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史上最强崇祯txt下载

    李凤翔接到口谕后,虽然不知道皇上找自己要干什么,自然细细询问过传话的李春,但他面色急切,只说是皇上看过一道折子后龙颜。

    这样一来,李凤翔立刻就明白皇上是因为什么事叫自己过去,更加不敢耽搁,马不停蹄的来到冬暖阁。

    行过大礼山呼万岁后,李凤翔已经是气喘吁吁,崇祯却只是淡淡的嗯了一声就没了下文。

    李凤翔只能用询问的目光看向站在另一侧,新上任的御马监掌印方正化。

    随着时间的推移,方正化都有些摸不清崇祯皇帝到底在想什么,就在李凤翔已经双腿发软的时候,崇祯皇帝才开腔说道:

    “山西的周遇吉昨日送来急报,说是陈尚智投降闯贼,让熊通当说客,现下熊通的首级已经送到京师,李凤翔,你怎么想的,说说看。”

    李凤翔不了解内中缘由,只知道那熊通是崇祯皇帝前不久派去支援山西的将官,带着两千直隶兵马。

    陈尚智是平阳参将,他投降,说明平阳一带应该已经陷落了,代州危急啊。

    如今那周遇吉一声不吭就把朝廷的人斩了,想必崇祯皇帝因此而震怒,此番叫自己前来,就是让自己出面把周遇吉给收拾了。

    “陛下,那周遇吉真是胆大包天,朝廷的人都敢动,要是奴婢在山西,非要掐着脖子把他拎回来面圣不可!”

    方正化听到李凤翔的回答后总算是放下心来,和他想的差不多,应该是没什么问题,两人信心满满,都觉得猜对了皇帝的意思。

    崇祯却一声冷哼,拍着御案说道:

    “熊通该死,周遇吉杀的对,朕还要把熊通的首级挂在西市示众,让那些文官看看乱臣贼子的下场!”

    说着,崇祯皇帝站起来负手在暖阁内来回走动,看着李凤翔说道:

    “既然你这么想去山西,朕就给你这个机会。”

    这话茬可转变的有些太快了,李凤翔以为崇祯要派他去山西当监军,脸色变得异常惊恐,要知道,那里可是个死地啊,自己一个太监去了又有什么用,连忙推辞。

    “陛下,奴婢去不得,奴婢有自知之明,去了只会给周总兵乱上添乱......”

    听到这话,崇祯皇帝皮笑肉不笑的“呵呵”一声,又道:

    “你不用办成什么大事,朕也不是让你去做监军,周遇吉不是在折子上说山西兵已经多年没有发饷了吗,那你就带着几个缇骑去给他‘发饷’。”

    李凤翔心中不断叫苦,听到崇祯这番话后顿时眼睛亮了起来,朝廷没银子他是知道的,虽说昨日抄了王鳌永的家,但那银子也就只能给京营去用。

    没银子如何去给山西官军发饷,想到这里,李凤翔好像忽然间明白了什么,不敢多说,但也不再推辞,只是静静等着下文。

    崇祯见他的样子,心道孺子可教也,说道:

    “你下去了就是朕的家奴,朝廷没银子,那些山西的晋商可是有不少。这些人个个肥的流油,像是那范家,就一直和关外的建奴互通有无,这回也该收拾收拾了。”

    “李凤翔,你带着缇骑下去,谁敢阻拦,就让周遇吉带着兵抄家,有反抗,就像处理王鳌永那样处理干净,反正你占着理儿!”

    “你事先去找王承恩查一查范家走私的证据,今晚就出京,这点事能不能办明白?”

    这突然而来的差事,对李凤翔来说可是既惊喜又惊恐。

    惊喜的是,这次出去那是带着皇帝的意思到处抄家查银子,周遇吉听到这个事肯定巴不得配合自己,这可是一本万利。

    惊恐的是,这次出去虽然带着天子近侍的威风,在人前高高在上,但山西那边战火连绵,一个不慎可能就死在那里回不来了。

    不过,李凤翔也能看得出来,崇祯皇帝把如此重要的事情交到自己手上,那就意味着对自己非常信任,怎么能不誓死相报。

    念及于此,李凤翔赶紧跪下来,山呼道:

    “陛下圣明,奴婢唯有誓死效力,不负皇恩!”

    看着李凤翔的反应,崇祯不无意外,历史上这个秉笔太监跟着方正化一起为朝廷战死,忠于自己定然是没问题。

    崇祯皇帝淡淡的“嗯”了一声,说道:

    “朕要去趟坤宁宫,你们先下去吧。”

    ......

    紫禁城东华门旁的“井”字街口,头戴尖冒,脚踏白皮靴,身穿褐色小绦官服的番子站成一排,身后牌匾刻着四个令人毛骨悚然的大字——“东缉事厂”。

    不断有人于此进进出出,但几乎全都是东厂内部的番役们。

    这条街道本来还算热闹,但东厂复建后行人每天都在不断减少,这才几天的功夫,大白天竟然看不见一个路过的。

    李凤翔和几个穿着飞鱼服的精壮锦衣卫来到门前,抬头看着这四个大字,反倒是倍感亲切,他长吁口气,出示令牌后在一个档头的带领下去见王承恩。

    司礼监首席秉笔太监王承恩受皇命提督东厂,相当于直接被推在风口浪尖上,什么有的没的都扑面而来。

    但是现在的崇祯皇帝信任王承恩就像天启皇帝信任魏忠贤一样,就算折子堆满了御案,都是不闻不问,废弃已久的东厂也是迅速建起来。

    王承恩知道李凤翔此行的目的后,很是惊叹了一把,当然也就明白崇祯皇帝让他来找自己是为的什么。

    现在王承恩为了赶紧把东厂番子散到各个官员大户的家里可是很忙,不等李凤翔寒暄几句就直入正题,不阴不阳的说道:

    “李公公今日接了个好差事,但可不要忘了是为谁效力。”

    李凤翔本来想奉承新任督公几句,话还没说出口就被顶了回去,赶紧谄媚的说道:

    “小人是为督公效力,此行——”

    “你放屁!”话还没说完,王承恩怒骂一句,怒气冲冲的走过来:

    “你是为大明效力,为当今的圣天子效力,今后再说出这种话,当心你的脑袋!”

    李凤翔大惊失色,赶紧闭嘴。

    “记着,此行去山西不是那么简单,凡事多动动脑子,你自己死不足惜,但是一定要帮周总兵把饷银从那些晋商的嘴里给扒拉出来,这是最紧要的事。”

    说着,王承恩面色阴暗下来,冷冷道:

    “要是让本督知道你贪污山西兵的军饷,你也就不用回来了,明白吗?”

    “是是是,督公所言,小人句句谨记在心!”

    “得了,此事不可耽搁,拿上这个,赶紧去吧。”

    出来的时候,王承恩已经继续和几个掌刑千户若无其事的商议起来,站在门外的李凤翔却是拿着几份资料满头冷汗,再也不敢大意。

    人家逃难的都是向北或向南,但却有这么一小群人,衣装穿的华丽,大半夜拿着腰牌从承天门飞奔出来,一路向西。

    现在还是崇祯十七年的正月,这个时候的山西依然有些秋意泛凉,看着眼前衣衫褴褛正在赶路的一群难民,一名缇骑将手搭在刀柄上,策马上前,搭话问道:

    “老乡,你们这是去哪?”

    这群难民抬眼一看,见到问话的是骑在高头大马上的上等人,再看见他身后这些人的衣服配饰,就知道都是从京师来的。

    走在最前面的一个中年男子将自己妻儿护在身后,满脸警惕的回答道:

    “别往西走了,西面都是流贼,俺们要去保安州,听听劝,别再往西了。”

    “保安州,那是宣府的地界了。”

    缇骑点了点头,问完话就回来禀报给后面的李凤翔,路过这些难民的时候看见几个跟在队伍中的几个小孩子满脸菜色,一名缇骑有些不忍心,皱着眉头掏出随身携带的干粮。

    “吃点东西吧,看孩子饿的...”

    可谁成想,干粮刚拿出来,方才还是满脸虚弱的难民们立刻变得疯狂起来,一为了争抢这些碎银而头破血流,甚至都惊到了缇骑的座驾。

    “保护公公先走!”

    最开始问话那缇骑来不及叫住李凤翔,这时候只能‘噌’的一声将绣春刀抽出来,大喝一声,其余缇骑们也是如临大敌,护卫着李凤翔不敢再做停留,继续向西。

    ......

