊?”程煜假作不耐烦的说。

    周大铜说:“要不整点啤的吧,晚上保不齐老板又得呼唤我。”

    程煜翻了个白眼,冲着服务员招招手,说:“来一件啤酒。”

    然后,他又对周大铜说:“你说你,整天巴巴的瞎混个啥,早让你把那破工作给辞了,跟我干。这么多年兄弟,我特么还能亏待你啊?”

    周大铜挠了挠头,说:“我那傻逼老板不是对我还算不错么?这段儿他也比较难,等过段儿吧。等他过了这个坎儿,我就跟他说辞职的事儿。”

    程煜假作不爽的摆摆手,说:“随你大小便吧。”

    正好啤酒上来,周大铜开了,两人一人一瓶对瓶吹。



    耳边响起一串鸟语。

    程煜扭脸一看,正是那个俄罗斯人冲着服务员招手。

    服务员拿着账单过来,俄罗斯人付了钱。起身的时候,还冲着程煜咧嘴一笑,叽哩哇啦的说了句什么。

    虽然程煜不懂俄语,但是他知道俄语里再见的发音是达斯维达利亚,很明显,刚才那个俄罗斯人说的并不是再见。

    不过程煜装作完全不知道对方说什么似的,只是跟他挥了挥手。

    周大铜倒是也很机灵,开口道:“你认识他?”

    程煜摇摇头,说:“我认识个老毛子干哈?”

    俄罗斯人离开了饭店,周大铜问那个服务员:“你懂俄罗斯话?”

    服务员点点头,周大铜又问:“刚才那老毛子临走前跟我们说啥?”

    “他说如果再遇见就不是什么好缘分了。搞不懂那个老毛子啥意思,所以我也就没跟你俩说。”

    周大铜点了点头,看着程煜,程煜也微微点头,周大铜知道,自己的猜测是正确的。

    眼看着那个俄罗斯人上了本田雅阁离开,周大铜才压低了声音问:“这是劳大鹏的债主?”

    程煜微微颔首,也同样小声说:“我在酒店跟上了他,不过让他看到在车里玩手机的我。这家伙很谨慎,当时就记住了我的车牌号。”

    “您不是把车给还了么?”

    “嗯,但我后来又想着租了一辆。”

    程煜摆摆手,说:“晚点再说吧。”

    俩人继续吃饭喝酒,和俄罗斯人在的时候完全一样。

    结账的时候,程煜让饭店的服务员帮忙喊了个代驾,报了个吃饭的时候,在手机上查到的KTV的地址。

    谈好价格,程煜和周大铜坐在后座,任由司机开车把他们带到了指定的KTV。

    下车的时候,程煜看到一个高大的背影在远处一棵阴暗的树下消失,他知道,自己的谨慎是没有错的,那个俄罗斯人果然还没有彻底打消怀疑,提前离开只不过是假象,他一直都在暗处观察着俩人。

    不过到了这里,应该就没什么问题了,那个俄罗斯人总不可能因为小小怀疑而呆在KTV外边,一直等到他们后半夜再出来。

    进去之后,要了个包间,在服务员进行安排的时候,程煜终于可以跟周大铜放心的说会儿话了。

    “程少,到底什么情况?”

    程煜叹了口气,语速飞快的说:“因为接下去要做的事情有些危险,所以我不想拖累你,原本想让你早点离开的。但是没想到,最终还是把你牵扯了进来。”

    “哎哟,急死我了,到底什么情况啊?”

    “那个俄罗斯人,你应该也猜出来了,就是暗网上那个。

    昨天,我跟我母亲通了个电话,得知程傅今天要来哈尔滨。

    并且,他出差的理由是我父亲早先认识一个俄罗斯商人,跟对方有个合作,投资金额不大,几百万美元,这事儿一直都是程傅在负责。

    我当时顺便问了一下,发现程傅接触的这个俄罗斯人,竟然也是伊尔库茨克的,我当时就觉得,这绝不是什么巧合,他一定跟这个俄罗斯人早就认识。

    整个这件事,完全就是他跟俄罗斯人设计好的一个圈套,让劳大鹏成为了意图谋杀我父亲的始作俑者,并且设计好了在事后要如何除掉他……”

    随即,程煜把自己的推测,尽可能简短的跟周大铜讲述了一遍。

    “所以,您就跟上了那个俄罗斯人,您怀疑他打算亲手杀了劳大鹏?但是这不明智吧,毕竟只要劳大鹏拿不出这笔钱,暗网也绝对不会放过他。”

    “这里边肯定还有我遗漏的地方,我毕竟都是依靠现有的线索进行的推测。当然,也可能他们俩只是必须亲眼见证劳大鹏的死亡,所以都在最后时刻到来之前,提前来到了哈尔滨,准备一路跟着劳大鹏,等着看他怎么死。”

    周大铜皱皱眉,说:“这不太可能吧。

    按照暗网的规则,当发布任务的人没有按期支付悬赏,暗网首先要做的,是跟这个人进行接洽和沟通。

    如果能够追讨到符合规则的罚金,也不可能就立刻对他的人身安全进行任何危害。

    而且,即便找到人之后,对方依旧无力支付悬赏,暗网的第一选择,也是叫家长——也就是通知这个会员的推荐人,让他们来支付这笔悬赏以及罚金。

    最后一步才是针对该会员本人的惩罚。

    关于这一点,我今天上午跟您分开之后,特意给非洲那位去了电话,仔细询问了他的助理,了解到其中的细节。

    那位助理还告诉我,通常在违反规则的会员的推荐人缴纳了罚金之后,还会在暗网上发布一个追杀该会员的任务。

    这个任务的酬金,通常为罚金的一半。只有当没有人愿意接这个任务的时候,才会最终由暗网亲自出手,干掉那个违反规则的会员。”

    “没有人愿意接受这个任务?这个怎么判断?时间么?”

    周大铜点了点头,说:“是的,任务发出后七十二小时如果没有人接受该任务,就视为任务结束,将由暗网亲自出手。”

    程煜紧皱着眉头,说:“这意味着,劳大鹏如果不能在明早七八点的时候拿出那笔悬赏,那么他至少也还能活个三五天以上?光是任务发布的时长就已经是三天了。”

    周大铜说:“这个要视乎暗网处理这件事的速度,一般来说,暗网不会太着急处理,毕竟只有三百万美元的金额。

    非洲那位的助理说,对于暗网而言,三百万简直是一个小到不能再小的数字了,要处理到劳大鹏这件事,不逾期个三五天,估计都没人愿意来处理。

    当然,这也要看接受任务的那一方,会不会催促暗网加快处理。

    但即便那个俄罗斯人催促暗网,暗网也很难会在时间刚刚好的时候就去联系那位会员,总有些程序和手续,还要考虑到时差问题。

    通常能在二十四小时内响应,就算是暗网的响应速度已经很快了。

    毕竟,暗网不真是一个客服网站。

    暗网的运营者,是一个层次相当严密的组织,他们也需要获得一系列的手续才能按照规则办事。

    说是跟大多数国家的警察部门差不多,也需要向上打报告,等到报告批复才能行动。”

    程煜点点头道:“所以,正常而言,劳大鹏即便会最终被处死,至少也是五天以后的事情,甚至这个时间会因为暗网的漫不经心而延长。所以你认为程傅和那个俄罗斯人现在就到哈尔滨来,跟这件事并没有直接关联,至少是跟暗网那边的行动没有关联,而纯粹是他们的私人行为?”

    “差不多就是这个意思吧。其实就算您没把我喊回来,等我到了机场,我也得把这事儿告诉您。”

    程煜一脸的沉思:“那么,程傅和这个俄罗斯人到底意欲何为,就更加让人费解了,不是么?”

