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史上最强崇祯txt下载

    “御医,皇上龙体究竟如何?”

    大明京师,紫禁城坤宁宫内,一名身穿蟒袍,嗓音尖细的太监询问出声,众人也将目光荟聚到那位御医身上。

    红烛高展,一位身着龙袍的青年闭目躺在金碧辉煌的寝宫里,呼吸时断时续,按照常理来看,显然是就快咽气了。

    坐在一旁的御医发须花白,虽然年过花甲,但仍然尽心尽力的替龙床上那青年诊脉,也许是周围人身份的原因,使得他十分紧张,额头上逐渐渗出细密的汗珠。

    周围的各色男女不知御医心中所想,只是屏住心神,静静等待下文。

    坐在龙床上的女子紧紧握着青年的另一只手,凤冠霞帔,丹眼凤眉,脸蛋俏丽白净,浑身上下透着几分清冷,仿佛拒旁人于千里之外。

    但她此时焦心难耐,非常关心青年的安危,仪态万千之时却也在不经意间流露出女人的柔弱一面。

    “翁御医,皇上究竟是怎么了,为何今日一早就昏迷不醒?”

    这个女子微微皱起凤眉,纵然心乱如麻,举手投足间仍显雍容端庄,活脱脱一位受过正经礼教的皇家女子。

    女子问完话好像是打破了宁静的水面,其他人虽然满脸担忧,但也没有多说一句,至于他们心中究竟都是如何去想,那自然无人可知。

    很显然,这位女子的地位,在周围一众人中是非常高的,姓翁的御医浑身一颤,心道还是来了。

    他不敢不回话,只好故作尽力而为的样子,睁开眼睛,深吸口气,直将腰弯到了地上。

    “回皇后的话,下官才疏学浅,不解其中缘由,实是罪该万死...”

    他说完,周皇后果真是红颜震怒。

    “好你个翁炳实,身为太医院御医,却连皇上得了什么病症都不知道,要你何用,来人!”

    皇后震怒,说完这番话,顿时从门外走进来两名魁梧侍卫,熟练的一左一右站在御医身边,似乎只等一声令下就会架人出去。

    那翁炳实面色惶恐,胡子都惊的发颤,“噗通”一声跪在地上,只是苦苦的告罪求饶,身子如同筛糠般抖动,却说不出任何有营养的话来。

    “皇后饶命哪......”

    天可怜见,他是真不知道皇上生了什么怪病。

    说起来,皇上昨日还好端端的,今日忽然昏迷不醒,难道是中了什么邪不成,不过这话他也只能在心底想想,那是万万不能说出来的,因为说出来只能死的更快。

    “皇后赎罪,皇后赎罪啊……”

    “哼。”周皇后凤眼一瞥,冷哼一声,正待再说,却忽然发觉身旁那人的手好像动了动。

    几乎是下意识的,周皇后一把握住崇祯皇帝的手,又惊又喜。

    “手,皇上的手......!”

    此情此景,翁炳实尽管心中惊讶,却也知道自己不能再趴着,那就是真的是在等死了,赶紧擦擦汗,从地上爬起来为崇祯诊脉。

    这次他的脸色不再像方才那般难看,从忧转喜,喜形于色的拱手道:

    “天佑大明,天佑大明,皇上安然无恙了!”

    其实翁柄实不是在为崇祯皇帝有起色开心,却是在为自己保住一条命高兴,起码不会在流贼打过来之前就死在这里了。

    听到御医都这么说了,况且看他的样子根本不似作假,龙床边围着的男女们都是松了口气,崇祯皇帝还没死,这下有顶梁柱了。

    那身穿蟒袍的太监就是司礼监秉笔太监王承恩,也只有皇帝最为亲信的中人,才能有赐穿蟒袍的殊荣。

    王承恩松了口气,挥挥手将众人摒退,自己也是躬身下去,低声的说道:

    “皇上无恙奴婢就放心了,皇后,奴婢这便告退了——”

    王承恩不愧是崇祯皇帝最为信任的内官,总能在关键的时候做出适宜选择,周皇后细眉松了松,轻轻的嗯了一声,点头准许。

    听到杂乱的步子声逐渐远去,她这才抬起头柔情似水的看着龙床上那青年,话中带着哭腔:

    “皇上,你我患难多年,妾身离不开你,大明离不开你,可千万不要出什么事情啊~”

    说到这里,周皇后的未施粉黛的俏脸上陡然滑落几滴香泪,将崇祯皇帝仍显得略为疲惫的手放在自己脸上,不无责备的说道:

    “十七年过去了,妾身眼睁睁看着你日夜的交劳,大明却一日不如一日,难道这真是那建奴所谓的天命吗?”

    突然间,龙床上那青年睁开眼睛,先是畅快的舒了口气,用手替周皇后擦拭泪珠,强自微笑说道:

    “即便有天命,也定属我大明,属我华夏,皇后你多虑了!”

    周皇后惊呆住,继而迫不及待的与崇祯抱在一起,哭泣道:

    “皇上,你总算醒过来了,妾身好害怕。”

    ……

    三日后,崇祯皇帝走在金碧辉煌的大内宫廷,还是感觉有些不真实,但凡一个正常人忽然穿越了,无论成了什么身份,最开始也没有谁会直接适应下来吧。

    前世自己不过是个写历史小说的,穷的差点当裤子,长相不行,更没车没房没存款,不过最喜欢的就是钻研明末清初的历史。

    就算不是什么大学叫兽,闲着没事就在网络上查,再加上不断的买书看,正史野史都有涉猎,几十年如一日孜孜不倦这样学习下来,也应当是小有所成。

    当然了,这所有的一切,都源于心中对明朝这个华夏最后的正统王朝的叹惋。

    那时候,尽管生活不如意,但是最起码不会有性命之忧。

    有一次从路边摊吃了顿廉价的串子出来,路过彩票投注站的时候身上正好剩俩子儿,便聊胜于无的买了张彩票,选号也没怎么仔细研究过。

    谁成想,这辈子第一次买彩票竟然直接敲了个金蛋,那可是两百万大奖啊,现在回想起来还觉得有些可惜。

    “这该死的黄毛,怎么就不能让我花完了再撞呢?”

    回想起来崇祯皇帝还觉得实在可惜,自己就是太高兴喝多了,过马路时被一个行色匆匆的黄毛开摩托撞飞,迷迷糊糊根本什么都不知道,醒来就在皇宫里看一群人围着自己哭的稀里哗啦。

    其实说实话,起初确定自己穿越成皇帝还挺开心的,美滋滋的想着,就算不是强汉盛唐,南北宋也行,起码能好好享受一把。

    体验体验当皇帝,三宫六院,左拥右抱的感觉。

    后来听周围人谈话,就有些感觉不对劲,这些人的服饰好像不是辫子戏里的鞑清啊!

    直到现在崇祯皇帝终于是明白过来自己在什么朝代,此刻他欲哭无泪,根本没有什么其它的想法,只想着保命。

    没错,就是保命。

    “就算穿越到三国去和刘大耳编草鞋,到处编瞎话感动关羽张飞也行啊,为什么留在明朝当皇帝?”

    明朝的皇帝除了最开始洪武、永乐那两个文治武功样样都行的,其余由于内阁制度几乎没几个是自由的,就连花银子都要编个好点的理由,不然就要被各种讽刺,这皇帝当起来什么意思。

    看看人家鞑清,皇帝出游浩荡的场面,那可真是想干什么就能干什么,杀你还得乐呵呵说着菌要臣死,臣不得不死,奴性教育之下出“忠臣”啊,想想都觉得刺激。

    崇祯皇帝恨恨的一脚踹在白石柱子上,自言自语道:

    “就算是明朝,来个好点的时候不行吗,非得穿到崇祯十七年一月,还有不到三个月李自成就打进来了,这他吗不马上就玩完了?”

    当然了,踹是不敢用力的,因为皇宫大内的白石柱别说你用脚踹,就算用刀去砍一时都不能有什么损毁,质量非常好,气大伤身啊!

    崇祯皇帝抬起头一看,不知不觉竟然走到了东暖阁。

    说来有些可笑,门前几个太监见到皇帝来了,立时惊喜的很,其中一个立马机灵的道:

    “参见皇上,东暖阁的折子,奴婢已经为皇上备好了!”

    “……”

    这叫李春的小太监心思鬼精,一句话就引起崇祯注意。

    不过崇祯皇帝听到后一脑门子的黑线,自己心乱如麻,就是碰巧路过,根本没什么批阅奏折的心思。

    不过看这几个太监开心成这个模样,就连门都给自己开好了,当下也不好意思拒绝,崇祯皇帝咳咳两声,故作端庄之态,背着手一脚迈了进去。

    当看见御案上堆积如山的折子和奏疏,崇祯皇帝步子一顿,立马就生出调掉头走出去的心思。

    “不就是看个折子吗,又不会死人,就当小学老师批作业了。”

    犹豫半晌,最后崇祯总算是硬着头皮坐了下来,古人折子上繁体倒竖的字尽管仔细看能明白,但却比较费劲,怎么都感觉非常别扭。

    只是看了一眼,崇祯皇帝的眼睛便离不开这些塘报,顿时感觉自己脖子凉飕飕的,菊花都在隐隐作痛。

    “闯贼于西安建国大顺,改元永昌,竟甚称帝,正月二日,号称百万东进……”

    “山西阳曲各州、县,官民无不迎降,闯贼声势浩大,直逼汾州...汾州若失,太原危矣...祈切圣闻...”

