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史上最强崇祯txt下载

    崇祯十八年夏,大顺永昌皇帝李自成在西安誓师,率领号称百万的大顺军第二次东征。

    这次东征,李自成采取了崇祯十七年在代州时军师李岩“避实击虚,以夺取京师为重”的建议,避开宁武军与西北大营的新军,绕过明军重兵防御的宣大一带,直奔太原。

    以牛金星的话说,此次大顺军主要目的不是与明军决战,而是夺下固关,进可直趋真、保两地,转瞬达京师,退亦可守住山西大半,为来年三征做准备。

    其实让崇祯皇帝气愤的不是太原失陷,却是往日只知一味强取豪夺的李自成,现如今竟然也学会了稳扎稳打,留有退路。

    说起来也是有些好笑,明廷内部矛盾重重,关外的鞑清和陕西的大顺亦是如此,崇祯皇帝所处的京师,是多尔衮和李自成为了争夺天下都必须拿下的地方。

    这个情况,后世穿越而来的崇祯自是心知肚明。

    现在的正统和大义名号是朝廷,谁第一个拿下北京,谁第一个逼自己挂上东南枝,那就是占据了应天之名,所以李自成为了转移大顺军内部日益严重的矛盾,便开启这所谓的第二次东征。

    这种事自古多有之,每当王朝、国家内部矛盾无法调和之时,要么是以一件影响深远的大事达到调和的目的,要么就是和李自成如今做法一样,发动战争来转移注意力。

    李自成誓师后的头一个月,大明五省总督陈奇瑜檄立即做出部署,檄五省明军会同西北大营新军于固关,用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攻克太原,斩杀牛万才,招降蔺养成,可谓是风光一时。

    然而好景不长,攻克太原之后的明军内部很快就出现了军将自相倾轧的老毛病。

    军将们本就是由于陈奇瑜本人的威望和崇祯皇帝如今声威日隆才会前来,在明面上他们都是有说有笑,但各自都是军阀,完全只会为了自己的利益着想,所谓一拍即散,便是如此。

    真正的导火索还是宣府镇总兵高杰与大同镇总兵白广恩部下发生的火拼,他们两个和唐通都是甲申年崇祯皇帝为了扭转历史大力扶持出来忠于皇室的军将。

    事实上,他们三人各有功勋,确确实实达到了扭转历史的目的。

    只要皇帝信任,他们在大义上的决定上从不含糊,但三个人之间的各种新仇旧恨根本不是轻易就能调和的,崇祯皇帝不能用几次召见做到,陈奇瑜纵是军事天才,也同样无法在短短数年之间感化。

    李自成率大顺军主力进至汾州时,便是听闻太原明军发生火拼的事。

    白广恩和高杰之间的矛盾属实已经达到陈奇瑜都无法调和的地步,其部下自然都是乌鸦一般黑,他们两人还没说什么,宣大两镇兵马却已经在私下开始火拼。

    与此同时,其余明军也是尽数乱起,各个军将制止不及,再加上有些军将暗自促成这种情况,一时间,陈奇瑜所发放的总督檄令彷如无物。

    十余万官军摇身一变,立即成了十恶不赦的贼军。

    他们踹开百姓房门,当街奸**女,无恶不作,城内随之十室九空,刚刚恢复生产没有多久的太原城再遭劫难,百姓流离失所,苦不堪言。

    据说身在汾州城内的李自成听闻消息,当即就是拍案大笑,连道是暴明将亡,天佑大顺,即派刘宗敏领十万大顺军先行,他自己则是在后点齐其余兵马稳步前进。

    刘宗敏心知此乃天赐良机,自领数千老营马队为先锋,率大顺军星夜兼程赶到太原城下。

    崇祯十八年十二月中旬,正当李自成率领的大顺军进至清源县的时候,前方传来战报,说是汝候刘宗敏率十万大顺军势如破竹,一举攻克太原重镇。

    太原此役,明军大败。

    两名总兵官战死,刘宗敏生擒参将三人,大顺军斩首两千有余,先行进至太原的刘宗敏部老营更每三个人,就有一人的枪尖上悬挂着尚在滴血的首级。

    自固关出征号称二十万的明军,如今逃回去的真实人数不足五万,已经不成气候。

    白广恩收拢残部两万余人马不停蹄逃至宁武关与周遇吉所部宁武军会合,高杰则是与山东总兵牟文绶等人保护陈奇瑜连夜逃回固关。

    陈奇瑜回到固关后的第一时间便是写了两份奏折,一是自述罪过,请辞问罪,二则是请求朝廷速速调派援军,否则固关不保,京师危急。

    李自成夺取太原之后,并没有和往常一样在太原安防兵马防守,实际上,现如今的太原城几经战火,早已是荒无人烟的死域。

    守之无用,弃则两全,李自成很明智的选择了后者,并且他没有给陈奇瑜任何组织抵抗的机会,夺下太原之后的第五天,大顺军便即兵临固关城下。

    在常人眼中,乙酉年太原之败,与癸未年郏县之败如出一辙。

    郏县之战,孙传庭为总督,先是连获胜迹,没多久却突如其来的在郏县被击溃,陈奇瑜也是一样,自任督师以来,先后收复真保两府,使京畿与山东一带连成一片,紧接着拿下固关,占据西出门户,又在前不久奇袭太原,收复重镇。

    可是如今,却突然毫无征兆的被李自成在太原击败,明军四散溃逃,紧接着就是固关之战,这又与那次潼关之战有无数的相同点。

    其实很多人都明白,孙传庭当年是败在了身后的朝堂上,并非是败在了李自成的手上,而陈奇瑜任督师以来,战策没有一条是错误的,崇祯皇帝放权极大,朝臣亦并无任何掣肘。

    然而手握大权的陈奇瑜却依旧败在了李自成手上,自甲申年至今,明廷好不容易积攒起来的实力似乎此战之后又是灰飞烟灭,今后究竟会何去何从?

    很多人又开始对明廷的未来不再看好,陈奇瑜带着残兵败将守固关,显然就和孙传庭守潼关一样,是无可奈何的挣扎之举。

    至于朝廷,历来在这个紧要关头都是毫无作为的,很多人其实已经在心中自动忽略了。

    ......

    这个消息听在崇祯皇帝耳中就如同一道晴天霹雳,回到暖阁的时候,一众帝党成员就已经面面相抵的集中在这里,虽是人满为患,但却没有人敢说出一句话。

    听完了王承恩报告的前因后果,看完了陈奇瑜递上来的两道折子,崇祯皇帝面色却是异常镇静,既没有大喊大叫,也没有任何慌乱。

    “太原之败,与陈奇瑜无关,仍命其总督河南、山西、陕西、湖广、四川五省军务。”崇祯皇帝说着,顿了顿继续道:“除此之外,传朕旨意,急调平西伯吴三桂、靖南候黄得功克期驰援固关!”

    “天津海防都督张名振、东江镇黄蜚、登莱杨御藩等部,各自防备贼虏,不得轻举妄动,不得擅离职守。此外,英国公何在?”

    张世泽早就等着这一刻,来之前就连盔甲都已经穿戴整齐,听到崇祯叫自己,当即站出一步,大声吼道:

    “臣在!”

    “明日,朕将前往太庙祭祖,祈求大明历代高皇帝护佑于朕,此后朕亦将御驾亲征,英国公速速点齐禁军兵马,陪朕亲征!”



    上次崇祯皇帝御驾亲征,明军获得了许久未有的大捷,也正是这个胜利,让许许多多尚且忠于朝廷的敢战军将看到敌人并不是无懈可击。

    崇祯皇帝穿越过来的时候,大明的家底基本都被前面那位祸祸的差不多了,是要兵没兵,要钱没钱,要粮没粮。

    去年抄八大晋商获得的巨额财产直到现在也还没有花完,崇祯皇帝也明白坐吃山空的道理,近期就常常询问王承恩皇庄和各地票号的事儿,琢磨着另寻路子赚钱,并且已经动了收商税的念头。

    当然,这些都得等熬过收不到薪水的快递员小李子愤怒的报复才行。

    在御驾亲征之前,崇祯在世人眼中,是一个高高在上的皇帝,要说他会甚么武艺,就连寻常的小兵都不会相信,皇帝会和自己一样上阵砍杀?

    然而事情就是来的这么突兀,良乡大捷的成功,就是崇祯用亲身告诉每一个将士,贼人虽多,但却并非不可战胜,他们同样是人,同样会被击溃,会被击败,甚至会摇头乞怜!

    自己虽然是皇帝,是天子,但却一直与他们同在!