    ……

    十二点刚过,程煜和周大铜便一同离开了那家KTV。

    由于跟踪已经成为了不可能,程煜知道自己盯着程傅也没有什么意义,便让周大铜去了香格里拉住下,自己则找了个代驾,干脆让司机把车开去了机场。

    机场自然也有酒店,程煜在那儿开了间房,准备睡下。

    离开KTV的时候,程煜也曾很细心的观察过周围,那个俄罗斯人看来的确是没有再继续跟着他们。

    程煜当时甚至在想,如果那个俄罗斯人认定了他,还在KTV外守着,程煜就打算干脆直接把那个家伙拿下算了。

    反正是一个手上有着多条人命的职业杀手,干掉这样一个家伙,程煜还真是不会有太多的心理障碍。

    只是程煜不知道,自己从见到程傅开始,就做出了错误的判断,跟踪那个俄罗斯人离开,也是他犯下了一个重大的错误。

    如果他继续留在酒店,他就会在自己离开之后仅仅二十分钟左右,见到劳大鹏的出现。

    是的,劳大鹏原本的确打算明天再飞哈尔滨,但由于他跟程傅的一通电话,让他改变了行程。

    他今天一早,就已经匆匆离开了吴东,那辆网约车被直接叫到了小区里边,这直接导致了老卞派去盯着劳大鹏的人,并没有发现他已经离开了。

    网约车一路把他送到了徐州的机场,然后他搭乘从徐州到哈尔滨的飞机,于下午四点半抵达了太平机场。

    然后就是自行打车来到香格里拉,时间正是程煜离开酒店之后,刚刚走进饭店的时候。

    而那个俄罗斯人,在离开饭店,并且看到程煜和周大铜进了KTV后,才终于去了他应该去的地方。

    之所以说这是程煜犯下的错误,正是因为他在程傅的门框上黏上去的那个红外装置。

    那个俄罗斯人的确是个经验老到的职业杀手。

    而且,程煜忽略了他的身高。

    一米九出头的身高,使得这个俄罗斯人在进出任何一间酒店客房的大门的时候,都会显得比较小心。

    虽说酒店客房的房门一般高度都会超过两米一,但这个俄罗斯人曾经入住过不少欧洲的老旧酒店。那些酒店的房门,可没有现在标准化的酒店宾馆的房门那么高,经常不到两米,偶尔不小心碰了头也是常有的事。

    再加上他本就是个处处小心翼翼的杀手,观察力和普通人也不可同日而语,是以在他进门的时候,就已经发现了那个红外发射装置。

    俄罗斯人知道,至少是程傅被人盯上了。

    但他甚至都没有将此告诉程傅,而是在离开他的房间时,又发现门上的红外发射装置又不见了。

    这也是为何他对身后有辆车跟了他两公里如此耿耿于怀的原因,换成平时,在没有更多发现的情况下,即便他再如何小心,看到程煜进了饭店,他顶多也就是远远观察一番。

    而当周大铜出现的时候,这个警报就该解除。

    但正因为俄罗斯人明知有人盯上了程傅,他才会主动进入饭店,去接触程煜。

    不过好在程煜之后的表现还算完美,并没有让俄罗斯人确定程煜就是在跟踪他。

    而当程煜饭后去了KTV,他更觉得只是程傅被盯上了而已。



    俄罗斯人和程傅并不是亲密无间的合作伙伴,他们只是出于某种利益捆绑而已。

    捆绑着他们的,是实际妄图控制一切的那七名暗网B级会员。

    那七名B级会员,要求在这次的整个计划里,让这名俄罗斯人完全听从程傅的安排。但是这名俄罗斯人其实打心眼里是瞧不上程傅的。

    可他有把柄在那七人手中,所以也不得不委曲求全的听命于程傅。

    就好像这次来到中国,就是他所不情愿的。对他而言,欧洲美国看上去更为强大,但他有的是办法跟欧美的警方周旋。而中国对他来说,是一个从未涉足的领域。

    职业杀手到了他这种份上,必须足够的小心翼翼,稍有行差踏错,就有可能让他命赴黄泉。

    他也曾跟程傅提出过,让程傅把劳大鹏送到哪怕蒙古国,这样同样可以达成他们的目的。

    或者干脆由他再来设计一场“意外”,由程傅亲自操刀来结束劳大鹏的生命。

    但这一切,都被程傅否决了。

    程傅一方面谋划着一切,试图在这个计划当中获取最大的利益。

    但同时,他又太想把自己摘干净了,哪怕一丝一毫的牵扯都不想有。

    在整个计划中,他和劳大鹏的碰面,已经为其埋下了隐患。虽然程傅并不知道程煜已经因为这件事而彻底跟上了他,但他也知道,如果这个计划最终出现差池,那么他和劳大鹏碰头就是最大的弊病。

    就好比这次来哈尔滨,原本程傅甚至都不想亲自出面,而希望那个俄罗斯人直接在哈尔滨将劳大鹏搞定。

    俄罗斯人和程傅之间出现了争执和分歧,以至于程傅不得不做出让步,自己也前来了哈尔滨。

    换来的,当然是俄罗斯人的入境。

    这是一种妥协。

    好在他紧急伪造了一系列的文件,做出一副程广年“生前”就跟某来自于伊尔库茨克的俄罗斯商人有投资合作的假象,并且成功的说服宁可竹,令其相信这是一直由自己经手的项目。

    可以说,除了这间酒店的监控以外,不会再有任何证据证明程傅来到哈尔滨之后跟劳大鹏有过接触。而酒店的监控,想要剔除掉也并不会太难,这早就在程傅的掌握之中。

    但这早已在他和那个俄罗斯人之间,埋下了深深的隐患。

    这种隐患,直接导致了俄罗斯人虽然发现有人盯上了程傅,但他却并没有将此告知程傅,他只是让自己的行动更加小心一些,以防止被程傅牵连到自身。

    看到程煜和周大铜进了KTV,俄罗斯人认为警报暂时解除之后,他这才驾车来到了程傅此前指定的地方。

    那是一个别墅小区,里边都是独栋别墅,一共四十多户。

    但因为这个小区交付的时间不长,并且小区的后门刚好位于地铁三号线的二期工程不远处,导致了市政对小区的后门进行了征用,是以除了极少数业主搬了进来,大部分都在等待地铁工程结束之后再选择入住。

    程傅的功课做的很尽心,这个总共容纳四十多户的独栋别墅小区内,到目前为止,一共也只入住了三户人家而已。

    而劳大鹏家里,在这个小区也有一套别墅。装修好了,甚至一切家具家电乃至生活用品都配备齐全了,真真正正的拎包入住。

    而也正因为入住率奇低,业主们跟物业甚至爆发过官司,最终法院裁定,没有实际入住的业主,在市政征用到期之前,有权不缴纳物业费用。

    这也就使得这个小区目前的物业几等于零,甚至连生活垃圾的处理,都是由街道负责的,毕竟,只有三户人家缴纳物业费,连保安都很难养得活。

    因此,小区的大门近乎于敞开,虽然门房里假模假式的坐着个保安,但这位保安大爷七十多岁了,耳聋眼花,他儿子站在他面前他都未必认得出来,一个人,哪怕是一辆车从大门口经过,他根本是连看都不带看的。

    这毫无疑问为俄罗斯人提供了极大的方便。

    本田雅阁毫无阻拦的驶进了小区,那位保安大爷就跟程傅描述的一样,连头都没抬,只是靠在椅子上冲盹。

    俄罗斯人早就拿到了劳大鹏家那套别墅的钥匙。

    院门是密码锁,输入密码就大门开启,车子开入之后直接停进了户内的车库,关上门,甚至都不会有人发现这套别墅里竟然停了一辆车。

    进去之后的俄罗斯人,把所有窗帘都给拉上,这才给屋里开了灯。

    厚重的遮光窗帘,拉上之后,从外边根本看不出这家里已经住进了人。

    接下去,就是守株待兔,等待着劳大鹏自投罗网了。

    而此刻,劳大鹏还在程傅的酒店房间之中,忧心忡忡的等待着程傅所说的那笔钱到账。

    傍晚不到六点,劳大鹏就进入了这家酒店,但直到接近半夜,那笔钱还没到。

    “老大,您是我亲老大,那笔钱什么时候才能到啊?