    “这些都是什么狗屁消息,哪怕有一件好事也行啊!”

    看了一上午,崇祯皇帝就算没有担忧国事的心思,也变得愤怒不已,一把将御案上的折子扫落,说什么也不看了。

    这本是再寻常不过的举动,但却引得门外几个太监宫女急忙跑进来又跪又喊,不知道的还以为是崇祯皇帝要治他们的罪。

    “你们这是干什么?”

    这些折子,说白了就是这边被流贼攻打,那边闻风投降李自成,其它的则是某地官兵眼看着朝廷要不行了,在那边闹饷作乱,趁火打劫,云云此类。

    反正崇祯皇帝看了一上午,没发现一件是值得高兴的事情,也怪不得历史上的崇祯会愁白了少年头,空悲切啊!

    现代的时候之所以对明朝感兴趣,因为这是汉人建立的最后一个大一统朝代,无汉之外戚、唐之藩镇、宋之岁币,天子御国门,君王死社稷。

    说起来,那是何等的骨气!

    不过真正坐到崇祯这个位子上的时候,才能体会究竟是到了何等无法挽回的地步,曾经五征蒙古,七下西洋,万国来朝的巍巍大明,眼下却日薄西山,窘困至此。

    可悲,可叹!

    历史上的崇祯皇帝可以死社稷,但说实话,穿越过来的这位还没活够,根本不想做这个替死鬼,就算是为了自己的小命着想,也该考虑一下退路了。

    忽然间,一直在门外候着的李春迈上小碎步跑了进来,十分熟练的跪在地上,说道:

    “启禀陛下,吴老将军来了。”

    听到这个,崇祯才忽然想起来这回事。

    吴襄,天启年间武进士,曾担任过辽东总兵的要职,是明末著名汉奸吴三桂之父,多年以来,虽然败多胜少,但起码也算是久经沙场。

    本来历史上的崇祯是打算询问一下调吴三桂进京的事,但现在这位显然不同。

    崇祯皇帝心乱如麻,并没有什么心思,直接就想让吴襄回去。

    但转念一想,自己现在好歹是个皇帝,说出去的话也算是圣旨,人家接旨颠颠来了,自己再给推回去也不是那么回事,意思意思就行了。

    想到这里,崇祯皇帝伸了伸懒腰,随口说道:

    “让他到武英殿等我,咳咳,等朕。”

    李春满脸的欣喜,并没有留意到崇祯皇帝浑身的不自在,应了一声接旨就跑出去通传。

    ......

    武英殿,历来是皇帝接见臣子的场所,此刻一名身穿武将常服的中年大汉得到大内公公传来的旨意,正襟站在这里,似乎在等待着什么人。

    忽然间,李春换了个面色,来到门外咳咳几声,低声的道:

    “皇上来了。”

    吴襄浑身一个激灵,听着脚步声逐渐接近,没什么犹豫,立马趴下去山呼道:

    “参见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前生今世,崇祯皇帝都是头一回受这样的大礼,尽管事先已经有了充足的心理准备,但还是下意识的弯身把吴襄扶了起来。

    说实话,手刚碰到吴襄身子的时候,崇祯皇帝就后悔了。

    这可把吴襄吓了一跳,心道自己是不是犯了什么错,皇上对自己这么好,难道是要杀自己不成。

    吴襄会有这个想法也无可厚非,因为往常那些崇祯皇帝亲自扶的人,现在都已经没命了。

    “臣惶恐,臣有罪......”

    不过仔细一想,吴襄倒也不知道自己哪里犯了错,只是不断的说自己有罪。

    崇祯并不知道吴襄在想什么,只是摇摇头,大摇大摆的走到御案后面坐下,拿起奏折翻着,头也不抬的道。

    “爱卿是有功之臣,何罪之有?”

    来之前吴襄就听人说过了,这位崇祯皇帝虽然年轻,但是喜怒无常,此番召自己前来,多半就是为调兵入关勤王一事。

    其实吴襄心里早就有个谱,已经想好了一套说辞。

    吴襄仔细斟酌,但归根结底,他也就是个资历老点的武夫,听不出崇祯皇帝这话有什么言外之意,这才低眉顺眼的抬头看了一眼。

    可他忽然想起来今天的崇祯似乎和传闻中不同,方才走来的脚步声并不显得浮夸,眼神也没有那些朝臣说的那样麻木。

    吴襄是武进士出身,到现在虽然没什么太大的战功,但说起来也算是在辽东久经沙场,总兵官的高位都坐过,自然能听觉察到年轻皇帝走路十分稳健,眼神四处晃动,一点都不像病秧子。

    再三确认崇祯并没有问罪自己的意思,吴襄这才有些放心,但紧跟着却又变得受宠若惊。

    这时候,崇祯放下折子,实在没有弯弯绕的心思,直接开口说道:

    “眼下事态紧急,朕就和爱卿明说了吧,贼寇逼近京师只是时间问题,当务之急是调各路兵马入京勤王,吴三桂勤王,需要多少军饷?”

    不出崇祯皇帝所料,吴襄听到这话后脸上立刻出现为难之色,沉吟了半晌才是接话道:

    “这,祖宗之地,尺寸不可弃啊!陛下应当以社稷为重......”

    还是这套说辞,崇祯皇帝没等他说完脸色就冷了下来,背身说道:

    “朕只是让你儿子吴三桂进京勤王,事关苍生社稷,事关天下万民,可是吴襄,到了眼下这个时候,你竟然还在推脱!?”

    “你吴氏一族世受皇明大恩,就是这么报答朕的吗!”

    崇祯这突入其来的愤怒,完全出乎吴襄的意料,当下也不知道如何作答,只是噗通一下子跪在地上,低着头连大气都不敢出,惊恐万伏。

    看这副样子,这老不死的要开始耍不吭声装死那一套了,崇祯皇帝冷哼一声,不冷不热的说道:

    “朕意已决,调山海关总兵吴三桂,入京勤王!”

    听到这话吴襄才是抬起头来,哭喊着道:

    “陛下,不可啊,万万不可啊!”

    “关外还有数十万的辽东百姓,况且入京勤王非同小可,所需军饷何止百万哪,陛下~!”

    看吴襄这又哭又喊的着急模样,倒是和崇祯皇帝印象中那些大臣差不多,反正都是找理由想推脱。

    可现在的崇祯皇帝可不再是从前那个,不会再受他们摆布,没有什么能阻止他想要保命的打算。

    崇祯对吴襄的话早有预料,没有像历史上那样大发雷霆,只是静静蹲下身来,目光灼灼的盯着眼前这个老将军。

    吴襄等了一会没听见皇帝有什么反应,这才疑惑的抬起头,可这一抬起来顿时吓得差点没蹦起来,崇祯皇帝正蹲在近在咫尺的距离盯着自己。

    看见吴襄眼中的惊恐,崇祯皇帝皱起眉头,问道:

    “吴襄,朕只问你一句,这个旨你是接,还是不接!?”

    听见这话,吴襄心里“噗通”一下子沉了下去,心道皇帝今日是怎么了,往日从没听说皇帝有这等魄力,难道那些大臣是在蒙骗本官不成。

    接,那就是和满朝的文武作对,无论最后能不能保住京师,都要自己来承担弃地入关的骂名。

    但要是不接,那没准可就当场没命了,命都没了还谈什么名节和其它?

    崇祯皇帝似乎等的有些不耐烦,呵呵笑了一声,起身再次背过身去,将手中的折子扔在地上,冷冷说道:

    “吴襄,看来你是丝毫不将朕放在眼里,竟敢当着朕的面抗旨!”

    吴襄尽管有一阵子没上战场,但却也能听出崇祯皇帝这话中的杀机顿现,再也不敢犹豫,心道什么都不如保住小命重要,连忙叩头说道:

    “回陛下,臣,臣接旨!”

    吴襄这话说得自己都没想到,还没说完就已经在后悔,正当他要再说点什么推诿的时候,却见崇祯满脸欣喜的道:

    “爱卿快快请起!”

    吴襄听人说崇祯皇帝变脸很快,但是没想到竟然这么快,方才还是面露杀机,现在却好像给人如沐春风的感觉。

    刚想到这里,却听崇祯皇帝冲着门外说道:

    “传朕旨意,吴襄老将军志不减当年,着提督京营,即刻上任,朕今日与爱卿同去巡视京营,以观我大明将士英姿!”

