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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三株口服液的吴总很忙,几乎不可能阅读《八小时以外》这种杂志,他最多看看《新闻联播》和《人民x报》。

    大清早。

    吴总接到金陵那边打来的电话:“爸,《八小时以外》采访了喜丰宋维扬,姓宋的点名攻击抹黑三株口服液。我觉得你应该看看,至少也要在报纸上澄清一下。”

    “嗯,我知道了。”吴总把电话挂掉。

    父子俩都是卖保健品的,小吴总的“昂立一号”,去年就做到了1个亿的销售额。

    吴总让秘书去买杂志,很快就摆上他的案头。

    最新一期的《八小时以外》,整个封面的底色为灰蓝色。

    一条斜线将封面剖为两半,左边是段老板的照片,以及瓶装和罐装的旭日升冰茶;右边是黑乎乎的人形剪影(宋维扬),以及瓶装的喜丰冰绿茶和冰红茶。

    中间升腾着红色火焰,火焰中还有四个大字:冰茶之战!

    封面导读标题为:谁能独霸中国茶饮料市场——中年企业家与少年董事长的商业角力。

    文章开头是一段记者的叙述:在两可乐水淹七军之后,国产饮料市场陷入危机。一个18岁的少年登高疾呼,发表了他的工商业抗战宣言,喜丰冰茶由此进入老百姓视线。与此同时,一位43岁的供销社主任,以狂飙突进的形式迅速抢占冰茶市场,旭日升冰茶成为喜丰冰茶最大的竞争对手……

    关于段老板的内容摘抄如下:

    “我们的口号是‘旭日升,万家兴’,我们的理念是‘长远发展,造福社会’。旭日升是依靠供销社起家的,在做供销社的时候,我们服务了广大农民。在进军饮料市场之后,我们带动了兄弟企业的发展。依靠租赁生产线的方式,旭日升已经帮助近20家亏损国企恢复生产,让成千上万的工人重新拥有工作,盘活了几千万的国有资产,带动了制罐、印刷、包装、原辅材料、运输等数十个相关行业……”

    “喜丰的杨总经理接受《南方周末》采访说,旭日升的员工大部分是农民。先不谈他看不起农民兄弟的事情,我们旭日升的员工,主要由本地各大国企的工人组成,平均文化水平达到了初中以上,我们是一支有知识、有理想的队伍。”

    “我们有着强大的凝聚力,100多位骨干销售人员,带着上千业务员跑遍了全国的各大城市。他们吃着最廉价的食物,住着最廉价的宾馆,一拳一脚打开了全国市场。而不是像外边所说的,什么旭日升在搭喜丰的顺风车,这种说法简直就是胡说八道!‘冰茶’是属于旭日升的独有商标,我们注册商标的时间,比喜丰早一个月,是喜丰在抄袭模仿旭日升!”

    “旭日升并不把喜丰作为对手,我们真正的作战目标,是以可口可乐和百事可乐为代表的洋品牌。”

    “旭日升冰茶是结合了国外和传统口味的碳酸型茶饮料,我们依靠独到的口味,已经基本占据了北方市场,今天的销售目标是突破1个亿!喜丰想要生存,还需继续努力,他们是不可能赢过我们的。”

    “中央早已确立以经济建设为中心的发展路线,我们现在处于市场经济的探索阶段。旭日升将作为中国市场经济的探路者,我们已经摸索出了一些可以推而广之的商业模式,积极响应中央发展市场经济的号召,以商业报国,以产业兴国……”

    吴总把关于段老板的内容读完,感觉毫无营养,尽是些空话和套话。

    接着是宋维扬的内容:

    “喜丰根本就没把旭日升当成对手……冰茶之战的感念是错误的,喜丰的产品,才是真正的冰茶。而旭日升所谓的冰茶,只是变了口味的碳酸饮料而已,在碳酸饮料里加入茶口味就是茶饮料?笑话!中国现阶段只有两款茶饮料,那就是喜丰的冰绿茶和冰红茶!”

    “如果真有什么冰茶之战,那喜丰的旭日升谁胜谁败,其实从一开始就决定了,这从《毛选》里面就能看出来……”

    “……”

    吴总快速浏览文章,终于找到了关于他的部分:三株的销售模式,必然造成结构臃肿……一旦哪天出事,光是基本的运营成本就能把三株拖垮。而保健品,恰好又是最容易出事的行业,吴老板应该每天祈祷三株口服液喝不死人……三株的宣传思想是‘有病治病,没病防病’,你觉得世界上有包治百病还能防止生病的东西吗?如果真有,那吴老板应该去竞争诺贝尔医学奖。

    吴总居然没有愤怒,而是在思考宋维扬所说的那些话,是否有可能成为现实。

    三株喝死人怎么办?

    当然不可能,因为三株没有毒性,并且确实有一些营养。

    但宋维扬给吴总提了个醒,就是会有人逮着“包治百病”来攻击三株。看来,以后的广告文案应该更隐晦一些,得请专业的律师来检查是否有漏洞。

    打官司,不怕。

    被人攻击,也不怕。

    宋维扬不是第一个攻击三株口服液的,也不会是最后一个,人家吴总早就习惯了。

    旭日升的段老板跟吴总一样,即便宋维扬明确指出了他们的漏洞,也不可能悬崖勒马,他们自有打算。

    甚至段老板早留了后手,旭日升跟代理商、经销商签订的所有合同,签署地都特别注明为“冀州”,就算起了纠纷,也只能去冀州打官司,而冀州的法院肯定偏向旭日升。资金链崩溃?呵呵,你经销商拿不回货款来告我啊,告赢了算你牛逼!

    后来有一个供货商上门索要欠款,旭日升的财务人员得意洋洋说:“跟我们搞不好关系,你们的钱就拿不回去。”

    吴总把杂志扔到一边,让手下联系报纸澄清,顺便宣称要告宋维扬造谣。至于他本人,是不可能亲自出面的,跟一个少年计较太跌份了。

    而远在冀州的段老板,根本连杂志都懒得看,他早就决定了一条路走到黑,不可能放过眼前高速发展的机会。

    倒是宋维扬在采访中,挨个点评中国的知名企业家,那锋芒毕露的话语让无数读者印象深刻,也成为各大媒体热议的话题。

    《八小时以外》在90年代的最高发行量为150万份,平均每期销量都在100万份以上,属于全国排名前几位的综合性杂志。

    从采访回答的内容来看,宋维扬和段老板高下立判。

    一个指点江山、激扬文字、锋芒毕露;一个空话套话、高喊口号、沉稳有余。不论任何时候,人们都更倾向于前者,媒体也更热衷于报道前者。

    特别是其中的“煮麻辣烫论英雄”,一个个宛如时代骄子的企业家,被宋维扬褒贬笑骂,让无数读者看得大呼过瘾。在他嘴里,商业神话牟其中成了冢中枯骨,风光无限吴老板成了职业骗子,创业偶像史育柱行将就木……

    有人指责宋维扬太嚣张无知,指责宋维扬不尊重商界前辈。

    也有人赞叹宋维扬眼光独到,称赞他具备优秀企业家素养。

    还有人拿宋述民的案子说事儿,讨论是否判得过重,直接把酒厂收归国有又是否合理。

    越来越多的媒体记者,重新坐火车来到容平,想要亲自采访宋维扬。

    宋维扬只能深居简出,让办公室主任杨德喜去应付,直到某天《中国企业家》的记者来了。这是一份隶属于《经济日报》(中央直管)的杂志,相当于中国财经杂志第一品牌,背后站着无数大佬,根本不容宋维扬拒绝。

    宋维扬唯一能拒绝的,只有刊登照片。

    《中国企业家》如此刊载道:

    “从‘小宋厂长’到‘抗战首义’,这位18岁的少年总是能创造奇迹。在他的领导下,喜丰食品饮料公司从一个负债数百万的小厂,已经摇身变成资产过亿的大企业,期间只经历了一年的时间。他给人留下的印象总是锋芒毕露,但那只是表象,背后隐藏着一种难以想象的老练和沉稳。”