    我跟你说,我在吴东这一个月,卡里那点钱也早都花完了。

    我还没办法跟我爸妈伸手要钱,我可是跟他们说,我舅,也就是你大爷给我在吴东安排了份工作,收入可高了。

    你这钱再不到账,那最后期限可就到了啊!

    到时候我特么就算能跑路,连跑路的钱我都拿不出来啊!

    你要是实在拿不出三百万美元,你先给我个百八十万的软妹币,我躲起来还不行么?

    那个暗网就算再怎么牛逼,这么大的中国,他们也没什么可能找得到我吧?”

    程傅给他倒了杯水,劝慰道:“你放心吧,我那边的人说了,今天一定会把那笔钱打过来。不止是三百万,一共四百万,到时候别说那笔悬赏了,你还能落下一百万美元。你放松点……”

    “可尼玛这都几点了?再有半小时可就十二点了啊!这时间就要到了。一旦超了时,那可就是翻倍的罚金。哦,什么就一百万,我还得支付百分之五的公证费,那可是十五万美元。程傅,你可千万别玩儿我啊。我要是活不成,我肯定拖着你一起死。”

    “行行行,我打个电话问问。”

    程傅拿起手机,打了个电话出去,实际上是打给那个俄罗斯人的。

    程煜如果在这里,一定会有些惊讶,因为程傅居然能说的一口很不错的俄语。

    而劳大鹏,对这些俄语自然是一个字也听不懂。

    别说俄语了,就算是英语,这家伙也只能听懂有限的单词,充其量会让他觉得那些词汇稍微熟悉一点儿,不至于像俄语这么陌生。

    程傅跟俄罗斯人聊的是关于怎么处置劳大鹏的事,而劳大鹏却天真的以为程傅是在跟对方要钱。

    挂了电话之后,程傅也很不爽,因为那个俄罗斯人也在跟他抱怨时间很晚了,问他劳大鹏怎么还不去那幢别墅里自投罗网。

    “马勒戈壁的,你一个杀手,跟老子说什么健康生活。还特么早睡早起,去你大爷的!”

    当然,这只是程傅内心的独白,他不可能说出来让劳大鹏听见。

    劳大鹏见他挂了电话,急不可耐的说:“怎么样?”

    “他说他们那边还在开会,要等到会议结束才能签署好一切文件,也才能转账汇款。”

    “我勒个去,这特么都半夜了,开什么狗屁会?”劳大鹏显然急了。

    程傅安慰他说:“咱们这儿是半夜十二点,可莫斯科那边才晚上七点不到。

    你也知道,这种大公司开会,搞到八九点都是很正常的事情。

    而且,人家给我们提了个醒。

    我们总觉得付款截止的时间是今晚十二点,但实际上,咱们跟欧洲有时差啊。

    暗网的时间,说的是法国的时间,跟咱差着八个小时呢!”

    劳大鹏一愣,说:“对呀,时差!欧洲那边比咱晚?”

    “这不是废话么?太阳是从东边升起来啊,咱才是东方啊。

    所以现在你觉得咱们这儿是快半夜十二点了,但实际上,人家那边才下午四点还不到,距离最后的截止时间,还有八个多小时呢!”

    这一番话,让劳大鹏放心了不少。

    他点点头说:“那我这心里还踏实点儿。不过,你那边真的靠谱么?别到时候等他们开完会了,来一句银行下班了,打不了款什么的。”

    “那个肯定不会,都是注册的离岸公司,不存在银行下班这种事。到时候他们一旦签署完那些文件,财务部门就会把钱转到我帮你注册的那个离岸户头当中。然后你这边一操作,钱就直接打给那个俄罗斯人了。放心吧。”

    “可是那帮家伙还得开多久的会?咱就跟这儿干等?”

    程傅等的就是这句话,他假意看了看手机上的时间,说:“这么等下去其实毫无意义,你跟我这儿耗着也没用。

    这样吧,你先回去,你今儿一路奔波,也着实辛苦了。

    你回去洗个澡,叫个外卖给你送点吃的,我估摸着等你吃饱了,我这儿也就帮你搞定了。

    到时候你手机上操作一下,摆平。

    当然啊,我不是赶你走,你看我人都来哈尔滨了,这算是有诚意了吧?

    要是没把握,我躲在吴东你不是更没辙?我只是觉得,你在我这儿呆着……”

    劳大鹏直接打断了他的话,说:“不行,我今儿无论如何都得跟你呆在一起,我怕你跑了!”

    程傅有些头疼,但很快他就有了新主意。

    “这么着,我跟你一起去你那儿。主要是我这儿也没有能给你换洗的衣服,你看看你这一身,都特么馊了。我俩一起去你家那套房子,这总没问题了吧?”

    劳大鹏琢磨了一番,终于点了点头道:“这还像个人话。那行,咱俩一块儿出去。”

    说着,他还闻了闻自己身上的衣服,的确是有点儿味儿。

    程傅立刻换上出门的衣服,和劳大鹏一起出了门。

    等电梯的时候,他手机上给俄罗斯人发了条信息,告诉他十五分钟到。

    走出酒店,程傅本意是直接上车,可劳大鹏却看到酒店右手边有个烧烤摊子,他兴致勃勃的说:“走,咱弄点烧烤吃了再回去。”

    程傅拉不住他,只能跟着他一起走向烧烤摊。



    程傅本想让劳大鹏点些烧烤,带回到别墅里吃。

    可劳大鹏说跟哪儿吃都一样,而烧烤带回去绝对没有刚烤出来的时候味道好,程傅也不能做的太明显,只得依着劳大鹏,跟他一起坐在了烧烤摊上。

    劳大鹏点了不少东西,又要了四瓶啤酒,程傅赶忙说:“我不喝酒啊!”

    “你爱喝不喝,反正四瓶儿啤酒我一个人也能喝得下。老板,甭搭理他,只管上。”

    老板答应了一声,让媳妇儿给送上啤酒,自己则是麻利的分拣起劳大鹏点的那些东西,放在了炉子上。

    老板娘拎着四瓶啤酒,还端着一小盘煮毛豆,放在了桌上。

    “都起开么?”老板娘问。

    “开开开,都开了。”

    “毛豆送你们的。”老板娘麻利的起开了四瓶啤酒之后,指了指那盘毛豆说到。

    “就得是咱东北的烧烤才能行,跟南边要个毛豆,还得十块钱一盘。”

    劳大鹏这纯粹是感慨的话,而老板娘听了却是一愣:“南方这么黑呀?一盘毛豆十块钱?”

    劳大鹏刚想回答,程傅却笑着说:“这收入也不同啊,而且南方人饭量小,就他点的那些烧烤,在南方够四五个人吃的了。要是再每桌送点毛豆,人家老板也得挣钱不是?”