    这次,崇祯皇帝又要御驾亲征,下面的文臣武将之中却鲜少有与上次一样极力劝阻的,因为他们从上次的战场表现,见到了这位皇帝并非太平君主,更非孱弱可欺。

    事实上,历史上的崇祯皇帝熟读各类经典的同时,也对武射骑马十分感兴趣,虽说由于多年的劳累,穿越过来时的身体已不如当初,可底子却还是有的。

    “魏藻德,出去之后你便召集阁臣议一议,尽快把阁臣中出缺的那个名额补上,出兵与善后之事也要在日落前拿个章程出来。朕出京以后,京城的巡防和各部院都不能乱,此事不可耽搁。”崇祯皇帝转头说道。

    魏藻德连忙出来说道:“臣遵旨,待会儿出了暖阁便立即召集众阁臣到签押房议事,一定在日落前给陛下上呈折子。”

    “嗯。”

    崇祯皇帝点点头,看样子很满意,又看向冯铨和倪元璐那边,说道:

    “此次御驾亲征,工部要派一些得力匠户随军,户部要将每一名禁军兵士的籍贯和家人情况统计清楚,兵械养护是大事,将来阵亡将士家人的抚恤同样是大事,你们两人身上的担子很重,不可马虎。”

    冯铨自然知道这件事的重要性,自然不敢不伤心,赶紧拍着胸脯说道:“陛下放心,臣回去就亲自督办。”

    倪元璐素来对崇祯皇帝忠心耿耿,去年为了防备李自成围攻北京城,崇祯皇帝还曾特意让他从京畿一带筹集粮草。

    本来崇祯皇帝对此不是很在意,京畿一带被建奴来来去去变着法儿的劫掠,现在估摸着也不剩下甚么玩意儿了。

    可谁知道倪元璐是从哪儿运来的粮食,至今京师的粮草虽然还没装满,但却起码够吃半个月,这都是他的功劳。

    当然,倪元璐没多说,崇祯皇帝也就没多问,管它从哪来的,反正是自己的就行。

    此时听到崇祯皇帝临危授命,倪元璐倍感荣耀,也是站出来说道:“禁军的点兵册户部已有存案,本可直接拟定,既是皇上要重新清点,臣回去就带着下属臣僚连夜统计。”

    “爱卿亲自办理,朕放心。”崇祯皇帝对他笑了笑,又道:

    “这次固关不是甚么大事,朕走后,京城的防务还是由城防军负责,蒋德璟,你今夜便给顺天府衙门和五城兵马司发文书,让他们加派三倍差役。”

    “若有人在大军出动之后闹事,不管甚么身份,不管甚么来头,一律都给朕抓起来扔到大狱里去,棘手的就让王承恩他们几个带着厂卫去办!宁抓错,不放过,就是皇亲贵戚,也给朕抓起来禁足,一丁点乱子都不能出!”

    新建伯王先通、新乐候刘文柄、惠安伯张庆臻等几名负责城防军与禁军的勋戚互相对视一眼,一齐出列,抱拳喊道:

    “臣等遵旨!”

    这几个勋戚与寻常勋戚不同,他们都是历史上在北京城破战死的人,去年也出了大力,忠诚和能力都没问题,崇祯皇帝这才放心,转头又道:

    “大军出发之后,兵仗局、工仗局、火器局的事情也不能停了。”

    毕懋康、宋应星、焦勖等人本以为各局的工作会因此次动员作战停滞,听到皇帝的话,这才放心下来。

    “放开我,你让我进去!哎呀,你怎么这么烦,再跟着我,我就让皇上罚你啦!”

    正在商议快结束的时候,门外忽然传来一阵喊叫声,崇祯皇帝正要询问发生了什么事,托娅却在众人的目视之中跑进暖阁。

    “皇上,让托娅跟你一起去,托娅会骑马,能射雕,骑射技艺不比关外的建奴蛮子们差!”此时的托娅,已经换上一身得体的红黄色盔甲,身上斜挎着弓箭,端是全副武装。

    这盔甲也是崇祯皇帝吩咐工仗局的匠户为她打造,看起来英姿飒爽,非常合身。

    崇祯一见居然又是这妮子来了,脸色当即一沉,寻常的时候你怎么闹,朕就忍了,毕竟那都是关上门在家里,而且谁让朕喜欢你呢。

    可现在朕是在召集众文武议论国事,这时候突然闯进来,是不是有点过分了?

    “真是胡闹!”崇祯皇帝震怒不已,拍案而起,喝道:“内厂的人呢,后宫的人呢,她是怎么跑出来的?连个女人都看不住,都是废物吗?”

    崇祯皇帝当时是真的被这妮子气到,可转念一想,她这也是担忧自己的安危,毕竟是为了自己着想,再看看托娅可怜巴巴的小眼神,气也就消了。

    气虽然消了,但怒色却还挂在脸上,只见崇祯故意冷着声音说道:

    “待会儿回宫将她这身盔甲下了,今后不许再穿,朕真是昏了头才会给你配上这么一副家当!自今日起,罚你在宫中禁足一月,抄《女戒》、《女训》、《女德》各一百遍,汉家的三从四德,真该好好学学了!”

    “还有,告诉袁妃,若再有下次,朕罚的就是她!”

    今日这一幕属实是在场的文官武将们都没想到的,不过大家都是帝党,也就是在心中看个乐呵,自然都没什么好说。

    其实说实话,只要不是傻子就都能看得出来,皇帝对这位柔妃可不是一般的宠爱和喜欢,要是一般的妃嫔犯了这等大错,根本不会罚禁足和抄写这么轻微,直接打入冷宫或者赶出宫去,都在情理之中。

    一向死气沉沉的后宫,自今年开始却突然来了这么一位刁蛮任性的主,臣子们也是觉得有趣,皇帝有意做柔妃后台,他们帝党自然没必要拧着来。

    毕竟,这种事儿在往常一般都是东林党的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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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天一大早,京师上空大风呼啸,风沙漫天,街上的行人都没剩几个,纷纷躲在屋内,听着远处“通通通”的鼓声,还有大批军士在街道不断上跑过的脚步声。

    甚至于,就连随处可见的小商贩都是迫不得己的收摊,各自嘴中嘟囔着甚么鬼天气,看样子都是对不能赚银子感到十分不满。

    “这皇帝也是,为嘛非得在今天御驾亲征?”巷子内的泥瓦房之中,一个妇人坐在自家小木凳上,对着大桶搓洗自家男人和两个孩子换下来的脏衣裳,嘴里时刻不停的在说着什么。

    男子有泥瓦手艺,近期虽说不景气,但时不时还是能从大户身上接到些工作,再加上老实人勤快,常常外出砍柴卖给大户贴补家用,也能勉强混个温饱,实际上,这个年头混成这样的确也是不容易。

    男子在这种天气也是闲的发闷,什么都干不成,这会儿正躺在炕上装睡。

    听到自家婆娘这话,他当即就想起凶名赫赫的厂卫,先紧张兮兮的看了一眼窗外,发现自家院子好端端的,什么人都没,这才放下心来,忽然又觉得自己有些疑神疑鬼了。

    “你一个妇道人家,管这些做甚么?”

    男人打了个重重的哈欠,把脸埋在被子下面,有气无力的说道:“皇帝要做什么,那自然是有他的道理,大官们都不是傻子,誓师又不是小事,平白的怎么能说不干就不干了。”

    “不过话说回来,这几年的风沙天气属实有点多了,莫非真如那些街头道士所说,是不吉利的象征?”男人忽然想起前一阵子在街头鬼鬼祟祟的那些道士,配合窗外天气一想,他们说的倒还不像是完全在胡咧咧。

    “那些道士哪儿能真懂甚么法术?”对此,妇人倒是见怪不怪,边洗边说道:“当家的,你忘了,去年的时候京城也曾出现过比这更大的风沙,可大明朝出没出事?”

    “嘿,你这婆娘。”男人下意识的一骂,紧接着也反应过来,若有所思道:“倒还真是这么回事儿,说起来,去年的风沙那是真挺大,据说永昌号那边的房檐都搞烂了。”

    这老夫老妻正聊着,一男一女两个小孩也在温暖的炕上玩耍,这个时候,屋外的风沙声却慢慢平静下来,马蹄声在门前经过,紧接着便传进一道喊声。

    “屋内的百姓都听着,皇帝登太庙祭祖,天佑大明,风沙已停,可以出来到城外观看誓师大典了!”

    “顺天府、五城兵马司上街巡查,都消停着点!”

    “上面可是有话放下来,宁抓错,不放过,若是再做甚么鬼鬼祟祟之事被老子瞧见了,当心被扔到大狱里去!”

    ......

    这次的誓师大典,是内阁拿出的一整个章程。

    户部出银、统计人数,工部则负责准备大典事宜,自昨日商议之后,各部院与差役们紧急动员,愣是在一夜的时间,准备好了整个誓师大典的相关事宜。

    到今日早晨,禁军与各部官员皆已准备完毕,欠缺的,就只是高高在上的皇帝,随行的军将、勋戚,还有前来相送的朝廷官员。

    今日崇祯皇帝起了个大早,在周皇后的服侍下穿戴好龙纹盔甲,提上天子宝剑,又去按照惯例和懿安皇后报了个平安,将后宫之事托付给懿安皇后和周皇后,这才上马前往太庙。

    崇祯皇帝没走几步,原本晴空万里的天气却陡然间变得又黄又黑,呼啸的大风卷着无数砂砾到处乱吹,像极了历史上北京城破时的场景。

    崇祯皇帝知道这只是天气变化,不然以为然,这时候的人多半还是有些迷信,护卫左右的厂卫和禁军浩浩荡荡的队伍才走到承天门,便是见到在外面匍匐着一批官员。

    这些人即便不说,崇祯皇帝也知道他们是来干什么的,当下就沉下了脸。

    李天经和汤若望带着历局和钦天监的官员打头,见崇祯皇帝出来,李天经赶紧上前行礼说道:“陛下,天气异样,乃不祥之兆,必是先祖皇帝们以此为警,还望陛下取消此次誓师大典。”

    “还望陛下取消此次誓师大典!”其余的官员们纷纷上前,一齐匍匐在地,同声喊道。

    果不其然,这些腐儒还是搞这一套,崇祯皇帝道:“李天经,你主持历局多年,朕是信你,才会把历局交给你,可你都干了些什么事?”