    山西振武卫,代州城头,高高飘扬着大明的玄鸟旗帜。

    这天一大早,代州城里的官军们就早早的出来列队,虽然有些松松垮垮,但却比其它地方的官军好上不少。

    外头还有些凉意,自己却要一大早就在这城外吹风,站着等什么天使,这些许久没有发饷,但还要为朝廷死战的官兵已经都有些不耐烦。

    “天使这次来又要干什么?”

    “谁知道,上回派来一个劳什子的熊通,丁点饷银没有,最后带着那两千人投降了,依俺看,这次饷银也够呛!”

    “唉......”

    “说的也是,还是别再派什么直隶精锐来给咱们添乱了,自己就够忙活了,流贼根本杀不完。”

    “据小道消息,朝廷在京师把东厂又办起来了——”

    不等这不明来历的官兵把话说完,其余人都是‘嘘’声一片。

    “你他娘的是个傻子吧,当今皇上对东林老爷们相信的就好像自己亲爹一样,要说开东厂,俺看比让他死还难受。”

    “就是啊,真是个傻子。”

    最开始说开东厂那官兵隐藏在人群里不再吭声,甚至连人都看不见了,但方才的话却迅速在代州这边的官兵传开了,大家都在不断议论。

    “听说京师开东厂了,那可是阉党啊!”

    “阉党怎么了,东厂管的可不是你我这些大头兵,老子觉得,阉党比朝中那些东林老爷们可强多了。”

    “英雄所见略同,我也这么觉得......”

    “要是真把东厂开了,咱们的饷银应该就快有着落了。”

    “是啊是啊,家里都快揭不开锅了,自己还要......”

    “都闭嘴!”

    众人正讨论的火热,嗡嗡声越来越大,却忽然听见从前面传来一声大喝,赶紧闭上嘴不再吭声,就连身子都站的直了些。

    周遇吉披挂着制式铁甲,腰垮长刀,眼中精光四射,虎背腰圆,一看就不是什么好惹的角色,只见他面色不悦,回身斥道:

    “天使就要到了,吵吵嚷嚷的像什么样子,让人家看扁了咱们山西兵!站直了,朝廷就算有事也是先搞本将,你们跟着瞎咋呼什么!?”

    这一通训斥下来,后面那些官兵更是昂首挺胸,拿出前所未有的精气神,议论声逐渐停下来,上下一片的精神抖擞。

    正在这时,一名标兵飞奔而来,在马上抱拳喝道:

    “大帅,缇骑到了!”

    周遇吉点点头,回头看去,果真看见一队鲜衣怒马的京师缇骑朝自己这边过来,当他见到为首那个太监的时候,却是心下一沉。

    看衣着,这次派来的应该是司礼监的秉笔太监,可比上次那个级别高出不少。

    究竟是有什么事儿,居然值得秉笔太监亲自来一趟山西,莫非是皇帝不信任自己了,想要派监军,周遇吉心中一下子想到好几种可能。

    “周大帅,可算是到了。”

    李凤翔在马上抱拳,虽然气喘吁吁,但学的有模有样,看样子滑稽的很,周遇吉却笑不出来,赶紧迎上去,不冷不热的说道:

    “天使一路颠簸,实在辛苦,末将已经命人背下酒宴,为天使接风洗尘。只是这代州处在前线战地,比不得京师繁华,若有怠慢之处,还望天使见谅。”

    “哪里话哪里话,咱家奉皇命来此,自然要和大帅共进退,可不是来享清福的。”李凤翔说这话的时候,下意识的用眸子在这些官兵里面扫视。

    天知道,这里是不是隐藏着东厂的密探,新任督公王承恩可不是吃素的,临行前那一番话,到现在还历历在目。

    两个人话虽然说的很愉快,但周遇吉心里明白,对于自己这种常年镇守在外的将领而言,这些太监来了就不可能有什么好事。

    在崇祯眼里,京师能不能守得住,周遇吉这里可是非常重要的一环,历史上宁武关在无兵无援,久未发饷的情况下,尚未重创了大顺军。

    宁武关之战后,李自成因为极重的伤亡,差一点就折返回陕西去当他的西北王,后面大同、宣府两镇总兵在一个晚上不战而降,这才是让李自成再度北伐。

    作为司礼监的秉笔太监,李凤翔很清楚自己此行的重要性,当然不能学高起潜到处使绊子,皇帝派自己来,是要他给周遇吉最大的帮助。

    “公公,陛下可有什么旨意发下来?”

    周遇吉试探性的问话,同时还向后瞟了一眼,但只是见到一队缇骑,其余的什么都没有,神色瞬间黯淡下来。

    李凤翔注意到周遇吉的小动作,从周围官兵的窃窃私语中,他也能明白这些人的是什么,当下笑道:

    “大帅宽心!这次咱家虽然是空着手来的,但却能轻而易举的让将士们腰包鼓起来,是天大的好事儿!”

    听到这话,周遇吉又是上下打量一番,虽然还是什么都没见到,可看见这太监自信的面容,心下还是略微安定一些。

    周遇吉心中有些敲鼓,不明白李凤翔说的那个到底是什么好事儿,但面上依旧很平静,说道:

    “容末将略尽地主之谊,为公公接风洗尘,请进城吧!”

    李凤翔抬头看了一眼在城头迎风招展的大明旗帜,立刻就想到当日崇祯皇帝送自己出阁时殷殷期盼的眼神,转头笑道:

    “周总兵说的哪里话,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儿,还是你我同行为好。”

    这话让周遇吉身后的亲兵都有些意外,按理来说,这些京师来的天子家奴,个个都应该是鼻子扬到了天上去,上次来宣旨的那个虽然职位不高,但依然如此。

    现在这个贵为司礼监秉笔,又是皇帝钦派,怎么会说出这般平易近人的话来,实在让人不敢相信。

    周遇吉和李凤翔又是寒暄几句,李凤翔态度还是最开始的样子,看不出丝毫无理取闹。

    周遇吉没搞懂这个太监心里在想些什么,但态度较最开始来看,明显是有所缓和,于是两人并辔入城。

    他们边走边谈,走了不远,来到十字街的中心,见到建在内城墙上的边靖楼。

    楼上悬着“奕世将略”、“一堂忠义”、“三晋良将”三块横匾,是典型的明代阁式建筑,雄伟异常。

    李凤翔啧啧称奇,说道:

    “若不是战事吃紧,咱家还真想登上去看一看。”

    “代州西接原平,南接五台,北毗山阴,东北与应县相接,西北与朔州毗邻,是个易守难攻的好去处啊!若不是军饷吃紧,末将还真想在此地,与李闯一决雌雄。”

    周遇吉前面说的信心十足,后半句却逐渐显得力不从心,李凤翔何等精明,自然一下子就听出话中的意思,便是有意加快几步,与身后官军队列拉开几步距离,低声说道:

    “周大帅不必过于担忧,陛下知你困难,日夜相念,咱家来此,就是为了解决军饷的问题。”

    “公公,您就别拿末将开涮了。您孤身一人前来,难道还能变戏法似的变出几十上百万两的银子不成?”

    周遇吉知道像现在这种说话的机会不多,所以也没墨迹,直接开门见山的说出自己心中所想,但李凤翔呵呵一笑,胸有成竹的道:

    “只要大帅肯配合,上百万两不算什么难事。”

    两个人没聊几句,大街上到处都是人,实际上也根本没什么机会交心的谈一谈,到城内宴席上也一样,耳目众多,隔墙有耳。

    大家都是明白人,李凤翔不愿多说,周遇吉自然不会逼问。

    这接风洗尘的宴席相对直隶一带已经不足以用‘寒酸’二字来形容,周遇吉现在本就没有多少粮饷,其实也就是做做样子维持天子钦差的体面而已。

    ......

    入夜以后的代州城,因为农民军逐渐逼近而实行宵禁,所以基本上就只剩下来来往往巡视的官兵。

    城内的楼牌西街西侧,一处大院里灯火通明,四个穿着华丽绸袍的商人围坐一起,桌上摆着大鱼大肉,身旁的仆人来回穿梭,还有戏班在台上歌舞。

    在这朝廷的生死存亡之际,晋商们的生活却如此多娇,不知道的还以为是在太平盛世。

    “今早朝廷的天使来了,诸位可是听说?”