    老板娘想了想,点点头说:“也是这么个理儿,咱们东北人,能吃,咱走量。哈哈。”

    说完,她也去炉子边,帮着自己的丈夫忙活去了。

    不大会儿,老板娘就把烧烤送来了,劳大鹏吃的那叫一个大快朵颐,就像是饿死鬼投胎一般。

    程傅看着都有点不舒服,但想了想,心里默默对自己说:“吃吧吃吧,这估计也就是你这辈子最后一顿烧烤了。”

    虽然程傅都没怎么碰那些烤串,但劳大鹏却如同秋风扫落叶一般,很快就把之前点的烧烤风卷残云的吃的干干净净。

    程傅看着,心道这该差不多了吧?就开口说:“老板娘,结账。”

    可劳大鹏却一瞪眼,说:“结啥账,我还没吃够呢!老板娘,再来二十串肉,一个烤茄子……”叽哩哇啦,又报了好几样。

    程傅皱着眉头,说:“你怎么这么能吃呢?”

    一辆出租车停在了烧烤摊边,下车的人径直走向烧烤摊摆放各种食材的地方。

    劳大鹏还在报着自己要点的东西,大喊一声:“再来两瓶啤酒啊!”

    老板娘答应着,然后又笑眯眯的对新来的客人说:“你看吃点啥,自己拿就行,搁那篓子里。”

    拿了啤酒送到劳大鹏的桌上,分别起开,劳大鹏倒了一杯,一口喝完,痛快的打了个酒嗝。

    “诶!就得这样!我跟你说,只有咱东北的烧烤那才叫烧烤呢!你也尝尝,别跟那儿就知道坐着。一口肉串一口啤酒,这啥日子都不换我跟你说!”

    “不就是个烧烤,哪儿的还不都一样?”程傅没好气的说。

    劳大鹏翻了个白眼,说:“你可拉倒吧,就吴东那烧烤,我跟你说,我跟吴东住了一个月,尼玛,那嘴里都快淡出个鸟来了。吴东那烧烤,都嘎嘎说啥是东北烧烤,一进门你还别说,老板真是一口东北话。但烤出来那东西,全都迁就他们本地人了,完全不是咱东北这味儿。”

    “行了你少说两句,这么多吃的还堵不住你的嘴。”程傅赶忙拦住劳大鹏,不想让他说的太多。

    而正在食材那边挑选东西的那位新客人,听到两人的对话,明显一愣,微微偏了偏头,着重看了程傅和劳大鹏一眼。

    稍微思考了片刻,那人口袋里的手机响了一声,他掏出来一看,有些尴尬的说:“不好意思,不吃了,媳妇儿催命呢!”说话间,两只手抱着手机一通操作。

    老板娘倒是善解人意,笑眯眯的说:“没事儿大兄弟,没啥事是一顿烧烤解决不了的!这次不吃,下次再来!”

    那人点点头,跟老板娘打个招呼,就匆匆离开了烧烤摊。

    ……

    看着手机上拍下的两人的照片,周大铜就想着给程煜发过去,看看到底是不是劳大鹏和程傅。

    这有点太凑巧了,刚好就让周大铜听到劳大鹏嚷嚷“吴东”这俩字,又提到在那住了一个月,而看看程傅,长相似乎跟程煜还真有那么两三分相似的地方,不由得不让周大铜联想起那两个人。

    但是转念一想,这会儿程煜估计正在开车,即便接到信息,因为是在去往机场的高速路上,这一时半会也下不了高速回不来,还能把这边给耽误了。

    眼珠子一转,周大铜就想到了主意。

    程傅现在是程氏集团的董事长助理,也算是高管了,这在程氏集团官网的管理人员简介里,应该会有他的照片。

    于是,周大铜用手机搜了一下程氏集团,上去找到管理人员介绍,果然,看到了烧烤摊里那位程傅程助理的照片。

    跟手机里拍下的照片一比较,绝对就是程傅本人不错了。

    而劳大鹏,已经不需要过多的确认了,有他那番话,周大铜基本上可以判断他就是劳大鹏没跑。

    这劳大鹏不是应该还在吴东么?明天早上的飞机才飞回来呢!怎么现在就出现在哈尔滨了?

    周大铜满脑子疑问,人则是躲在暗处看着那个烧烤摊。

    犹豫着要不要通知程煜,周大铜却看见程傅和劳大鹏站起了身。

    他赶忙把身体往路旁的大树后边藏了藏,本以为二人会走向酒店,却没想到俩人站在路边左顾右盼,看上去像是想拦出租车的样子。

    周大铜皱着眉头,心说这俩人这么晚了,这是要去干嘛?

    当下,周大铜也来不及多想,直接用手机叫了个网约车,打算跟着那俩人,看看他们到底意欲何为。

    网约车距离这儿只有四百多米,说话就到了。

    而此刻程傅和劳大鹏也刚好拦下了一辆出租车。

    周大铜钻进了网约车,直接指着那个出租车,说:“跟上那辆车!远远跟着,别凑太紧。”

    司机一愣,随即很是兴奋的说:“警察啊?”

    周大铜也不解释,点点头,司机更加兴奋,说:“这是跟踪嫌疑犯呢?”

    “算是吧。”

    “得嘞,您放心,我绝对不让这俩孙子跑了。嘿嘿,这么多年,就在电影电视里看过人家开车钻进来一个警察要跟踪前边的车,没想到今儿让我给遇上了。”

    周大铜皱着眉头,说:“你那么兴奋干嘛?”

    司机一边操纵着车子吊在了那辆出租车的尾巴上,一边笑着说:“必须兴奋啊,这一辈子也遇不上几回的事儿……不是几回,是一回都难。而且您想,这深更半夜,我正打瞌睡呢,您这一上车,我可不就来精神了!”

    周大铜也没法跟这司机多说,只得道:“那你可得给我盯紧了,别跟丢了。”

    “放心吧,警官,我跟您说,这也就是我现在改开网约车了,这要是以前开出租车的时候,我对讲机那么一说话,前头那车的司机就能直接告诉咱那俩人要去哪儿。”

    周大铜翻了个白眼,说:“那不也让那俩人听见了?”

    司机兴奋的说:“听见归听见啊,也得听得懂才行啊!我跟您说,我们出租车司机之间,有一套自己的话,防止总台说我们不务正业瞎聊天您知道吧?我只要是拿我们那行话一说,前头那司机一准儿明白,然后他也会用行话回我,把那俩人要去哪儿告诉咱。”

    “哈哈,你们这还真是有点儿意思。”

    网约车跟在出租车后边,因为大晚上的,虽然路上黑不太能看见车牌号什么的,但路上车子也少,跟得太紧还真容易被发现,所以周大铜也只能不断的让那个司机开慢点。

    结果前边的出租车一道弯转过去,网约车就没来得及跟上,等到了路口就遇到红灯了。

    网约车司机倒是说直接闯过去,然后明儿到公安局那边申请个配合警察破案的条子,把他这个闯红灯的记录消了就行。

    可周大铜又不是真的警察,怎么可能让他这么做?

    但是等这个红灯过去之后,前边那辆出租车早就没影儿了,也不知道是拐弯了呢,还是钻进了哪个小区之类的,总之算是跟丢了。

    周大铜叹了口气,说:“麻蛋还是让他们跑了。”

    可网约车司机却摆摆手,笑着说:“没事儿,我保准帮您找着那俩人。”

    “这还怎么着?”

    “您别着急,我下车拦个出租。”

    说话间,网约车司机下车真的就开始拦出租车了,很快还真就被他拦下一辆。

    “嘿,大兄弟,我车里坐了个警察,他刚才让我帮他跟着俩嫌疑犯。我以前也是开出租车的,现在改网约车了。那啥,你车里的对讲机给我用一下。”

    出租车司机二话没说,就把对讲机摘下来递给了那个网约车司机。

    “黑Axxxxx,听到回话啊!”网约车司机熟练的对着对讲机,把之前那辆出租车的车牌报了出来。

    刚准备喊第二遍,对讲机里传出声音:“谁呀?咋地了?”

    网约车司机扭脸对着周大铜微微一笑,说:“嘿兄弟,你下活儿了么?”