    本来听了前半句,吴襄还是又惊又愁,但全都听完则只剩下震惊。

    说起来,今日让吴襄吃惊的事简直是一件接着一件,他觉得崇祯皇帝不仅仅是其他人所说的那样刚愎自用,还要更甚,变脸就和说书一样。

    不知为什么,吴襄反倒觉着眼前这位崇祯皇帝和传闻中实在不同。

    “陛下可以过几日再去,按规矩......”

    崇祯摆摆手,笑呵呵的说道:

    “京营乃是我大明京师宿卫,向来精强,爱卿你可以回去先行披甲等朕,朕还要与皇后说一声。”

    崇祯皇帝根本没给吴襄回话的任何空间和机会,说完话后自顾自的转出了武英殿,留下一脸错愕的吴襄。

    今天这次面圣,好像和自己预料中的不太一样啊,准备了一肚子的说辞最后也没用上几句。

    最重要的是,本来打算不问世事的吴襄,这次却一不小心接了个烫手的山芋,有够憋屈。

    “皇后,皇后,快为朕披甲!”

    坤宁宫内,周皇后一手拄着下巴,时而微笑,时而满脸的甜蜜,女人心,海底针,也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一阵急促的脚步声传来,原来是宫女小梅喜上眉梢的跑进来。

    “皇后,大喜事儿,大喜事儿啊,皇上来了!”

    “啊——?快为本宫沐浴更衣!”

    说起来,崇祯皇帝也不知道有多久没有到坤宁宫来了,周皇后陡然间听到这个消息,自然是满脸的又惊又喜,周围那些宫女好像逢年过节一般忙活的脚不沾地。

    不多时,一脸兴奋的崇祯皇帝跑过来,摆手说道:

    “沐浴不急,今夜朕与皇后一同沐浴,你们都下去!”

    宫女们都是打心底里为皇后高兴,听到皇帝旨意后纷纷放下手中的活式,赶紧跑出去,像是在为皇帝和皇后留下什么空间。

    “皇上~,您在这么多人面前说共同沐浴,妾身...”

    周皇后原本较为清冷的俏脸上,此时已然是红晕满满,这话虽然是责怪的意思,但说在崇祯身上,其实就是在撒娇。

    皇后朝自己撒娇,这可是一国之母啊,想到这里,崇祯皇帝就变得有些心猿意马。

    不过一阵凉意泛来,崇祯皇帝忽然想起,现下的当务之急不是和皇后翻云覆雨,而是如何在李自成打过来之前保住自己的小命。

    崇祯首先将希望寄托在南直隶的防御上,京师墙高池深,而且还有数十门红夷大炮,在潜意识里,还是不愿意轻易放弃这座度都城像个丧家之犬一样逃亡。

    毕竟这可是一座两百多年的国都,凝聚着数不清的中华文化,轻易就放弃了实在可惜。

    替崇祯皇帝披上量身定做的纯金盔甲,再戴上玄武头盔,周皇后妙目含春,眼前这个人真是怎么看怎么威武,从前就没有这样的感觉。

    她将头埋在崇祯的胸间,柔声道:

    “妾身等着皇上归来...共同沐浴...”

    “哈哈哈,皇后等着朕就是!”

    崇祯皇帝穿上这一身盔甲之后顿时有种豪迈万千的感觉,自打穿越过来,还是头一次有点当皇帝的感觉,趁着劲头还没散,手里提着宝剑头也不回的出了坤宁宫。

    “皇后,那个皇上又回来了。”

    “是呀,今夜姐妹们一定躲得远远的~”

    “聒噪,几个死丫头,没大没小。”

    周皇后虽然话是这么说,但心里已经乐开了花,坐在梳妆台上精心打扮,宫女们围在周围不断的叽叽喳喳。

    周皇后满脸的幸福,其实她要求的真不多,崇祯皇帝能时不时来看看就满足了。

    皇帝出行规矩繁琐的很,无论崇祯怎么去说,这都不是能一朝一夕就改变或者裁掉的,强硬的法子在这里行不通,最后的结果无非就是一群司礼太监和宫女围着自己叩头。

    无奈之下,崇祯皇帝只能是点头同意,不过这个时候心里原本想阅兵的兴奋之情已经全都消失不见,这第一步迈的简直太糟心了。

    崇祯皇帝黑着脸等了足足半个多时辰,出行所用的车马銮驾才准备应当,据说还是李春临时了征用大臣们朝会的马匹才能这么快。

    一行人敲锣打鼓,总算是跌跌撞撞的来到京师内城演武场。

    这演武场在东南和西北处各有一道高大的城墙,分别称为镇南关、镇北关,演武亭则是高高耸立在两关之间。

    皇城内的演武场和一般的还不一样,周围金碧辉煌的亭台楼阁鳞次栉比,远远望去,尽是一片的大明皇宫,颇为磅礴大气。

    自永乐年兴建至今,这座内城演武场一直都是北都京营的操训与演练场所,就算较近的万历朝,都曾有数万精兵在此来回调动。

    事到如今,演武场虽然雄伟如常,周围城关上旌旗密布,大明的玄鸟旗帜高高飘扬,但内中却显得疲弱不堪,足有两千之数的垛口上,竟然只斜靠着几名纳凉的京营士兵。

    吴襄披挂整齐站在前面,脸色十分难看,摆摆手示意军需官停下,不耐烦的道:

    “别念了,你能糊弄别人,还能糊弄老夫?”

    吴襄到现在都觉得自己像是活在梦里,无论上午与皇帝的对话,还是现在眼前这一切的一切,他从未想过自己会经历这些。

    皇帝大病初愈之后的第一件事竟然就是让自己提督京营,并且亲自披甲竟巡视,受惊的可不只是吴襄自己,京营里里外外的军官都没有任何准备,聚在一起商量一阵,最后也只能死马当活马医。

    这个事与吴襄的威望和能力没什么关联,大家都知道,当务之急就是在皇帝来之前把能拉出来的人都拉出来,数量先凑上去,不然都要掉脑袋。

    想到这里,吴襄朝一边愁眉不展的京营副将董琦问道:

    “这人数根本连一万都不到,还能不能再凑一些?”

    吴襄在现在的京城中,也算是威望比较高的一位武将,在辽东做过团练总兵,上过战场,杀过鞑子,听到他的话后董琦面色为难,磕磕巴巴的说道:

    “吴军台,就这点人,已经是把能来的全都拉过来了!”

    “卑职也知道是皇上巡视,但事发突然,大部分人只是挂个名,小的职位低微,怎么敢到各府上去拽人,实在是凑不出来了啊。”

    吴襄叹口气,他虽然闲赋多年,但不是傻子,自然明白情况。

    副将董琦也是个苦命人,是现下京营中很少几个没有背景的军官,有自己的难处,能在京营干到这个地步属实是为难他了。

    现下的京营其实都是权贵挂名,这个节骨眼上早都跑的差不多了。

    剩下这点人,要么是老弱病残跑不动也没地方去的,要么就是真心实意想死守京师的,不过那后一种实在是太少。

    董琦就属于想跑跑不了的那种,因为他根本没什么背景,一切都是皇帝给的,跑了就还是个屁民,又能到哪去。

    在历史上,董琦也并没有当个软骨头,颇具仁义和将才,带着少数留下来的京营兵士战死在北京的城头,用鲜血报答了崇祯皇帝对他的恩情。

    吴襄语气放缓,又问:

    “董小子,你实话告诉老夫,京营实额究竟有多少?”

    “应该,不到三千。”

    ......

    不多时,镇北关处一阵敲锣打鼓,一支约在百余人的队伍浩浩荡荡走过来,却是崇祯皇帝巡视京营的队伍到了。

    董琦和吴襄两人正商议对策,忽然听到远处锣鼓喧天,就知道是皇帝来了,只是谁都没想到,一向只关心批奏折的崇祯,这次巡视京营竟然这么快就出来了。

    吴襄和董琦换了个眼色,两人只能是硬着头皮上前对着銮驾行参拜大礼,无奈的叩拜喊道:

    “老臣(卑职)参见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崇祯皇帝出宫这一次可谓诸事不顺,不过来到大内京营演武场的一路上还算顺利,没碰到什么传说中冒死截驾的那档子事,现在心中倒有些紧张起来。

    可要说是因为即将看到自己大明将士的英姿而紧张,那纯属在扯淡,现在的崇祯皇帝不是傻子,明白这时候的京营不过是名存实亡。

    他是在为自己的小命紧张,保命的本钱,容不得不上心。

    “京营可是齐全?”

    看着崇祯皇帝坐在銮驾上兴冲冲的朝自己询问,吴襄干咽了几下口水,下意识的“呃”了几声,到了也没能拒绝上面亲切又期盼的目光,只能是无奈的上前,抱拳说道:

    “启奏圣上...人数,都齐了...”

    “都齐了?”