    坐在西侧的一个商人,狠狠掐了一把路过丫鬟的臀部,转头笑嘻嘻道:

    “怎么能没听说?周遇吉把动静搞得这么大,依我看,无非是为了那不可能的饷银,也不动脑子想想,怎么可能会有饷银。”

    “哈哈哈。”其余三个听见这话觉得非常有意思,都是放声大笑,坐在北侧穿着紫色绸袍的中年男子便是翟堂,他起身举杯道:

    “周员外说的没错,不过话说回来,眼下李闯就要打过来了,诸位家事可都收拾好了?最迟明日,咱们就要搬出城避避风头,再迟可就走不成了。”

    坐在东侧的商人毫不担心,笑道:

    “早就收拾好了,听说在张家口一带,范先生的生意可是越过越红火,从关外那边赚的盆丰钵满哪~”

    坐在西侧的周员外带着些许讨好的意思,说道:

    “翟老爷识得范先生,待到了张家口,可是要为我们几个好好引见一番,关外的生意可是一本万利呀。”

    “哈哈哈,好说好说!”

    翟堂便是后世鞑清的八大皇商之一,范永斗远在张家口,此时在代州一带,他算是晋商的小头头,尽管阿谀奉承的话听多了,但还是非常受用。

    “老爷,老爷,有一大队官兵朝这里来了!”

    忽然间,一个门外的仆人屁滚尿流跑回来,脸上极度惊恐的开始大喊大叫。

    听见这话,周员外却是不耐烦的摆手道:

    “胡说什么,翟老爷,这小子是不是被流贼吓傻了,官兵都在忙着给天使接风洗尘,哪里顾得上咱们?”

    “是啊,官军什么时候来找过麻烦。”

    翟堂的想法一样,挥挥手让那仆人赶紧下去不要扫兴,甚至还在想等周员外他们走了以后就让这仆人卷铺盖滚蛋,真是给自己丢人现眼。

    “嘭!”

    四个人酒没喝上一轮,门就被猝不及防的踹倒,一队顶盔披甲的官军杀气腾腾的鱼贯而入,手里都提着刀枪,为首那人,正是山西总兵周遇吉。

    周遇吉走进门后,看了一眼惊慌失措的仆人,大声下令道:

    “给本将围起来,一个都不能跑了!”

    “是!”

    兵士们围成一圈,甚至还有不少人在院子外面看着,从人数上来看,起码也要在五百上下,这次周遇吉看起来不像是来听戏的,应该是准备动真格的了。

    翟堂当时脸色就变了,但他也没什么惧怕之情,猛地拍一下桌子,冷笑道:

    “呦呵~,这不是周大帅吗,要知道,此番你犯的可不只是私闯民宅的罪名,要是传到京师去,那可就是地方武将弄权,是要诛九族的大罪!”

    说着,翟堂向前走几步,凝眸道:

    “若是周大帅就此罢手,不仅不会有此忧虑,在下还会托人犒军,为兄弟们激涨士气。李闯可就要打来了,大帅还是要以守城为重,莫要辜负了圣天子的厚望才是!”

    翟堂这硬一手软一手,玩得的确很是精明,可周遇吉却并没有任何动摇,站在原地冷笑不止,忽然朝侧一步让开一个身位。

    “啪、啪、啪。”

    李凤翔拍着手走出来,脸上堆满了促狭的笑容,说道:

    “说的好翟老爷,这一番话有如醍醐灌顶,当真是忠肝义胆哪!”

    “不知咱家这个天子近侍,司礼监的秉笔太监,能不能替周大帅做主?”

    看着来人的衣着配饰,翟堂震惊的后退几步。

    司礼监的秉笔太监一般都是皇帝御前近侍,比上次来传旨那个天使地位高多了,翟堂怎么也没想到,这种身份地位的人,居然会给一介武夫周遇吉做主。

    况且,眼前这个李凤翔据说还是首席秉笔王承恩的门生,那可是当今崇祯皇帝跟前的大红人,不能轻易招惹。

    想到这里,翟堂面色一软,笑道:

    “原来是李公公到了,怎么也不和提前知会一声,在下好在今晨会同周大帅亲自出城十里相迎。”

    翟堂都要对李凤翔赔不是,周员外和其余三个富户就更别提了,都是满脸的逢迎,但李凤翔显然不吃这套,哎呀一声,说道:

    “翟老爷据说和关外的清虏有些买卖,咱家这次来,就是想打听打听是虚还是实。”

    听见这个话,翟堂面色先是一紧,紧跟着又是一喜,这太监不论什么身份地位,那都是贪财之徒,投其所好,事情可能会有所转机。

    翟堂赶紧让管家拿来十两的银锭硬塞到李凤翔怀里,谄媚笑道:

    “这点银子,就当在下为公公陪个不是,稍晚一些,还有更多送到驿馆,公公宽心。”

    “哦~?”李凤翔嘿嘿一乐,顺手就把银子接了过来。

    看见这一幕,后面的游击将军面色一紧,正待上前提醒,却被周遇吉伸手拦住,这才是点点头退了回去,但脸色依然不太好看。

    “翟老爷,你这是在贿赂咱家呀。”李凤翔虽然把银子接过去了,但话锋陡转,拿出一张纸,说道:

    “这个,想必翟老爷应该很熟悉吧?”

    “这这这......”

    翟堂只是看了一眼就知道李凤翔拿在手里的是自家与关外清军交易账目,可这账目明明几天前还在自己床头放着,怎么会到了这死太监的手里?

    想到这里,翟堂心下一沉,忽然感觉就连平日最为信任的管家都可能是内奸,他额头上逐渐出现冷汗,一时竟说不出话来。

    “周大帅,还等什么?”

    “等等!”

    周遇吉正待下令,翟堂却再次拍案而起,抖着手指问道:

    “要查抄我,这可是皇上的旨意?”

    “圣天子日理万机,岂能为这等小事忧烦。咱家查到你私通清虏的证据,白纸黑字儿写得清清楚楚,怎么,还想抵赖不成?”

    李凤翔在大内宫廷混了这么久,要是翟堂临死之前打着什么小心思还看不出来,那属实可就白混了,自然是将锅全都揽到自己一个人头上。

    “上!”

    周遇吉看向李凤翔的眼神都变了,对他的印象彻底改观,暗自点点头,再等下去夜长梦多容易生乱子,一声令下,官兵纷纷进围上去。

    ......

    “发饷了,发饷了!”

    第二天一大早,代州城内到处都是喊着发饷的官兵,他们兴奋的奔走相告,听到的人无不是喜极而泣,相拥大笑。

    “什么,竟然发饷了,快些去占个位子,不然就没了!”

    “别急,你还没听说昨夜发生的事情吗?”

    “什么事?”

    “你小子真是什么都不知道!就在昨夜,大帅带着督标营的人去把翟堂那老家伙的宅子给抄了,据说是新来的天使李公公查到翟家和鞑子私通的证据,光是现银就有六百多万两呢!”

    “什么,六百多万两!那岂不是几年的饷银都能一块发下来了,快走,俺要把这个好消息告诉俺娘!”

    “你慢点!”

    代州城外演武场,已经拿到饷银的官兵们个个面貌一新,精神抖擞,用一种十分尊敬的目光看着周遇吉和李凤翔两人。

    待缇骑站成一排准备好喊话,李凤翔这才登上点将台,高声喊道:

    “山西总兵,五军都督府左都督、太子少保周遇吉接旨!”

    “末将接旨!”

    “奉天承运皇帝,制曰:代州战事日近,闻众将士久未发饷,朕深为自责,兹令:以山西总兵周遇吉挂讨贼将军印,特设宁武军,为便宜行事,宁武军由兵部直辖。又,周遇吉数战有功,特加太子太保,钦此!”

    周遇吉呆立当场,周围的宁武军兵士都是震惊不已,这旨意已经显示出崇祯皇帝对他们无限的信任。

    周遇吉这种镇守地方的总兵级别将官,虽然没有品级,各自都带着兵,听着看着都是威风凛凛,但实际上却还是要受地方督抚大臣的节制,地位不高。

    可这道旨意上说的是什么,为便宜行事,直辖兵部,这话说的好听,实际上就是让他们直接听命于皇帝,地方的督抚大臣从此都成了狗屁,再也不能对他们胡乱指挥。

    不难看出,崇祯皇帝大有将前线抵抗大顺军的事宜全权交给自己的意思,司礼太监李凤翔一来就送了自己和全军一份大礼,要是没有皇上在背后撑腰,他绝对不敢这么去做。

    周遇吉将这一切联系在一起,感知到崇祯皇帝为支持自己做出的努力,激动的不能自己,跪在地上不愿意起来。

    良久,周遇吉抬起头,就连喊声都带着些许哭腔:

    “圣上如此信任,臣恨不能立即战死沙场,为国捐躯!劳烦公公转告圣上,臣誓死捍卫家国,同李贼死战到底!”