    “刚把俩人送家,这正出小区呢!”

    “我跟你说兄弟,那俩人是警方的嫌疑犯,我这边有个警官,刚才让我跟着你那车。结果一个红灯让我把你给跟丢了。那俩人你送哪个小区?”

    对面愣了一下,迅速回复:“真的?艾玛,我就说那俩小子不像好人。”

    “少废话,哪小区?”

    “就那个XX小区,十三号楼。我跟你说,那小区老好了,都是独栋大别墅,那俩孙子一看就不是什么好鸟,肯定是赚了黑钱买的别墅。我就说,都特么二十刚出头的年纪,凭啥他俩就买得起大别墅,我特么开个出租每天一睁眼就觉得欠人二百块钱呢?”

    “得嘞,兄弟,谢谢你了!”网约车司机把对讲机还给那个出租车司机,也道了声谢,转身对着周大铜笑道:“警官,怎么样?我就说能找着吧?”

    周大铜也是服了,心说这还真是虾有虾路蟹有蟹路,于是伸出大拇指,道:“牛逼!”

    “还行还行。”



    网约车司机把周大铜送到了那个小区,周大铜也把身上仅剩的二百块现金都给了那个司机表示感谢。

    结果人家司机表示给警察帮忙不用酬金,一脚油门麻溜儿的就闪人了。

    站在小区门口,周大铜观察了一下,哪怕小区里黑黢黢的,也能看出这是个独栋别墅的小区。

    一般来说,这类小区安保物业都极严,哪怕这小区显得有些不同寻常,大门竟然随意的敞开着,周大铜也是不敢贸然闯进去。

    可能是因为逗留的时间太长,门房里那位老眼昏花的老大爷又正好醒了,看到周大铜,就打开窗户,问了一声:“干什么的?”

    周大铜急忙摆摆手,说:“没事,我就看看。”说完就想离开。

    可他越是如此,那位老大爷越是觉得不对,丝毫不顾自己七十多岁腿脚都不灵便了,真是遇到坏人他也不够人塞牙缝的,直接就从门房里跑了出来直追周大铜。

    周大铜没敢真跑,毕竟人家老大爷走路都有点颤颤巍巍的,你前头一跑,人家后头一追,再摔着哪儿算谁的?

    任由老大爷抓住了自己的衣服,周大铜苦着脸说:“大爷,我真就是看看,我不是坏人。”

    “哼,这深更半夜的,你呐跑这儿来瞎看什么?坏人又不会写在脸上……”

    周大铜从老大爷的口音中听出点乡音的意思,于是,就换成老家话说:“我呐真不是坏人,您呐不用这么警惕。我呐要是坏人,刚才您呐追出来我呐就直接跑了,您呐不会真觉得您呐的腿脚能追的上我吧?我呐也就是怕您呐摔着哪儿。”

    这话起了一点儿作用,老大爷也不是不明事理的人。

    但更起作用的,显然是周大铜那口方言。

    “你呐是哪儿的?”

    周大铜把自己的老家一说,老大爷猛地一拍大腿:“咱俩一个省的,邻市。”

    周大铜憨憨一笑,说:“我就是听出您的口音,才改用家乡话说的。”

    “小伙子,你可不能给咱山西人丢人呐,挣不着钱没关系,可不能干那些偷鸡摸狗的事儿。”

    周大铜无奈的苦笑,但身上的确是没啥现金了,他想了想,掏出手机,打开自己的银行APP,把银行卡里的余额给老大爷看了看。

    “大爷,我真不是坏人,更不是什么偷鸡摸狗的。您看看我这银行卡里,二百多万没错吧?”

    老大爷呆住了,拿着周大铜的手机数了半天银行卡余额,终于相信那是真的银行存款,足足二百多万。

    “你们这些年轻人,有钱也不能这么搁在活期的卡里头啊,一年下来得损失多少利息哟。你该存个三年定期……”

    周大铜苦笑着,说:“我这都是做生意的钱,经常要付款,也经常有钱进账,存了定期还怎么做生意?现在您相信我不是坏人了吧?”

    “那你大晚上的不睡觉,跑这儿来做什么?”

    周大铜想了想,心说这老大爷有点轴,但既然是老乡,他也想趁机跟大爷打听打听这小区的情况。

    于是,他编了个理由。

    “我这不是打算在这儿买套房么,有朋友给我介绍了这个小区。

    但是我爸跟我说,这买房子啊,不能着急。

    要让中介或者房主领着你来看呐,他指定跟你说的都是这房子怎么怎么好。

    可这房子要是有什么问题,他们指定不能说。

    而且我爸还说,这房子啊,得白天来看一道,晚上再来看一道,晴天看,雨天也得看。要是能遇到大雪天,那就更好。

    要多方面综合考察这房子到底值不值得买。

    所以我刚跟人喝完酒,正好到这附近了,不就想着看看晚上这小区到底怎么样呢么?”

    老大爷听他这么一说,倒是信了个七八分。

    点了点头,老大爷说:“你爸说的有道理,这都是长辈给你总结出来的经验啊。看来你还真是个好孩子,挺听你爸爸的话的。不过我可跟你说,这小区你现在不能买,要买了,你暂时也住不进来。”

    “这怎么说?”周大铜好奇的问。

    “你看这小区,大晚上的连门都不关。我跟你实话实说吧,整个小区除了我,就一个白天的老头儿看着这扇门。说是看门,其实就是摆设,有人进进出出我们基本不问。我要不是看你贼头贼脑的,误会了,我都懒得问你。”

    周大铜皱着眉头,心说这话是怎么说的,挺高档一个独栋别墅的小区,怎么连个物业都没有?

    他把自己的疑问提了出来。

    老大爷叹了口气,说:“还不都是地铁闹的。”

    “有地铁那是好事啊,交通方便了,这房价不也跟着上去了么?”

    “话是这么说啊,但那是地铁建好了以后。现在地铁正在建,且还得好几年呢。这白天一施工,地底下轰隆隆,整个小区都跟着抖……”

    正说着,老大爷的肚子里发出咕的一声,显见是饿了。

    “哎哟,就是给饿醒的,正巧看到你。不跟你白乎了,反正我跟你说,这小区你暂时别买,再等等指定能便宜。这地铁指不定三年后五年后才能折腾完呢!”

    说罢,老大爷扭身想要回门房,打算把自己带来的宵夜热热吃了。

    周大铜也笑着问:“大爷,您这大半夜的,咋没吃晚饭呢?”

    “我这整天黑白颠倒的,下午吃了来接班的,这晚上不得再吃一顿?”

    周大铜说:“这倒也是,不过您这大半夜的,不能是吃泡面吧?”

    “那不能,我白天做饭多弄点儿,吃完过来就带一份,微波炉里热热就能吃。”

    “这大热的天,您那饭捂在屋里,还不得馊了啊!”

    “现在还好,等下个月啊,真就有点麻烦咯!”

    周大铜笑着说:“大爷,您看这样行不行,我去给您买点儿烧烤,再带点酒过来,咱一个省的爷俩能在这哈尔滨遇见,那也算是缘分。咱俩正好聊聊,我也跟您打听打听这小区的情况。”

    老大爷犹豫了一下,但还是答应下来:“那你可得快点儿。你往北走,出去路口就有个烧烤摊子,这会儿应该还在,他每天都做到三点多钟。”

    周大铜痛快的答应下来:“得嘞,那我这就过去,您稍等我一会儿。”

    说罢,他大步流星的向北走去,果然,刚走到路口,左手边就看到一个烧烤摊子。

    周大铜照着肉串鸡翅之类的点了一大堆,又要了几瓶啤酒,等烤串好了之后,一起带着就回到了刚才那个小区。

    一边拆着包装,周大铜一般随意的问道:“刚才没人打扰您吧?”

