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重生野性时代txt下载

    保龄球馆。

    “好球,汤公子打球的水平越来越高了!”钟大华鼓掌喝彩。

    汤勇没好气道:“你故意的吧,都把球扔到隔壁道了,怕我赢不了你?”

    钟大华尴尬笑道:“手滑,手滑。”

    “别在我面前卖丑,看着恶心,”汤勇已经有些不想装了,“喜丰收购酒厂是怎么回事?我跟你说,这个省里有点压不住!”

    钟大华脸色剧变道:“袁公子他们也压不住?”

    汤勇说:“嘉丰酒业毕竟是市属国企,市政府有着绝对的主动权,黄运生没有直接翻脸,已经够给省里面子了!”

    “那可怎么办啊?”钟大华瞬间慌神。

    “不是,”汤勇颇为郁闷道,“你当初可是黄运生的嫡系,是容平市第一个投靠他的,现在怎么搞得这么僵?”

    钟大华抱怨说:“黄运生是死脑筋,天天想着官帽子。他不要钱,也不要女人,就是不让酒厂破产改造,说什么明星企业的牌子不能倒。对这种油盐不进的人,你说我能有什么办法?”

    “那你他妈也不能做得太过分了,”汤勇骂道,“你自己吃肉,至少也得跟工人留点汤吧?拿出10%的股权分给工人,事情要比现在好办得多,工人罢工静坐的消息已经传到省里了,那个姓陈的老厂长又去省里上访!”

    钟大华委屈道:“你们原来说要40%,现在又改口要50%。剩下的50%我还要分给厂里的其他领导,要是再给工人,总不能让我白忙活一场吧?”

    “你白忙活个屁,厂里的干部一大半都是你亲戚!”汤勇气道。

    钟大华沉默数秒,再次开口道:“酒厂真要让喜丰收购了?”

    汤勇说:“人家喜丰的收购计划做得漂亮,连职工安置都考虑到了。你呢?净搞些狗屁倒灶的事出来,还敢砸工人的铁饭碗,真当自己是土皇帝了?这官司打到省里,也是喜丰的收购方案占优,老子这边是真撑不住了!”

    “不可能吧?袁公子的靠山那么厉害。”钟大华说。

    “再厉害也不是一言堂,”汤勇道,“换成别的企业也就罢了,但那是喜丰!喜丰冰茶现在全国闻名,是咱们西康省的一块大牌子,从政治上讲,比你那破酒厂重要一万倍!”

    钟大华笑道:“瞎讲,酒厂的市值可比喜丰公司大多了,喜丰还欠着银行好几千万呢。”

    “你他妈就是个猪脑袋,”汤勇郁闷道,“老子说的是政治价值,没跟你提钱的事。喜丰冰茶全国闻名,你懂吗?宋维扬是中国工商界抗战首义,你明白吗?”

    “有点明白了,”钟大华还是那句,“到底该怎么办啊?”

    汤勇道:“你要想尽一切办法,把喜丰的收购计划彻底搅黄了,我们在省里也会配合你!”

    事实上,无论是钟大华还是宋其志当厂长,在酒厂搞股份制改革,汤勇都稳赚不赔,两边下注嘛。

    汤勇和他的小伙伴最担忧的是,喜丰公司直接把酒厂给兼并,那还关他们屁事儿啊,一分钱的股份都别想拿到,彻彻底底的白忙活一场。

    钟大华额头冒汗,连连点头说:“对,一定要给他搅黄了。就算我不能买酒厂,也不能让喜丰收购。想办法,我一定想办法,想什么办法呢……汤公子,我脑子有点乱,你快帮我想一个法子啊。”

    “你他妈……”汤勇突然不想说话了,他感觉好累。

    就在此时,一个男人飞快跑来,叫喊道:“三叔,大事不好了!”

    钟大华在汤勇面前伏低做小,在别人面前却霸气十足,臭骂道:“吼什么吼,有话好好说,是不是工人又闹事了?”

    “不是工……工人,”那人气喘吁吁道,“是简州那边!”