    “臣周遇吉接旨,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李凤翔见到周遇吉眼中晶莹的泪珠,赶紧走下点将台将他扶起来,语重心长地说道:

    “讨贼将军快快请起!陛下不止一次的说过,周将军乃是朝廷栋梁,今日一看,果真不假!”

    周遇吉点点头,眼中更加坚定,猛地抽出刀回身问道:

    “将士们,圣上对大家如此信任,要是李贼来了,怎么办?”

    下面的兵士们静了半晌,猛然间举起刀枪,爆发出一阵地动山摇的喊声:

    “誓死报国!”

    “誓死报国!”

    “誓死报国!”

    ......

    夜已深沉,驿馆中亮着一盏光线暗弱的油灯,李凤翔坐在角落写好折子,找来缇骑百户,将折子封好交到他手上,嘱咐道:

    “你连夜出城,一定要在五日之内送到京师!切记,路上不论碰见什么事,都不能耽搁了!”

    “公公放心,卑职以性命担保!”

    那百户点点头,将折子在贴身处放好,跑出驿馆头也不回的驾马往东北方向狂奔。

    太原是山西重镇,也是宁武军所在代州的前沿阵地。

    如今周遇吉得到军饷支持,宁武军又是由兵部直辖,名义上,地方的督抚大员已经不能对他构成任何掣肘。

    这正是崇祯皇帝派李凤翔来山西的本意,周遇吉深感隆恩,一方面着手为兵士们增添衣甲兵械,另一方面则在努力为京师构建代州防线。

    但时间不等人,崇祯皇帝时间紧迫,周遇吉更是如此。

    二月初七,也就是李凤翔到代州的前几天,一股人数在二十万上下的农民军自西北席卷而来,一下子将太原城围的水泄不通。

    山西巡抚蔡懋德明白周遇吉无力支援,并没有求援,只是散尽家财助战守城。

    就藩太原的晋王朱审烜听闻李自成大兵压境,整日在王府中坐立难安,但不知出于什么原因,他就是不肯拿出哪怕一丁点银钱用于犒军。

    山西巡抚蔡懋德曾带着几名文官亲自到王府拜见,晋王朱审烜竟然下令将他们乱棍打出门,王府依然是大门紧闭。

    作为城中的皇族贵胄,朱审烜这种做法使得本来就低落到谷底的士气更是一蹶不振。

    世态炎凉,可即便如此,参将牛勇、王永魁两人还是带着各自部下出战迎击了。

    明军都是许久没有饷银和任何支援,相比于城外的大顺军,实际上他们才更像是食不果腹的农民。

    牛勇和王永魁的部下不足五千,在二十余万的大顺军面前,就像是汹涌波涛中的一叶扁舟,就连个大点儿的浪花都翻不出来。

    两名参将阵亡,五千官军战死城外,大顺军却依然无可阻挡的向太原杀将而来,山西巡抚蔡懋德听闻此事,自知大限已到,声泪俱下,望着京师的方向自缢身亡。

    太原的厚重的的城门被投降明军或百姓蜂拥打开,穿着白色箭衣的大顺军兵士从各门鱼贯而入,他们进城后立即涌入大街小巷,分别占领了各个要地,期间没有片刻停留。

    “迎闯王,不纳粮!”

    “闯王有令:开仓放粮!”

    没多久,已经开始有特意安排的马队沿街叫喊。

    “这就是晋王府?来人,把门给老子砸了!”

    拒蔡懋德于门外的晋王府被疯狂砸开,无数农民军蜂拥冲进去,这种时候,朱审烜寄予厚望的王府侍卫却早就跑得干干净净。

    空地上堆满了农民军在晋王府中搬出的成箱金银,宋献策等人粗粗一算,却是笑得开怀,这次至少又有上百万两白银进账。

    与此同时,几名流贼登上太原城头,将飘扬了两百多年的日月旗扯下来扔到地上,插上那副刻着“大顺”二字的高招旗。

    巡抚衙门里,大顺军的将士们忙里忙外,一个汉子披着深红色大髦,穿着大顺军中样式独一无二的盔甲,后面跟着一行将领文官,颇为引人注目。

    这个人,就是歌谣中传唱的闯王李自成,他看向挂在房梁上已无任何声息的巡抚蔡懋德,颇有赞赏的说道:

    “解下来厚葬了吧,如此有骨气的文人,的确少见。”

    李自成的声音带着一丝磁性,又有浓浓的陕北口音,听起来让人觉得很舒服。

    在他身后,大军师李岩一袭青衫,腰悬长剑,满脸都是对蔡懋德的钦佩之情。

    大顺军挥师北伐以来,迎来的几乎都是屈膝投降,到现在,他们甚至连一场像样的仗都没打过,实在荒唐。

    听到这话后,李岩微微点头,亲自取木凳将蔡懋德放下来。

    “闯王,朱审烜押到了。”

    几名老营兵士五花大绑的将晋王朱审烜带过来,李自成回头一看,禁不住乐出了声,这哪里是个地位尊崇的王爷。

    刘宗敏涨红着脸,大声嚷道:

    “大哥,这猪头留着什么用处,依俺看,还是一刀砍了算了!”

    刘芳亮也是叫道:“说的不错,朝廷的王爷都是猪,留着浪费粮食,咱们都能多养一个冲锋陷阵的兄弟了!”

    “不必。”

    李自成哈哈一笑,摆手说道:

    “众位兄弟太过急躁了,还是先养着这头猪,临阵之前拎出去转一圈,也好教那些明军胆寒!”

    看着周围五大三粗的农民军将领们,朱审烜就连挣扎都不敢,生怕这些莽汉把自己一刀给咔嚓了,好在很快就有一名老营兵进来为朱审烜解了围。

    这件事,在大顺军中一时成了趣闻,李岩将其编成歌谣,让属下到处传唱,意在瓦解代州明军的士气。

    接下来,李自成下令在太原修整,八日之后,彻底和崇祯皇帝新任命的讨贼将军周遇吉开始死磕。

    李自成想要改朝换代,那就必须要攻下代州,然而代州还是个开头,最难啃的是后面那个宁武关,据说非常易守难攻。

    宁武军因为突然接到朝廷史无前例的支持,多年亏欠的饷银一次性发齐,衣甲兵械都得到了很大改观,从而士气大增。

    周遇吉在代州布置防线,一门心思要为身在北京的崇祯皇帝分忧解难,就算全家都战死沙场也是无怨无悔。

    俗话说愣的怕狠的,狠的怕不要命的,如果说李自成算是个狠角色,周遇吉绝对算得上是那个不要命的。

    ......

    山西那边大战连绵,京师以及直隶一带也并不平静。

    东厂、锦衣卫、御马监、京营的动作不断,东林党们和地主豪绅不甘示弱,也是不断出招,虽然在表面上看不出什么,然而内中却可以用鸡飞狗跳来形容。

    十天之内,被崇祯寄予厚望的厂卫,覆盖面积就已经达到整个京师。

    据王承恩所说,京师内每个叫得上姓名的朝中官员和大户家中都有这些小鸟的影子,而且还在不断向外扩展。

    李凤翔派出的那个锦衣卫百户速度很快,大约是周遇吉那边和李自成刚开打,这头就到了京师。

    接到消息的崇祯皇帝当时正在犯愁另外一件事,又没钱了!

    这次崇祯皇帝破天荒希望那些东林党的文官们多贪一点,到时候自己缺钱了就搞死一个,也可以抄出来更多。

    可朝堂上除了李邦华那种自以为仗义执言的蠢货以外,其余被打发出来说话的基本都是小喽啰,稍微识相点的都不会自己蹦出来。

    像是那王鳌永,抄家得了现银二十多万两,把家产什么的变卖变卖也就多凑出来十几万两,招募新军的花费出乎崇祯皇帝意料,没几天下来又见底儿了。

    思来想去,崇祯皇帝竟然把眼睛盯到当朝国丈家去了。

    这便宜国丈叫周奎,那是只一毛不拔的铁公鸡。

    本来在历史上,崇祯皇帝是要搞一件让大臣捐资助响的戏码,现在这位却并没有这个心思,结果都已经知道了,搞也是白搞,到时候自己丢脸,钱又筹不到,何苦来的。

    如今山西一带正打的如火如荼,不能再温和下去了,非常时期要用非常手段才能起到效果!

    后世的八大蝗商果然名不虚传,随便拎出来一个就抄到几百万两的现银,今后把翟家其余产业变卖了或许还会有更多,估计光这一家就够西北的军费了。

    尝到甜头的崇祯皇帝显然有些上瘾,张家口那边的范家更肥,但是有点山高皇帝远,暂时还管不住那么多,京师就有窝边草为什么不吃?