    “喜丰罐头在春节期间,月销售额突破4000万元,取得难以想象的销售成绩。换成别的企业家,有可能脑子一热,就大肆扩张罐头业务。但宋维扬没有这样做,反而毅然转向了茶饮料生产。而今证明他的决策是正确的,由于残酷的市场竞争,喜丰罐头的月销售额已经回落到1000万元,甚至还在继续降低。如果当初宋维扬选择继续主打罐头产品,盲目扩大生产规模,喜丰公司可能已经处于尴尬境地。”

    “相对于旭日升冰茶的狂飙突进,喜丰冰茶在宋维扬的授意下,采取了稳扎稳打的铺货方式。目前来看,喜丰冰茶在北方市场被旭日升全面压制,南方战火也即将打响,但并不意味着喜丰已经失败,宋维扬似乎喜欢厚积薄发。”

    “这位少年企业家对中国市场经济有着独特的理解,他奉行‘实业报国’的理念,注重企业所带来的社会价值。他甚至说:我对钱不感兴趣,钱只是工具而已。当一个人每月工资500块的时候,他突然赚到5000块钱,那么他就很高兴,那种喜悦是最真实的。但当他手里掌握着一个亿,那钱就变成了数字,赚钱的喜悦感反而没有以前真实。钱越多,意味着责任越大,必须对员工负责、对消费者负责、对整个社会负责。他说,市场经济不是一切向钱看、向厚看,而是通过市场合理配置社会资源的一种手段。企业家在赚钱的同时,更要带动老百姓赚钱,这样才能使国家和企业良性发展。”

    “跟半路出家、野蛮成长的企业家不同,宋维扬有着深厚的学识功底。他自学掌握了西方的多种经济理论,对国外经典商业案例如数家珍。他说西方和日苯那一套企业管理模式已经显得过时了,电脑和互联网应该用于企业管理当中,喜丰公司将在五年内逐步实现电子信息化管理……”

    “宋维扬提醒中国的企业家们,不要过于迷信‘大宇模式’,谁学谁死,学得越像死得越快,大宇自身都离死不远了……”

    这篇报道出来,再次全国轰动。

    之前宋维扬只是褒贬国内的企业家,现在居然敢公然质疑“大宇模式”,还说什么大宇离死不远。

    大宇是如今整个亚洲最风光、发展最迅猛的企业,大宇老总的自传,在中国直接被翻译成《旷世伟业》。就连中国的经济学界和中央决策层,都认为“大宇模式”是抗击国际竞争风险的灵丹妙药,也是中国经济崛起的象征和希望。甚至国家还付诸了实践,不断增强对首钢等大型国企的支持力度,想要打造出属于中国的“大宇”。

    而在民间,无数国企和私企的老总,也以大宇为学习目标,疯狂的攻城略地、疯狂吞并亏损国企,渐渐迷失在多元化发展的浪潮当中。

    宋维扬批评大宇的那段话,等于互联网创业者说微软是煞笔企业,早晚得死。也等于否定了中央和经济学界的主流观点,成为彻头彻尾的危言耸听者。

    于是,宋维扬身上又被贴上“狂妄无知”、“大言不惭”、“坐井观天”等标签,媒体和民间更加热衷于议论这个少年企业家。

    多好玩啊,说得越离谱,就越吸引眼球。

    君不见,牟其中说要炸开喜马拉雅山,引印度洋暖流来改造西北环境吗?媒体报道多欢啊,老百姓讨论得多起劲啊。

    直到几年后,大宇宣布破产,人们再把这篇文章翻出来,才知道什么叫做真知灼见。

    1992年,媒体对全国十大城市的上万名青年做调查问卷,其中一个问题是:写出你最崇拜的青年人物。

    第一名是比尔盖茨,第二名是史育柱。

    今年夏天,又有媒体做了相同的调查,第一名和第二名没变,宋维扬突然成了第三名。

    这些都是无形广告,后世王校长和奶茶东玩得很溜,宋维扬也不介意这么搞,因为能剩下大笔的广告费。

    随着媒体热度的攀升,不但喜丰冰茶销量喜人,就连销量不断下滑的喜丰罐头都再度抬升。

    在被旭日升冰茶强烈冲击的北方市场,喜丰冰茶也渐渐站稳脚跟。事实上,两者根本不存在过于激烈的竞争,因为旭日升推出的是茶味碳酸饮料,而喜丰的冰茶则跟后世的冰红茶、冰绿茶差不多,消费者可以根据自己的喜好做出选择。

    比后世教育系统联网后更快,各大高校的第一批录取,居然只用了半个月就完成。

    于是,宋维扬收到了录取通知书……

    “喜报,喜报,小宋厂长考上复旦了!”

    “喜报,喜报,小宋厂长考上复旦了!”

    邮递员蹬着自行车,手里拿着录取通知书疯狂挥手。

    公司门卫连忙放开起降杆,笑呵呵问:“复旦厉害不?”

    邮递员说:“可厉害了。清华、北大、复旦、南开,全国最有名的四所大学,复旦只比清华北大低一档。”

    “不愧是小宋厂长!”

    “杨总都说了,不准叫小宋厂长,要喊董事长。”

    “对对对,董事长就是牛逼!”

    “……”

    附近的公司职工纷纷围过来,簇拥着邮递员往里走。一个负责巡视厂区的小干部喝道:“都干什么?快回自己的岗位,公司的规矩都不懂了!”

    “贺组长,今天有特殊情况,董事长考上复旦了!”一个员工笑道。

    “真的?那赶快进去报喜。”小干部跑得最快。

    录取通知书本来是寄到家的,可宋家一个人都没有,邮递员干脆直奔厂区,琢磨着是否能够收到红包。

    陈桃坐在背阴的办公桌前,慢悠悠伸了个懒腰,胸前的衬衣扣子都快被撑开。她听到外面的喧闹声,走出去问明情况,立即带着众人前往董事长办公室。

    杨信和杨德喜也闻讯而来,几个头头敲门进入,剩下的只能守在屋外。

    “什么事情?”宋维扬问。

    大家让开一条道,把邮递员送进去,高兴道:“小宋厂长,你的录取通知书到了。”

    “哦,放下吧。”宋维扬没多大反应。

    邮递员说:“是复旦!”

    宋维扬稍微有点惊讶,对杨德喜道:“杨主任,包100块钱红包,记在我私人的账上。”

    “好嘞!”杨德喜跑得很勤快。

    邮递员大喜过望,连忙说:“谢谢小宋厂长,祝你以后考博士!”

    陈桃凑过去说:“快拆开看看,我都还没见过大学录取通知书。”

    宋维扬随手拆开,那装逼的样子很欠揍。但等他看清录取通知书的内容之后,瞬间就不好意思再装逼了,尴尬道:“哈哈,也没什么,复旦而已,大家快回去工作吧。”

    “复旦而已?那可是四大名校!”陈桃笑道。

    这年头,并没有大学官方排名,但口头上都是清华、北大、复旦、南开这样喊,统称四大名校。

    当然,在某些地方,比如说京城,就只认“人北清师”的排名。京城老百姓觉得人大最牛逼,清华北大还得靠后,北师大就可以吊打一切外地搞笑。

    “恭喜,恭喜,”杨信凑过来看了一眼,突然不再起哄,识趣地说,“那个,我先回办公室了。”

    陈桃看见杨信在给她使眼色,也下意识告辞离开,出门之后才问:“怎么了?”