    崇祯皇帝脸上的笑容凝固住,愣住一会才反应过来,先是看了一眼下面稀稀落落的那些兵士,再用疑惑的眼神看回去。

    看皇帝这意思,就好像是在问自己眼前这些是不是真的,吴襄心里相当无奈,自己这也是才知道京营居然烂成这个鬼样子,想当初就该留在辽东,回什么北京,自己找的死,跪着也得死完啊。

    “皇上,眼前这些人,就是现下京营的全部了。”

    “息怒...皇上一定要保重龙体...”

    吴襄和董琦说完之后就连头都不敢抬,生怕皇帝雷霆震怒,一个旨意把自己给废了,但是左等右等,却没听见皇帝吭声。

    旁边的司礼监秉笔太监王承恩有些担忧,生怕自己这位皇帝爷气傻了,要是真的那样,大明可就连最后的柱子都没了,遂躬身试探性的问道:

    “皇上,皇上~~?”

    “呵呵。”

    崇祯皇帝的反应出乎所有人意料,不仅没有震怒,竟然呵呵笑了几声,十分平静的坐在銮驾上问道:

    “京营的兵册呢,拿给朕看看!”

    兵册本是文官掌管,但够级别的都跑光了,副将董琦也就准备拿过来交到新任提督吴襄的手上,不过这吴襄是走马上任,根本还没来得及顾上这茬。

    董琦一颗心就放在怎么把这事儿给糊弄过去,居然也忘的一干二净,最后还是他硬着头皮把兵册交上去的,看崇祯皇帝的眼神就像看着鬼,压根不愿意靠近一步。

    崇祯皇帝刚开始倒是没管兵册谁掌管这档子事,但是接到手来回飞快的翻了几遍后,一下子扔到地上,怒声道:

    “谁掌管兵册?”

    董琦没听到皇帝询问,本来暗自松了口气,正在那偷着乐,却没想到崇祯一句话又绕了回来,当即就是浑身一颤。

    听到这话,他立马从后头的几名将吏中间跑出来跪在銮驾前山呼万岁,不过却也没说出什么话,只是惊慌失措的趴在地上,浑身瑟瑟发抖。

    皇帝又要杀人了,这是所有人在场官员和内侍的想法。

    按以往来说,到了这种时候,崇祯皇帝往往都会雷霆震怒,紧跟着就会把涉事官员该杀的杀,该办的办,反正是不会有一个好下场。

    “你自己看看,兵册上白纸黑字写着,京营实额一万两千,现在呢!朕看到的怕是连五千人都不到吧?”

    “臣最该万死,臣罪该万死啊......”

    对于皇帝的质问,趴着的董琦有苦说不出,心道这事压根就不归自己管啊,管的文官都跑的一干二净,这可真是躺着也中枪。

    不过这话也就是在心里想想,傻子都知道,说出来只能死的更快。

    吴襄也是为董琦捏了把汗,现在的京营哪还是原来,基本都是京城勋戚冒额领饷,名为历练,实则用自家权势在天子眼皮子低下吃空饷、喝兵血。

    虽然才来了不一会,但吴襄在辽东那多年的团练总兵可不是白干,已经摸清了京营最基本的套路。

    按他最保守的估计,没来的这些人起码要有小几千,但个中的势力一定是盘根错节,都不是京营这些普通将吏能招惹得起的。

    吴襄还是比较理解董琦的,换了其他人来做,一样会选择忍气吞声,因为这种时候说什么都属于狡辩,搞不好还会因此得罪勋戚势力,还不如闷着头不吭声。

    看着董琦趴在地上瑟瑟发抖,崇祯皇帝刚升起的怒意却一下子消散下去,倒也不怪这京营副将,有些事的确不是想管就能管的。

    这些事情历史上的崇祯皇帝不知道,但是现在的这个可是清楚地很。

    眼瞅着李自成就要进京了,想要保住自己的小命,不被他逼到煤山上吊,就不能顾忌其它,只能放手一搏,用狠招!

    大明已经是病入膏肓,最坏的结果就还不是要玩完,还不如下一剂猛药,以毒攻毒,或许还能中个六合彩,保住北京城。

    想到这里,崇祯皇帝忽然说道:

    “吴襄,董琦听旨!”

    被点名的这两个心里一声悲鸣,无论怎么往后缩,该来的还是来了。

    董琦是躺着也中枪,本来啥事没有,谁知道皇帝突然心血来潮出来巡视京营,这可真是一点准备都没有。

    吴襄更恨不得打自己个嘴巴子,心道这提督当的,刚上任才不到两个时辰就要被撸下去,而且这次怕是要被一撸到底,老脸往哪搁。

    两人各有心思,但接下来听到的话却让他们怀疑是听错了。

    “吴襄,朕赐你尚方宝剑,在京营内有先斩后奏之权,全权整改京营!”

    “董琦,你带着后面这些人,到现在还没跑的,全部官升一级,把兵册从头到尾的核实一遍,勋戚子弟一个不留,都给朕裁了,弄清楚剩下的人就立刻来找朕。”

    看见两人脸上震惊的神情,崇祯皇帝从銮驾上站起来,挥手屏退几个上来搀扶的司礼太监,语重心长的说道:

    “从今以后,你们不必管其他大臣、勋戚是怎么想,只要替朕踏踏实实的整改京营,你们的后台就是朕,是整个大明!”

    说着,崇祯皇帝用眼色示意王承恩,王承恩则是挥下手,周围的两个司礼太监不敢怠慢,连忙拿着令牌交到吴襄和董琦手上。

    这个时候,崇祯皇帝将两人一一扶起来,说道:

    “无论发生了什么事,只要你们想见朕,就可以用这块令牌直入大内,胆敢阻拦索要厘金者,皆说与朕听,定斩不赦!”

    董琦在冰火两重天趟了一遍,不仅保住了小命,竟然还得到皇帝的重用,这可真是柳暗花明又一村的感觉。

    这小子城府比较浅,当即就是不断叩头谢恩,差点没把心肝掏出来表忠心。

    吴襄瞪大了眼睛愣住半晌,却忽然狠狠的掐自己一把,“哎呦”一声之后发现这都是真的,当时就嘿嘿笑了起来,半跪说道:

    “只要皇上信任,老臣当为大明社稷赴汤蹈火,在所不辞!”

    在銮驾旁边的王承恩也觉得不可思议,往日处处优柔寡断的皇帝怎么忽然间变得这么大手大脚,处处果断狠辣,简直不像一个人。

    要知道,给吴襄的可是生杀大权,这个辽东的武夫突然间拥有这么大权利,指不定会干出什么大事。

    还有董琦,不过是个无权无势的小副将,现在竟然也是一飞冲天,有了崇祯皇帝做靠山,一下子就成了人上人。

    “王承恩,诏方正化,锦衣卫李若链二人来见朕!”

    做完这一切的崇祯显然还不打算就此罢手,又下了一道圣旨,这才起驾回宫。

    方正化挺好找,他是司礼监秉笔太监,崇祯十五年的时候还曾被皇帝派到保定督军。

    此前被派出去督军的太监不少,但多是落得个兵败降逃的局面,往往同各地将帅面和心不和,最严重那次就是坑死卢象升的高起潜,成功加快了明朝灭亡的脚步。

    可方正化不仅没有失败,反而与保定的朝廷兵将里外都和和气气的,据那边的兵士说,这位监军丝毫没有天子内侍的架子,非常好说话。

    现在的崇祯皇帝听到这个事迹的时候也十分惊讶,这几天来来回回研究了不少,最后才确定下来人选。

    方正化好找,但李若链可就不一样了。

    这家伙虽然在崇祯元年是武进士,但在锦衣卫干了十多年,现在却还只是南镇抚司的堂上指挥,这个堂上指挥听起来很牛掰,但其实是个芝麻绿豆一样小的官。

    南、北镇抚司下设五个卫所,统领官称千户、百户、总旗、小旗,一般军士称为校尉、力士,雅称就是“缇骑”。

    一般来说,堂上指挥这个职衔根本不算入流,就算勉强给分个等级,也就是在百户之下,总旗之上。

    尽管干了十几年还是个不入流的小官,但李若链却非常踏实肯干,经常为百姓请命,锦衣卫那可是令人闻之色变的存在,但李若链却深受百姓和下属爱戴,属实不太一样。

    说起来,李若链这个人崇祯皇帝印象深刻,他是甲申之变中唯一一个有记载战死城头的锦衣卫官员,忠于自己定然是没问题。

    据说当时李若链抽签分守崇文门,那是被人下了套子,安排到战事吃紧的一带,没多久曹化淳打开崇文门投降,大部分的京营兵将都跟着出迎,只有李若链和副将董琦奋力死战。

    他们两个,一人带着少数京营兵士,另一个带着少量锦衣卫,用自己的血肉做大明朝最后的捍卫者。

    对于这样的人,自然是要提拔重用起来。

    最初一头乱麻的慌乱过去之后,崇祯皇帝就在慢慢梳理头绪。

    现在什么事都不如保住自己的小命重要,办什么事能有用那就要放手去做,我是皇帝我怕谁啊!