    既然王鳌永那次的小打小闹吓不住这些东林党,那就干脆整一票大的,想到哪干到哪,崇祯皇帝果断招手示意李春过来,说道:

    “诏,东厂督办王承恩、锦衣卫都指挥李若链、内阁首辅陈演、内阁次辅魏藻德、兵部尚书张国维、户部尚书倪元璐、吏部尚书郑三俊、工部尚书薛凤翔来见朕!对了,御马监掌印方正化也叫上!”

    李春应了一声,赶紧回头就要出阁,刚转过身却又听到崇祯召唤自己,赶忙又转了回去,这一来一回的急起来倒是有点头晕。

    “把英国公也叫来,可能用得上他!”

    现任的英国公是张世泽,在京营供职,但是手头并没有兵权,不知道皇上叫他来到底为了什么?

    李春敏锐的觉察到崇祯皇帝心情貌似是不太好,虽然好奇,但却没敢吭声,只是带着这样的小心思跑出去传话。

    很快,接到皇命的大臣、勋戚还有太监们纷纷屁颠屁颠赶过来,除了李若链、方正化和英国公张世泽三个人以外,其它大臣都是累的不断淌汗。

    进入暖阁之后,大臣们看着崇祯皇帝那张阴云密布,仿佛随时都能打出一个响雷的脸,都是心中忐忑,一时间就连擦汗都顾不得了。

    “厂卫才建起来几天,这次把大家都叫来,会不会是已经查到什么了不得的事情了。”

    “应该不会啊,这些日子自己可就连门都没迈出去......”

    在场的大臣们,上到内阁首辅陈演,下到各部尚书,屁股干干净净的不是没有,只能说实在是凤毛麟角,十中无一。

    看见侍立在崇祯旁边的东厂督办王承恩和锦衣卫都指挥李若链以后,几位朝廷重臣更是觉得大事不妙。

    内阁首辅陈演悄悄回头打了个眼色,这才道:

    “皇上,到底是发生了什么大事?”

    实际上,崇祯皇帝自从那次大病初愈后,早朝就只上了两次,第一次宣布重建东厂,紧跟着直接把王鳌永抄家,第二次虽然什么都没干,但更让人觉得后脊背发凉。

    当时崇祯皇帝坐在龙椅上,用手拄着下巴,不管下面的人怎么样,就只是用一种极度诡异的笑容看着,什么话都没说就这样完了。

    来之前,群臣在路上商量过,但都搞不懂崇祯到底是打着什么心思,他们已经处于十分被动的境地,只能用老方法应对。

    “诸位爱卿都是我大明的顶梁柱,有些话,朕可就实话实说了啊......”崇祯皇帝脸色忽然红了起来,扭扭捏捏的说道:

    “诸位爱卿都知道,朕前不久下旨整改京营,建立新军,奈何囊中羞涩...刚刚又传来西北的军报,周遇吉已经和李闯接战,所以朕想,京师这边也该加快进度了。”

    听了这话,众人忽悠一下子都明白了,感情你这是万变不离其宗,绕来绕去还是管自己要银子。

    那可不行,江山是你朱家的,银子可是放在咱自己腰包里,别的什么都好说,唯独银子的事儿,没商量!

    见众人闷声不说话,王承恩只好站出来,笑盈盈的说道:

    “哎呀呀呀,‘重臣’们今儿都聚在暖阁,这实在是少见,有些话奴婢本就不该说,但国丈身为勋戚之首,是不是该做个表率?”

    周奎来之前也曾有过嘀咕,按理说这朝堂大事和自己又有什么关系,那叫李春的小太监干什么非要生拉硬拽的把自己带上。

    起初周奎心中纳闷,但等听到大明顶梁柱的时候就放宽了心,这几个字怎么看都和自己没有任何关系,看来是皇上要向大臣们动手了。

    话说回来,自己的女儿可是当朝皇后,就算要钱,也不会要到自家头上来吧。

    周奎还美滋滋的以为崇祯叫他来是为了分钱,没成想王承恩一句话跑的这么偏,看着陈演等人纷纷回头,神态急切的出班奏道:

    “陛下,朝廷已有多年未曾发下俸禄,臣家中一贫如洗,实在是抽不出银钱。不过臣素喜耕种,家中尚存二斗余粮,今日愿意全部交出,为国出力!”

    说完这话,周奎面色平静的低下头,但心中却像是一万匹草泥马在欢乐的奔腾,真是没事闲的,自己来凑什么热闹。

    到底还是王承恩这种人最能猜透皇帝的心思,崇祯还没来得及说,他就已经将这茬给提出去了,周奎就算憎恨,也只能是怪到王承恩的头上。

    崇祯看了一眼王承恩,心中有些感动,但却颇有怪罪的说道:

    “国丈府中一贫如洗,怎么能让国丈出银子,王承恩,不要再乱说了!”

    看着王承恩告罪退下,崇祯皇帝转头笑眯眯的道:

    “国丈啊...你也知道,朝廷现今可不仅仅是缺银子,粮食也是重中之重。这样吧,李若链,你带着北镇抚司的锦衣卫到国丈府中查一查,看看到底有多少斗米能充公。”

    崇祯让锦衣卫和东厂查过,从已经获得的情报来看,可以初步确定周国丈府中存银不下五十万两,可能还会更多。

    刚才这厮一番话说的是大义凛然,但是听在王承恩、李若链和崇祯皇帝的耳中却像是天大的笑话。

    李若链上下打量一番周奎,这才皱着眉头出列道:“卑职遵旨!”

    “别别别!”

    周奎听到这话差点没直接蹦起来,要是让锦衣卫那种东西进到府里去,自己的银子怕是一丁点都不会剩下。

    见到崇祯皇帝那欠揍的笑容,周奎面皮抽搐了一下,好像下了天大的决心一样,咬牙道:

    “陛下,臣忽然想起来,家中似乎还有些余财,愿捐出白银一万两,以为群臣表率!”

    周奎说这话的时候虽然面上在笑,但心里却将崇祯骂了个千万遍,自己说种地明显是推脱之言,居然还要刨根问底,都是自家人,还真派锦衣卫去查地?

    他刚说完,王承恩再次出班,躬身说道:

    “陛下,老奴这多年以来积攒了不少积蓄,当今是朝廷需要,捐输白银三十万两。”

    锦衣卫都指挥使李若链紧跟着站出来,抱拳道:

    “启奏陛下,自打任了这个差事,京城的各个老爷们就给卑职送了不少银子,卑职一件没动,全都封存在内库,算一算也该有十几万两,这次全部捐出,为国尽力!”

    王承恩赞赏的看了李若链一眼,从前儿他还觉得崇祯让李若链代替骆养性为锦衣卫都指挥室,是因为这个坐堂官没有任何背景好控制。

    现在看来,却是自己想得简单了。

    李若链这话一说出来,兵部尚书张国维还有其余几个东林文官立刻将脸低下去,手紧紧攥住,显得十分紧张。

    暖阁就这么大,每个人的小动作崇祯皇帝都收在眼里,但是并没有多说,想等等看他们接下来的动作。

    平时一毛不拔的周奎虽然捐了一万两出来,但相比他那个家财,实际上也算不得是多大方,估摸着就连一CD没有。

    其他人都明白,现在的崇祯皇帝可不再是从前那样两眼一抹黑,叫自己来之前应该早就让厂卫查过,这次要是不多捐点,那不是等着被抄家吗。

    工部尚书郑三俊首先跳了出来,大礼参拜之后说道:

    “启奏陛下,臣为官多年,父母妻儿,一家老小都靠臣的俸禄供养,家中属实无财,略尽绵薄之力,捐银三万两,实在惭愧。”

    工部尚书薛凤翔看了郑三俊一眼,出班奏道:

    “陛下,臣家中难以为继,只得出银一万两。”

    几位尚书或多或少的都捐了一些,崇祯皇帝其实手里早就握着这些大臣各自家财的实际情况,在整个过程中一声不吭,只是在心中不断冷笑。

    在这里面,除了国丈周奎以外,捐银最少的就是内阁次辅魏藻德,堂堂一个阁臣,竟然只拿了不到三千两,不知道是真傻还是假没钱。

    魏藻德这个人,实际能力没有,嘴炮倒是挺强,在历史上的结局略为悲惨,被刘宗敏夹死也才拿出几万两银子,这在京官中并不少见。

    崇祯皇帝强忍着怒火,心道还是要把正是办完,侧颜问道:

    “倪爱卿,国库现有银粮多少,若贼兵围城,又能坚持多久?”