    杨信小声说:“董事长拿到的是自费生的录取通知书。”

    “自费生?”陈桃的表情有些古怪。

    杨信点头说:“就是自费生。我估计董事长自己都不知道,应该是他妈悄悄帮着办的,你没见董事长刚才脸色都变了?他现在很尴尬,我们就别打扰了,今后也别往外说。”

    “不说,保证不说,哈哈哈哈。”陈桃乐得笑起来,她很少有机会见到宋维扬吃瘪。

    宋维扬确实很尴尬,重生回来读大学,好不容易被名校录取,居然还特么是自费生,说出去简直让人笑话。

    从80年代中期到90年代中期,中国高考招生实行的是“双轨制”,即自费生和公费生同时并存。虽然今年进行了高考改革,国家开始取消自费生,但直到1996年才完全取消。

    别说复旦,包括清华北大都有自费生,而且数量极其庞大。

    复旦在容平市没有自费生招收名额,肯定是郭晓兰花钱买了关系,把省城的自费名额给占了,宋维扬从头到尾都毫不知情。

    “自费就自费吧。”宋维扬把录取通知书放进抽屉,不好意思再给人看到。

    虽说是自费,但也不是出钱就能读,最多能降低20分录取。想当复旦的自费生,至少也得过重点线,否则都没资格填报志愿。

    其实钱也不多,就拿复旦来举例,文科自费生每年多交800元学费,理科自费生每年多交1200元学费。

    真正的区别在于,自费生毕业不包分配,不享受假期火车票半价优待,不享受公费医疗,不安排住宿(许多学校需要自己租房子住,复旦虽然提供宿舍,但每年要另交300元住宿费)。自费生毕业后,虽然拿得文凭与公费生相同,但在校时的学生证颜色却不一样,一眼就能认出来,备受歧视,甚至中秋发月饼都没自费生的份。

    正是由于来自方方面面的歧视,自费生往往属于最勤奋的群体。各大高校的自费生只占一小部分,但每年的奖学金评定,却经常抢走四分之一甚至更多。

    顺便一提,自费生出国的比例也超高,特别是在公费生包分配的年代。

    等众人全都散去了,郭晓兰才走进办公室,笑道:“扬扬,你不怪我乱做主张吧?”

    “没事,下不为例。”宋维扬还犯不着因为这个跟母亲闹别扭。

    “那就好。”郭晓兰道。

    宋维扬问:“花了多少钱?”

    郭晓兰说:“5000块,不多。省城的自费生名额本来每年就凑不齐,我们也没把谁给挤了,不算做亏心事。”

    “还行。”宋维扬自己就笑了,他从来没想过自费读大学。

    或许多年以后,当宋维扬的自费生身份曝光,有些人会说:“瞧,宋维扬当年是花钱买进复旦的,其实他连大学都没考上!”

    哈哈。

    “咚咚咚!”

    “进来!”

    采购管理部经理费文明推门而入:“董事长,联想的人跑来推销电脑了。”

    “这种事你去问杨总。”宋维扬道。

    “杨总让我来找你。”费文明说。

    都怪《中国企业家》杂志的那篇报道,宋维扬说要花几年时间完成喜丰公司的电子信息化管理,立即引起了联想公司的注意。

    联想现在已经亏损了好几个月,疯了一样到处推销电脑,怎么可能不盯上准备自动化办公的喜丰?

    1994年,是中国的互联网元年,一切都在方兴未艾当中。

    (凌晨12点过后上架,到时求一波首订,谢谢各位大爷了。)

    由于宋维扬的一篇工商业抗战檄文,中国民族品牌保卫战提前打响。

    但是,大部分企业都在放嘴炮而已,各种宣传爱国,各种抵抗外资,谁也没有真正踏出实质性的一步。

    被誉为“价格屠夫”的长虹倪总,已经在谋划降价大战了,可也只是小规模降价。要等到1996年4月,政府宣布降低彩电进口关税,造成国产电视品牌大量库存积压,中国的电视机行业才真的暴躁起来。

    当时,每台长虹彩电的毛利约为25%,最高降价幅度却达到了30%,卖多少亏多少。这个举措让消费者大呼过瘾,让同行目瞪口呆,让国外品牌直接懵逼。

    无数电视机生产商被价格大战逼死,康佳、熊猫和TCL等品牌只能跟进,和长虹彩电一起疯狂降价促销。

    日苯、韩国、北美、欧洲……这些地区的洋彩电,仅半年时间就被国产品牌击溃,死得完全摸不着头脑,从此国产品牌开始统治中国电视机行业。

    在电脑市场,国产品牌同样选择打价格战。

    如今,联想的柳总已经勒令老杨,要求压缩生产成本,联想电脑的价格至少要比跨国品牌便宜40%—50%。

    老杨还在研究当中,柳总已经开始宣传了,爱国牌打得啪啪响。

    柳总说:“不管我们愿不愿意,实际上已充当了民族计算机工业的旗手。至少也要拼命搏一把,就算牺牲了,也要慷慨就义。”

    记者问:“如果中国完全没有自己的民族工业,说到底又会怎样呢?”

    柳总说:“没有什么怎么样,任人宰割罢了!”

    于是,《中华工商时报》发表了一篇文章,名叫《联想与‘八国联军’拼市场》,将联想对抗国外品牌比喻为一场生死攸关的民族保卫战。

    “美帝良心”什么的,那都是未来的事情。

    不得不承认,在1994年的当口,联想是唯一能扛起民族计算机大旗的公司,联想的同行已经全部沦陷:长城做了IBM的代理商,方正做了DEC的代理商,四通做了康柏的代理商,彻底放弃他们的自主品牌经营。巨人倒是没有做谁的代理商,嗯,人家转行卖保健品去了。

    说联想靠政府订单发展存活,确实如此,但问题是,除了联想也没别的品牌啊,当时中国就剩这一家还在坚持。

    在民族品牌保卫战当中,最牛逼的当属华为,相比起来,其他公司搞价格战显得太low。

    此时,随着程控技术的推广,中国正面临着电信网络的一次全面更新换代。诺基亚、爱立信等跨国公司,凭借绝对的竞争优势,把中国同行杀得血肉模糊。

    刚开始,华为只能采取农村包围城市的策略,因为大城市的电信部门根本看不起华为。后来任总想了一个办法,即跟各省电信局合资成立分公司,这等于电信局成了华为的合伙人,华为每卖出一台机器,电信局也能获得利润。于是乎,各省电信部门全部采购华为产品,相当于自己买自己公司的机器,各大外资品牌瞬间被赶出中国市场,一年就实现41亿的销售额。

    什么鬼?

    还能这样做独门生意的?

    如此行为太野蛮了,不止是诺基亚、爱立信表示无法理解,就连中国本土企业也纷纷喊冤,天天都有人跑去告状。最终,政府勒令各省电信局不准私办公司,华为被迫将这些合资公司整编收回,但此时华为已经占据了中国市场。倒是各地电信局的领导们感觉很失落,合资公司一撤,他们的小金库就空了一大半啊。

    ……

    联想派来的销售人员叫刘晨,他一见面就拍马屁:“宋老板,您说得太对了!我看了《中国企业家》对您的采访,佩服得五体投地。电子信息化管理,绝对是未来企业的发展方向,国外有个公司叫沃尔玛,人家甚至有自己的卫星,通过网络就能实现物流调度。”

    “哟,你还知道沃尔玛,视野很宽广嘛。”宋维扬笑道。

    刘晨谦虚道:“我也是听人说的,不能跟宋老板相提并论,宋老板才是中国最具有国际眼光的企业家!”

    宋维扬道:“别拍我马屁,讲正事。”

    刘晨说:“想要实现电子信息化管理,就必须买电脑。我们联想是硕果仅存的国产电脑品牌,我们的价格更加低廉,性能却不比国外品牌逊色。而且,只要购货量足够大,我们免费赠送联想汉卡,同时负责安装一切办公软件。买我们公司的电脑,你不用考虑任何问题,售后的维修也由我们全权负责!”

    “你们能帮忙架设局域网吗?”宋维扬问。

    “没问题!”刘晨道。

    宋维扬说:“那行,先订购100台左右,公司总部和每家分厂各五台,各省的销售分公司配一台。但你必须保证一点,帮喜丰总部和分厂分别架设局域网,还要负责基本的计算机教学。我要定期开办计算机学习班,每个月组织公司干部学习五天,这方面由联想来安排。对了,学习班的费用我们自己出,每位老师也有讲课费。”

    “可以的,宋老板真是目光长远,相信贵公司一定能做到全行业最强!”刘晨大喜过望。

    100台电脑的订单已经够多了,就宋维扬的态度来看,随着喜丰公司发展壮大,未来还会购买更多的电脑。

    至于价钱折扣,自然是公司采购部负责谈,宋维扬早就不碰这类小事了。

    有人会骂,为什么你非得买“美帝良心”的电脑?