    “这大半夜的,哪还有人?要不我能把你小子当贼看咯?”老大爷也开着玩笑。

    周大铜嘿嘿一笑,说:“我是说,刚才没有住在这儿的人进出吧?”

    “住什么狗屁,这里头一共四十八栋房子,都是好房子啊,哪个都是趁着好几百平米的大院子的。但是,你猜猜看,这里边一共住了几个毛人?”

    周大铜用牙咬开两瓶啤酒,递给老大爷一瓶,说:“大爷,您吃烤串。”

    然后才看了看外边的小区,说:“这么大的小区,就算没住满,那不也得住个百八十号的?

    这么大的房子,自家人至少得四五个五六个吧?家里还得请人收拾打扫什么的。

    要我啊,我自己两口子,得把我爸妈接来,要是媳妇儿的爸妈愿意住进来也行。再生俩孩子,请个保姆再请个打扫卫生的阿姨……”

    老大爷哈哈大笑,吃了个肉串,又拿起酒瓶子跟周大铜碰了一下。

    “看你虽然赚着钱了,但骨子里还是你们那个小地方出来的。

    谁家大房子是把爹妈和老丈人老丈母娘接到一起住的?

    当然了,你说的也是大差不差,真要是住人,这么大的房子,至少也得四五口人以上。

    加上打扫卫生的什么的,那栋楼也得有个五六口人。

    现在住进来的那三家人,都是夫妻俩带着两个孩子,家里专门请了两个人做事,一共住着六个人。

    三家就是十八个……

    呵呵,这么大的小区,一共就住了十八个,想不到吧?”

    周大铜听着眉头就皱到了一起,这小区住了多少人跟他没关系,可这位老大爷说,一共三家人,全都是夫妻俩带着俩孩子,然后家里请了两个人做事。

    那劳大鹏这算是孩子呢,还是算夫妻俩之中的丈夫呢?

    这儿肯定不能是程傅的产业,那就只能是劳大鹏的了吧?

    难道那家伙只是跟劳大鹏一样,恰好在吴东也住了一个月,他并不是劳大鹏?

    周大铜想着,就把刚才拍到二人的照片发给了程煜,想问问程煜,照片里的人究竟是不是劳大鹏和程傅。

    “四十多栋房子,才住了三家人?”周大铜这边,当然还得继续跟老大爷聊天。

    老大爷滋溜一口酒,吧唧两串肉,吃的满嘴流油。

    “不是跟你说了在修地铁么,这三家,都不是什么特有钱的,做小买卖赚了点钱,养家糊口当然比我们这些人不知道强的哪儿到哪儿了。

    但是跟那些没搬进来的人比,他们也算穷人。

    他们要不是在哈市没其他地方住,也不会上赶着忍着那建地铁的噪音愣往里搬。

    我跟他们都聊过,这不也是没辙么?没别的房子,就买了这儿。

    装修好了,那边租的房子也都到期了。这谁曾想会遇到建地铁建的就在这小区地底下?”

    见周大铜一脸茫然,老大爷笑了,他说:“不明白?没事,一会儿我吃饱喝足,带你到里头转转你就什么都明白咯!”

    九天神皇



    之所以之前会在烧烤摊下车,也是因为周大铜和程煜在KTV坐了一晚上之后有点饿了。

    既然老大爷说会带他到小区里转转,周大铜也就不着急追着老大爷问问题了,也便放手吃喝。

    烤串吃光了的时候,老大爷似乎还有点儿意犹未尽,但终究还是吃饱了,满意的打了个饱嗝。

    “走,带你到小区里溜达溜达,正好消消食。”老大爷主动站起身来,用买烧烤的塑料袋把桌上那乱七八糟的东西都装了起来,拎着垃圾就带着周大铜出了门房。

    “你看这门禁,我到这儿值夜班已经四个多月了,这门禁系统就没上过电。那个挡车杆,当然也就用不着。反正这小区一共就住了三户人,别人的车没事也不会往里开。”

    老大爷把手里的垃圾袋扔到垃圾桶里,指着门口齐全的门禁设备说。

    周大铜走近了看了看,的确,门禁系统上落着厚厚一层灰,别说是刷卡进门了,就算是打扫似乎都没人管。

    “我跟你说啊,现在就算是这垃圾桶,按理说得由物业请人负责吧?嘿嘿,没那事。

    就连这生活垃圾,都是街道办的人,清扫街道的时候顺便收一次垃圾。

    我来这儿上班,按月工资卡里会收到工资,每天刚接班那会儿,会有个人装模作样的抽查我是不是在岗……

    就是这所谓的抽查,也是从门房里那个监控系统中,不是真有人来。

    我说我来了四个多月对吧?物业的人,除了面试的时候,就是每个月会固定来一次,看一眼确认没有新的业主搬进来,直接就走了。”

    “这是什么原因?就算没人住,物业该怎么负责就怎么负责啊!”周大铜表示不解。

    老大爷背着双手,带着他往小区里边走去:“这还不简单,收不到物业费,难道让物业公司请人给你白干么?请人不得开工资啊?”

    周大铜挠了挠头,任由老大爷自由发挥。

    “其实这小区刚交付的时候,绝大部分人家,都派了装修队来装修,那会儿这小区虽然一个住户都没有,但其实很热闹。

    当时物业公司也是人马齐全,该配备的,一个都不少。

    但是这里的房子,你看看,都是独栋别墅啊,哪个至少也都是五六百平米以上,加上院子,没个半年根本不可能装修的完。

    当时那帮业主自然也都交了物业费,买得起这种房子,本来也不差钱么。

    但是,今年元旦过了不久,市政部门就下了通知,要征用这个小区的后门……”

    老大爷指了指东南方向:“就是那边,咱们沿着这条路溜达着就能看见。”

    周大铜点点头,说:“这小区连个路灯都不开的么?”

    “开啥?没人交物业费,公摊水电自然也没人交。总不能一个小区用水用电,都指着那三户人承担吧?所以就干脆不开了,只有那三户人住的地方,他们门口那位置,路灯是亮着的。”

    周大铜笑道:“那倒也是。”

    老大爷还挺健谈,带着周大铜继续往后门走,边走边说。

    “市政部门说要征用小区后门,倒不是说地铁要修到小区里头来,而是在这儿施工的队伍,也得占上一块地方不是?

    这一占,就发现这小区后门外空地不够大,只能把小区里边也占用一部分。

    喏,这儿就能看见些了,那边的围墙都被拆了,为的就是方便那些施工的工程车能停放。

    好在这一块儿本就是个给小区访客使用的公共停车场,到时候等地铁修完了也只要整一整地面就行了。”

    走着走着,周大铜也就都能看见了,小区的围墙的确被拆了一部分,当然,建地铁的公司也简单的帮着重新围了一下。只是用的就不是砖瓦墙了,而是竖了些简易的柱子,中间用板材简单的格挡,为了给外边的施工部门腾出地方,往小区里边凹进来很大一块。

    扒开点隔板,就能看到里边。

    从地面的情况,也的确可以看出这原本是个停车场的结构,只是现在,那地面被工程车压的,到处都是裂纹,四分五裂的,惨不忍睹。

    而且,这片空地上,横七竖八停着的全都是工程车。

    “看到了吧?这儿已经被工程队占用了。晚上是安静了,毕竟这里是居民区,但其实地下还有人在工作,只不过不会发出太大的声音罢了。挖地铁的口子,就在前边。”老大爷指了指小区外边不远的第一个地方。

    “其实地铁站离这儿还有几百米,但是现在挖地道的口子开在这儿,主要就是防止影响到正常交通。

    现在感觉还行,白天等这些施工队一开始施工,我跟你说,一点儿都不夸张,连这片地面都在轻轻的抖动。

    你这个年纪估计没在工厂里干过,有些工厂,重型机械的,生产的时候,整个车间的房屋和地面都在轻轻的抖。”

    “那这万一要是把地面震塌了怎么办?”