    户部尚书倪元璐听到问话,站出来道:

    “启奏陛下,户部存银不足五十万两,一旦贼兵围城,臣估计,粮草最多只能维持半月。”

    倪元璐说起话来一板一眼,虽然知道崇祯皇帝现在的心情可能不太好,但这种危机关头就不能顾及个人安危,既然皇上让自己掌管天下钱粮,那自然要实话实说。

    “嗯。”

    崇祯皇帝闻言点了点头,倪元璐方才所说委实和东厂查到的相差不多,转头说道:

    “粮草居然不够维持半月,这可不行。倪爱卿,附近粮草存备不少,这件事就全权交给你来办,时间不等人,一定要尽快筹集到足够支撑一年以上的粮草。”

    倪元璐抬头看了崇祯皇帝一眼,赶紧跪在地上,叩首呼道:

    “臣遵旨!”

    如果说崇祯皇帝之前心中还有些顾虑的话,那么倪元璐方才的回答就彻底打消了这个念头,此人是在场这些重臣中屁股最干净的一个。

    崇祯十五年的时候,建奴入寇,在直隶一带呼风唤雨,外无大将御敌,内无良臣献策,明军数路皆溃。

    倪元璐本是对朝堂心灰意冷,决意不再入仕,但听到消息后却忧心如焚,散尽家财招募兵士来北京支援,向崇祯皇帝献策退敌,这才又被拜为户部尚书。

    崇祯皇帝对倪元璐很是放心,以他这种直来直去的性格,怪不得和群臣闹不到一起,转头说道:

    “既然如此,朕没什么事儿好说了,王承恩、李若链、张世泽、方正化你们留下,其余的人就先散了吧。”

    崇祯皇帝无话可说,群臣也是松了口气,待他们一一离开暖阁之后,崇祯皇帝这才是将脸色沉了下去。

    ......

    本来崇祯皇帝对这些大明的重臣还存有一丝希望,自己摆摆皇帝架子,提醒这些东林臣子自己握着他们的把柄,希望他们能顺顺当当多出点银钱,也好省了后面的麻烦。

    但实在是没想到,自己还是高估了他们!

    周奎就不提了,家财万贯,又身为当朝国丈,从前就是个街头行医算命的,一不小心混成了皇亲国戚,从大明朝这里得到的好处着实不少,但就是贪得无厌。

    崇祯皇帝方才已经不止一次的提醒他,本意表达的再明白不过,你我算是一家人,要是能痛痛快快出钱,自然没必要闹的太僵。

    周奎果真是不愧于历史赠予的铁公鸡之名,无论崇祯皇帝怎么示意,到最后也才抽着脸拿出一万两。

    至于那些东林诸臣,也好不到哪去!

    就算在自己的面前,捐出几万两银子都和要了老命一样难受,魏藻德堂堂的内阁次辅居然能拿出五千两糊弄自己,等腾出手来,都要一个个收拾了。

    这件事以后,崇祯皇帝对这些人的感觉完全成了绝望,算一算,这些银子总数也才五十多万两,还是自己提拔起来的人捐了一大半。

    王承恩、方正化这些可都是东林诸臣口口声讨祸国殃民的阉党,可真到了这种危机关头,出来为了崇祯和大明粉身碎骨的,恰恰就是这群阉党。

    说到底,还不都是这群‘正人君子’用笔墨给黑成的这个样子,在崇祯皇帝眼里,阉党比起东林党不知靠谱了多少。

    “李若链,你今日做的不错,朕心甚慰!听闻你家中尚有老母要照料,这些银子就留下三千两填补家用吧。”

    李若链闻言,赶紧出班道:

    “臣出身低贱,未曾立得寸功却屡受隆恩,定为皇上效死!”

    崇祯皇帝不耐烦的摆摆手,心里实在是怨愤难平。

    “英国公,知道朕叫你来是所为何事吗?”

    张世泽稀里糊涂的被叫到暖阁看了一出好戏,心中对这些东林党更加厌恶,本来以为结束就要离开的时候却又被留下,早就有些犯蒙,这时候赶紧站出来恭恭敬敬的说道:

    “臣不知。”

    “方才你也看见了,这些人将朕这个皇上放在眼里吗?”崇祯皇帝对东林诸臣们彻底绝望,态度逐渐开始强硬:

    “张世泽,即日起由你提督京营,朕将这些银子全都交给你,要用在刀刃上,兵不需精,但一定要敢战!”

    英国公一系世代掌管京营戎政,是勋戚中最坚实的保皇党,若按历史上发展,现任英国公张世泽一个多月后就会代替崇祯出征战死在城外。

    张世泽长相英武不凡,但却不是中看不中用的花瓶,自然知道那是一场有去无回的战斗,但他还是义无反顾的去了!

    最开始过来的时候,崇祯皇帝脑子处于当机状态,正巧吴襄前来觐见,就顺水推舟的让他提督京营,但这些日子观察下来,吴襄的动作还是有些畏畏缩缩,实在太慢!

    历史上就是吴襄掌管京营,然而等到李自成大举进围京师的时候,京营还是毫无战斗力,再让他搞下去无非还是这个结局。

    虽然说距离任命吴襄整改京营才过去不久,忽然间换人有些用人多疑的意思,可能会传出去闲话,但崇祯皇帝显然顾不得这么多了。

    现在除了张世泽,也没有其他更好的人选了。

    “依张爱卿看,现如今的京营,该如何整改?”

    张世泽是永乐年间靖难功臣张辅的直系,英国公一系自永乐年间开始,在勋戚中就是排在响当当的首位。

    即便在权阉刘瑾、魏忠贤当政时期,这一家也是无人敢动。

    作为勋戚之首,张世泽自然明白现今京营权贵挂名的弊端所在,稍微想了一下,便是说道:

    “启奏陛下,京营积弊已久,不是一朝一夕就能彻底改变,陛下方才也说了,兵不需精,敢战即可,臣深以为然。”

    “臣曾遣人询问董副将,权贵虽然都被剔除,但新募兵士不愿操训,此为历来兵事通病。今时不我待,李贼与周总兵大战于宁武,而吴将军手段过于温和,臣觉得不妥。”

    说着,张世泽露出犹豫的神情,崇祯皇帝挥手示意无妨。

    张世泽继续道:“若臣提督京营,还要向陛下借二十员大汉将军,操军时明甲执器列于场内,不从者以酷法鞭之,从者则予银励之,可收奇效。”

    说完之后,张世泽又觉得有所不妥,便补充道:

    “陛下以臣提督京营,然臣为勋戚,料想百官定有微词,所以,除了臣以外,陛下还要指派一名朝堂重臣协领,以图混淆视听。”

    崇祯皇帝斟酌半晌,觉得可行,点头询问道:

    “爱卿心中可有人选?”

    “启奏陛下,左都御史李邦华非东林,为人至孝,却口无遮拦,在朝中多有交逆,最为合适。”

    又是这个李邦华,第一次朝会上,就是他振振有词的提出让群臣和太子南行旧都,自己呆在北京等死的策略,崇祯皇帝直到现在还有些气节。

    可思付半晌,却又觉得张世泽说的很对。

    首先,李邦华的确不是东林党的人,甚至他还将朝中的大臣们得罪了个精光,说他是阉党、浙党、楚党的人也不尽然。

    李邦华做的事,好听点叫仗义执言,往难听了说就是自以为是、目中无人,作为一个少见的无党派‘正义’人士,这货显然是用来当挡箭牌的最佳人选。

    “爱卿说的不错,真正有此意,准!”

    “陛下圣明。”张世泽心下大定,将长久一直在考虑的想法趁热打铁说出来:

    “李贼号称百万,人数虽不至于此,但也不会太少。周总兵率宁武军在代州驻防,能不能抵挡得住,还是未知之数。若到了危机关头,陛下当从速南迁,以保万全,再作打算!”

    这话说出来,就连王承恩都倒吸了一口凉气,要知道,南迁、议和这两个字眼在崇祯皇帝那里就是禁忌,但凡于此相关的,都没什么好下场。

    不过这次崇祯皇帝十分淡定,面无表情的道:

    “爱卿只管整改京营,此时朕自有计较,不必再提。”

    张世泽心中知道可能性不大,脸上并没什么意外的表情,只是叹息一声,揖身告退。

    ......