    前面已经说了,中国现阶段只有联想是国产品牌(虽然都是组装的),方正、长城和四通已经放弃做自主品牌,彻底沦为跨国企业的代理商——直到多年后,方正、长城才重新捡起自己的品牌。

    在1994年,不买联想可以,那就只能买IBM和苹果了。

    至于自己组装,嗯,还是别费那个闲工夫更好。

    联想电脑很快就发货到喜丰的各地公司,员工们刚开始很兴奋,但没多久就感觉头疼了,硬生生被逼着学习电脑办公,“一指禅”和“二指禅”分分钟成为喜丰公司的通用绝技。

    不过公司宣传部门又能吹牛逼了,他们可以非常自豪地说:“喜丰是中国第一家实现电子自动化办公的企业,我们不怕国际竞争,我们要带头走向国际市场!”

    就那WPS都玩不转的水平,说自动化办公实在丢脸,公司的电脑在很长时间内沦为游戏机,俄罗斯方块走起!

    倒是联想的销售人员,让宋维扬发现了一个赚钱路子:大肆抄底购入联想的股票。

    联想是今年初在港城上市的,最近天天都在跌,估计还得再跌几个月。大概等联想推出“廉价国产电脑”的时候就可以入手,股价半年时间翻两番都有可能——因为,那时的联想将荣登至高无上的民族品牌宝座,成为中国工商界成功抵抗外资的象征。

    ……

    接下来一段时间,宋维扬都无所事事,整天构思着适合现阶段的企业电子信息化管理体系。

    突然间,酒厂那边有了大动作,钟大华突然宣布进行股份化改造,而且吃相非常难看,听说黄市长甚至都在拍桌子大骂。

    (最后一章公众版)

    比起沿海城市来,西康省什么都要慢半拍。

    人家都高喊卖光国企两年了,西康省才战战兢兢开始走小碎步。而宋述民的酒厂,竟然被列入刚刚下发的《全省国有企业股份制改革试点计划书》当中,成为省府推动的股份制改革试点企业之一。

    宋述民在酒厂安插的钉子邵卫东,早就跟郭晓兰取得了联系。这次,他在电话里通风报信说:“刚开始,钟大华决定用宋厂长的老办法,注册一家境外皮包公司搞合资。招商引资是政府最喜欢做的事情,做起来很轻松,但酒厂因为这个已经出过事,上头盯得紧,钟大华就临时改变了方法。”

    “什么方法?”宋维扬问。

    “管理层收购,”邵卫东说,“这也是宋厂长用过的法子,以前不行,现在行了。郭大华不知走通了哪里的关系,把酒厂变成省里的股份制改革试点单位。他虚做假账,表面酒厂连月亏损,已经资不抵债了,其实一直是赚钱的,只不过没有以前赚得多。”

    这人疯了!

    接手酒厂一年多,就敢把省级明星企业,靠做假账搞成资不抵债的亏损企业。

    宋维扬问:“管理层收购的股权怎么分配?”

    邵卫东道:“具体的我还不清楚,但怎么分他都不吃亏。现在酒厂有四个副厂长,一个是钟大华的妹夫,一个是钟大华的远房表弟,一个是钟大华的亲弟弟,还有一个不怎么管事。我这个办公室主任也勉强算管理层了,但钟大华只承诺给我0.1%的股权,这特么打发要饭的呢!”

    “工人怎么安排?”宋维扬又问。

    邵卫东说:“工人全部下岗!”

    宋维扬笑道:“姓钟的脑子出毛病了吧,工人会同意?”

    “当然不同意,”邵卫东说,“刚透出点风声,工人就自发罢工了,还去政府大门口静坐了一天,把黄市长气得骂娘。昨天,钟大华又跟几个副厂长开会讨论,好像是要搞什么工龄买断,具体的内容我也不太清楚。”

    宋维扬问:“一点股份都不留给工人吗?”

    邵卫东说:“钟大华哪里舍得?我这一年把他伺候得舒舒服服,也才只答应给我0.1的股份。跟宋厂长比起来,这姓钟的简直比娘们儿还小气。”

    宋维扬问:“酒厂的假账能拿到吗?”

    邵卫东说:“拿不到,酒厂财务是钟大华的儿子负责。说实话吧,那种假账一查一个准,但没人会查,钟大华已经打通了省里的关系,就连黄市长都不敢轻易动他!”

    宋维扬问:“邵叔叔,你手里有钟大华的黑材料吗?”

    邵卫东说:“钟大华干的那些破事,我知道很多,但大部分都没有证据。至于他在厂里瞎搞胡搞,都在厂长的责任范围内,最多只能定性为能力不足。”

    “就算是捕风捉影的事情,你也整理一份出来,我让我小舅去拿。”宋维扬道。

    “可以,”邵卫东说,“你小舅别直接来厂里,让他晚上去大快乐歌舞厅。”

    宋维扬道:“谢谢邵叔叔。”

    邵卫东感慨道:“我也是不想看到酒厂黄了,毕竟我在厂里工作了20多年。”

    邵卫东是国营酒厂的老人,并非宋述民嫡系,虽有提拔之恩,却远远没有想象中那么恩重如山。如果钟大华能够大方一点,给的股权多一点,邵卫东估计就选择同流合污了。

    ……

    结束与邵卫东的通话,宋维扬又翻出一个电话号码打过去。

    那是大哥大,汤勇汤公子的电话。

    “喂,谁啊?”汤勇没好气问。

    “是我,宋维扬。”宋维扬说。

    汤勇突然笑起来:“小宋厂长你好,最近这两个月,你都成全国名人了。”

    “侥幸而已。”宋维扬说。

    “你是想问酒厂的事情吧?”汤勇把话挑明。

    宋维扬道:“除了你以外,省里还有谁参与?”

    汤勇道:“这个不能说,咱们得守规矩,就算我哪天被抓了都必须保密。我吧,其实就是个肩客。”

    宋维扬愣了愣,突然明白过来对方说的是“掮客”,笑道:“你们这次肯定失败,钟大华搞得太离谱了。”

    “所以说那孙子不靠谱啊,”汤勇郁闷道,“你们那个黄市长,昨天专门到省里找老领导告状,连带着我爸都把我骂了一顿。”

    宋维扬说:“酒厂被列为全省国企股份制改革试点单位了。”

    “我知道。”汤勇笑道。

    “你们真是手眼通天。”宋维扬感叹。

    汤勇说:“这对钟大华来说是机会,对你们宋家而言也是机会啊。只要趁机搬倒钟大华,让你大哥做厂长,就能按省里的文件顺势进行股份制改革。”

    “恐怕,钟大华有可能成功吧?”宋维扬道。

    汤勇说:“这得看黄市长那位老领导说话管不管用,反正我只是肩客,做完工作就等着看好戏,能不能成功全看天意。你也别怨我两头下注,因为你我都做不了主,有些事情就得等水到渠成。”

    宋维扬问:“如果宋家把酒厂收回去,你真敢保留股份?”

    “呵呵,”汤勇笑道,“那咱们就打开天窗说亮话,留着股份吃红利什么的,只是说着玩而已,见钱的速度太慢了。等宋家把酒厂重新做大,我们约定一个时间,就一年吧,我出售手里全部的股份,按市场价买卖。到时候,你在境外弄一个投资公司,把钱倒腾几次,放到我的海外账户就行。真的,只要你能给得起钱,酒厂肯定百分之百归宋家所有。”

    “你的合伙人呢?”宋维扬问。

    汤勇说:“他也一样。谁特么捏着股份当股东啊,分红慢不说,风险还大,指不定哪天就被人给查了。”

    “那好,就这么说定了!”宋维扬挂掉电话。

    当天晚上,小舅把钟大华的黑材料拿来,气愤道:“你看看吧,这孙子真坏,干的不是人事儿!”