    钟大华道:“简州能有什么事?”

    那人看了汤勇一眼,吞吞吐吐道:“是……是……”

    “是什么快说,汤公子不是外人!”钟大华催促道。

    那人道:“有人在简州雇佣了几百号人,冒充酒厂的工人给《焦点访谈》打电话,《焦点访谈》已经派记者来暗访了!”

    “什么!”

    汤勇和钟大华顿时惊道。

    “你从哪儿得到的消息?”钟大华问。

    那人说:“是我们的销售员在跟简州经销商喝酒的时候,听那个经销商说的。那经销商还问我们,是不是三叔你要垮了,问以后酒厂谁来管。”

    钟大华道:“他又怎么知道?”

    那人说:“整个简州才多少公用电话啊,几百号人守着打,早就传开了!”

    汤勇突然出声:“不是,他们怎么知道《焦点访谈》已经派记者了?人家是中央台的节目,不能一打电话就来啊,就算来了也不会随便告诉谁。”

    那人哭丧着脸说:“他们太缺德了,几百号人守着几百台电话,从早上一直打到晚上,一直不停的按复拨键,听说把《焦点访谈》的接线员都搞疯了。几个接线员全都去看了精神科大夫,靠吃安眠药才能睡着,说梦话都在喊三叔你的名字。”

    “还能这样的?”钟大华目瞪口呆。

    汤勇愣了半天,终于憋出几个字:“这他妈真是人才!”

    “可不是嘛,谁能干出这种缺德事啊。”那人赞同道。

    钟大华突然咆哮道:“肯定是宋维扬,那小子鬼得很,只有他能想出这种馊主意!”

    汤勇连忙问:“这是什么时候的事?”

    那人说:“从他们打电话那天算,已经快一个月了。”

    “不行,我得赶紧回厂里,谁敢在记者面前乱说老子弄死他!”钟大华立即小跑着离开。

    汤勇心想:恐怕已经来不及了,这回钟大华肯定要栽。

    那可是《焦点访谈》啊!

    不行,得赶快去找宋维扬合作,大不了少要点股份,否则这次屁都捞不着。还有,省里那边应该收线了,不能再蹚这摊浑水,别吃不了猪肉还惹一身骚。

    汤勇拿出大哥大,拨通号码,边走边说:“袁哥,嘉丰酒业的生意别做了,赶快收拾干净收尾,把咱们摘出来……怎么回事?我刚收到消息,《焦点访谈》已经派出记者暗访,专门调查嘉丰酒业改制的事情……千真万确,不是闹着玩的……我马上去找宋维扬,咱们顺手推舟,帮着宋维扬兼并酒厂。这次算平等合作,股份可能拿不到多少,就当交个朋友吧。这小子太损了,有前途。我跟你说啊,他雇佣了几百号人,每天不停地给《焦点访谈》打电话举报,把人家节目组的热线都给整崩溃……行,就这样,我一定跟他谈好合作。”

    汤勇快速赶到喜丰公司,然后被告之,小宋厂长昨天就坐火车去复旦大学报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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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钟大华这个人怎么说呢?

    他卑微的时候像条狗,愚蠢的时候像头猪,跳反的时候像毒蛇,贪婪的时候像饿狼。真正感受到危险,他又变了……

    当确定《焦点访谈》已经派出记者暗访后,钟大华立即把开在外地的两家销售公司给关掉,所有库存的白酒全部转移。家里的高档电器全部清空,不知从哪里淘来二手破电视、二手破冰箱装穷。随即,他又让三个当副厂长的亲戚秒办病退,将跟他没有亲密关系中层干部提拔上来。然后,他宣布给全体工人发奖金,并成功制造了一起小火灾——酒厂的账目给烧个精光。