    “去年也有风霾天气,也有人到处说什么不祥之兆,可是大明呢,不还是好端端的到了现在?朕去年御驾亲征,将士浴血奋战,斩获大捷,自然印证天命归于大明。”

    “朕的旨意昨日才出京,说今日举行誓师大典,御驾亲征驰援固关,而这才仅仅一天不到,朕就由于什么所谓的天象而取消大典,这岂能是理由?将士们又会如何想朕?”

    说着,崇祯皇帝冷哼一声,看向另一侧说道:“汤若望、南怀仁,你们二人该与李大人共同研究学问,而不是用所谓天象来掣肘于朕!”

    “朕意已决,誓师大典如常进行,不必再劝!”

    李天经等人被崇祯皇帝说的当头一棒,当下也是不敢再说,毕竟这位皇帝对中西方文化交融的事一向都是非常支持,自己这次出来也是被众人推搡的无奈之举。

    该说的话都说了,意思到位,可皇帝不肯又与自己有什么关系?想到这里,李天经回头示意历局的官员退下。

    汤若望和南怀仁向来不会太过于参与朝廷政事,李天经身退,他们两个外人自然不好再说,所以钦天监的人也都是跟着退下。

    历局和钦天监都不说话,其余官员自然没人敢当这个出头鸟,都是面面相抵,让开了队伍经过的道路。

    这个插曲之后,崇祯皇帝的队伍总算来到太庙。

    大祀殿周围设日月星辰四坛,外围设五岳、五镇、四海、四渎、风云雷雨、山川、太岁、天下神祇、历代帝王等二十坛,此为大明洪武祖制。

    自明成祖朱棣迁都北京后,仍然实行洪武制度,于大祀殿合祀天地,至嘉靖九年时,改为天地分祀,于大祀殿之南建圜丘。

    每年冬至祭天(皇天上帝),以日、月、星、辰、云、雨、风、雷从祀,以五岳(东岳泰山、西岳华山、南岳衡山、北岳恒山、中岳嵩山)、五镇(东镇沂山、南镇会稽山、西镇吴山、北镇阊山、中镇霍山)、四海(东海、西海、南海、北海)、四渎(东渎淮河、西渎黄河、南渎长江、北渎济水)、陵寝、诸山从祀,并以太祖高皇帝朱元璋配享。

    崇祯皇帝在风沙中登顶,恭恭敬敬对着历代先祖牌位鞠躬后,正色道:

    “嗣天子谨昭告于大明之神:惟神、阳精之宗。列神之首。神光下照、四极无遗。功垂今昔。率土仰赖。兹当仲春、式遵古典、以玉帛牲醴之仪、恭祀于神。伏惟鉴歆、锡福黎庶。尚享。”

    “嗣天子谨昭告于大明之神。惟神、钟阴之精。配阳之德。继明于夕。有生共赖。既惟五星列宿、咸司下土、各有攸分。眇予之资、仰承帝命、君此生民。兹者时维秋分、爰遵典礼、以玉帛牲醴之仪、用修常祭干神。惟神歆鉴。福我邦民。尚享。”

    “孝玄弟嗣皇帝敢昭告于列庙皇祖考妣太皇太后:节序流迈、时维孟秋。气序若流、时当孟夏。气序云迈、时维孟冬。谨以牲醴庶品、用荐时祫之礼。以申追慕之情。伏惟尚享”

    “昔者奉天明命,相继为君,代天理物,抚育黔黎,彝伦攸叙,井井绳绳。至今承之,生民多福,思不忘而报,特祀以春秋,惟帝兮英灵,来歆来格。尚享!”

    “予惟后学之资,必赖先圣遗集,以为进修。兹于明日春秋开讲学,伏惟默运神机,觉我后学,俾诚正之功不替,庶治平之至可臻,而圣道永有沾民之惠矣。特用奠告,惟圣师鉴焉。谨告!”

    “惟王德配天地,道冠古今,删述六经,垂宪万世。谨以牲帛醴齐粢盛庶品,祇奉旧章,式陈明荐,以兖国复圣公、郕国宗圣公、沂国述圣公、邹国亚圣公配。尚享!”

    “惟神初兴农事,乃种嘉榖,为民立命,万世永赖。今将东作,亲耕耤田,谨以牲醴庶品,用修常祀。尚享!”

    “维神肇兴农事,始种嘉谷,立斯民命,万世攸赖。兹当东作之期,躬耕耤田,惟赖神慈,默施化理,俾年谷丰茂,率土皆同。以牲帛醴齐之仪,用申祭告之诚。尚享!”

    崇祯皇帝说到这里,周皇后上前继续道:“维神肇兴蚕织,衣我烝民,万世永赖。时维季春,躬行采桑礼,仰冀默垂庇佑,相兹蚕事,率土大同。惟神之休,敬以牲帛醴齐之仪,用申祭告。尚享!”

    皇后说完,文武百官上前,齐声道:

    “仰惟圣神,继天立极,开物成务,寿世福民,尤重于医。所以赞帝生德,立法配品,惠我天民,功其博矣。时惟仲春、冬,特修常祀,尚冀默施冥化,大着神功,深资妙剂,保和朕躬。期与一世之生民,咸蠲疾疚,跻于仁寿之域,以永上帝之恩,不亦丕显矣哉。以勾芒氏之神、祝融氏之神、风后力牧氏之神配。尚享!”

    群臣话音刚落,周围早就立好的大汉将军立即挥动手中旗纛,崇祯皇帝继而又道:

    “六纛大将,五方旗神,主宰战船正神,金鼓角铳炮之神,弓弩飞鎗飞石之神,阵前阵后神祇五昌等众,维神钦天命而无私,助扬威武,有功国家。兹当仲秋,谨遵常典,特以牲醴,遣官致祭,神其鉴之。尚享!”

    最后,崇祯皇帝与周皇后一同上前,齐声说道:“维神赡养护卫,各着厥功。兹当岁暮,特以牲醴报祭,神其鉴知。尚享!”

    话音刚落,风沙即停,天朗气清,文武百官为之动容。



    从北直隶去往固关,真定、保定一带是必经之地。

    崇祯皇帝在祭祖的时候,下面的人自然不能干瞪眼看着,相关衙门都是有自己的事务要忙活,除了充足的粮草需要装车随军运送以外,各式军械也要有人员统计携带。

    除了用于作战的正兵以外,顺天府尹还要调派京畿一带的民壮随军,但凡大军出行,需得五脏俱全才行,只有各方面准备齐全了,才是一支可以应付各种情况的兵团。

    上次良乡之役,一是仓促之下没有那么多时间用来准备,二来也是当时的崇祯皇帝手中委实也没有这些东西,要钱没钱,要粮没粮,军械老旧化严重,只能聚在一起凑一凑。

    禁军点兵册是户部尚书倪元璐奉了崇祯的旨意,在之前兵册的基础上连夜统计出来,应该是相当可信的。

    此次出征可以上阵作战的这女兵,人数总共为。

    其中拿着长枪、朴刀、巨盾等兵器的厮杀步卒有两万三千一百零八名,手持新式遂发鸟铳的火铳手有一千八白零四人,较善射的步弓手也要有三百多人。

    除此之外,张世泽为了方便统筹管理,将负责运送粮车、军械的民壮统一划分为辎重营,大军先行,辎重营则紧随其后,据不完全统计,此次辎重营的民壮人数也不少,起码要在三万以上。