    宋维扬拿到黑材料扫了一眼,虽然内容都属于捕风捉影,但件件事都列出了关键人物,想要调查并不困难,只不过非常消耗时间而已。

    “要不,我们拿着这些材料去举报?”小舅建议道。

    “没用的。”宋维扬摇头。

    小舅说:“就这么看着姓钟的把酒厂糟蹋干净?”

    宋维扬嘿嘿笑道:“小舅,我给你安排个任务。”

    “你讲。”小舅道。

    宋维扬说:“你去隔壁的简州市,雇佣几百个人,照着材料上的内容,挨个打《焦点访谈》的热线电话,全都自称是酒厂的职工。连续不断的打电话,打他半个月,让《焦点访谈》天天被占线最好。”

    小舅忍不住笑起来:“还是你坏啊,太损了!”



    《焦点访谈》是今年4月1日开播的,愚人节,好似跟中国老百姓开了个玩笑。

    《焦点访谈》的节目标志是一只眼睛,代表着舆论监督的力量。那只眼睛,让无数贪官污吏、无良商人闻风丧胆,甚至到了一听说是《焦点访谈》的记者就腿软尿裤子的程度。

    喜欢搞事的南方系报纸算个啥?

    90年代的《焦点访谈》才是真正的天王,巅峰时期每天上亿人准时收看,就问你怕不怕!

    《焦点访谈》的选题宗旨是“政府重视、群众关心、普遍存在”,坚持“用事实说话”。对于同一类现象,如果连续三天,每天观众反应线索超过50件,《焦点访谈》的策划人员就会建立专档,指定专人监控,并进行调查分析,选取最有价值的一个案例进行报道。

    几部热线电话从早到晚都开通着,聆听来自于全国的不平之声,但今天似乎有点特殊。

    接线人员拿起电话说:“喂,你好,这里是《焦点访谈》,请问有什么事件要反映?”

    “你好,我是西康省容平市嘉丰酒业的工人。我要揭发厂长钟大华,厂里的几个副厂长和科长,有一大半都是他的亲戚。他们在外地设了私人销售公司,把厂里的酒送给自家人卖。发货的时候,明明有500箱白酒,记录下来的却只有100箱,剩下400箱都被他们吞了。这还算好的,他们还报假案,说什么货车里的酒被抢劫了,其实都是被他们自己卖了,厂里一分钱都拿不到。”

    接线人员道:“请问你能说一些具体的人物、地点和公司名称吗?”

    “可以,蓉城有一家华商白酒贸易公司,那就是钟大华的老表林国强开的,还租了专门的仓库,仓库的地址是……”

    几分钟后,接线人员说:“好的,我们已经记录下来了,会及时建档跟进,感谢你的来电。”

    刚把电话挂断,铃声再度响起,接线人员道:“喂,你好,这里是《焦点访谈》,请问有什么事件要反映?”

    “我是西康省容平市嘉丰酒业的工人,我要揭发厂长钟大华。这狗x的想把厂子吞掉,我们厂去年还是省里的明星企业,钟大华当厂长才一年时间,就把厂子搞得乌烟瘴气。他还要把厂子买下来,搞什么管理层收购,一分钱不给就把全体工人整下岗。酒厂的管理层,全部是钟大华的亲戚,还有他的狗腿子,股份制改革一搞,整个酒厂都是钟家的了。市里都不敢管,钟大华在省里有关系,他还说,谁敢反对就弄死谁,弄死了他都不会坐牢。对了,他还强x女工,现在那个女工的老公是生产科科长……”

    又是几分钟,接线人员挂掉电话,很快再次接听:“喂,你好,这里是《焦点访谈》,请问有什么事件要反映?”

    “你好,我是西康省容平市嘉丰酒业的工人,我要揭发厂长钟大华……”

    还有完没完了!

    好几部热线电话,全是举报揭发厂长钟大华的,从早上八点半到晚上九点半,揭发了整整一天不带休息——全天仅有两个电话跟钟大华无关。

    此时此刻,全国不知有多少人郁闷着,他们给《焦点访谈》打电话一直占线。

    小舅拿着宋维扬给的钱,在隔壁市整整雇佣了500人。这500人在背熟自己的举报信息以后,分别在500个公用电话摊上连续不断的拨打热线,一直复拨,一直复拨,就特么没停过。

    陈继平是一个大学毕业生,四个月前被分配到《焦点访谈》栏目组,他的工作就是每天接听电话热线。

    但陈继平发誓,今天的工作比以往都累,他第一次感受到什么叫电话轰炸!

    于是,陈继平很快发现,第二天比第一天更累。

    连续一周,全是举报厂长钟大华的热线,举报内容还特么不带重样的。

    小舅自作主张,嗯,主要是闲得没事干,整天就瞎编钟大华的黑材料,完全把钟大华塑造成了一个吃人不吐骨头的恶魔。

    终于,接线人员们撂挑子不干了,陈继平和伙伴们集体找到中心策划组。

    “林组长,赶快把钟大华的案子策划出来吧,赶快派记者去采访吧,我这几天都要崩溃了!”

    “是啊,钟大华太坏了,我现在一听到就犯恶心。”

    “我一星期接了上千个电话,只有13个不是举报钟大华的。”

    “再不曝光钟大华,我就辞职不干了!”

    “我现在做梦都是钟大华又干了什么坏事儿。”

    “……”

    好不容易把接线人员哄走,中心策划组人员面面相觑,表情都有些古怪。

    “说说吧,这次的情况有点反常。”

    “一看就是有人在组织,不可能是工人的自发行为。”

    “不管如何,这个钟大华肯定有问题,而且问题还很严重,那些打举报热线的就是想我们去调查。”

    “现在国企改制是大事,出了很多问题,我觉得符合‘政府重视、群众关心、普遍存在’的报道宗旨。既然如此,我们应该以钟大华的案例为典型,进行全面深入的报道。”

    “不报道都不行,再这样下去,栏目组的热线电话就废了。”

    “我要知道是哪个孙子这么缺德,肯定打死他!”

    “是啊,太缺德了,霸占热线这种破法子都能想出来。”

    “等等,嘉丰酒业我好像在哪里听说过?”

    “容平?不就是那个宋维扬的老家吗?嘉丰酒业以前是他爸的公司!”

    “同志们,你们说这件事是不是宋维扬让人干的?”

    “有可能。”

    “这混蛋,小小年纪就一肚子坏水儿。”

    “别扯那么多没用的,赶紧策划采访方案。这次的举报线索有点多,也不知哪条线索是真的,咱们让记者分为四个组,分别调查蓉城、容平和周边市县,最好采取暗访的方式。”

    “好像牵涉到了省里,得有个度。”

    “把采访目标定在市一级,就算当地的市长出来阻拦,都照样采访不误!”

    “分头行动,先整理线索!”



    老王存不住稿,上架也得现写,先补一个上架感言。

    首先,感谢一路支持的书友们,感谢你们陪老王走到现在。

    这本书憋了一个月多,结果发书时存稿只有一万多字,废稿大概八万字吧,换了好几个开局,时间也从1998年退回到1993年。

    本来还想写1980年的,但《我的1979》珠玉在前,感觉很多东西他都写过了。最头疼的是看了《逆流纯真年代》,这本书就是让我作废几个开头的罪魁祸首,发现怎么写都被人家开局碾压。

    《野性时代》的前面20多章,我是非常满意的,但后面说实话有点思路混乱。最可惜的就是特区那段的收尾,按照原计划会非常精彩,但涉及到某些改革大佬,涉及到某些单位,于是虎头蛇尾就结束了。

    被和谐那两章且不说,导致一大段剧情作废。后面写黄市长那里,有一章整整被和谐了一个星期,导致我都不敢让黄市长再次出场了。

    于是,中间有一段又水又乱,因为我的思路被打乱了。

    只能说,后面尽量挽回吧,争取把故事写得精彩一些。

    顺便推荐一个国产单机游戏《太吾绘卷》,在我不知道写啥的时候,买了这款游戏,于是更不知道写啥了,有两天一更就是在玩这破游戏。嗯,再也不玩了……真香。

    顺便求一波订阅和月票,《富二代》排榜首了,那作者真是个富二代,不敢比,也不奢求超过他。还是换个轻松一点的小目标吧,现在新书月票榜排我前面的是血红,大家努力投票超过他!