    别看那帮东林文官满口的仁义道德,到了这个节骨眼上,只怕都在殷殷期盼着在西安起兵的李自成,用屁股想都知道这帮书生压根就不可靠。

    现在的崇祯皇帝虽然不愿意承认,但的确是太监更加可靠。

    眼下的当务之急就是要把京城给抓在手里,没有一个高效运作的首都,其它任何计划都是空口说白话,无稽之谈。

    按崇祯皇帝的打算,就是准备把成祖爷爷搞的东厂再建起来,王承恩肯定是最好的人选,没有之一。

    除此之外,洪武爷爷弄的那个锦衣卫也要为自己所用,祖辈留下来给自己的当然要利用上,毕竟对付东林党有奇效啊。

    下一步就是要在大内找一些可靠机灵敢办事的小太监,让他们到处替自己打点事务、跑堂传话,当然了,这些人一定要绝对忠心。

    王承恩虽然忠心,甚至忠心到可以陪自己去死。

    但他已经是大内总管太监,不久的将来还要他掌管东厂,皇宫里的老油条,该知道的不该知道的他都知道,办事就像泥鳅一样滑,事无巨细的还真不一定能让崇祯皇帝满意。

    就现在看来,那叫李春的小太监委实不错,可以多让他出去跑腿历练历练。

    “奴婢方正化(臣李若链),参见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两人喊完半天却没听到一点动静,方正化抬起头看倒不是说胆子有多大,只是他常常出入内宫,对皇帝和妃嫔都熟悉的很,并不惧生。

    相比之下,第一次走进皇宫的李若链就显得有些畏畏缩缩,趴在地上连大气都不敢出,对眼前这位皇帝是又敬又怕。

    “啪~!”

    忽然间,一道清脆的声响传出来,两人下意识抬起头去看,却发现崇祯皇帝手里拿着一颗白子在斟酌,另一手招了招,说道:

    “方正化,你来看看,朕这盘棋下一步该怎么走?”

    皇帝有旨,不得不从,方正化小心翼翼的向前挪了几步,大老远伸着脖子看了一眼,叩头说道:

    “皇上,奴婢不懂下棋,实在是看不明白。”

    坐在上首的崇祯皇帝点点头,并没有多说,又招招手示意李若链近前来,面无表情的说道:

    “李若链,你来看看,朕这下一步到底怎么走才好?”

    起初李若链可能是有点害怕,并没有立即回答,感受到方正化在拉扯自己,这才是赶紧上前走到旁边仔细瞧了几眼。

    方正化看这家伙居然真在仔细观察,其实比李若链都急,心道这是哪找来的二愣子,皇帝让你看棋你就看棋?

    要是搞得天威震怒,自己免不得跟这二愣子一起陪葬,想到这里,方正化眼睛转了转,嘿嘿一笑,上前说道:

    “论下棋,皇上可是高手下,至于下一步该如何走,奴婢们只听旨便是。”

    这个时候,一支闷声不吭的李若链却忽然抱拳半跪在地上,说道:

    “皇上,小的不懂下棋,实在是看不懂!”

    听到这个话,方正化总算是松了口气,心道这姓李的锦衣卫还不算傻的彻底,可崇祯皇帝手指朝下一按,“啪”的一声忽然落子,又道:

    “李若链,南镇抚司负责卫所的军纪、军纠,你来给朕说说看,大明的卫所到处都有,为何起不到应有的作用?”

    方正化这次识相的没有插嘴,心道反正皇帝问的是你李若链,方才已经帮过一次,再不懂事答错了可就不关咱家的事儿了,于情于理,咱家自己的小命也得先保住再说。

    李若链面色时阴时晴,拳头紧紧攥住,不多时,方道:

    “回皇上,大明卫所遍布两京十三省,但时至今日,却早已名存实亡,根本起不到任何效果,究其原因,无非是赋税二字。”

    崇祯皇帝面色一动,颇有兴趣的道:

    “你继续说。”

    李若链道声是,说道:

    “卑职曾去过京师外的泥瓦村,那里每户农户每亩产量值三两左右的,每年需要缴纳的各项税额却高达八两,皇上,就连京师脚下都是这般,其它地方可想而知已经是个什么局面。”

    说到这里,李若链半跪在地上,恳切道:

    “皇上,真正富得流油的都是那些商贾、大户和缙绅,甚至朝中的东林诸公大臣们,哪一个不是家财殷富,这些人都不会缴纳任何赋税,收取的就只是劳苦百姓。”

    “他们就连一口活命的粮食都没有了,就是杀了剥皮,也断然抠不出一个铜板啊!”

    说到最后,李若链身上已经看不见最初进宫的那种畏惧之情,只是满腔的愤懑无处发泄,还有眼睁睁看着世道变坏,百姓流离失所却毫无办法的无力感。

    方正化前面听得很舒服,心道这家伙虽然是个不入流的小官,但所说却句句在理,看来锦衣卫对东林党的文官们也颇有怨恨。

    但接下来却越听越不对劲,这二愣子怎么什么话都敢说,出于好心,方正化开始在后面扯李若链的衣袖,低声提醒道:

    “还不快闭嘴,你不要命了!”

    石头的第一本书,叫《无边大明》,那个时候还很稚嫩,就连签约都没签约,也是石头目前唯一的一本太监书,这个就不提了,好奇的可以去翻翻。

    石头的第二本书,叫《大明1629》,是严格意义上的第一本书,也是石头第一本写到一百万以上完结的书。

    看到现在的,一定还有当年跟过来的老兄弟们,你们是石头最该感谢的人。

    石头的第三本书,是《扫明》,写了一百四十四万字,今天发的最后两章,和以前一样,坚持写了一年的书就这样完结了,总是感谢心里空落落的。

    虽然到现在一共写了有两百七十万字左右的网文,但还是有很多想写的却没有写出来,归根结底还是成绩原因,不过所幸,石头坚持到了最后。

    只要有哪怕一个读者,看石头的书看得高潮迭起,那石头就会觉得已经值了,没有白写。

    有读者说,石头的书一直都是战争,看得很烦,确实,老是一味战斗石头写的也很烦。

    有读者说,石头不擅长些感情戏,这确实是说道点子上了,石头本就是一个抠脚大汉,感情戏这本会加强,但不好说,请各位监督。

    平心而论,《扫明》虽然成绩不如意,但写的确实不算轻松,石头曾有很多天都想放弃更新,躺在自己的床上,享受人生。

    那多惬意啊~

    但是每每想到还有人在等着更新,石头就会爬起来,继续码字到天明,生活就是这样,有苦有甜,苦中作乐。

    这本《史上最强崇祯》石头准备了有几个月,但存稿却不是很多,从某种意义上来讲,算是石头在谋求突破吧。

    所以石头能料想到,这本书写的,只会比《扫明》更累。

    多的就不说了,新书伊始,请容许石头暂时休息两天偷偷懒,现在老书完结了,就要逐渐的把精力放在新书上了。

    说到最后,石头要摆摆皇帝谱,列位臣工,开始上朝啦~

    李若链也知道自己今天说的有点多了,而且有些事情根本不该他这个南镇抚司的小小堂上指挥来掺和,顿时跪在地上开始请罪。

    先不提低着头的李若链心中在想些什么,崇祯皇帝自己并不打算放过这个话茬,转头问道:

    “方正化,李若链说的句句在理,你有什么想法都可以说与朕听,朕恕你无罪!”

    今天的皇帝不知道是怎么了,往日讳莫如深的话题却聊的这么开,方正化见实在躲不过去,也只能硬着头皮上前:

    “回皇上的话,奴婢和李坐堂想到一块儿去了......”

    “大明虽然大,但是却收不上赋税,全国上下一年的赋税才三百万两银子,但这可连辽饷一项的开支都不够用啊。”

    听到这里,崇祯皇帝来了兴趣,放下棋子,正色道:

    “你仔细说与朕听。”

    “回皇上,万历朝辽饷最多只有三百万两,天启年的时候就涨到五百万两,到了眼下已经是一千多万两了,而且还在逐年增加,这可是个无底洞啊。”

    “李坐堂说的不错,皇亲国戚,甚至一些身带功名的东林文人都可以不用缴纳赋税,更别提那些商贾巨富了,他们那些逃税法子可那多了去了,最后逃不过去被催逼的,还是那些穷苦百姓。”

    方正化留了个心眼,虽然说了一大堆,但说一半留一半,主体意思还是方才李若链说过的,顺便旁敲侧击的打探皇帝对东林党的意思,剩下的就让皇帝自己体会去吧。

    听到这些,崇祯皇帝倒是深有同感,但自己现在可是皇帝,并不能什么话都对下面的人说,转身将一份塘报扔到他们面前,冷哼一声。

    “都看看吧!”