    一连串操作,看得不知底细的酒厂职工莫名其妙,都在猜测钟大华到底又抽什么风。

    最后,钟大华选择装死。他买通医生,在自己胸口贴箔片,检查出肺部、胃部、心脏有多处阴影,同时患了好几种癌症,直接趟医院里不肯再露面。

    如果只是虚惊一场,钟大华就说是医院误诊,继续回来当厂长。如果真的大难临头,只要不判死刑,他还可以保外就医,甚至能够一天牢房都不用蹲,捞到的钱足够他滋润半辈子了。

    酒厂办公室主任邵卫东虽然不明就里,但也猜到钟大华肯定要倒霉。

    正在考虑该怎么操作的时候,邵卫东突然接到宋其志的电话,把前因后果知晓个透彻,并愿意充当宋家最忠诚的狗腿子。

    一番串联,邵卫东带着老厂长陈忠华直奔市长办公室。

    陈忠华是酒厂十年前的老厂长,大概在1985年的时候,当时还不是厂长负责制,他跟厂x书记闹矛盾,被调往政协部门当中层领导直至退休。

    这些年,他一直关注着酒厂的发展。

    当酒厂被厂x书记搞得乌烟瘴气的时候,陈忠华痛心疾首,各种批评告状;当宋述民决定兼并酒厂的时候,陈忠华积极响应,分文不取的帮忙跑路子;当宋述民想要把酒厂股份私有化的时候,陈忠华又是第一个反对的,多次臭骂宋述民是白眼狼;当钟大华在酒厂胡作非为的时候,陈忠华又三天两头实名举报,拖着病体去省里上访。

    从头到尾,真正大公无私的人,就只有陈忠华一个!

    解放前,陈忠华16岁就进厂当学徒。他在这里娶妻生子,他在这里入党提干,酒厂就是他的家,是他一生魂牵梦绕放不下的存在。

    黄运生去年就接待了陈忠华好几次,不接待不行,一个半截入土的病老头,天天守在市政府门口,万一倒那儿死了怎么办?渐渐的,黄运生开始了解陈忠华的事迹,并打心底被这个老干部所感动。当然,也仅仅是感动而已,外加表面上的尊敬。

    黄运生亲自走到办公室门口,握着陈忠华的手,搀扶着他进屋:“老厂长,医生都说了,你的病需要多卧床休息。”

    “酒厂没死,我就死不了!等酒厂哪天死了,也用不着你黄市长给我收尸。”陈忠华虽然走路都走不稳,但脾气依旧暴躁,把市长当孙子一样训骂。

    黄运生都不敢摆谱,他怕一句话不对,就把陈忠华给当场气死,苦笑道:“老厂长说的哪里话,嘉丰酒业是省里的明星企业,我不可能让它从我手里倒下去。”

    在经济挂帅、改革为重的年代,一个地方领导刚刚上任,就弄死一家明星企业,必将成为无法抹去的政治污点,基本上做到省厅级就到头了。

    换成其他破厂,比如茶叶厂吧,死十家都不被黄运生放在心上,只要能甩掉财政包袱就行。

    “哼,”陈忠华猛地一杵拐杖,不留情面道,“你黄市长的为人我知道,乌纱帽为重。酒厂肯定不会在你手里死,但活成什么样子,你都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的!”

    黄运生的表情颇为尴尬,说道:“老厂长你放心,我已经再考虑让喜丰公司兼并酒厂了,绝对不会坐视酒厂衰败下去。”

    “就不能不搞股份制,不搞私有化?”陈忠华道。

    黄运生说:“国企改革实在必行,这不只是酒厂的事情,全国的大环境如此。”

    陈忠华有些无奈,摇头说:“让宋家接手酒厂,我还是比较放心的,他们有那个能力。唉,这宋述民安安心心办企业多好,非要贪心,非要把酒厂变成他们家的。现在好了,宋述民自己进监狱坐牢,厂子落到了钟大华这个王八蛋手里!”

    黄运生主动认错道:“这也是我的一个失误,我看错了钟大华的为人,也高估了他管理工厂的能力。亡羊补牢,未为晚矣,所以我决定纠正自己的错误。”

    陈忠华颤颤巍巍坐在沙发上,用拐棍猛戳地板几下:“我是个党员,肯定要服从党的纪律,坚决拥护中央的政策。中央都说要国企改革,那就肯定是对的,我阻拦不了,也不能够阻拦。酒厂交给宋家我放心,但有一个前提,工人必须安置好!这个问题不能解决,我就吊死在酒厂大门口!”