    在准备妥当之后,崇祯此次御驾亲征的部队与去年临时拼凑的各地勤王兵马已经有了较大不同。

    首先,这些人除了不到三分之一的老兵以外,余下大部分都是入伍操训半年多的新兵蛋子,从未上过战场,更没有见过血腥。

    其次,禁军在前朝从未有之,乃是崇祯授意勋戚一手训练出来的新军,又与陈奇瑜负责组训的西北大营新军不同。

    禁军这个名号,往往代表着京畿精锐,所以这次禁军的第一战至关重要,满朝文武都在看着这支新军的成败。

    另一种意义上来说,这支禁军能否成为崇祯心目中的强军,更关系到日后大明朝的危亡。

    再三,眼下轰隆隆列队出京驰援固关的这支禁军与以往京营不同,从头到脚都是全新的制式装备。

    盔甲是购买材料重新打制的一体灰黑色,包括头顶的燕翅盔与脚靴,长枪、朴刀、巨盾以及遂发鸟铳、火炮等,都是崇祯花费重金打造的,质量上承,作战自然会比以往强上很多。

    算上辎重营的人马,崇祯率领的这支,已然是正儿八经五万五千人的朝廷大军,这个数字是倪元璐真真切切统计出来的,并非有一丁点虚算。

    这支朝廷大军在京师祭祖、誓师以后,带着奉天讨贼之名浩浩荡荡的行进,很快就到了京畿边境。

    由于手下没有可以野战的骑兵,所以崇祯已经下旨,让镇边候乌尔迈带着三千余名朵**兵在涿州城外的某处荒凉村庄外提前扎营。

    乌尔迈手下的朵**兵一切都是搬迁到兀良哈镇的各部自给自足,马匹也不是腿短的中原马,就算比李自成的老营马队速度都要快许多,早就到了涿州城外驻扎等待大军。

    当然,在等待的时候也不能闲着,乌尔迈要为马队寻找草料,并且要和逐州的守备一起为崇祯大军前往逐州一带扫清障碍。

    就在朵**兵配合本地屯驻明军剿灭涿州境内最后一支响马后的第四天,朝廷西向大军浩浩荡荡的进入涿州境内。

    十二月十五的时候,乌尔迈的朵**兵与崇祯大军会合,彻底成为一支拥有全面陆战兵种的野战军团,按照内阁拟定的原计划,开始稳步向固关一带增援。

    逐州再往前,就到了保定府境内,这是朝廷刚刚收回不到一年的土地。

    本地李自成设置的大顺伪政权官员都已经被处死,保定府城目前虚弱至极,并非上报兵部文册中所写的五千余人,实际上,来到城内的崇祯只看见了一千三百余名官兵在布防。

    用屁股想都知道,本地官员得知自己要来,定然是会精心准备,可到了之后还是只有这么点人,可想而知,这样一座偌大的府城,从前究竟是多少官兵在守。

    若各地都是如此情景,也怪不得李自成能一路所向披靡了,就算再忠勇死战的将官,守着一座空城也是掀不起丝毫波浪的。

    得知崇祯要到保定府城,隐藏在保定府境内的厂卫番子早在大军来到的前半个月就已经在整理各种主要资料向这里聚齐。

    听着各百户、千户和役长的汇报,崇祯皇帝神色未有丝毫变化,其实地方上原本就是如此,崇祯皇帝在后世的时候就已经知道的差不多了。

    就像自己所在这保定府城,现在虽然属于朝廷名下,但崇祯毫不怀疑,一旦自己在固关战败,他们立即就会换上一副大顺的旗帜,改朝换代。

    百姓不会理会谁来管,更不会为了如此黑暗的地方衙门死战守城,若想把守住一个地方,就得从根本上改变本地百姓对朝廷和皇帝的看法,这也是崇祯御驾亲征的一个原因。

    你在京城,就算报纸上把你夸的天花乱坠,在各种圣旨和檄文上写的好像大明无比强大,可这一切对于远处百姓来说,就是过眼云烟,看不见,也摸不着。

    只有亲自带着大军到了,皇帝来到百姓中间,让他们见到自己是怎样一个皇帝,让他们看见自己手下禁军将士的英姿勃发,他们才能明白。

    就在昨日,崇祯接到了陈奇瑜固关的急报。

    称自誓师之日起,李自成便亲率贼军猛攻固关,多亏早已将固关修筑,再加上山东总兵牟文绶与宣府总兵高杰身先士卒、奋勇敢战,这才勉强抵挡住一波又一波的攻势。

    不过陈奇瑜也在急报中称真、保两地不稳,要崇祯皇帝行至此地是多加留心,固关目前情况虽然危急,但却并非到了受不住的紧要关头。

    言下之意,就是建议崇祯把后方处理明白再来,起码能有个退路,不然仓促赶到固关,真保两地再掀起叛乱,那可就成了瓮中之鳖,全完了。

    其实崇祯也明白,地方上如今多是如同真定、保定两府的情况,除非在眼皮子底下的京城,否则外地上报名册、户籍几乎都不可信。

    地方官员惧怕惩处,多是将城内官兵夸大其词,武将则喜好杀良充功,伪称平安。

    御驾亲征就是走出京营快两年的大本营,在这明末,处处透露着危险,因为自己是皇帝,所以危险比常人更重。

    在这要命的节骨眼上,崇祯自然要打起一百八十个精神,这可是关乎小命的头等大事,别搞到最后没有自挂东南枝,却死在外地成了笑柄。

    崇祯皇帝来到府城之后,当即将保定知府与屯驻军将撤职,以同知暂行知府职权,命两府参将统领原驻兵马。

    紧接着,将真定兵迁往保定,又把保定兵迁至真定,明设厂卫监察,其余州县皆如此行事,严防地方官员串通行事。

    除此之外,朝廷大军到保定府城的第一天,英国公张世泽等人亲自操刀,将东厂汇报本地曾与贼寇勾结的官绅富户一十五家抄家灭门,百姓均是拍手称快。

    抄家所获一切银两、粮食全部由新上任的同知分发到百姓手中,并且崇祯皇帝亲自下旨,命真定、保定两府境内重新清丈被抄家的富户家中田产,将其重新分发到百姓手中,又用随军携带的银两补发了两府境内官兵多年积欠的饷银。

    皇帝的好处之一,就是在地方上绝对的威权,没了朝堂上文武百官的掣肘,崇祯皇帝每一句话在这里都是一道圣旨,原因只有一个,他是皇帝。

    本地官军都是老弱,卫所也没有任何战斗力,所以在稍稍安定了地方之后,崇祯首先将卫所军户裁撤,只留下一部分青壮,小于十五岁,高于三十岁的卫所军户在几日之内全部被裁撤,本地的只在家屯种,不必操训上阵。

    说白了也简单,这些人作战没有用处,留在其中又闲着没事干,还不如全部裁掉,按崇祯的想法,自己要去固关,屁股后头自然要处理明白。

    这些老一套的卫所向来都是兵变和投敌的高发之地,自然要全部裁掉,留着,就是国家的蛀虫,没准就是自己未来的死路。

    要说真定、保定一带比较大的势力,便是名属于朝廷的分守高阳总兵官侯天锡。

    侯天锡这个名字很多人或许不知道,但一提起他的父亲,便是一些军将之中耳熟能详的角色——候良柱。

    候良柱曾任四川总兵、五军都督府左都督,虽然还称不上名将,但的的确确是为朝廷奋战至死的忠勇良将,更是崇祯二年剿灭巨寇奢崇明、安邦彦之西南奇捷的头功。

    崇祯十年的时候,李自成攻陷南江、通江,声势浩大,直逼广元。

    时任四川副总兵候良柱,便是侯天锡的父亲,奉巡抚王维章之命守广元,以扼流贼东进之路,然广元势弱,候良柱所部只有两千余人,就算将本地民壮尽数充军,也才不过九千上下。

    由于部下泄密,李自成得知广元官军势颓,即寇川北,意图以广元之地打开四川局面。

    四川巡抚王维章懦弱无能又喜好贪功,各地军将早已怨声载道,闻贼势大,张维章即自领官军退往保宁,复命候良柱拒敌。

    同一时间,李自成部下巨寇过天星张天琳、混天星惠登相已破宁羌,分三路入寇,直逼绵州,候良柱闻前地尽失,即尽收部众,止一万两千余人,专守广元。

    崇祯十年六月,李自成、张天琳、惠登相等部会师于绵州,贼军浩大不下十万人,候良柱动员军兵,奋力死战,然官军众寡不敌,三日后绵州城就被攻破。

    李自成知候良柱才能卓越,便命人招降,候良柱破口大骂其为逆贼,挥刀斩杀来使,称原为朝廷战死,李自成闻报大怒,贼军分路入城,候良柱便即指挥部下巷战,后身中八十几刀力战而死。

    后世侯天锡的结局也不怎么样,崇祯十三年,阁臣杨嗣昌为督师,那时候良柱已经战死近三年。

    候良柱之子侯天锡阙拜杨嗣昌,称与贼不共戴天,愿捐赀缮甲,选募劲旅及臣父旧将,自当一队,与贼血战,下雪父耻,上报国恩。

    杨嗣昌准许,侯天锡即尽散家财,招募候良柱旧时亲丁二百六十人及五六百名部卒,尽皆彪悍敢战,在大势颓靡的情况下,侯天锡所部却在不断立功,虽然都是小功,但却颇为难得。

    崇祯十七年正月,侯天锡累功升都督佥事。

    崇祯十七年九月,平定广平响马、山贼数股,斩首二百六十有奇,因功升广大参将。

    崇祯十八年,也就是今年,侯天锡随陈奇瑜收复真、保,作战时异常悍勇,四战四捷,叙功第三,仅次于董琦与禁军将领高启华。

    后陈奇瑜请功,崇祯将其擢升为高阳总兵,另加五军都督府右都督衔。

    一连串的战功,一连串的大小捷报,证明了侯天锡子承父业的忠勇志向,更达到了他最初与杨嗣昌“下雪父耻,上报国恩”的承诺。

    除此之外,侯氏从子候采的军功甚至比侯天锡要更多。

    崇祯二年,从候良柱征奢崇明,收复綦江、桐梓,授守备。

    崇祯四年,西南蛮夷会攻永宁,奉命前往,战胜剿灭,授都司。

    崇祯七年,奉督师檄文援剿川北,累功升游击。

    崇祯十年,奉檄援救成都,却贼有功,升副总兵。、

    崇祯十六年,也就是崇祯皇帝穿越过来前不久,奉命招兵防川,升地方杂号总兵,加五军都督府右都督。

    看见这两个血气方刚的年轻后生,已知他们各自在后世结局的崇祯皇帝心中也像是打翻了百味坛一般。

    说可怜侯天锡倒不尽然,其中又夹杂着些许悔恨,对候采,崇祯欣赏之余,心中又有些忌惮,总归是说不出的感觉。

    “臣等参见吾皇万岁万万岁!”