    李若链和方正化二人对视一眼,小心翼翼的捡起塘报,刚瞥了一眼,眼神却一下子就盯在上面动弹不得,都是张大了嘴。

    这份塘报上写的,就是前几天西北的军报。

    二月初二,大顺军在沙涡口造船三千,渡过黄河,连克汾州,阳城、蒲州数地,第二天怀庆府城失守,卢江王被杀。

    二月初五,大顺军进克太原,总兵牛勇、参将王永魁等督兵五千力战而亡。

    二月初八,游击将军张雄开城投降,山西巡抚蔡懋德自缢身亡,山西总兵周遇吉称已在代州沿线布置防线,然闯贼人马势众,仅凭山西孤旅定然是抵敌不住,只能向朝廷请求援军。

    “放肆,太放肆了!”

    方正化看过之后面色又惊又怒,斥道:

    “这李自成原本不过是驿站的驿卒,穷酸刁民一个,谁想竟会对大明的江山起了觊觎之心,不看看自己有几斤几两!”

    李若链也是冷哼一声,不无赞同的道:

    “方公公所言不假,关外清虏才是心腹大患,这个李自成不思报国,出关杀虏,却将中原搅的天翻地覆,难道不怕成为千古罪人吗?”

    崇祯皇帝点点头,负手走到窗户前,忧心忡忡的叹了口气。

    自从来到大明后,自己每一天都在提心吊胆,接到的都是大顺挥师百万北伐的消息,各地望风披靡,一片的倒旗易帜之景。

    说起来,要不是被李自成逼着到煤山上吊的日期逐渐临近,现在的崇祯皇帝还真不能这么快就进入亡国之君的角色,时势逼人强哪。

    想到这里,崇祯皇帝深深吸口气,正色道:

    “方正化、李若链听旨。”

    这陡然间的变故让两人惊呆住,半晌后才猛地反应过来,赶紧一前一后跪在地上,惶恐万分的说道:

    “奴婢(臣)听旨!”

    “司礼监秉笔方正化,朕深信之,督军保定立有大功,即日起任御马监掌印太监,掌枢府;锦衣卫坐堂指挥李若链,克谨有为,多年兢兢业业,应京师百姓之请,着任正三品锦衣卫指挥使,带俸掌卫事,即刻赴任。”

    本来方正化和李若链两人来之前都忐忑不安,因为谁也不知道皇帝叫自己进宫到底是为的什么,多少人进去之后就再也出不来,不明不白的死了。

    听到崇祯皇帝的口头旨意后,方正化欣喜若狂。

    御马监那是什么,虽然不如司礼监在皇帝的身边重要,但却是大内十二监局中唯一一个和兵部挂钩的,各朝以来,权势和司礼监不相上下。

    当太监为的是什么,不就是求个出人头地,不再被人叫成阉人看不起吗,如今皇帝对自己如此信任,又怎么能不提鞋相报。

    “奴婢叩谢皇上天恩,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方正化这山呼万岁可是出自肺腑,崇祯皇帝对自己如此信任,当然是越长命百岁越好,但李若链的反应就有点奇怪了。

    没错,这家伙愣在那一声没吭,好像是傻了。

    “李坐堂,李坐堂!还愣着干什么?”

    “呃...臣,臣叩谢圣恩!”

    李若链反应过来,赶紧行了个五体投地的大礼。

    ......

    出了冬暖阁,方正化走远的一路上都觉着有些飘飘然,兴奋的同时一样是有些想不通,皇帝刚登极没多久便尽诛阉党,裁撤东厂。

    但今日到底是因为什么原因,忽然间又对自己这些宦官信任起来呢?

    不过这些都不重要,方正化只知道自己这只原本地上的家鸡就要变成枝头的凤凰了,那可是御马监掌印,能和东厂督公相提并论的存在啊。

    这种一步登天的事情每天都能梦见,但亲身经历到还是第一次,方正化看一路闷头向前走的李若链,纳闷的问道:

    “李坐堂,哦不,咱家现在要称呼您李掌使了!怎么升官儿了还闷闷不乐?”

    听着方正化笑吟吟的声音,李若链却根本高兴不起来,仍然觉得有些突兀。

    方正化在内官中颇有微信,但自己不过是个不入流的南镇抚司坐堂官,忽然之间被提拔到指挥使这等高位,一是不合礼法,二是难以服众,问题太多了。

    站在风口浪尖上,枪打出头鸟的道理人人都懂,况且这北京城虽然是天子脚下,说是稳定富足,但但却比其他地方却更为复杂。

    北京城内各类权贵多如牛毛,自己无权无势却担任这等得罪人的差事,接下来的日子可就不再像原来坐堂时那么轻松惬意了。

    想到这里,李若链唉了一声,回问道:

    “别提了。”

    “方监公,您还不知道这里面其实危机四伏吗,一步登天说的容易,脖子不硬,怎么容易坐稳?”

    听到这个,李若链当场把脸拉了下来,停下脚步,怒视道:

    “李若链,枉费皇上对你如此信任,没想到你居然是个胆小怕事之人!”

    “咱家这就向皇上去说,说你这个胆小之人不愿担待大任,不愿为皇上效力!”

    “别介,别介。方监公留步,卑职不是这个意思!”李若链当时就急了,上前几步拉住方正化,狠狠的抽了自己一巴掌,嘿嘿笑着说道:

    “监公教训的是,方才卑职犯毛病了,皇上信任,卑职定然竭尽全力为之效力,为国尽忠。”

    方正化这才又笑起来,悠悠说道:

    “这就对了,李掌使,你真以为咱家不害怕吗,坐在这个位置上,皇上怎么能不防范,御马监办起来,东厂也就快了!其实心里比你都怕!”

    忽然间,方正化却又叹口气,看向皇宫大内方向,说道:

    “但害怕又能怎么样,咱家理解皇上,若重建东缉事厂,属实就是到了没办法的地步,皇上这就是在试探朝中那些人的想法,是被李闯给逼到了绝境啊。”

    李若链和方正化,一个新任的御马监掌印,一个新任的锦衣卫掌事指挥使,走在一起居然在交心的谈话,这在大明三百年以来,都是非常罕见。

    李若链点点头,叹道:

    “监公说的不错,皇上数夜交劳,到了这一步也是没法子了,咱们做臣子的也就只能是力所能及的帮帮忙!”

    “李贼在西北那一片闹得不可谓不响,也不知道周总兵能不能挡得住。”

    崇祯皇帝心知肚明,自己现在就是个瞎子,东厂那就是镜片,只有把近视镜配上,才能看清东西。

    看清了东西,才能知道从哪去以毒攻毒,现在谈什么对症下药已经晚了,让吴襄整改京营是一剂毒药,直接提拔方正化和李若链就是另外一剂。

    但就算他们两个再忠心,再尽力,御马监和锦衣卫废弃已久,也不是一朝一夕就能建起来的,起码还要有个三五天才能看见初步效果。

    接下来最紧要的事情,便是山西代州那边的战事,要尽全力拖住李自成进攻的步伐。

    周遇吉是唯一为了朝廷和大顺军死战的总兵,就连妻子都带着一群妇女“登屋而射”,是李自成北上唯一的一道坎。

    崇祯皇帝想要尽可能的帮助周遇吉,因为只有他才能多拖延李自成一段时间,好让自己有更多精力来收拾北京这个烂彻底的摊子。

    趁着那个时间,还要把大同和宣镇那两个投降的总兵换了,起码要盯住一个,能拖一天是一天!

    崇祯皇帝自从穿越过来,就从来没早朝过,到现在几天的光景,崇祯皇帝表现出来与往日截然不同的性子,倒是让满朝官员议论不止。

    现在的臣子和若干年后的鞑清可不一样,一旦要是骂起来,那可什么难听的都有,被皇帝打罚,那叫忠臣铮骨,被皇帝砍了,那叫名留青史。

    反正说到底,都是皇帝做的不对。

    有说崇祯皇帝大病初愈身子还没好完全的,还有说崇祯皇帝是被李自成吓傻了的,更甚者,居然说崇祯皇帝整日在内宫沉迷女色,和周皇后日夜笙歌。

    听李春说完这话,崇祯皇帝愤怒不已,这要是在现代,自己这小暴脾气直接上去把这货按在地上揍一顿才能解恨。

    可现在自己是皇帝,而且崇祯这孱弱的身板能不能打得赢还是两说,自然要用其它的方法让他们说不出话来。

    这些东林党还真是什么都敢说,自己也想过和周皇后夜夜笙歌,毕竟这少妇生的俏丽白净,清冷中透露着一股骚气,别有一番风味,不动心那可就不是男人了。

    不过但到现在算上一起沐浴那次一共也就春宵两度,那两次完事的还特别快,看着周皇后幽怨的眼神,崇祯皇帝受到打击,好是郁闷了一阵子,其它的时候多是有心无力。

    李自成在西安那边磨刀霍霍向北京,带着号称百万的大顺军想要把自己逼到煤山上吊殉国,崇祯皇帝怎么有心思考虑其它。

    在崇祯皇帝心里,对单独接见臣子的场面已经比较习惯,但早朝什么的从前也就是在电视上见到过,自己从来没亲眼体验过群臣跪拜的那个场面,不知道能不能驾驭得住。

    不过这些都不是崇祯皇帝不再早朝的主要原因,最重要的还是心里明白,这朝会开与不开纯粹就是浪费时间,其实并没有什么卵用,屁事儿解决不了。

    但话是这么说,大明朝的制度决定了,有些事情要是不开朝会和那些道貌岸然的伪君子们商量商量,自己这个皇帝还真做不了主。

    就连圣旨,都要从内阁经过首辅、次辅的共同签名才能生效,不然那叫中旨,名义上人家是可以晾着你不遵行的,你说气人不气人。

    这第一次朝会,就好像崇祯皇帝在后世找工作面试一样,自己紧张的不得了,根本毫无睡意,所以窝在冬暖阁看了一夜奏折。

    不知道崇祯皇帝心思的周皇后还以为他又在熬夜处理政务,联想到前几日那么快的一次,不由得为崇祯龙体担忧,特意让御膳房熬了一碗参汤送过来。

    本来崇祯皇帝没什么心思,但闻见香味又咽了下口水,心道这可是参汤,又不是什么碳酸饮料,既然已经煮了,那就不能浪费啊。

    ......