    “一定安置好,喜丰那边已经提出了安置计划。”黄运生连忙说。

    陈忠华对一直没吭声的邵卫东说:“你来讲一下情况。”

    邵卫东连忙说:“黄市长好,我是酒厂的厂办主任邵卫东,有个消息我必须向您汇报。”

    厂办主任可是个重要职位,这人居然跟陈忠华一伙,在这种时候跳钟大华的反,让黄运生忍不住多看了几眼,说道:“什么消息?”

    邵卫东道:“《焦点访谈》已经派出记者暗访,专门调查嘉丰酒业的改制问题。”

    “真是《焦点访谈》?”黄运生都有些慌了,比面对老领导斥责时都慌。

    “千真万确,”邵卫东说,“钟大华那几个当副厂长的亲戚,已经全部办了病退,厂里的账目也被烧了,钟大华自己装病住进了医院。”

    黄运生的脑子飞速运转,首先考虑的是自己会不会受影响。思来想去,他终于安心,毕竟他跟酒厂没有任何金钱往来,而且这次坚决反对钟大华收购酒厂,最多,也就是识人不明,用人用错了而已。

    邵卫东又说:“喜丰公司的宋其志副总经理找到我,说他愿意私人收购酒厂,而不是以喜丰公司的名义。这一点,酒厂的员工大部分都表示赞同,热烈欢迎宋其志先生回来领导酒厂发展壮大。我本人和一些厂里的干部,对此也是举双手赞同的,希望黄市长能够考虑一下。”

    黄运生立即明白宋维扬的打算,喜丰公司属于股份制企业,还有其他股东存在。换成宋其志个人收购,就等于是宋家独吞,但这个办法必须政府方面配合,而且还有可能要调集银行的资金完成收购。

    “老厂长是什么意见?”黄运生问。

    邵卫东笑道:“老厂长也是同意的。宋其志先生表示,将聘请老厂长担任顾问,主导负责工人的安置问题。同时,老厂长还将作为酒厂的终身顾问,为酒厂今后的发展保驾护航。”

    陈忠华虽然摆着一副臭脸,但他心里肯定高兴坏了。因为这把老骨头终于有了用武之地,他可以继续为酒厂效力,甚至死在酒厂的岗位上,为酒厂和全体职工奉献他忠诚的一生。

    黄运生哭笑不得,宋维扬这小子是在逼宫啊,让老厂长带着全体酒厂工人逼他配合收购。



    跟宋维扬一起前往盛海的,还有陈桃及两位大学生。

    喜丰在浦东那边,开设了一家分厂,专门生产冰茶饮料。厂长是喜丰公司生产管理部副经理魏德雄,该厂的原生产科长被提拔为副厂长,于是问题就来了。

    魏德雄只带了几名骨干过去,分厂大致保留了原来的框架,在管理方面可谓是一塌糊涂。

    魏德雄本人也就初中毕业,管理能力一般般,但执行能力很强。他在总部已经适应了宋维扬制定的企业管理系统,到了盛海分厂完全照章而行,这当然没错,错就错在他没跟本地人搞好关系。

    各种阳奉阴违,各种暗中抵制,厂长的命令只能传递到中层干部那一级。再下面就开始和稀泥了,即便有工人违反规定,小组长也是嘻嘻哈哈,随便训斥两句就算完事儿。

    魏德雄亲自巡视工厂车间,一个星期之内辞退了十多名员工,这更加激起本地人的敌视态度。就在小舅疯狂拨打《焦点访谈》热线的时候,工厂终于出事了,被辞退和被扣薪的工人总共有80多个,集体拉横幅堵门静坐,甚至有人冲进配电房里,导致整个工厂的机器停止运转两个小时。

    魏德雄的做法并不算过分,辞退10多人,扣工资60多人而已。

    但是——

    第一,他矫正过枉了。有些只需口头训诫的行为,他为了树立威信,直接选择扣工资,这就让工人心里很不服气。

    第二,他是外地人。盛海人本来就看不起外地人,他一上任就雷霆手段,怀柔欠缺,导致原厂的干部不愿配合。

    第三,如今下岗的国企工人,还没转变过来思想,许多都把自己当大爷,实在受不了那个委屈,有人一煽风点火就要搞事。

    此事让总经理杨信颜面大失,由于魏德雄执行力超强,因此极受杨信重用,专门指派他去担任盛海分厂的厂长。现在好了,第一个月就出事,分厂管理搞得一团糟,这让杨信的面子往哪儿搁啊?