    侯天锡这还是第一次见到皇帝,喊完话之后,与身边的从弟候采是连头都不敢抬。

    说来也是,这种荣耀不是人人都有,每名武将都殷殷期盼,却很少有人能见到天子真颜,就连他们的父亲候良柱都不行。

    “自阙拜嗣昌以来,候部彪勇敢战,朕全都看在眼里。”说着,崇祯皇帝起身下去拉他们两人起来,坐回去之后,正色说道:

    “即日起,改候采为定兴总兵,钦命正选,驻保定府城,改侯天锡为真定总兵,钦命正选,驻真定府城,分领两府屯务,休息养战,随时从征。”

    说着,崇祯皇帝顿了顿,脸上有些悔恨之意,摇头又道:

    “朕愧于天下将士,昔年为东林所蒙蔽,曾追夺良柱原官,如今深感痛恨,然亡羊补牢,为实尚不晚矣。兹令:着即恢复战死之四川总兵候良柱原官及五军都督府左都督之衔,另加太子太保,谥‘忠肃’。”

    候良柱战死于绵州之后,广元即失,四川巡抚王维章守保宁不成,又连战连败,连失三十余州县,李自成则声势浩大,利用王维章的软弱可欺彻底打开了局面。

    历史上的崇祯皇帝听闻奏报,震怒不已,起先还不知道候良柱已经战死,即命逮捕巡抚王维章与候良柱二人下狱。

    知候良柱已死,历史上的崇祯皇帝在东林党怂恿之下,觉得是候良柱与王维章相互勾结,下旨将王维章充军以后又追夺候良柱原官,并未给予任何荣誉谥号。

    其实,这件事在当时的军将之中掀起了轩然大波,长子侯天锡和从子候采一直在心中有所芥蒂,但皇帝旨意,不可违逆,他们这才奋而立功,想要洗脱候良柱身上污名。

    崇祯皇帝此令一下,侯氏尚余两子都成了钦命正选总兵的官身,并且候良柱又被恢复原官,追谥“忠肃”,武将之中得此殊荣,真可谓集荣勋于一门。

    侯天锡和候采得偿所愿,当即便是感激涕零,纷纷下跪磕头,连声喊着愿为皇上死战,就算丢了性命,也要保两府之境不失。

    崇祯皇帝点点头,面上非常放心,但心中却不尽然如此。

    对于这两个人,崇祯皇帝比较放心的是侯天锡,毕竟他在历史上虽然投过贼,但总的来说也是事实所迫,如今自己偿还侯氏满门荣勋,也是收心之举,多半不会再去投贼。

    候采在历史上投鞑清的原因崇祯皇帝尚不知情,所以还不能确认他心中所想,可此时前方军情似火,却也是没有其它的办法了,只能暂时这么办。

    毕竟,放眼两府之境,除侯氏两子以外,也实在是找不到其余有能力和威望担当此任的军将了。



    安排了真定、保定府的事以后,崇祯皇帝说不得多放心,但总归要比什么也不做要好上很多,总归就四个字,心里踏实。

    时间来到十一月十九,进入真定府的境内,这里无论官府还是地方豪族的势力在去年都已经被李自成打倒,除却地方上的穷苦百姓以外,根本谈不上还剩下什么势力。

    若非要说还有甚么势力,那就只剩下崇祯刚任命屯驻在真定府城的总兵侯天锡那属下的五千多人了。

    禁军兵士看到的都是一副凋敝景象,再想想京城附近的繁华,都是嗤之以鼻,十分瞧不起,用崇祯的话说,就是:“好端端的中原,还是关外蛮夷向往之地,谁成想被祸祸成这副鬼样子。”

    这么一看,也怪不得鞑清入关之后北方几乎没怎么抵抗,都被流贼和官军祸祸的差不多,能跑的都跑了,敢留下来死战的都死了,剩下的自然都是想要投降的软骨头。

    禁军毕竟是新军,招募的都是已经定居在京畿一带,并且有家人的男丁,在京城的时候除却操训以外,多半也就是去城内维持一下治安,都是自家的子弟兵,所以从没见过百姓如此害怕过。

    自从来到地方上,其余官军身上穿的,手上拿的,还有那种精气神,就跟禁军是一个天上一个地下,可百姓却都是一个样,对打着朝廷旗号的官军避之唯恐不及。

    禁军兵士们想不通,自己是官军啊,又不是贼。

    按照张世泽事先撒出去的哨骑探听,前方平时明明有不少人烟,可一等崇祯带着大军经过的时候,却又变得荒无人烟,见不到一个人影。

    崇祯也不是很明白,真定、保定虽说是刚从贼人手中收回来的土地,但也不至于成这个样子吧,这两个府境其实位置还算不错,田地肥沃,若好好京营,甚至能成为京师重镇藩屏之一。

    可眼前的场景实在是太惨了,崇祯皇帝在后世的时候,每每在网络上查,看见明末如何如何惨,可那还只是停留在书面的印象上。

    想想自己被那小黄毛撞得穿越到这边儿也有两年了,除却上次御驾亲征和另外玩了几次微服私访以外,压根也是没怎么出过皇宫。

    这个时候官军的情况,自保尚且不足,祸祸百姓已经不可能是他们干的了,侯氏兵马素来精强,更从没有祸害百姓之事。

    据厂卫禀报,本地的官员都老实巴交的,各处也不剩下甚么贼匪,再加上地方豪族基本都被李自成分着吃了,民生凋敝的原因究竟在哪儿?

    事实上,朝廷官军的旗号在这个时候是最可怕的。

    原来那些平民百姓,一听见朝廷大军前来的第一个念想就是赶紧收拾细软跑路,不然等他们过来又要抢上一遍,尤其是那些有漂亮婆娘或女儿的,甚至都是连夜逃亡。

    崇祯皇帝是哭笑不得,想想当年大明朝皇帝御驾亲征那前呼后拥的样子,再看看自己现在,简直是太寒酸了窘迫了。

    虽然京师仪式甚么做得挺足,可出来以后却压根没碰见几个百姓,堪称史上最惨亲征。

    无论如何,禁军还是浩浩荡荡从真定府范围中缓缓行进,很快就来到井陉一带,知府衙门的人和各处厂卫暗探番子都是开始不断忙活往来,给大军通报各处最新消息。

    无数次的教训告诉崇祯皇帝,这个时候其余的军队鲜少有甚么能靠得住的,就算是高杰和白广恩,在某种意义上来讲,同样也是如此。

    崇祯皇帝对自己手底下这支新军报以很高的希望,这支军队就是用全部资源打造出来最附和心中理念的一支军队,目前欠缺的只是血与肉的锻炼。

    换句话说,以目前大明的国力而言,除了已经战败的西北大营之外,这支新军便是倾尽国力最后的底牌。

    眼前就到了固关,既然是大战将至,固关内各路官军又是情形不明,崇祯皇帝自然不可能傻不拉几的直接跑进去说自己到了,起码也要探听清楚关内情形,在后头搞出个城池作为退路的依托之地才能安心。

    就如同土门关,有明一代,一向都是关内外茶马古道的重要通道,更是从固关前往真定府城的必经之路,后世所称的明代著名二十四关之一。

    根据当地县志记载,土门关有记载的最后一次城防大规模修缮,是在天启七年,年代不算太久,一些军械物件不算很老旧,并且关城依旧坚固。

    进入关内之后,不仅关城垛口上摆放着整齐的火炮,关城内的建筑工事和营房都是泾渭分明,在崇祯看来,这地方上的关隘,实际上就是一座正儿八经的军事堡垒。

    崇祯率领禁军进入土门关之后,第一件事便是命人将关内现有的粮械统计出来。

    能吃的粮食统一归类到辎重营中,关城的火炮虽然还能发射,但多半都是老旧,威力不强,崇祯则是把从京城带来的重械替换过去。

    除此之外,崇祯也不相信原本关城内的守备部队。

    若是想处理的话,其实那也简单的很,身为皇帝最方便的便是如此,直接下一道命令,甚至不需要任何理由,直接把本地官军换个同等地位的职务,打发到真定府城去投奔侯天锡就行了。

    甚至于,可以让厂卫将本地军将的破事抖漏出来,拿着鸡毛当令箭,直接给撤职、降职也不是不可能。

    后一种可能让地方军将心存怨恨,在这种危急存亡的时候最好的解决方法还是第一种,顺便还能起到掣肘和监视侯天锡的作用,毕竟不能让侯氏在真、保一带一家独大。

    经过接近十天的急行军,禁军兵士都是劳累异常,按说接下来就该立马进入固关与李自成决战,可十分诡异的,崇祯皇帝大手一挥,让大军就在土门关修整,不再继续前进了。

    禁军兵士以及被归为辎重营的随行民壮远远的看向固关方向,听见皇帝旨意,上下都是松了一口气,其实他们怕的就是这种状态直接入关。

    自己累的要死,要是就这么直接进去投入战斗,那基本也和自取灭亡没什么两样了,当初孙传庭的秦军是怎么败的,其中也有仓促出关这个原因。

    在土门关修整之后,崇祯皇帝依然没有按套路出牌,直接把议事和指挥的权利转移给张世泽,自己则是带着一批亲卫开始到处优哉游哉的溜达去了。

    其实说溜达也不尽然,崇祯皇帝是在观察地形,并且亲自派出哨骑探听一些特定地点的地势回来口头报告给自己。

    既然是御驾亲征,今后这种与将士肩并肩的定然不少,那就不能有什么架子,得培养将士之间的感情才行,毕竟这可是后世真理。

    固关就在眼前,若是真赶路的话,半天就能赶到,众人也都是轻松不少。

    张世泽却不尽然,众人表现的越轻松,他就越变得紧张兮兮,毕竟这次作战真正统筹诸将的人还是他自己。

    崇祯皇帝出去观察地形以后,张世泽直接把一众勋戚和禁军将领召集起来,开始将手头现有的情报整合起来,商讨一个进退的策略。



    禁军中除了以少部分的勋戚与原本京营军将以外多半都是新人,而原京营军将还留下来的,十有八九又去了董琦总督的城防军,这就使得这支禁军从上到下几乎都是新面孔。

    崇祯皇帝没待在营中,实际上也是为诸将创造空间,毕竟自己是皇帝,与常人身份不同,后世一个公司职员见到上级都是紧张得要死,脑子当机、经常出错都是常有的事儿,更别提自己是君临天下的皇帝了。