    第二天一大早,崇祯皇帝为了避免迟到让其它人等自己而尴尬,所以天还没亮就来到皇极殿等着,看见天色昏暗,又趁间隙眯了一会。

    “咚——”

    “咚——”

    一阵悠扬的钟声忽然响起,原来是司礼太监开始鸣奏紫禁城的五十四响钟声,这口大钟在大明皇城屹立两百多年,曾召唤历代文武百官上朝,听在耳中的确是绵长而震撼。

    东西直门被司礼太监打开,京营兵士穿着红边金色甲胄昂首挺胸的先行进入站在两侧,不过大部分都是生面孔。

    这些京营兵士是董琦裁撤了大批勋贵后招募的新一批,几乎全都是农家子弟,虽然举止有些粗俗,并没有什么规矩,但却不显得懒散。

    吴襄看来还是有两把刷子,多年的宁远团练总兵没有白干,这才提督几天,兵士们看上去比原来的精气神好上许多。

    很快,文武百官依照次序从东西直门鱼贯而入,按官职等级,从甬道两侧分左右次序登上皇极殿,对着上面正襟危坐的崇祯皇帝行三跪九叩大礼。

    “拜见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拜见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看着眼前这个群臣跪拜的场面,崇祯皇帝心中说不出的震撼。

    这也太刺激了,虽然知道这些臣工心里早就没有自己这个皇上,但毕竟第一次见到,总归是有些没反应过来。

    崇祯皇帝愣住半晌,臣工们也就在冰冷的殿上趴了半晌,不少人已经有些微词,觉得皇帝是在故意为难他们。

    但不管怎样,即便到了眼下这等地步,崇祯皇帝起码还是有当堂杀了某位大臣,让他青史留名的权利。

    在这即将改朝换代的新时刻,大顺进京城之后必然会叙用前朝官员,这是历朝历代的规矩,所以名节反倒不如保住自己的身家性命重要了。

    不多时,崇祯皇帝咳咳几声,说道:

    “诸位爱卿平身吧!”

    “皇上,臣有话说!”

    崇祯皇帝话音刚落,一道中气十足,又显得有些蛮横的话传出来,侧眼一看,原来是都察院左都御史李邦华。

    “爱卿有何事要说?”

    李邦华恭恭敬敬朝龙椅上的崇祯皇帝躬身行礼,紧跟着便高声说道:

    “皇上,李贼已直趋代州,太子南行一事,应该提上日程了!”

    历史上,崇祯皇帝曾几次想要南迁暂避锋芒,甚至让人在大沽口准备好了船只和沿途护送的兵马,就差廷议这关还没过。

    可这看似最简单的一关,却迟迟过不去。

    大臣们一方面都在等着改朝换代好做大顺的开国功臣,另一方面又要对崇祯表示体面上的尊敬,所以根本没人敢出来附议。

    谁第一个出来,谁就要背负弃地南迁,丢弃祖宗宗庙陵寝之地不顾的罪名,就算成功到了南京,那也肯定是第一个被推出来当替死鬼的。

    大臣们和崇祯谁都不愿意背负这个沉重的罪名而遗臭万年,就这么耗到了现在。

    南行一事倒也不是不可以,但李邦华这个建议当堂提出来,就等于一丁点都没有崇祯皇帝放在眼里,实在是大逆不道之举。

    不知道这家伙是真傻还是揣着明白装糊涂,很多人听到之后都在心底发笑,不过这也并不算意外,毕竟李邦华这个二愣子办的傻事还少?

    且让他蹦跶去吧,咱们静待后文,不论崇祯皇帝同意还是不同意,对自己这边的利益都没有任何影响,反正是两头押宝。

    要是按李邦华说的,太子和群臣南行旧都,那自己呢,坐困在都城等死,像历史上的崇祯一样跑到煤山去上吊?

    “你是何居心!?”

    崇祯皇帝坐在龙椅上,看着那昂首挺胸的李邦华,还有下面各自议论的群臣,此时已经是一丁点的紧张之情都没有了,怒极反笑道:

    “李邦华,朕还没有下旨正式册封太子,这件事就不要再提了。”

    “可是......”李邦华还欲再说,可这次崇祯皇帝的态度尤其强硬起来,直接在殿上大喝道:

    “李邦华,朕让你不要再说了,是不是听不懂?”

    “这...臣遵旨...!”

    李邦华惊大了眼睛,被崇祯皇帝突然间的气势震慑到,连连后退几步才缓过神儿来,觉得自己触怒了圣颜,这才赶紧趴在地上。

    崇祯的这个反应,不仅李邦华没预料到,就连群臣都没有任何准备,大家还在打算看皇上的笑话。

    一般来说,胆小怕事的崇祯遇到这种问题都会老老实实的缩回去,这次是怎么了,居然忽然强硬起来了。

    “皇上,李若链一个小小的坐堂官,何德何能居于指挥使的高位,况且皇上复任御马监掌印,是不是有重建东厂的心?”

    可群臣并没打算给崇祯任何喘气儿的机会,李邦华刚刚闭嘴也就是几个呼吸的功夫,崇祯皇帝就听到有人喊了出来。

    重建东厂,这四个字一喊出来,堂上顿时炸开了锅。

    由于有前世崇祯的全部记忆,现在的崇祯皇帝一眼看过去就知道这个人是户部右侍郎王鳌永,顿时有些嗤之以鼻,居然是这个狗汉奸跳了出来。

    历史上,王鳌永可是先降顺后降清的贰臣,李自成在北京拷饷的时候,这厮足足输了二十万两雪花银才得以保命,家底儿殷实的很。

    一个户部右侍郎,不吃不喝攒上几年,也到不了二十万两。

    看见这厮得意洋洋的嘴脸,崇祯皇帝忽然想起来昨天晚上京营副将董琦来找,说是京营因为缺少银钱不得不停止招募。

    现下这一千来人,要是月底发不下月钱,也是难保不乱。

    崇祯皇帝为这事儿可是一宿都没睡着,京营办不下去自己就没有兵权,这第一步卡在这里,剩下的许多还没有提出怕就是要搁浅,也就距上吊更近了一步。

    在前世自己好歹是中了两百万的人,虽然没花完就死了,但没想到,成了皇帝居然还要为钱的事发愁,衣服内衫都有补丁,这是什么皇帝。

    除了后宫的周皇后还有几个姿色不错的贵妃,崇祯可是再没有任何当皇帝的感觉了,憋屈啊!

    崇祯皇帝明白这些东林的嘴炮猴子们个个富得流油,正愁没猴子给公鸡立威呢,现在可好,说猴子这就蹦出来一个,看样子还自以为挺清高。

    王鳌永并不知道崇祯皇帝心里邪恶的打算,站出来之后便是直挺挺戳在那里,一副为国为君的模样,大义炳然的说道:

    “皇上,臣——”

    “好了你不用再说了。”不等他说完,崇祯皇帝摆摆手开始插话,“押下去给朕先打二十棍,注意不要打死了就行,回来再继续说。”

    “这......”

    崇祯皇帝语出惊人,人家话都没说你就要开打,这是何道理?

    走进来那两个高大魁梧的大汉将军可不管你有没有道理,皇帝发话他们就要遵从,当着众臣的面直接一左一右把王鳌永给架到殿外,二话不说,按在地上就开伦。

    不过方才崇祯皇帝放了话,二十棍算是给个教训,回来不是还要问话呢,这些文官孱弱不堪,个个呲哇乱叫跟只猴子一样,万一失手给打死就不好办了。

    打的时候,这两个大汉将军心里别提多痛快了,他们才不管原来对东林党异常信任的崇祯皇帝吃错什么药,这种好机会可太少了,要不是有过吩咐,这二十棍就算打不死他,也得给打残了才能解恨。

    听着外面王鳌永凄厉的惨呼,殿上的群臣们纷纷将身子往里靠了靠,脖子缩短,生怕坐在上头的崇祯皇帝注意到自己,问话之前先来二十棍。

    王鳌永再回来的时候,是被那两个一脸嫌弃的大汉将军拖到大殿上,看见由外而内的一道血迹,臣子们居然有几个当场吐了出来。

    “呕......”