    卧铺包厢内。

    宋维扬对陈桃说:“要控制一家工厂,就要先控制干部。你现在去接任分厂厂长,手上只带去两个大学生,还有魏德雄留在那里的几个骨干。这相当于什么?相当于你去接手一只部队,基层军官全是陌生人,高级军官也有一大半是陌生人。真正打仗的时候,你一个命令下去,发现军官和士兵都懒洋洋的不动,你让他们冲锋,他们就给你在战场上散步。”

    “我们有惩罚制度,同样也有奖励制度啊,为什么不能提高干部和工人的积极性?”陈桃疑惑道。

    宋维扬问:“‘移木建信’这个成语你听说过吗?”

    陈桃还没说话,旁边的一个大学生就开始抢答了:“我知道,商鞅在秦国变法的时候,怕老百姓不相信他颁布的条令。于是,商鞅就立起三丈高的木杆,说谁能把木杆从南门搬到北门就奖励50金。老百姓都不相信有这种好事,但有一个人去搬了,果然获得50金奖赏。从此,商鞅的法令就得到了秦国百姓的认可。”

    “回答正确,但没有奖励。”宋维扬笑道。

    两个大学生也笑起来,气氛比较轻松。

    这次陈桃带去盛海的两个大学生,一个叫曲池,一个叫秦凤鸣,都是前不久主动自荐进入公司的。

    曲池跟宋维扬一样,属于自费生,不包分配。或许是在学校受歧视惯了,他很要强,也爱学习,可惜太喜欢抢风头,不放过任何表现自己的机会,居然在宋维扬说话的时候搞抢答。

    希望能慢慢变得成熟起来吧。

    宋维扬说:“魏德雄最失败的地方,就是他忘了要‘移木建信’。他只想着用惩罚制度来要求干部和工人怎样怎样,却忘了第一个月的奖金都没发下去,厂里的干部和工人都对他没有信任感。恩威并施,赏罚分明,管理者不能只注重‘威’和‘罚’。魏德雄如果不能改正自己的做事方法,他一辈子也就那样了,希望他能够吸取这次教训。”

    “我明白了。”陈桃点头道。

    “还有,”宋维扬说,“魏德雄的‘威’和‘罚’也用错了地方,他一个外来领导,想立威就该找准关键点。开除一堆普通工人算什么回事?要开除就直接开除上层干部,敲山震虎,工人一看干部都滚蛋了,谁还敢不长眼乱来?”

    陈桃说:“可能魏厂长害怕开除上层干部影响太恶劣,闹得其他干部人心惶惶。”

    “愚蠢至极,”宋维扬评价说,“开除一个干部,提拔一个亲信,再奖励其他干部,谁还敢说什么?人心立马就聚起来了!这么简单的事情,被他搞得越来越复杂。”

    大学生秦凤鸣一直在仔细聆听,突然问道:“董事长,为什么魏厂长在总部很得人心,而且展现出的能力很强,到了分厂那边却有些欠佳呢?”