    固关就在眼前,众人不再急着赶路,而且崇祯和那些咄咄逼人的厂卫也都不在,这时候也就稍稍放松下来,商议的时候,张世泽还特意开起了团营总兵吴启华的玩笑,说人家都是兔子不吃窝边草,他倒好,专吃窝边草。

    这事说起来倒也搞笑,老吴本来是十团营的一名把总,崇祯十七年重设团营的时候,老吴捡起旧差事,但却鲜少有甚么活计,除了练练新兵以外就是到处巡防,可李自成压根没打到北京城来,老吴自然每天闲的要命。

    直到改组禁军和城防军之后,这种现象才得到好转,老吴更是由于资历老被众人推荐为坐营官,没多久,老吴又因为在军中表现突出而被张世泽发现。

    张世泽私下查看了老吴的履历,发现这丫的是个人才,而且难能可贵的是,吴启华并没有任何背景,无论自己这辈还是祖上十八代,都是地地道道、老实巴交的农民。

    这要是给提上来,自然就成了忠于皇室的军将。

    禁军中的将领大多数都是整日在一起操训和吃住,早就混的和后世室友一样熟络,都知道老吴最近和京城棋牌街酒香巷的一个寡妇聊得火热。

    至于是怎么勾搭上的,这种事没人知道,也不会有谁闲得蛋疼去废那个劲打听。

    老吴和那个寡妇已经发展到什么地步了,常人不知道,他们禁军相熟的几名坐营官心里可都和明镜一样,谈起此事又是哄堂大笑。

    老吴性子发闷,平日说话少,这个时候虽然被众人开玩笑,脸上通红,话却也说的实诚:“俺和翠儿的事儿,你们不愿来不来就是,瞎说甚么!”

    很显然,老吴是在维护那寡妇。

    老吴恼羞成怒,熟知他为人秉性的众人也都知道这厮是个老好人,并不会真生气,当下却是笑的更欢了,坐营官李逍遥更是提着高亮的嗓门喊着:

    “去去去,老吴的婚事谁敢不去,要是有那个不开眼的不去,咱和他急!”

    话虽是在开玩笑,可却侧面印证了吴启华这种老实人的性子很讨人爱戴,在禁军之中威望不低且较受欢迎,这也是张世泽重用他的原因之一。

    众人开玩笑归开玩笑,私底下对吴启华和董小翠的婚事还是非常在意和关心的。

    就像方才喊声最大那个李逍遥,别看这小子明面上老是和吴启华拧着干,可却私下不止一次的观察了董小翠,觉得这寡妇还算不错,不能坑骗老吴,才是作罢。

    老吴四十好几的人了,虽然是禁军总兵,但却没有家室,遇见那孤苦伶仃的寡妇,两人就像干柴遇见了烈火,都到了谈婚论嫁的地步,这些众人都理解。

    至于风传那妇人已经怀了小吴这种事儿,众人心下虽然吃惊,却也无人嘴碎多说那个闲话,人家郎情妾意,而且李逍遥也说了,那寡妇不是坏女人,自己也没甚么好管的。

    本来老吴是打算过几日就风风光光把那寡妇娶进门,可恰逢崇祯皇帝御驾亲征,家事自然比不得国事,老吴正在犯难。

    董小翠虽然是个寡妇,却比朝堂上某些公卿大臣更懂得人情世故,主动和吴启华提起,说是等他立功回来再成亲。

    老吴毕竟已经四十好几,而且他这种人与常人不同,如今位列禁军三名总兵官之一,全都是皇帝的恩福,根本不愿就这么好吃懒做下去。

    待的越闲,吴启华就越想着立功,给自己找点事情做,也好上报皇恩,下荫妻子,董小翠如是晓明大义,吴启华更是觉得自己捡到了宝。

    毕竟,按吴启华的印象中,禁军初建,战斗力究竟如何,这是所有人都想知道的,只有参加血与肉的实战,这些新兵蛋子才能蜕变。

    当然了,他自己也能赚取财富与地位,从而更有资格迎娶自己未来的媳妇。

    禁军目前分为六营三总兵,与从前京营的神机营、三千营、五军营不同,崇祯皇帝将原本京营与京城卫戍部队统一改组成禁军与城防军之后,不仅将十团营裁撤,就连三大营旧制也是彻底不用。

    禁军如今这六个营,每营人数约在四千人左右,从步卒、火铳手、步弓手各个兵种来看,每营都是配置齐全,人数统一。

    如果说从前京营整合起来是一个兵种齐全的兵团,那么如今禁军这六个营,每营都是一支可以拉出去野战的队伍,从近战兵士到远程射手,再到火炮与辎重营伍,都是一应俱全。

    六个营整合起来,便是如今这一整个禁军,崇祯皇帝的设想很大,如果禁军能持续发展下去,那么这六个营就会逐步壮大成六个军队,乃至六个兵团。

    一旦地方上出现什么大事小情,每个兵团都是建制齐全,随时可以拉出去野战驰援。

    禁军六大营,每营设一名坐营官统领,李逍遥便是其中之一,每名坐营官之下又设两名把总协领,辅助营事。

    崇祯皇帝觉得原本京营都督的机制太过繁杂,遂在改组时正式革除禁军都督之衔,按照如今禁军的规模,每两个营设一位总兵总理营务。

    除此之外,崇祯皇帝根据后世的经验,强行下旨,革除内臣与廷臣监理禁军的弊病,禁军编制由此简单明了,各自职权泾渭分明。

    崇祯皇帝为了防止禁军再被兵部等夺权,还在圣旨中明文规定,平日禁军总督只拥有操训权,战时需得轻视皇帝准许,拿到新制总督大印之后,才短暂的拥有调动及指挥权。

    无论战时还是平时,自己及之后的大明皇帝,都能随意调动禁军下属任何一支兵马,将总督直接撤职,也不再需要任何理由。

    这样一来,改组之后的禁军彻底没了从前京营诸多军将、都督、内臣与廷臣之间职权重叠的情况,并且是完完全全忠于崇祯皇帝自己的一支崭新军队。

    如今在战时,李逍遥等六名把总将官之上,由吴启华等三位总兵统带,吴启华等三大总兵之上,则是英国公张世泽作为禁军总督统一率领。



    “铛铛铛!”

    此时的固关城头,正如死一般的寂静,可是忽然间一阵异常急促的铜铃声响起,紧接着便有一个把总大喊着跑过城头:

    “起来,快起来,流贼攻城了!”

    “他娘的,快起来,要是睡在这里,当心在睡梦中被流贼爬上来给砍死!”这把总瞧见一小圈兵士围坐在一起睡得正香,当下也没甚么犹豫,直接挨个踹过去。

    不等这些兵士起身,把总便是敲着铜铃沿城墙继续走下去。

    高杰可能是知道太原之败是由于自己和白广恩之间旧日恩怨没能处理好的原因,所以回来时在面对陈奇瑜的严厉切责也是根本没有狡辩,就只默默的说了一句话:

    “末将自知罪孽深重,于太原一战有不可推卸之责,自请率本部军马守卫小城,与李闯决一死战,城在人在,城毁人亡!”

    陈奇瑜这个人鬼点子很多,他在会议上大骂高杰,为的就是激他主动请缨。

    首先一点,是陈奇瑜当时手下除了高杰本部以外,着实没有甚么打过硬仗的兵马了,牟文绶的山东军虽然建制齐全,但十之七八都是刚入伍不久的新兵,老兵太少,还撑不起台面。

    高杰不同,部下几乎尽是一些百战余生的老兵,乃是如今各部官军之中有名的悍旅,甚至有人称,高杰本部宣镇兵马,乃是自大小曹战殴以来,最能使贼人闻风丧胆的军队。

    并且高杰绿了李自成,两人一直是处于水火不相容,不共戴天的地步,这些事其余诸将心中也都明白。

    其次一点,则是陈奇瑜在暗中设局,从崇祯可能的问罪中保下高杰。

    高杰和白广恩那次闹出的乱子听在崇祯耳中就只是一纸奏报,但当时的情形只有亲历者才能明白,不可谓不大,可以预见,明军太原之败,在后世都将是影响深远的。

    崇祯皇帝理事不明就擅专处置大将的事也不是一次两次了,陈奇瑜激高杰主动守瓮城,正是为高杰洗脱罪名之举。

    按他的设想,只要高杰能在崇祯大军来到之前守住,他便是能顺便求情,当然了,要是宣镇兵都守不住这十几天的瓮城,那也就不用再想其它的什么可能性,因为固关也一定守不住。

    到了那时,崇祯皇帝大可以顺水推舟留下这名悍将,除非他还是和历史上一样,什么都不管就要处置高杰。

    若真是那样,陈奇瑜无论如何设局,也是不会再有第二种可能了,大明也将就此走上甲申年的老路。

    除此之外,陈奇瑜也知道高杰及其麾下宣镇兵马勇猛敢战,曾正面野战击溃过鞑清伪王阿济格率领的骑兵。

    据说当时宣镇兵充分利用了地势,而且具体情况陈奇瑜也不清楚,但是高杰带回来的可是实打实的辫子头,这种战绩在全国官军之中,已然是威名赫赫了。

    自李自成率大军来到固关城下已经十几天了,这十几天,大顺军似乎是吸取了当年猛攻宁武关不成又损兵折将被官军掩杀击溃的事,根本没有长时间的进攻,一直都是打一会休息一会,似乎已经打定主意要和朝廷相持。

    根据统计,大顺军这十几天之中最长时间的进攻也仅仅只有半天,其余大部分的进攻都是小打小闹,大多数都是等你这边起来备战完毕,刚打一阵便是退下去。

    很显然,李自成是用了牛鼻子的策略,想用疲惫战术拖垮明军。

    “杀官兵!杀官兵!杀官兵!”