    就在崇祯皇帝和几位心腹讨论接下来做法的时候,周皇后也在后宫召见国丈周奎。

    起因是这样的,周奎出了暖阁之后一直对崇祯皇帝的做法感觉不爽,觉得自己这个女婿太过不近人情。

    思来想去,更觉得平白没了一万两银子无处倾诉,便去找自己女儿,也就是当朝的周皇后说道说道,想让她替自己吹吹枕边风。

    不过就算两人是父女,面见皇后的规矩却也不能少了,周奎行过君臣参拜大礼后,周皇后这才施然行了父女相见之礼。

    宫女太监前脚刚离开,周奎屁股还没挨到椅子,便是迫不及待的嚷嚷道:

    “乖女儿啊,这见到你一面可真是不容易,你是不知道今日为父都经历了什么事!”

    一提起这个,周皇后就更是觉得颜面无光,言语中带着一些责备之意:

    “今日父亲来见女儿,就是想说适才皇上让你捐银子的事儿?”

    “不然呢,乖女儿啊,什么事儿能大得过银子啊!”周奎哭丧个脸,捶胸顿足的嚎道:

    “今日可是捐输了整整一万两银子哪,本来咱家就不剩什么余财,这还是为父多年以来省吃俭用,一个铜板一个铜板节省下来的。”

    周皇后听见自己父亲这些话,脸上的亲切之情顿时黯淡下去不少,难道银子比自己的女儿都重要么?

    “父亲,我周家能飞黄腾达,有今日这般皇亲贵胄的地位,这一切都和皇上脱不开关系。女儿从宫人口中听说,六部尚书最少的还捐了一万两银子,您可就比那魏藻德强了一星半点儿啊,怎么能这样做?”

    周皇后说这话的时候,俏脸上已经带了一层冰霜,言语中带有浓浓的讽刺意味,周奎再听不出来可就是真傻了,赶紧辩解道:

    “乖女儿啊,那些大臣都是贪腐之人,为父可是正儿八经的老实人,这你是知道的,怎么还怪起为父来了?”

    说着,周奎心思转的飞快,又是转着眼睛道:

    “乖女儿啊,皇上是个重感情的人,为父捐了一万两是有些少,早有悔过自新的意思。但府中还有一大家子人要养,已经一贫如洗,再也拿不出银子来了,这次来就是找你借钱再捐。”

    说着,周奎似乎觉得不妥,赶紧补充道:

    “乖女儿啊,你总不能看着为父受那些人的风言风语吧?”

    周皇后闻言,立时瞪大了眼睛,她怎么都不会想到,自己的父亲竟然贪财贪到了这种地步,说起话来半句不离银子,好像自己在他眼里,就是一个捞银子的工具而已。

    周皇后对周奎失望至极,再无一丁点侥幸之情,本来相劝的心思也就淡了下去,转身冷淡的说道:

    “本宫乏了,来人,送国丈出宫!”

    ‘本宫’这两个字在自己父亲面前说出来可是大有文章,周奎听到后神情一滞,看着走进来送客的宫女们,也是破罐子破摔的大怒而去。

    “唉。”

    听着自己周奎暴躁的脚步声,周皇后心头还是软了一些,怎么说这也是自己的父亲啊,她皱眉半晌,旋即取出一个精美的小盒子,叹道:

    “秀梅,将这些首饰拿出宫变卖了,换成的银子都送到国丈府里去吧。记住,不要告诉皇上。”

    宫女秀梅拧了拧了眉头,大吃一惊,气鼓鼓的道:

    “皇后,这些可都是陛下送给您的呀,怎么能变卖了呢!”

    周皇后最后摸了摸这些首饰,又是长叹一声,道:

    “覆巢之下无完卵,若是贼兵破了京师,本宫要这些首饰又有何用,拿去卖了吧。”

    周奎出宫以后心里也在犯嘀咕:今日察言观色,似是惹得女儿不快,会不会太过急躁了些?

    不过他再仔细一想,应该也没什么打紧,毕竟皇后是自己的亲女儿,还会不认自己这个爹不成。

    当天夜里,周奎正在房中和小妾卿卿我我,管家忽然来找,说是宫中有人求见,来人只说是坤宁宫的,没有透露姓名。

    周奎闻言大喜过望,看来自己想的不错,乖女儿心里还是有自己这个爹的,这不就派人来给自己道歉了吗,这事可不能耽搁。

    待几个小妾眼神幽怨的帮他穿好衣衫,周奎火速来到中堂,见到来人正是坤宁宫的女官秀梅。

    “秀梅啊,最近城中到处都有厂卫夜行,你行走在外多有不便,可得小心着点,莫要被人钻了空子,这次来找本国丈是所为何事?”

    周奎虽然心中狂喜,但脸上却是面无表情,秀梅见他这副样子,以为这位国丈还在生气,便将一张五千两的银票从内衫中取出来,小心的说道:

    “国丈,皇后把——”

    周奎好像闻到钱的味道,脸色当即一变,直接把银票抢到手上,转头冷冷说道:

    “好了,周福,送客!”

    管家周福闻言,平静如水的脸上闪过一丝不屑,但还是照办了。

    秀梅看着周奎前后两种截然不同的态度,一下子就明白刚才这货生气的样子都是故意装出来的,看着走过来阻拦自己的管家周福,一时把方才要说的话都忘了,气鼓鼓的转头回宫。

    等到秀梅走出去,周奎满脸都是狂喜,如获至宝的拿着那张五千两面额的银票,抬头吩咐道:

    “周福,从账房里取出三千两银子,明早替本国丈捐了。”

    周福听到这话,嘴角诡异的弯了个弧度,弯身道:

    “小人遵命。”

    ......

    第二天一大早,崇祯皇帝看着送到暖阁的这三千两银子,怒极反笑。

    昨日发生的事情,自然已经有厂卫一五一十的全都禀报过来,不过王承恩的厂卫着实搞出点名堂,就连周奎将贪墨周皇后的那两千两银子具体藏在哪都知道的一清二楚。

    王承恩的折子里,将昨夜在周府中堂发生的事情,一个细节都不落的详细陈述了一遍,甚至周奎在说出某句话时的表情都描述得非常生动。

    这故事在后世的书里看见是一回事,自己亲身体验的时候又是一回事。

    现在的崇祯皇帝已经完完全全体验到了什么叫无奈和悲凉,要不是顾及周皇后的颜面,自己早就对那周奎下狠手了,到现在他还是敬酒不吃吃罚酒,自己也算是仁至义尽了。

    “方正化!”

    恭恭敬敬侍立在旁边的方正化闻言,赶紧站出来躬身道:

    “奴婢在。”

    “传朕的旨意,让李若链带着北镇抚司的锦衣卫抄了周府!”

    方正化一惊,颤颤巍巍的道:

    “皇上,皇后那儿怎么交代......”

    “皇后那边有朕呢,你只管把话传下去,告诉李若链,这次朕要把周奎全部的身家都查清,看看这位国丈家中到底藏着多少银子!”

    方正化感觉到皇帝的愤怒,也不敢再多问,亲自跑出暖阁吩咐李春传话。

    李若链正在北镇抚司衙门里,忽然间接到如此急迫的圣旨,心下虽然疑惑,但却不敢怠慢,立即放下正在办理的事务,召集几个锦衣卫千户和镇抚司指挥到官厅议事。

    大约商议了一盏茶的功夫,伴随着一阵杂乱的脚步声,北镇抚司衙门里忽然跑出数百名锦衣卫。

    这些锦衣卫打头几个身穿大红飞鱼服,腰悬绣春双刀,个个都是一副凶神恶煞的模样,其余锦衣卫则是身着青绿锦绣服或青绿麒麟服,腰带长刀,由掌使李若链亲自率领。

    除此之外,还出动了一名锦衣卫掌刑千户和三名百户,北镇抚司忽然间出动这么多人,明显是皇帝有旨意要缉拿某位人犯。

    “打头的那个好像是李掌使?”

    “没错,被皇上钦命为都指挥使,这下可是飞黄腾达了。”

    “皇上圣明,李公为掌使,吾等幸矣!”

    “李公执公秉正,此番奉旨缉拿之人,定是最大恶极!”

    消息不胫而走,很快就传遍了京城。

    限于锦衣卫的赫赫凶名,街道上但凡是见到这队人的,无论什么身份什么想法都是退避三舍,胆子大一些的也就是躲在远处指指点点,没有人敢拿自己的性命开玩笑。

    这队锦衣卫走到哪,哪就是一阵的鸡飞狗跳。

    不多时,带队的李若链停在一处大门紧闭的宅子面前,抬头看见‘周府’这两个大字后,回身给了个眼神。

    “通通通——”

    掌刑千户高文彩点点头,在万众瞩目之中上前几步,右手握成拳,狠狠敲响了周府的大门。

    “锦衣卫办事,速速开门,否则可就要砸了!”