    嗯,血红……我刚才说什么来着?

    这年头的暗访设备还比较简陋,连专业暗访摄像机都没有。

    张鹏举和小伙伴走进蓉城华商白酒贸易公司,他穿着衬衫西裤,手里拿了一台假的大哥大。自从大哥大成为富豪象征之后,大哥大模型也开始嘲笑,专门用来装逼。身后的小伙伴则提着个皮包,拉链没拉好,包内的微型摄像机镜头隐约可见。

    贸易公司只租了个门面,货架上摆的全是嘉丰白酒样品,经理兴奋接待道:“两位老板要买酒吗?我们这里只做批发。”

    “嗯,我们是从冀省来的,过来考察一下西康的白酒品牌。”张鹏举把大哥大模型刻意亮出来。

    经理瞟了一眼大哥大,热切介绍道:“我们嘉丰酒是老品牌了,质量过硬,浓香型白酒的典范。大曲、特曲最好卖,两位老板要不要先尝尝味道?”

    “尝尝。”张鹏举顺手把大哥大放在柜台上,在吸引对方眼球的同时,还能避免小伙伴的摄像机镜头被发现。

    经理连忙招呼店员倒酒,捧着一杯说:“老板先尝尝特曲。”

    张鹏举抿了一口,咂嘴舔唇道:“味道还可以,价钱怎么样?”

    “如果是长期大量进货,我可以按市场进价给你再打八折。”经理说。

    “是经销商的进货价再打八折?”张鹏举问。

    “对,是经销商进货价,不是市场价的八折。”经理道。

    “这么便宜,你卖的假酒吧!”张鹏举转身就走。

    “别走啊,”经理连忙拉住,“绝对不可能是假酒,假一赔十,我们是正规的贸易公司。”

    张鹏举问:“那你怎么卖这么便宜?”

    经理警惕地四处看看,低声说:“我们在酒厂有关系。”

    张鹏举道:“酒厂有关系,也不可能卖这么低,肯定是卖的假酒!”

    经理急道:“这么跟你说吧,嘉丰酒业的厂长,就是我们的大老板。你明白吗?”

    “这酒是偷运出来的?”张鹏举问。

    “怎么叫偷运?”经理笑道,“酒厂每个月都有残次品率,出多少残次品,还不是厂长一句话的事情。我们卖的就是残次品,所以价钱才这么低。”

    张鹏举说:“残次品我不要。”

    经理郁闷道:“嘿,你这人脑子不灵光啊。残次品只是说说而已,是做给工人和地方政府看的。我们这里名义上卖的残次品,其实都是厂里的优等品,绝对不会让你吃亏。”

    “你们老板真会做生意,”张鹏举笑道,“行吧,带我去仓库看看,如果能保证供货,以后我每个月起码要买好几百箱。”

    “那行,我带你过去!小刘,你留在这里看店,不要乱跑。”经理非常高兴,他又可以拿提成了。

    三人直接坐出租前往仓库,里面堆满了白酒。

    张鹏举说:“规模够大啊,你们那个厂长没少赚钱吧。”

    经理笑道:“我们卖得便宜,老板你买得便宜,大家一起赚嘛。”

    “这样搞下去,嘉丰酒业还不倒闭啊?”张鹏举摇头道,“我要寻求的是长期合作伙伴,你们要是把厂子整垮了,我还要再找供货商。”

    经理笑道:“厂子垮不了,我们是省里的明星企业,实力非常雄厚。再说了,就算厂子要垮,那也是两三年以后的事情,谁会考虑那么长远啊。老板你是做大生意的,应该知道这个道理,两三年时间够你赚大钱了!”

    “你们生意很好吧?”张鹏举问。

    “生意当然好,”经理说,“就是不敢声张,否则我一个月就能把嘉丰酒的正常渠道全拿下来。老板你是冀省人,属于外省市场,这就不怕出事儿了。如果老板觉得满意,回去可以多介绍客户,其他客户每买一箱白酒,我可以给你半个点的提成。”

    “真的有半个点提成?”张鹏举道。

    “有钱一起赚嘛。”经理说。

    ……

    容平,街头,擦鞋摊。

    记者吴洋走过去坐下,下岗职工金福东热情道:“老板擦鞋啊,上不上油?”

    吴洋递过去一根香烟:“你以前是嘉丰酒业的第三车间主任?”

    “你想干什么?”金福东立即警惕地问。

    吴洋低声道:“别慌。我们是《焦点访谈》记者,专门来曝光厂长钟大华的,有什么事情尽管说。”

    金福东喜道:“真是《焦点访谈》?”

    “这是我的证件!”吴洋递过去。

    金福东看了证件,突然就要哭:“你们怎么不早点来啊,我都下岗了才来!”

    吴洋问:“一般来说,下岗的都是普通职工吧,怎么你这个车间主任也下岗了?”

    金福东说:“因为我说错了一句话。”

    “什么话?”吴洋问。

    金福东道:“我有次喝酒的时候抱怨,说要是宋厂长在就好了,姓钟的就他妈不是人!结果跟我喝酒的也是王八蛋,表面兄弟,转头就把我卖了。钟大华先是乱安罪名,撤了我车间主任的职务,又趁着下岗的机会让我滚蛋。”

    “嘉丰酒厂很红火吧,为什么还要下岗?”吴洋问。

    “宋厂长在的时候很红火,厂子年年扩大规模,每年都在招工,”金福东说,“钟大华当厂长之后就不行了,把厂里搞得乌烟瘴气。就我以前负责的那个车间,吃空饷的工人就有8个!”

    “吃空饷?”吴洋疑惑道。

    金福东说:“都是各种关系安排进来的,要么是哪个领导的亲戚朋友,要么是钟大华自己的亲戚朋友。这些人按月发工资,从来没露过面,生产任务全都压在普通工人身上。就两个月以前,钟大华说什么响应政府号召,要精简人事,减轻企业包袱,一口气下岗了100来号工人。安排下岗的那个王八蛋,就是钟大华的亲戚,要给他送钱才能保住工作。”

    吴洋问:“听说钟大华强x女工?”

    “这事儿我知道,何峰两口子就住我家隔壁,”金福东说,“那天袁小红哭哭啼啼回来,两口子吵了大半夜,第二天好像还去报警了。”

    “警察没管吗?”吴洋问。

    “不清楚,反正最后解决了,”金福东说,“何峰当上了厂里的生产科长,袁小红喝农药自杀过一次,被抢救回来就自己辞职了,现在整天关在家里连门都不敢出。这事儿太丢人,厂里都知道,也就何峰还能厚着脸皮戴绿帽子。”

    吴洋问:“这种情况多吗?”

    金福东道:“我也不太清楚,不过传风言风语的有好几个。就说厂里的文书聂萍吧,有人看见她从钟大华的办公室哭着出来,那天钟大华的脸还被抓花了。没过多久,聂萍就被推荐入党了,现在已经当上厂工会的妇女主任,听说还要当工会的经费审查主任!现在厂里的漂亮女工,出门都不敢打扮,谁要是打扮得漂亮,肯定被老公打一顿。”

    “钟大华这样作威作福,就没人举报他吗?”吴洋问。

    “何止是作威作福,他就是厂里的土皇帝,”金福东说,“个个月都有人举报!就说老厂长陈忠华吧,他是以前的厂长,现在已经退休了。陈老厂长看不惯钟大华的做派,实名举报了好几次,还亲自去省里上访。没用啊,倒是陈老厂长的侄孙被钟大华安罪名给撤职了!”

    采访了好一阵钟大华在厂里的黑材料,吴洋问道:“嘉丰酒厂要搞股份制改革?”