    老大爷哈哈一笑,说:“这你就太小看这些工程队了,他们都是精确测量过的。真要塌了,那也是政府赔钱。但我跟你说,不要瞎操心,不会出现那种事的。”

    周大铜其实比老大爷懂这里边的门道,毕竟,他家以前是干挖煤的,地下作业这种事,九成九的人都不如他了解。

    “看见了吧?这白天一施工,小区里是根本没法住人。

    那三家,我跟你说过,我跟他们都聊过。

    他们也说,要不是所有东西都弄好了,实在不想再出去重新租房子,也不想现在就搬进来住。

    主要是他们买这房子,也都是贷款的,欠了银行很多钱,每个月光是还贷就好几万。

    再出去租房子,这开销又大了不少。

    他们这三家,因为住在这里,倒是老老实实的交着物业费。

    当然,由于现在物业基本不提供服务,这物业费也是打折的,交差不多正常的一半吧。

    小伙子,我跟你说,这里的物业费,一个月都够租个两居室了。

    你说说,那三家经济本就紧张,是不是能省点就省点?”

    周大铜对此表示没有什么认同感,毕竟,既然物业费都够租房子了,那就再忍两年呗,他估计这三家人主要不是没钱租房,而是觉得反正白天就只有佣人和保姆在家,夫妻俩以及孩子都出去了,回来施工队也消停了,所以忍一忍也能住。

    当然,本市没有第二套房,恐怕是真的。

    “至于其他没住在这儿的,就交了头半年的物业费,之后说什么也不肯再交了。

    一开始,物业还很强硬,表示你们住不住,既然开了头,也就视为已经入住,所以这物业费必须要交。

    不管施工要多久,等到业主回来住的时候,还得把这中间的物业费补齐。

    这话让一些业主听见了,于是就有业主把物业告到了法院。也是因为这里的特殊原因,政府也有责任么,于是商量了很久,倒是和解了,可法院也是判那些业主如果没有实际入住,就无需缴纳物业费。

    物业公司一看,他们总不能每年光支出没收入吧?于是就把所有人都给撤走了,请了我,还有白班的那个老头儿。

    他十一个小时,每天早晨七点半到晚上六点半,我十三个小时。

    剩下那三家不干了,说你们物业全撤了他们也不交物业费了,最后还是街道出面,物业费打了折,这生活垃圾还有一些其他琐碎事情,都被街道暂时接管了过去。”

    周大铜点点头,心说这些还真不是他需要了解的,但也没辙,谁让他找的借口是说自己想买这儿的房子呢?

    “说卖你房子那人,是这儿的哪一栋?”老大爷热心的问。

    周大铜立刻打起精神,说:“十三栋。”

    老大爷一听,皱起了眉头:“十三栋啊?原来是他家。这倒也是,这里头,除了那三家人,也就十三栋的人偶尔还会来住个一两天的。”

    “您带我去看看那栋房子呗。”周大铜趁机提要求。

    老大爷很爽快,毕竟吃了人家的烤串也喝了人家的酒,二话不说就带着周大铜朝十三栋走去。

    “十三栋,十三栋那家人,是姓劳吧?因为他那个姓比较特殊,我有次看到他家有亮光,担心是进了贼,就去敲门问。结果那个小子说他是十三栋的业主,还给我看了身份证。叫什么来着?”

    周大铜立刻说:“劳大鹏?”

    “对对对,大鹏!劳动的劳,大鹏鸟那个大鹏。不是哈市的,南方的好像是。”

    周大铜点点头,心说这就彻底对上了。

    那么刚才跟程傅在一起的那个东北口音,又说自己在吴东住了一个月的人,肯定就是劳大鹏不会错了。

    这时候,周大铜也才想起自己给程煜发了消息,程煜也没给回。

    看了一眼手机,的确是没回复,估计是睡着了没听到手机响吧。

    很快到了十三栋的院子口,老大爷指了指院子里那栋楼,说:“这就是十三栋。乌漆吗黑的,那小子有段时间没来了。

    不过他就这样,一个月顶多来住个一两天。

    我问过他,他说他户口是在南方,但其实是隔壁那个市的,家里给他在省城买了套房,原本想让他在省城娶个媳妇儿在这过日子。

    但这房子现在住不了,他也是偶尔经过哈市,才会来住两天,临时歇歇脚。”

    周大铜附和道:“对,他跟我也是这么说的。大爷,我能进院子里看看么?”

    老大爷似乎有些犹豫,但最终还是说:“行吧,反正那个什么大鹏也是打算把房子卖你。他家院门的密码我还正巧知道,上个月他来的时候,我就跟他旁边站着跟他唠嗑,他输密码也没背着我,让我给瞧见了。”

    说罢,老大爷走到院门口,伸出手,在密码锁上摁下了六位数字。

    咔哒一声,锁开了。

    周大铜连忙向老大爷致谢,推门而入,但却有意识的放轻了脚步。

    这会儿看上去,这房子毫无亮光,但周大铜心里有数,里边肯定有人。

    当然,他并不知道那个俄罗斯人也在里边,要是知道,周大铜可能还未必敢进来。



    绕着房子走了一圈。

    这会儿就看的清清楚楚了,这栋房子里被拉上了窗帘,每一扇窗户都严丝合缝,因此才半点光亮都没有透出来。

    周大铜看了半天,外头的老大爷倒是在催促他了,毕竟这不是得到房主允许的,他还帮着周大铜打开了密码锁,万一被人发现,那绝对是相当大的麻烦。

    见也没啥可看的,窗帘把屋里的情况遮挡的严严实实,周大铜也就选择了放弃。

    走出院门,周大铜小心翼翼的把院门给关好,然后跟着老大爷迅速的离开了这里。

    周大铜一直在想,劳大鹏突然改变行程,提前回到了哈尔滨,很明显是得到程傅授意的,这俩人能和平共处,一块儿撸串就能看得出来。

    但既然程傅迟早都要住到劳大鹏这里来,又何必在酒店开间房这么多此一举呢?

    就算开房是为了和他出差见客户这件事相呼应,那么开好房之后也就可以直接离开了。

    跟那个俄罗斯人的会面,其实在劳大鹏这里更安全一些。

    毕竟,这个小区,本就没有几个毛人,门口又是一个如此老眼昏花的老头儿——根据这位老大爷,周大铜也能判断出白天那位只怕也差不多。而劳大鹏这套别墅,根本也不会有人注意到里边进了人,程傅几次三番的在酒店跟其他人碰头,这显然不是什么明智之举。

    而且,那个俄罗斯人呢?现在又去了哪儿?

    劳大鹏回到哈尔滨,并且跟程傅一直绑在一起,是因为他对程傅能拿出那笔钱还抱有最后的期望么?

    可这时间眼看就快到了,根据程煜和周大铜分析的结果,明早七八点之间,一定就到了暗网限定的时间。这深更半夜的,程傅又上哪儿给劳大鹏弄钱去?

    不过现在显然不是继续深思的时候,回到门房,周大铜跟老大爷又聊了几句,就告辞离开了。

    因为之前看到在那个烧烤摊附近停了两辆趴活的出租车,因此周大铜也便走向烧烤摊,那儿依旧有两辆趴活的出租车。

    钻进其中一辆,周大铜告诉司机去香格里拉酒店,然后就坐在后座闭目养神。

    他依旧在琢磨程傅和劳大鹏的事儿,但他的分析能力远不如程煜太多,想来想去也没想到什么合理的解释。

    到了地方,周大铜付了车钱,下车的时候,却突然想起自己之前从长春赶往A城的时候,就是在酒店门口等那个司机送电脑来……

    对呀,电脑。

    上暗网看看,万一程傅已经帮劳大鹏把那笔钱给付了呢?