    城下,休整多时的大顺军踏着整齐的步伐,口中高呼三字口号,呈数个方阵缓缓逼压而来,看着眼前无边无际的流贼,这更是让城头已经精疲力竭的官军感到一种无尽的绝望。

    固关城头,看着眼皮子底下潮水一般冲杀过来的流贼,高杰擦了擦嘴角的血迹,没有说什么,只是默默提起手中钢刀。

    他身旁的宣大参将胡茂珍受了几个部将的怂恿,壮着胆子上前说道:

    “大帅,弟兄们不是害怕流贼,可现在已经是累得不行,流贼攻上城头,大部分人就连挥舞刀枪的力气都没了,谁能挡得住!”

    “能不能——,能不能让督师换山东兵来顶一顶?”

    高杰仍在为太原之败耿耿于怀,认为这都是自己和白广恩的过错,错失了剿灭流贼最好的良机,闻言当即反首看了一眼胡茂珍,喝道:

    “累?死都不怕,你还怕累!”

    其余部将对高杰都十分惧怕,听到他话中不悦,赶紧出面替胡茂珍求情,也都是各有各的主张,但说来说去还是一条,宣镇兵马在最前面硬生生顶了十几天,各部都已经疲弱不堪,再这样下去,已然是螳臂当车了。

    城头,山东参将牟文举看了一眼下面宣镇兵马与大顺军惨烈的厮杀景象,这才上前低声说道:

    “督师,宣镇在前面顶了十几天,该换换了。”

    听到这话,陈奇瑜默然不语,看了看山东兵,他们又比宣镇好到哪儿去?

    其实仗打到这个份上,就没有哪支还在城头的官军是轻松的,各部都是劳累不堪,被李自成新战术搞得疲于奔命,应付不及。

    若真说有什么区别,那就是不同位置的官军程度不一,比如高杰所部的宣镇兵马,主动请缨负责关外瓮城防御,三面都受到流贼的围攻,自然是损伤惨重。

    牟文绶的山东兵负责主关城防御,只有很少一部分能受到威胁,当然损伤程度最轻,其实话说回来,牟文绶也是在心底比较佩服高杰这个人。

    起初去年野战击溃阿济格的事传出来各军将没一个信的,这怎么可能,鞑子野战无敌的名头在众人心中都是挥之不去,都觉得高杰和他麾下兵马是捡了便宜。

    如今看见这一幕,宣镇兵马最开始那几日真真称得上一个顶俩,愣是杀得已经跳上城头的大顺军狼狈逃了下去,自此之后,从前的话便是无人再提。

    别的不说,就说正面挡住流贼百万大军十几日的进攻,就算李自成没有尽全力,在场的众人,可有其它军将能做到吗?

    牟文绶看了看自己手下的山东军,暗自摇摇头,这帮小子还需再练练才行。

    俗话说有什么样的主将就有什么样的兵,高杰本人桀骜不训,勇猛刚烈,部下自然尽数如此,虽然在平日难以管教,可一旦作战起来,个顶个都是以命搏命的打法。

    比起好勇斗狠,比流贼都有过之而无不及。

    比起自己的弟弟,牟文绶就老成一些,想的也比较多,他见陈奇瑜没有吭声,凑上前说道:“督师,皇上的驰援兵马虽然还没到,可末将以最慢的速度估计,最多也就是在这两日的功夫。”

    说着,牟文绶又凑近了些,低声道:“此时宣镇兵仍守瓮城,可以给贼人我官军势弱不堪的错觉,皇上大军一到,攻其不备,定可一举而破之。换句话说,到时候就算不能一举破之,也能打消贼人嚣张气焰,扭转战局。”

    陈奇瑜对高杰想法心知肚明,其实对高杰这个人,陈奇瑜和崇祯的想法差不多,是爱惜大于忌惮的,无论怎么样来看,此人都是这个时候难得的悍将。

    更别提高杰和李自成之间绝不可能调和的死仇,更是朝廷可以充分利用的点。

    听到这话,陈奇瑜总算是点了点头,但却依旧没说什么,任凭其余军将商讨,他却是将目光看向远远山坡上插着“永昌皇帝”字号大旗的帐内。



    远远望着,这些被木栅围起来的简单营地中到处都是身着白色衣甲的大顺军兵士进进出出,人喊马嘶的,再加上这几杆正在猎猎作响的高招旗,倒也有些肃杀的气氛。

    可你若是再仔细一看,却就又会摇头失笑不已,陈奇瑜正是如此。

    大顺军的营帐虽然粗粗一看气势十足,旌旗蔽日,满眼都是连营,然而内中杂乱不堪,各营虽然都统一穿戴了白色的甲胄,可建制并未有所好转,依旧混乱不堪。

    这个时候的大顺军似乎犯了与往常京营一样的毛病,各种将军和营官统带的部下有所重叠,李自成在西安称帝时曾分封诸将,乃是广邀人心之举。

    当时,这个做法的的确确使得众人归心,一心一意想要东征灭明,然而时间拖到现在,李自成如此做法的弊端便是逐渐显现出来。

    所谓的大顺,实际上在开朝时就已经是弊端丛生,人心不整。

    陈奇瑜居然还见到不少早年闯营时期的流民营,很显然,靠流民底子起家的李闯明知流民会极大的扰乱军中秩序,但却依旧选择将流民胁裹带入军中,正是不想放弃以往自己的主力炮灰部队。

    目前看来,这些流民的的确确有他们存在的价值,在固关城下虽然和官军打了十几天,但是大顺军的正兵叙列基本没怎么动,损伤的都是这些流民营。

    按陈奇瑜的想法,且不说一位名将、统帅亲自设置的营帐该如何尽善尽美,最起码来说,应该在栅栏边上挖掘壕沟这种道理都是浅显易,就连白广恩都知道。

    眼前大顺军的营帐外并未看见任何沟壑的迹象,不知是这些贼将不重视,还是没读过兵书,所以压根不知道这回事。

    除此之外,营门的设置也是非常重要,一般是按照一支军队的人数来设置,这些都是成有定规,以李自成目前麾下人马的数量来看,营门起码要比一般营寨大上好几倍,留出足够的空间让兵士和后勤杂物人员进进出出,在混乱时也更好疏通。

    可眼前大顺军营门处却是最为拥挤之地,流民、正兵和一些老营兵挤的直叫,各式推车杂乱不堪,根本看不出一个正经改朝换代的军队该有的整齐划一。

    一支真正的强军,不仅从战斗力上有所体现,就连平日一些常人难以注意到的细枝末节之处,也能观察出他们的战斗力和士气,从而推断出这支军队真实的情况。

    陈奇瑜虽然是文人出身,但却投笔从戎,在剿匪事业上一干就是大半辈子,各式各样的官军和匪军自然见得多了。

    李自成率领的这支,虽然和最初差点被自己剿灭的那支流贼有了本质上的变化,但依然没有任何开朝之军的气势。

    看见眼前这个景象,任凭关下战斗如何惨烈,陈奇瑜也是毫不动摇,因为他看不出来眼前这样一支所谓的大顺军,在将来能有多大的成就。

    ......

    “闯王,为什么还不下令?”

    在大帐之中的刘宗敏说出这话已经不是一次两次了,在他看来,眼前这所谓的固关虽然坚固,但是和宁武关根本不在一个层次。

    去年被周遇吉挡在宁武关,照眼下这么看来,怕是又要被挡在固关之外一年半载,性子暴躁的刘宗敏等不下去,他手下那些各怀鬼胎的军将,更是等不下去。

    “汝候说的对,依我看,就该直接下令拿下固关,不然这个时候咱们早就攻破京城,踩着那狗皇帝的脑袋当夜壶了!”张鼐也是大大咧咧的喊道。

    他们二人说完,其余大顺军将领顿时议论开来,喊出话的大部分都是支持刘宗敏,说的也是,若是李自成下令全面进攻,众将定然为了自己的劫掠大业为他拼了命的打江山。

    可这时候他迟迟不下令,到底是要干什么,拿兄弟们的肚皮不当肚皮?