    宋维扬解释说:“在总部,大家上上下下都认识,也知道魏德雄是个赏罚分明的人。但盛海分厂不一样啊,他初来乍到,谁知道他什么情况。他越是铁面无私,就让人越是忐忑不安,甚至莫名其妙的激起别人的逆反敌视心理。人到了新环境,首先要做的是熟悉别人,同时让别人熟悉自己,切忌不能操之过急。”

    秦凤鸣点头道:“就像一个乱了的线团,先要观察找到线头,才能把麻烦给捋清楚。一上来就胡乱动手,容易把线团越搞越乱。”

    “可以这么理解。”宋维扬说。

    陈桃笑道:“我知道该怎么做了。”

    宋维扬道:“那你说说。”

    陈桃道:“第一,奖励工作优秀的干部和职工;第二,开除所有参与闹事的工人;第三,开除配电房的管理人员;第四,亲**问保护配电房的工人,并给予献金奖励。剩下的需要慢慢做,厂里原有的不怎么听话的干部,必须全部撤掉,换上我们从总部带过去的人。”

    宋维扬说:“要拿捏好一个度。不管是说话,还是做事,甚至做人,‘度’很重要。它可以让人佩服,让人敬畏,让人亲近,让人不产生反感,什么事情都能做得水到渠成而不显突兀。”

    “那‘度’该怎么掌握?”曲池突然问。

    “多观察,多思考,多总结,”宋维扬说,“你们慢慢就会懂的,我解释不清楚,只可意会,不可言传。不同的情况下,‘度’的表现也不一样,必须综合各方面的因素。比如说话吧,我现在是董事长,只要我不盛气凌人,不侵占你们的利益,你们会心甘情愿听我的话。如果想提升你们的积极性,那也很简单,许诺就可以。但换成其他关系,你就要衡量自己的情况,衡量对方的情况,捕捉对方的心理需求和底线,该压迫时压迫,该威胁时威胁,该讨好时讨好,始终让对方可以承受且不产生反感。”

    宋维扬在言传身教,培养干部,反正坐火车闲着也是闲着。

    秦凤鸣笑道:“这是名家和纵横家的思想啊。”

    宋维扬乐道:“你还懂诸子百家?”

    “我是哲学系毕业的。”秦凤鸣说。

    “那我们的专业差得不远。”宋维扬说。

    宋维扬报的是社会学系,80年代初,社会学还属于复旦哲学系的子专业,1988年终于独立出来,今年又被划归法学院管辖。

    之所以不报商科,是因为宋维扬感觉没什么好学的。以他的水平,在90年代可以直接当教授了,还学个屁啊,纯属浪费时间。于是,他准备去社会学系混个几年,顺便旁听一下哲学系的课程,这对企业家而言很有用处。



    新生入学,热火朝天。

    跟十年之后不同的是,校门口的轿车不多,家长数量也很少。

    有些学生明显是从偏远乡村来的,穿着破旧衣服,甚至背着铺盖卷和凉席,手里拎着桶盆和暖水瓶,就跟千里行军打仗一样。

    宋维扬无疑属于特殊者,他只拖了一个行李箱,T恤牛仔裤,简单得宛如游客。

    甚至做新生接待的都将宋维扬无视了,他只能自己走过去问:“学长,社会学系在哪里报道?”

    “你是新生?”对方惊讶道。

    “对,新生。”宋维扬笑道。

    一个学姐突然热情地说:“我带你过去吧。”

    瞧这看脸的世界,学长表示很无语。

    学姐一路介绍着校园情况,猛地问道:“学弟叫什么名字?”

    “宋维扬。”宋维扬说。

    “这名字好熟,”学姐想了两分钟突然反应过来,“你不会就是报纸上那个喜丰宋维扬吧?”

    宋维扬笑道:“可能是重名。”

    学姐长期待在学校里,看电视的机会不多,甚至有可能没唱过卡拉OK,以至于完全不认识马俊豪那张帅脸。她还真以为是同名同姓,笑道:“我叫刘子染,新闻系大二的。学弟是哪个省的人?”

    “西康。”宋维扬道。

    刘子染猛地侧身,仔细打量宋维扬,再次问道:“你不会真是喜丰的老板吧?”

    “学姐觉得呢?”宋维扬模棱两可的笑道。

    “很有可能,”刘子染说,“你这个箱子很贵吧,新生带行李箱的可不多。”

    宋维扬道:“也不少,我一路看到好几个。”

    刘子染左思右想,摇头道:“不管了,反正知道你是哪个系的,跑得了和尚跑不了庙。你要真是喜丰的老板,我肯定采访你,我可是校报的记者。”

    宋维扬说:“校报记者今天应该做入学报道啊,你怎么跑来搞新生接待了?”