    “嘿,这事儿闹得可大了,”金福东冷笑道,“搞什么领导层收购,其实就是钟大华自己买厂,现在领导层都是钟大华的亲戚。这王八蛋自己吃肉,连口汤都不留给工人,还想让工人全部下岗。他还站出来说,以后酒厂从国企变成私企,还会继续用这些工人,下岗只是转变身份而已,工资照发,而且还会涨工资。”

    吴洋问:“工人们愿意吗?”

    “愿意个屁,”金福东说,“这是在砸工人的铁饭碗,就算以后工资照发,但没了国企工人的身份,他钟大华还不是想开除谁就开除谁。这王八蛋真以为自己是土皇帝了,没想到工人集体罢工,跑去政府大门口静坐,吓得钟大华连忙说不搞集体下岗。”

    ……

    《焦点访谈》栏目组。

    接线员陈继平拖着疲惫的身躯上班,接听的第一个电话就是:“喂,我是西康省容平市嘉丰酒业的工人,我要揭发厂长钟大华……”

    陈继平终于忍不住爆发了:“你们还有完没完,电话费不要钱啊!你们是不是从八点钟就守着电话打,我刚上班就打来了!我求求你们了,别再打来了,我已经失眠了好几天,睡觉的时候钟大华都还在做坏事!真别再打了,我们的记者已经去调查了,各位大爷行行好,放过我吧……”

    可以想象一下,当你每天要接200多个电话,每个电话都在讲同一件事。连续半个月,每天每时每分每秒,全在听同一个人做的坏事,你还必须耐心听完。挂电话也没用,因为下一个电话还是那样。

    你能理解那种痛苦吗?

    现在陈继平已经有了电话恐惧症,他一听到铃声就心悸,莫名其妙的浑身冒汗。就像打了一整天麻将,脑子里全是幺鸡二条一样,“钟大华”这个名字在他脑海中挥之不去,晚上做梦都是钟大华,他必须靠服用安眠药才能入睡。

    不仅是陈继平,整个栏目组的接线人员全都是这个状态,已经有人正式提出了辞职,还有两个请病假但领导不批……

    钟大华,将是他们一生的心理阴影。

    此贼不除,人心难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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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喜丰公司,董事长办公室。

    小舅抽着烟放声大笑:“扬扬,你是不知道啊。《焦点访谈》的接线员都疯了,有个女的一直哭,求我们高抬贵手放过她。她最后也不问案件线索了,就跟我们聊天,说现在整个栏目的接线员都患上了焦虑症,只要一接电话就手心出汗。上个周末,他们还集体去了医院看精神科大夫,医生让他们多休息,没事儿听听音乐,到外边走动散心,然后每人开了一瓶安眠药。哈哈哈哈……”

    “这些都跟你们讲?”宋维扬忍俊不禁。

    “只要不说钟大华,他们什么都愿意聊。还说已经派记者暗访的消息别声张,他们是违规透露的。”小舅乐道。

    “不是,你这么短的时间,到哪儿去雇了好几百人啊。”宋维扬有些惊讶。

    小舅谦虚道:“都是些狐朋狗友。”

    宋维扬说:“那可是简州市,不是容平市。”

    小舅吞吐烟雾说:“不是我吹牛啊,方圆周边几个市,就没我不熟悉的。嗯,主要是歌舞厅、溜冰场、台球室、游戏厅、卡拉OK厅,这些地方我到处都有朋友。这次我带着钱过去,一天时间就凑够了500人,有钞票是大爷,个个都喊我‘春哥’!”

    嗯,小舅的本名叫郭晓春。

    “你怎么保证那500个人一直打电话不偷懒?”宋维扬问。

    “还要我保证?”小舅笑道,“电话费多贵啊,现在让他们敞开了随便打,而且还是给《焦点访谈》打,一个比一个积极,根本不用我监督。我跟你说啊,《焦点访谈》的接线员有两个是女的,声音特别好听,大家还打了赌,谁要是能跟女接线员通电话,打进一次,其他人就给他1块钱。有个家伙打进去两次,半天就赚了快1000块。”

    人才啊!

    小舅还在继续说个不停:“扬扬,我跟你说啊,那帮人根本停不下来。有好几个打电话打上瘾了,我不给钱他们都打,其中一个还想跟女接线员搞对象。他连别人是哪所学校毕业的都问出来了,刚毕业的大学生,才23岁,京城户口。就是在问名字和私人电话号码的时候,那个女接线员打死都不说。”

    牛逼!

    “哈哈哈哈,”小舅大笑道,“我回来的时候,那哥们儿已经收拾好行李准备去京城了,他说要直接去电视台跟女接线员见面。对方的声音特好听,特温柔,跟仙女儿一样,他听不到那声音就没法睡觉。”

    宋维扬憋着笑说:“有想法。”

    “千里姻缘一线牵嘛,他们要是能成好事,到时候老子给他封个大红包,哈哈哈,”小舅捂着肚子,摆手道,“不行了,那哥们儿痴情的样子,我想起来就好笑。”

    宋维扬说:“小舅,你要是活在20年后,肯定是百万水军大都督。”

    “啥水军大都督?”小舅没听明白。

    “没事儿,我就随便一说。”宋维扬笑道。

    “咚咚咚!”

    “请来!”

    陈桃腋下夹着文件,扭腰而入:“你们聊什么呢?说得那么高兴。”

    “哟,桃子来啦,我给你说……”小舅突然扭头看向宋维扬,似乎是问能不能说。

    宋维扬无奈道:“说吧,桃子姐不是外人。你要是不再找个说出来,肯定要被憋坏,但在外面千万别讲。”

    一听似乎是机密,陈桃突然来了兴趣,连忙保证:“快跟我说,我绝对不会外传。”

    陈桃还是信得过的,她嘴特严。

    小舅意气风发的把事情又讲一遍,自豪道:“钟大华这次肯定死透了,神仙都救不了。”

    “你怎么能这么坏啊,把人家栏目组的热线都打瘫痪了,哈哈哈哈,”陈桃一想起接线员集体看精神科医生就想笑,而且女人的关注点就是不同,她问,“小舅那个去京城的朋友是干什么的,有没有可能跟女接线员谈恋爱啊?”

    不愧是琼瑶粉,整天脑子里都在想什么啊。

    小舅说:“他就一高中毕业生,父母都是小干部,整天无所事事瞎混。这事儿估计悬,人家是京城户口,还是大学生,在电视台工作,哪看得上他啊。”

    “那可说不定,万一被他的痴情打动呢?”陈桃又开始瞎编故事了。

    宋维扬严肃道:“嗯,如果那哥们儿能够为了爱情奋发图强,自考一个本科,再找个正当工作,说不定还真能成。这年头,跨省追姑娘太疯狂了,指不定姑娘就要被感动。最重要的是,人必须长得帅,你那朋友长得如何?”

    “帅,贼他妈帅,可以算得上风流倜傥,只比我差那么一丁点。”小舅不要脸道。

    陈桃说:“比你差啊,那估计是没希望了。”

    小舅急了:“你看不起我?老子的外号是‘容平郭富城’!”

    “我还喜丰刘德华呢。”宋维扬乐道。

    陈桃说:“你们高兴就好。”

    “算了,不跟你小丫头片子一般见识,舅舅我晚上还在歌舞厅有约会,”小舅潇洒离开,走了两步又回头说,“给《焦点访谈》打电话的事情,已经在简州那边传开了,都是些大嘴巴子。我估计吧,就算钟大华现在不知道,过几天也会知道,毕竟酒厂在那边有经销商。”

    宋维扬说:“没事,让他知道好了,反正我打死不承认有参与这件事。对了,小舅还缺钱不?”

    “暂时不缺,你给的经费没用完,够我潇洒一阵子了,”小舅笑道,“还是跟你借钱痛快,你妈每次都教训我,说得我跟二流子混混差不多。别以为我不务正业,我跟你说吧,我正在考虑开一家餐馆,以后学着麦当劳搞连锁,到时候也是大老板!”