    虽说程煜的分析能力极其出众,但他所做的判断,也仅仅只是一种推测,程傅的确很坏,但或许他没有坏的那么厉害,他和劳大鹏之间的关系也并没有那么恶劣。

    针对程广年的事情,如果是程傅和劳大鹏联手,而并非程煜推测的那样,是程傅利用了劳大鹏,那么程傅其实应该是会帮劳大鹏付这笔钱的。

    或者,至少是俩人齐心合力想办法把这笔钱凑齐。

    哪怕这样其实无法解释那个俄罗斯人的问题,周大铜也依旧觉得并非没有可能。

    再或许,那个俄罗斯人,跟暗网上那个接任务的俄罗斯人,只是恰好是老乡,而并非同一个人呢?

    这也不是没有可能么。

    只是,之前那台电脑,因为周大铜已经决定乘晚上的飞机回家了,所以跟程煜分开之后,他就把电脑随意的扔在了香格里拉的餐厅里。

    当时,他在餐厅吃了顿饭,吃完之后电脑搁在那儿就没拿。

    现在,反倒是成了问题。

    走向前台,服务员倒是没睡,不过显然也在打瞌睡,看到周大铜,强打起精神问了声好。

    周大铜道:“你好,我是住店的客人。我是上午开的房,中午在餐厅用餐的时候,不小心将一台很小的笔记本电脑落在餐厅了。不知道你们酒店有没有人捡到这样一台电脑。”

    服务员揉了揉眼睛,说:“先生请您出示一下您的有效证件。”

    周大铜取出了身份证,服务员看了一眼,将其放在身份证信息采集器上,很快就跟酒店里的入住信息对上了。

    “周先生您好,您是昨天上午十一点左右办理的入住手续。然后下午的时候,有一位先生来帮您调换了一间客房……”

    周大铜闻言一愣,程煜倒是忘记把这事儿跟他说一声了,也幸亏他还没来得及上楼,否则,在门口刷卡的时候始终刷不进去,万一被之后住在那间房的客人当成小偷那就麻烦了。

    “哦对,是换了间房。这也是个问题,我都忘记了我助理跟我说的房间号。这个点,他肯定也睡了,还得你再告诉我一声。”

    “好的,没问题,周先生。您更换之后的房间号,是2829号房。”

    “嗯,谢谢,麻烦再帮我查查电脑的事情。”

    服务员答应一声:“好的。”然后就开始在电脑上操作起来。

    不大会儿,服务员说:“餐厅那边的确是有一个记录,显示有同事在餐厅捡到了一台小型笔记本电脑,他们已经将电脑交到了失物招领处。不过,周先生,现在已经是下班时间了,您需要等到明天工作时间才能取回电脑。”

    周大铜皱着眉头,说:“我这会儿有个很着急的事情,就需要那台电脑。你不能帮我从失物招领处取出来么?”

    服务员犹豫了一下,说:“周先生请您稍等。”

    然后,她拿起电话,打给了今晚的值班经理。

    值班经理很快赶来,先跟周大铜问了声好:“周先生,您好。”

    周大铜点点头,道:“抱歉啊,这么晚还麻烦你们。主要是我今天在外边忙了一天,刚刚才回来。然后就发现电脑不见了,前思后想,觉得应该是落在餐厅了,所以才麻烦你们。”

    值班经理表示理解,前台服务员凑过来小声告诉他,她已经核对过周大铜的身份信息了,确认是2829的客人没错。

    “周先生,请问您还能回忆起您中午在餐厅用餐的时候,坐的是哪张桌子么?”

    “靠窗边的,但你们的桌号我弄不清楚。不过我当时是签单的,所以,我在酒店的消费记录上应该会有桌号的信息。”

    值班经理点点头,转身对前台服务员是说:“查一下周先生的午餐消费记录。”

    服务员正准备查,周大铜赶忙说:“我当时签单的时候还没有更换过房间,所以签单的房间号是3038。”

    “好的周先生,请稍等。”

    很快,服务员就查询到了那笔签单记录,然后将桌号信息告诉了值班经理。

    “那么,周先生,请问您那台电脑的品牌是什么?”

    周大铜摇摇头,说:“那是我司机的电脑,口袋本,很小的一个。我也是因为临上飞机的时候需要用,就找他要了过来。本身就是个国产的杂牌机,所以我还真是搞不清楚品牌是什么。但电脑是大红色的,面板的左下角,有一道明显的刻痕。”

    值班经理点了点头,带着周大铜去了失物招领处。

    按照失物的编号,值班经理很快找到了那个笔记本电脑。

    检查一番之后,确认跟周大铜所描述的相符,于是他说:“周先生,这应该就是您的电脑了。”

    “对对对,就是这小玩意儿。谢谢啊!”

    “周先生您别着急走,这还需要您填写一个领取的表格。”

    说罢,值班经理找出一张表格,周大铜也只能费心的将一切该填入的信息填入进去,谁让他自己把电脑扔了呢,谁又能想到原本是程煜赶他走,可最后关头又把他喊回来了呢?

    填完表格之后,周大铜再三向值班经理致谢,这才回到了房间。

    回到房间,打开电脑,周大铜输入了暗网的网址,然后顺利的进入到暗网的操作界面上。

    可是,简单的查询过后,周大铜发现劳大鹏的那个ID之下,唯一的任务依旧处于未完成的状态,之前他所能查到关于这个任务所有的信息,现在也都还能查到。

    这也就是说,劳大鹏依旧未能把那三百万美元支付出来。

    周大铜不理解,虽然已经很有些困意了,但他这会儿满脑子都是劳大鹏和程傅这两个名字,根本睡不着。

    看看时间,其实也已经三点多钟了,周大铜干脆不想着睡觉,就把电脑开着,停留在暗网的界面上,不时的查看劳大鹏的那个任务是否宣布完成。

    距离早晨八点,也就不过四个小时了,要是八点之后还没能显示该任务已完成,那么接下去就是暗网要做事的时候了。

    熬到五点多,周大铜的眼皮子开始打架,他起身去洗手间冲了个凉水澡,又在房间里的迷你吧找到胶囊咖啡,给自己冲了一杯,总算是精神了一些。

    六点多钟的时候,劳大鹏的任务状态依旧,周大铜离开房间,去餐厅吃了个早饭,七点出头又回到房间里。

    就这样,一直熬到了八点钟,劳大鹏的那个任务没有发生任何的变化。

    而八点一过,那个任务上突然就多出了一个类似于蜡印的玩意儿,红色的长方形,里边写着一个英文单词,意思是“违规”。

    这说明,劳大鹏的这个任务,终于是处于被暗网官方封锁的状态中了,这也就是说,劳大鹏并没能在时限之前,把应付的款项打给暗网以及那名俄罗斯人。

    虽说那三百万是给俄罗斯人的,但只要是在暗网发布的任务,悬赏的款项是要先经过一个暗网的中转账户才会最终落入领取任务的人手里,因此,暗网方面是非常清楚这笔悬赏究竟有没有被收到。

    周大铜越发迷惑不解,既然这个任务的悬赏支付最终还是出了问题,那么劳大鹏昨晚为什么还会跟程傅好的跟一个人似的呢?

    这孙子是不是脑子秀逗了?他难道不知道在暗网发布任务之后,如果没能按时支付其悬赏,将会给自己带来什么后果么?

    从程煜告诉周大铜,劳大鹏和程傅之间显然是发生过龃龉这件事来看,劳大鹏应该是知道后果的啊!

    那他昨晚的表现,这是失心疯了么?

    令人费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