    闻见大殿上淡淡的血腥味,许多人都捂着鼻子,崇祯皇帝也是肚中翻滚,皱了皱眉头,对下面趴着的那人淡淡说道:

    “想说什么,这次可要想好了。”

    现在的王鳌永,就像只斗败的公鸡,蔫头巴脑,痛的龇牙咧嘴,反正是什么话都说不出来了,看见他这个榜样,后面许多人都是望而却步,一时间竟然寂静下来。

    “好,你不说了,朕说。”崇祯皇帝侧了个身,开口道:

    “平日你王侍郎也是人人赞颂的清流,朕是真没想到,小小一个户部侍郎的家里居然藏着二十多万两银子,放在平常,这些事朕是绝对不信的。”

    “陛下,臣...臣...”

    王鳌永痛苦的脸上顿时又写满了震惊,不过他实在是找不着解释方向,崇祯就连数量都说的准确,那肯定是让锦衣卫查过了,立刻识相的闭上嘴。

    自己不过是个小人物,说多了只怕会牵扯出更多的人。

    况且,他也不认为崇祯皇帝会就这么把自己杀了,因为有些人,宁可去触怒崇祯皇帝他也是不敢招惹的。

    “呵呵,不多说话是对的,因为你们下面有些人,不见得屁股就干净!”崇祯皇帝坐在龙椅上冷笑连连,挥手道:

    “王承恩,宣诏吧。”

    侍立在一旁的大内总管太监王承恩看了一眼崇祯,立马大声喊道:

    “经初查,户部右侍郎王鳌永,贪污受贿白银二十余万两,有负厚望。着锦衣卫北镇抚司、大理寺联合抄家,家产充缴国库,子充军边陲,妾、女均打入教坊司为妓...”

    “...王鳌永,虽有大罪,然罪不至死,活罪难饶,着剥夺一切职衔俸禄,再打五十庭棍,逐出京师,永不叙用!”

    王承恩喊完,议论纷纷的群臣哑口无言,后退几步缩在一起。

    起初崇祯皇帝没有下杀手,很多臣子都以为也就这样了,但谁都没想到,这个惩罚,比起直接杀了王鳌永还要来的更狠。

    男的全部充军,家产全部充公,女的全部打入教坊司......

    而且教坊司那是什么地方,说白了,那可就是天底下后台最硬的妓院,专门为官家服务,堂上的不少“正人君子”私下里可都是常客。

    历朝历代后打入进去的,要么是罪犯的妻子、女儿,要么就是前朝败亡的妃嫔们,其中最为著名的,就是永乐年间的瓜蔓抄。

    时任御史的景清图谋刺杀朱棣未遂,使得永乐皇帝雷霆震怒,景姓族人全部遭受株连,死者达数百之众,一大批女子随之被充入教坊司,很是增添了一波活力。

    景公在士林中名望甚高,据说景姓族人现在还有人由于及时改姓隐居而活下来,但崇祯皇帝显然顾不上这个,小命都快保不住了,还谈什么其它。

    阶下群臣都不吭声,但这并不代表他们被这件事给彻底吓住,崇祯皇帝明白这个道理,之所以需要杀鸡儆猴,那就是为了在他们一脸懵逼的时候,赶紧把接下来的旨意放出去。

    见到崇祯皇帝眼神示意,就连老泥鳅王承恩都显得有些激动,抖着手从一旁小太监李春手里接过一份卷轴,在半空中铺开,清清嗓子,大声喊道: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皇明自太祖立国洪武至今,二百七十年有六,朕以冲龄继位,全赖祖宗恩泽。然苛捐杂税层出不穷,上干天怒,朕深恶之...”

    “...即日起,永免全国加征之练、辽、剿三饷,免赋一年,复建东缉事厂,以司礼监秉笔太监王承恩为钦差总督东厂官校办事太监,提督东厂,钦此!”

    王承恩的话音刚落,寂静不久的朝堂上顿时又变得喧闹起来,不少人瞪大了眼睛互相观望,各自都见到对方不可置信的目光。

    断人财路等于杀人父母,你崇祯皇帝免了三饷,免赋一年,地方上的官员怎么捞钱孝敬自己,自己也没办法在三响里面中饱私囊了啊,这进项可一下子就少了大半。

    免赋一年不等于免税一年,税赋是必须要分家的,崇祯皇帝要是单单免赋一年,受到影响最大的只是下面那些文吏,对于京官并不产生太大影响,他们捞银子的手段可多着呢。

    可今天不仅如此,崇祯皇帝一纸诏书,顺带着将征收了多年的三饷彻底废除,而且让人闻之色变的那个东厂,居然又给建起来了!

    这是何道理啊?

    当初崇祯皇帝刚即位的时候将阉党诛灭,把东厂彻底废除,这才是让他们逐渐的有恃无恐起来,因为皇帝根本不知道你家真实的情况,找不出真凭实据,拿你也没办法。

    现在的情况就不同了,崇祯皇帝先任命吴襄提督京营,招募新军,紧跟着又让李若链为新的锦衣卫指挥使,任命方正化整顿御马监。

    这一系列的手段,全然不像最开始那个畏首畏尾的朱由检。

    以上这些都能忍,但东厂再给建起来,那就是绝对不能容忍,天知道这些东厂番子到底会查出什么东西来?

    锦衣卫和东厂这两个要人命的东西说办都都给办起来了,而且事先就连陈演、魏藻德这些内阁辅臣都没有得到任何消息,是不是太不将咱们这些大臣放在眼里了。

    虽然大多数人心中都不满,甚至是冒出火来,但等了半天却没有人敢出来。

    崇祯皇帝颁旨的时候先搞了一手杀鸡儆猴,王鳌永虽然被大汉将军拖下去了,但那血迹可还留在殿上,腥味都没有散去,方才的凄惨嚎叫还历历在目!

    说一千道一万,现如今这大明朝堂上剩下的都是一群老油条,最擅长的就是明哲保身,崇祯皇帝处置王鳌永那种铁腕手段,自然是没人想出去亲身试试。

    群臣你瞅瞅我,我看看你,都是在等着有人能出头,他们再好一呼百应,再将崇祯皇帝顶回去。

    法不责众,这种法子用在龙椅上这位,可是屡试不爽。

    在平常,崇祯皇帝要是有什么和群臣相左的意见,基本都是由内阁首辅出面,群臣再纷纷出声附和,每当这个时候,崇祯皇帝一般都会退让一步了事。

    可现在,武英殿大学士、内阁首辅陈演却闷头不吭声,老实得很。

    尽管群臣议论纷纷,但见识到崇祯刚才的手段,自然也就没有其他人再敢出来说三道四。

    ......

    走在回冬暖阁的路上,崇祯脸上洋溢着幸福的笑容,健步如飞,自打穿越过来当皇帝,心里从来没有像现在这么高兴过。

    多天以来的憋闷之情一扫而去,端的叫一个畅快无比。

    走在一旁的王承恩看见崇祯高兴,也是打心眼儿里替皇上开心,今天对于他来说,也是美好的一天。

    看那些大臣吃瘪,一个个敢怒不敢言的样子,崇祯皇帝心里别提多爽快了,看来还是以毒攻毒,下狠招才能办成事。

    原本历史上的崇祯皇帝被东林党从头忽悠到尾,现在这位虽然做皇帝不是专业户,但来了没几天就清楚地发现,自己正处在什么都不知道的尴尬境地。

    既然什么都不知道,自然就要立即做出改变,让自己什么都知道。

    东厂和锦衣卫首当其冲,这两个东西虽然有点恶心,但那是对于东林党,在皇帝眼里,东厂是眼睛,锦衣卫就是握在手里的刀。

    老朱家祖祖辈辈都是人中龙凤,留下它们不是没有道理,可能就是为了预防和处理眼下这个被群臣联合忽悠的局面。

    最有意思的是,这两个机构只要建起来,想抓谁想杀谁那都是皇帝说了算,不需要经过内阁,不需要经过朝议。

    在群臣的角度来看,东厂和锦衣卫,就是时时刻刻悬在头顶的一柄利剑,联合起来简直不要太可怕,做起事来都要三思而后行。

    “抄王鳌永的家可能得到二十万两银子或更多,短时间内京营应该是够用了。”

    崇祯皇帝现在最希望的,就是王承恩和李若链能不负厚望,用最快的速度把厂卫建起来,别的地方先不说,起码京城要先覆盖住。

    手里有钱,才能大刀阔斧的办事啊!

    一路上,崇祯皇帝哼着小曲回到冬暖阁,刚坐下看到的第一个折子,就是山西总兵周遇吉发来的告急塘报。

    翻着这份塘报,崇祯皇帝的脸色顿时晴转多云,沉声说道:

    “宣司礼监秉笔太监李凤翔来冬暖阁见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