    “再不开门,视同钦犯,一并缉拿!”

    现在的周府已经乱成一锅稀粥,周奎听说崇祯皇帝下旨缉拿自己后是怎么都不信,直到听见这阵急促的敲门声才是慌乱起来。

    “怎么办,怎么办...周福你去门前抵挡抵挡。”

    要知道,门外那可是由皇帝钦命掌使李若链带队的锦衣卫,府里的仆人们在这里无非是想讨个安身立命的去处,到了现在这种时候,谁还会听他的话。

    可这管家周福并没有弃他而去,只是点头一声不吭的跑出中堂。

    周奎还以为周福是替他抵挡锦衣卫去了,心中说不出的感动,可谁成想,周福直接跑到后府找到一个小妾,慌忙说道:

    “莹娘,皇上派人锦衣卫来了,你且从后门先逃。”

    原来这管家周奎一直在暗地和周奎最喜爱的小妾私通,虽然还没到头顶青青草原的地步,但实实在在的一顶绿帽是跑不了。

    那被唤做莹娘的小妾本来还想多煽情几句,听到锦衣卫三个字后,小脸顿时变得苍白,握着周福的手,真切说道:

    “福哥,你一定要来找我啊!”

    周福咬咬牙,将她推出后门,说道:

    “我叫齐远,不是周福。我一定会去找你,到老地方等着我!”

    顾不得那小妾在门外又锤又喊,齐远赶紧跑回到外院,恰巧北镇抚司掌刑千户高文彩踹门而入,大批的锦衣卫鱼贯而入。

    齐远半跪在地,奉上腰牌,抱拳说道:

    “卑职东厂戌科听记齐远,拜见掌使大人!”

    东厂厂役的工作种类都有特殊的名称,例如监视朝中各部官员、勋戚、会审大狱及锦衣卫拷讯罪犯者名为“听记”,齐远就是这样一名听记,除了这些听记以外,最常见的就是分布在各处地方官府的访缉者,这些人名为“坐记”。

    还有某位官员有何举措,或某城门捕得要犯时,胥吏记录上报东厂者名为“打事件”,无论是哪种厂役从上到下的地位排序,皆分为子丑寅卯十二科。

    李若链对于东厂的事还算是知情,脸上并没什么意外,接过腰牌确认无误后,边扶他起来边说道:

    “怪不得督主这些天一直就没离过厂房,居然连你这周府管家都是东厂的听记,那周奎怕是至死都想不到吧?”

    齐远脸上苦笑,闪过一丝无奈,但很快就被冷酷所取代,他将腰牌重新挂回腰间,低声说道:

    “卑职在陛下裁撤厂卫之前便是安插在周府的听记,前些日接到新任督主的密函,得知陛下重建厂卫一事,心中实在高兴的紧,不知这次李掌使要从何查起?”

    “不必查,直接抄家!”

    李若链很明显是不想再提这茬,忽然想到什么,转头看了看齐远来的方向,说道:

    “高千户,带人去后院看看是不是漏了什么。”

    掌刑千户高文彩点点头,挥手带着十几个锦衣卫朝后院去了,见如此,齐远心中异常焦急,但却断然不敢表露出来丝毫,只能是低下头不吭一声。

    为了一个女子丢了今后前程,不值。

    齐远的小动作被都指挥使李若链看在眼里,不过他仍旧在不断指挥锦衣卫抄家,并没有说破。

    随着锦衣卫不断进入周府,那些东厂安插在里面的听记们纷纷拿出腰牌,现出真身,除了齐远是戌科,剩下的全都是亥科。

    李若链粗粗一数,此刻在中堂外的东厂听记竟然就有几十个之多。

    这些东厂听记熟知府中大大小小一切事务,齐远就连周奎最隐秘藏银子的地点都知道,听记们带着锦衣卫有目的的到处奔走,是抄家的一大助力。

    “你们要干什么!”

    周奎在中堂不断大喊大叫,看着成箱的金银珠宝从内库里搬出来,直感觉自己肺都要气炸,但偏偏对方是锦衣卫和东厂的人,自己只能干瞪眼。

    这些厂卫就像一只只饥肠辘辘的饿狼,连摆在堂前装饰的花瓶,还有挂在墙上的字画都不放过,有一样拿一样。

    没多久,方才还是精装华美的周府中堂就显得空空如也。

    周奎嗓子喊得有些嘶哑,已经不剩下什么力气,可从头到尾压根就没有任何一个人留意过他,甚至里面还有不少是他熟悉的面孔。

    周奎不知发了什么疯,突然喊道:

    “李若链,可有驾贴!?”

    这次李若链倒是有些吃惊,终于转头看了过去。

    没想到这位街头行医算命出身的国丈居然知道驾贴这回事,李若链握住刀柄,面色不动,冷笑着拿出一张‘驾贴’,说道:

    “这就是驾贴,不要停,继续搬!”

    李若链的动作很快,喊完话直接把驾贴收了回去,周奎只能看清上面有几列密密麻麻的小字,至于上面写的到底是什么那就一概不知了。

    当他急切上前几步想要拿来细看的时候,却被一名面色严肃的锦衣卫百户抽刀挡住,警告意味明显。

    周奎一屁股坐在地上,再也说不出一句话。

    ......

    周府的规模不小,物件更是不知道有多少,在东厂听记们的带领下,锦衣卫抄家大队有点忙不过来,不得已,李若链只好再让百户从镇抚司调来一些人手。

    等抄家完毕东西都安顿好,时间却已经接近午时,小半天就这么过去了。

    这天注定是个忙碌的夜晚,在北镇抚司的衙门里,直到入夜都是灯火通明,不断有人进进出出。

    书吏要把各种物件登记入册,统计银粮总数,百户千户和普通的锦衣卫则成了力工,将源源不断的金银搬入内库留用。

    不出所料,第二天一早在朝会上,群臣果然是直接炸了毛。

    这几天虽然没有朝会,但本来就破涛汹涌的京师,暗地里却更加变得危险可怖,王鳌永在朝堂上被革职,家产充公,紧跟着凶名赫赫的厂卫就建了起来。

    两天前崇祯皇帝诏几名重臣到暖阁奏对,回来据说是被逼着捐了一笔银子,众所周知,这次内阁次辅魏藻德捐的最少,还不到三千两,稍微比他强一点的就是国丈周奎,这铁公鸡拔出一万两。

    昨日锦衣卫拿着驾贴把周奎抄了,听见这事儿的时候,内阁次辅魏藻德实际上是满朝文武中最慌的那个人,整个晚上都在辗转反侧,根本没睡着,只要一闭上眼睛,他就能看见绣春刀飞鱼服的锦衣卫来抄家。

    魏藻德不禁在想,输银和抄家这两者之间会不会有些联系。

    不仅魏藻德这么想,群臣的心里一样犯嘀咕,王鳌永还好说,毕竟只是个无关轻重的小角色,皇帝搞了就搞了,但周奎可是当朝国丈,是皇后的亲爹!

    崇祯皇帝就连自己老丈人家都能抄,那还有什么事儿是干不出来的?

    这些日子,御史和六科廊言官其中有不少受人指使弹劾东厂和锦衣卫扰民害民的,但折子只要进了暖阁就像是石沉大海,全都留中不发。

    看样子,崇祯皇帝似乎打定主意包庇厂卫了,群臣一时也是束手无策。

    除此之外,崇祯皇帝军备方面的动作也很大,首先是京营半月内换了两个提督,吴襄被一撸到底,吴三桂勤王的百万军饷,至今也没有着落。

    新任的京营提督是群臣最不愿意见到的人——英国公张世泽。

    这位直隶一带的勋戚首脑实际上和王承恩、李若链他们一样,是最忠诚的保皇党,这个人提督京营之后的做派和吴襄大为不同,甚至可以说是两个极端,动作是成天都有,而且越来越激烈。

    据说整改的第一天,张世泽赤膊上阵,亲自举例示范,让大汉将军鞭死了三名不遵军纪的营兵。

    这三个营兵,其中还有一个是有点背景的世家,但这个世家和英国公府一比那可就是云泥之别,压根连屁都不敢多放一个。

    就这样,张世泽只花了几天的时间,就用他强硬的手段震慑住了京营,接着用暖阁奏对时几位重臣捐献的银子,把吃空饷的事情解决得差不多,空额很快就补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