    张鼐是刘宗敏手下中权亲军帅标正武威将军,也就是刘宗敏的人,说话自然要向着他,可接下来喊话的人中除了中权亲军以外,也有不少前后左右四营的军将,多是马世耀、刘希尧、袁宗第和李过、贺锦他们的部将。

    这些人各自都有利益在身,虽然平日称兄道弟,但为了区区一点蝇头小利大打出手之事也不是一次两次,此时这么整齐的喊出同样的话,自然有逼迫李自成下令进攻的意思。

    其实这些人急也能理解,毕竟现如今的大顺军还是老样子,奉行走到哪抢到哪的做派,根本没有自己的税收体系,银粮也就是用一点少一点。

    这种事崇祯也在犯愁,往日崇祯用来建新军和发展的银粮都是来自抄家的大臣和晋商,这时候基本快要坐吃山空了,自然要考虑一个新的赚钱方法。

    李自成没有想过这档子事,依旧是我行我素,反正天下这么大,到哪儿抢不行?

    崇祯则不然,现在的崇祯思前想后,觉得唯有收取商税一条路可走,所以已经打定主意,等这次把李自成的事糊弄过去,回去就要开始在全国范围内收商税,让那些吃人不吐骨头的商人把银子都吐出来!

    大顺军四大营诸将各自手底下都有不少要吃饭的人,下面的人没有军饷就约束不住,约束不住就要到处劫掠,保不齐还要互相火拼。

    到了那个时候,损失的不是他李自成,是自己,众将自自然要向上催。

    刘宗敏被人当枪使不是一次两次的事儿了,虽然李自成心知他对自己很尊敬,但有时候却又过于嚣张跋扈,让李自成有种想处之而后快的感觉。

    “皇帝之权归我大哥,统兵拷掠之权归我刘宗敏!”

    自从田见秀把这句话暗自报告给自己,李自成每看刘宗敏的时候,就有一种他在意图自己做皇帝的感觉,刘宗敏一日不除,自己就一日无法安心考虑战策。

    可从另一个方向来讲,刘宗敏手下那些军将可能就连李自成的话都不听,少了刘宗敏,大顺缺少一位能征善战的悍将倒是其次,刘部那些人很可能就此解散,各回各家干山贼和土匪去了。

    “咳咳咳...”李自成摆摆手,绕过刘宗敏的问题不答,反而看向田见秀,问道:

    “提督将军以为如何?”

    这个烫手的山芋谁都不想接,田见秀看众人目光看过来,尤其是刘宗敏那种欲将自己一口吞之的眼神,更是让他瑟瑟发抖。

    当下,田见秀后退几步,抱拳弯身说道:“末将觉得,还是汝候所说为上,弟兄们都乏了,正该到固关休养生息。”

    “若是我们拿下了固关,真保一带定会传檄而定,望风再降,正如军师所说,我等尽早进至京师,便尽早多了正统名义。”



    “正统名义?”

    李自成看了看田见秀,见到田见秀胆虚不敢与自己对视,当下也是呵呵冷笑一声,自然明白这家伙是惧怕刘宗敏报复而不敢多说。

    其实在李自成的心里,遥远而又虚无的京师远远没有故乡陕西好。

    现在的李自成,早就没了当初在西安称帝时那种豪情壮志,在西安做了一年多的土皇帝,对他而言,这种生活实际上已经足够了。

    本来就是欠债还不上,实在活不下去才造反,换句话说,如果崇祯不把驿站撤销,李自成或许这辈子都是个兢兢业业的快递小哥。

    历史上的李自成正是如此,就算打到京师脚下,也根本没有做皇帝的欲望,还是想要历史上的崇祯皇帝册封他西北王,仅此而已。

    其实说白了,现在的情形是,李自成在被自己手下的军将们推着走。

    虽然李自成本人已经不想再出关去打京师,可是大顺上下都要争立改朝换代的功勋,你不打仗,一是流贼没了收入来源,底下要闹,二就是有些人的虚荣心得不到满足。

    特别是李岩被白广恩抓走之后,首席大军师就成了牛金星和宋献策,他们两个本就是同源,前些日子更是天天都劝李自成东征。

    一个献计,一个占卜,搞得李自成是不厌其烦。

    起初,刘宗敏也是乐于过西安的那种田园生活,每天出入于侯爷府,人人见他尊称一声汝候,他就已经非常知足了。

    刘宗敏这个人十分护短,前不久中军部将党守素跑去告状,说是由于长久不出征,手底下的兵士们没有饷银来源都是怨声载道。

    一听部下兵士过的不好,刘宗敏也压根没问消息是不是准确,直接转变态度,立马亲自去找李自成说自己支持东征,而且说的就好像是自己特别希望东征一样。

    刘宗敏的向背在大顺内部影响极大,本来李自成就是因为他对东征之事不提一句,这才对牛金星置之不理吗,可如今他却是支持东征,李自成就不好做了。

    正在犯愁,一大批军将听闻刘宗敏支持东征,纷纷跳出来声援,再加上原本就暗地想要搞事的军将,更是让李自成硬着头皮提前开始第二次东征。

    这次东征听着声势浩大,但内中情形只有李自成自己知道,无论集中兵员的速度,还是沿途行军和更换衣甲的整齐与否,都是和上次是根本没法比的。

    刘宗敏的想法很简单,虽然他更喜欢待在西安种田,但实际上个人对京师也还是比较向往,对东征一事虽然还谈不上多么急切,但却也不是十分抵触。

    当时他正是闲着没事干,党首素来提后有了兴趣,当即就要东征。

    转念一想,李自成故作大气,哈哈大笑两声,说道:

    “这都是军师的计策,说是教官兵劳累,现如今朕看他们也累的和狗差不多了,是时候拿下固关,进城歇息了。”说着,李自成起身大手一挥,喊道:

    “传令三军,就说汝候亲自领兵,朕在后督战,一日之内,拿下固关!”

    李自成终于下令,众将立即眉开眼笑,牛金星也是觉得陈奇瑜目前力量绝对抵挡不住,认为攻入京师,改朝换代已是就在眼前,更加是笑得合不拢嘴。

    ......

    “大顺必胜!大顺必胜!”

    固关城外的战场上,前一轮流民进攻刚刚结束不久,按理说下一轮的进攻还应该有一阵子,官兵正在抓紧时间休息,可是这时,却忽然从背后传来震耳欲聋的喊杀声。

    负责把手瓮城东翼城的宣大参将胡茂珍摸了摸头盔,睁开睡眼惺忪的双眼,眼前一幕却让他一下子把眼睛等得铜铃一般大。

    “流贼来了,流贼来了!”

    此起彼伏的声音开始出现在固关城头,与前面多次不同,官军的喊声中明显带着难以名状的恐惧,在他们脚下,数以十万计的大顺军正迈着整齐的不发冲杀而来。

    “通通通——”

    遥远的山坡之上,二十面巨大的战鼓被立在上面,鼓声继而有节奏的响起。

    大顺军的步卒按照鼓点有节奏的前进,最前数排都是左右持盾右手握刀的刀盾手,在他们身后,跟着数也数不清的刀枪兵。

    “轰隆隆......”

    由于人数太多,大顺军步卒行走在地上都能激起灰黄色的尘土,脚下的土地仿佛都在颤抖,兵士们人头攒动,紧紧挨在一起。

    远远看过去,大顺军的方队参差不齐,虽然比起整齐方队的威慑力差上许多,但他们绝对的人数优势却弥补了一切。

    此时正在向固关冲来的大顺军比以往数次进攻的人数加起来都要多,守城官军看着眼前这漫山遍野穿着白色衣甲的流贼,就连握着刀枪的手都在发抖。

    “这,这怎么打?”

    “是啊,一人一吐下口水就被淹死了!”

    “逃吧,要不趁着流贼还没进关,快逃吧!”

    “逃?往哪逃流贼马队都能追上你!”

    官兵七嘴八舌的议论开来,其中大部分人说话的语气与平日都是有所不同,话中带着深深的恐惧,这一望无尽的流贼就算自己能以一当十也是根本抵挡不住。

    很显然,这次大顺军是动真格的,打算在今日决战,关城上的军将们有不少人也都是见过大阵仗,无论兵士怎么想,在这个节骨眼上自己肯定不能掉份。

    陈奇瑜总督令下达的最快,几乎是流贼大队刚刚出现在视野中的时候,他的军令就已经下达到最下面的瓮城,这才使得兵士稍稍安定下来。

    这总督令的意思很简单,就是让兵士们往后看。

    兵士们转头一看,见到陈奇瑜正面色严肃的站在自己背后,还有那一整排的总兵将帅,没有一个逃跑,再回头一看,好像流贼也没那么可怕了。

    “官军火器都是摆设,继续前进,夺下城门的,闯王给首功!”方阵最前面,一名身带大髦披风的小头领声嘶力竭的喊道。

    “大顺必胜!大顺必胜!”

    大约进至瓮城八百步左右的时候,打头的大顺军前锋开始加快步伐冲锋,由于人数过多,很多刀枪兵在跑动的时候都能碰撞到同伴的身子,但这并不妨碍他们继续兴奋地喊叫。

    正在后方打马调整步速的中军本队是由刘宗敏亲自率领,他已经在心中笃定,大明官军的火器和火炮虽然在城头摆着,但是必然不会有甚么过多的用处,这些从太原逃回来的官军更不会有任何战斗力。

    毕竟此时的大顺军已经不再是去年攻固关时那支甚么都没有准备的东征大军了,这次出征,大顺军在陕西内部调集了许多原本官兵摆放在城头的铜炮铁炮。

    除此之外,还首次召集前官军火铳兵入伍,充实了远程队伍,试射的威力都不错,所以刘宗敏的想法,只消大军碰到城墙,这固关也就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