    宋维扬说:“我觉得吧,小舅你还是继续这样玩比较好,开连锁餐馆太屈才了。”

    “你是怕我折本吧?嘿,你也不相信我的才华!”小舅非常不高兴。

    宋维扬说:“我是不相信你的性格。你开餐馆只有一个结果,天天有朋友来白吃白喝,保证一两个月就把餐馆给吃垮。”

    小舅愣了愣,感慨道:“还真他妈是这个道理,唉,朋友多了也麻烦,谁让我太受欢迎呢。走了,走了,看来我这辈子都不能做生意,除非跑去外省没朋友的地方发展。人生啊,寂寞如雪!”

    “你这骚话是跟谁学的?”宋维扬问。

    “古龙啊,你都不看武侠吗?我这一生就像李寻欢,啊呸,不对,我这一生就像陆小凤,朋友遍天下,红粉到处有,但我却是个浪子,停不下追寻自由的脚步……”小舅感伤无限,叼着香烟飘然而去。

    陈桃被逗得咯咯直笑:“小舅这人真有趣儿。”

    “别乱认亲戚啊,那是我小舅。”宋维扬提醒说。

    陈桃横了他一眼,没好气道:“刚才接到电话,黄市长约你见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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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宋董请跟我来!黄市长在办公室。”

    黄运生的秘书已经换了一个,有点矮瘦,却不猥琐,反而格外精神。

    宋维扬随口问道:“老兄贵姓?”

    秘书停下脚步,略微低头以示尊敬,微笑道:“忘了自我介绍,真是失礼。免贵姓田,单名一个浩字,浩然正气的浩。”

    “听田秘书的口音,不像是西康本地人。”宋维扬说。

    田浩答道:“在容平读的大学。”

    那就是轻化工学院了,应该属于去年的毕业生,被分配到政府的秘书班子里,然后又在前几个月被黄运生给挑中。

    幸运儿一个,跟着黄运生混,估计再历年几年,就能去担任实职了。

    当然,也要自身过硬。

    田浩就很不错,说话不卑不亢,又能随时让人感到受尊重,比去年黄市长那个秘书高明许多。

    “咚咚咚!”

    “进来!”

    “市长,喜丰的宋董来了!”

    “嗯。”

    田浩把房门推开一半,侧身道:“宋董请!”

    “谢了。”宋维扬说。

    黄运生似乎在批阅什么文件,头也没抬,语气平和道:“小田,请宋董先坐一会儿。”

    田浩走到办公室一侧的沙发前:“宋董请稍等。”

    宋维扬翘着二郎腿坐下,瞻仰墙壁上的字画。鬼画符般的狂草,不知写的啥玩意儿,但钤印落款却是黄运生本人。

    虽然看不懂,但那几个字恣意挥洒,锐气十足,跟大部分官员四平八稳的气场不一样。

    田浩很快端来一杯茶,双手捧着放茶几上:“宋董请慢用。”

    “谢谢。”宋维扬点头道。

    田浩悄然退下,走路无声,连关门都没有任何动静。

    大概过了十几分钟,黄运生突然抬头,边往宋维扬走去,边笑道:“宋老板,你现在可是咱们容平的大名人啊!”

    宋维扬起身握手道:“哪里,哪里,黄市长谬赞了。”

    “请坐,”黄运生自己也坐在沙发上,“喜丰公司发展迅猛,是我们容平市的骄傲,宋老板也是容平工商业界的大功臣。”

    “功臣不敢当,我只是中国民族品牌抵抗外资入侵的一名小卒。”宋维扬说。

    去年黄运生刚来容平上任的时候,宛若刘表单骑赴荆州,空有名位,却无权势。连喜丰罐头这样的小厂子,他都要亲力亲为拉关系,显得急躁而虚浮。但仅仅过去一年,黄运生身上的气势就变了,完全洗去了以前当秘书的谦卑,更符合一个地方实权派的形象,甚至沉稳当中还带着几分凌厉倨傲。

    刚才,其实是一场交锋。

    黄运生把宋维扬晾在那里十多分钟,又开口就说喜丰是容平市的骄傲,无疑是在暗示宋维扬和喜丰都在他的管辖之下。而宋维扬优哉游哉翘了十多分钟二郎腿,又说自己是中国工商界抵抗外资的小卒,直接把自己的身份跳出了地方圈子。

    双方都在抓主动权,不想在接下来的谈话中陷入被动。

    黄运生脸色平淡,看不出喜怒,继续说道:“喜丰公司的月销售额破亿了吧?”

    宋维扬笑道:“哪有那么多。罐头产品的月销售都快跌破1000万了,现在大环境如此,而且跟风的仿冒产品也越来越多,生意很难做啊。”

    “仿冒问题确实很严重,每年各地政府都在抓,宋老板一定要克服困难,努力把喜丰罐头做大做强,”黄运生说,“茶饮料就是个很好的突破口,不仅打入全国市场,还解决了茶厂那边的亏损包袱。听说喜丰跟旭日升的冰茶之战很激烈,需要容平市政府做些什么吗?我们要打造服务型政府,为地方企业保驾护航,有什么困难请尽管说出来。”

    宋维扬道:“政府已经足够关照了,我代表喜丰公司全体员工感谢黄市长。没有银行那3000万贷款,我们开分厂和打广告的钱都不知道在哪里筹措。”

    “应该的,这是银行与企业互惠互利的事情。”黄运生道。

    两人一直在瞎扯淡当中试探交锋,谈了足足半个钟头。黄运生见宋维扬半点不着急,他终于沉不住气说:“嘉丰酒业要搞股份制改革的事情,宋老板听说了吗?”

    “听说了。”宋维扬微笑道。

    黄运生道:“我一直都认为,国企改革势在必行,但改革要分清利弊急患,不能因为改革造成国有资源的流失。你明白吗?”

    “特别明白。”宋维扬微笑道。

    壁立千仞,无欲则刚。

    宋维扬无欲无求的架势,反把黄运生搞得有点焦急,他等着宋维扬来求他,现在反而有些往他求宋维扬的方向发展。

    从施政立场而言,黄运生极为厌恶空手套白狼吞吃国企的行为。从个人立场而言,黄运生更是要防止钟大华把酒厂吞了,否则将会成为他仕途生涯的一个污点。

    黄运生的思维模式就是如此古怪,他能容忍钟大华亏空国企,却不能忍受钟大华私吞国企。

    突然,黄运生说:“如果让喜丰公司兼并酒厂,你们有那个实力吗?”

    “喜丰兼并酒厂?”宋维扬感觉非常意外,他做梦都没想到黄运生会提出这种建议。

    “你敢不敢?”黄运生直接问。

    宋维扬笑道:“有点困难吧?”

    “有困难,但也不是不可能,”黄运生说,“嘉丰酒业是省里确定的股份制改革试点单位,既然能卖给工厂管理层,当然也能卖给其他私企。我希望,喜丰尽快制定出一套详细可行的收购方案,我会随时跟进,并拿到市政府会议上进行讨论。”

    “我会立即让人着手。”宋维扬道。

    黄运生说:“尽快,时间有点紧。”

    “明白。”宋维扬说。

    “那就这样,我待会儿还有个会议。”黄运生说。

    宋维扬立即起身:“黄市长,那我就先告辞了!”

    在返回公司的途中,宋维扬差不多想明白了整件事。

    汤勇在电话里有提到,黄市长曾经去省里向老领导求助。而那个老领导,虽然有一定话语权,但也不是什么都可以做主,或者说态度模棱两可。

    于是,黄运生就把主意打到了正在迅速壮大的喜丰公司头上,他要抢时间,让喜丰制定收购计划,然后跟省里的某些人唱对台戏。喜丰能收购酒厂自然皆大欢喜,就算不能收购,把钟大华股份制改革的计划搅黄也可以,反正不能在他黄运生手里搞垮一家明星企业——明星,是重点!

    如果收购计划能成功,宋维扬非常高兴能被黄运生当枪使。

    但恐怕非常困难,汤勇背后的那帮子人发起火来,估计要闹个鸡飞蛋打,钟大华吞不掉酒厂,喜丰也别想成功收购。

    不过也无所谓,汤勇能够两边下注,宋维扬也可以啊,反正怎么搞都不亏,他立即回去让母亲带人制定收购计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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