    “入学报道有人做。”刘子染说。

    两人一路闲聊着去报道,直到宋维扬掏钱交费的时候,刘子染终于露出惊讶表情——居然是个自费生!

    1994年的大学生,虽然逐步取消毕业分配,并且逐步开始收学费,但这个政策暂时没有推广开来。

    国家财政按照每个学生每年3400元的标准拨款,具体收费因学校而异,有的学校一年需交100元学费,有的学校不另交,也有的学校可能交两三百、四五百。但就算要交四五百,学生们也是赚的,因为每个月会发20多块钱的伙食补贴,每个季度还要发几块钱的肉贴,一年下来节省点足够花销了。甚至超级俭省的那种学生,还能抠出伙食费来往家里汇钱。

    当然,这些都跟宋维扬无关。他不仅要交1200元学费,还要交300元住宿费,书本费另算,平时的各种补贴也没有。

    刘子染心想:报纸上说宋维扬学习成绩优秀,从小学就在市里名列前茅,应该不会做自费生吧,这个宋维扬肯定是假的!

    不怪乎刘子染多想,实在是自费生名声比较臭。

    80年代的自费生特别勤奋,但近几年,越来越多的沿海发达地区,那些先富起来的子弟,嗯,也就是富二代,疯狂自费涌入各大高校。有的学校为了创收,还特别增加了富裕地区的自费生名额,下调了自费生的录取线,把学校搞得乌烟瘴气。

    某些普通本科的个别班级,自费生比例甚至高达50%,简直让人难以想象。

    再过两年,这种风气达到了最高峰,连清华北大都有沦陷的征兆,迫使教育部直接取消自费生这种生物——然后,全面收费,学费直接涨到2000元以上,并在第二年涨到3000元左右。影视作品里经常出现穷学生上不起大学,靠全村供养,大概就是在学费涨到3000元之后的事情。

    刘子染此刻对宋维扬的态度有些怪异,她是小县城来的,一方面鄙视宋维扬的自费生身份,一方面又羡慕宋维扬优渥的经济条件。

    “宋学弟,你家里开工厂的啊?每年1500的学费住宿费可够贵的,都抵国企工人半年的工资了。”刘子染试探说。

    宋维扬感叹道:“是好贵啊。我就差了那么几分,又想来读复旦,家里只能到处凑钱供我读书。我非常内疚,因为自己的失误,让父母那么辛劳。从今往后,我一定好好读书,以报答他们的恩情,报答祖国给我上大学的机会!”

    刘子染忍住翻白眼的冲动:“谁信啊!还借钱凑学费。”

    “就知道你不信,”宋维扬笑道,“其实我的学费,是靠卖废铁赚来的。”

    刘子染被逗乐了:“你这人没一句真话。哪儿的废铁那么好捡,也介绍我去发财呗。”

    宋维扬说:“有机会肯定带你。”

    两人又走了一段,刘子染突然指着前方说:“再拐个弯就到宿舍了,你自己去吧。”

    “好嘞,谢谢学姐!学姐再见!”宋维扬笑道。

    现在的复旦还没有那么多校区,基本上都读本部。十年前倒是有个分校,中文系、社会系什么的都在分校上课,但那个分校已经被并入盛海大学了。

    宋维扬拖着行李箱散着步,一路欣赏着旧式建筑,很快就来到宿舍大门口。

    “嗙……当当当当!”

    宋维扬刚准备爬楼梯,前面突然传来一阵响声。

    却是个全副武装的家伙水桶掉了,脸盆直接滚到宋维扬面前,还有个铁饭盒一蹦一跳下台阶。那同学连忙弯腰来捡,背上横放的凉席直接飞过头顶,朝着宋维扬的脸部砸来。

    “哥们儿,稳着点!”宋维扬伸手把凉席接住。

    “不好意思啊,”那学生连忙把地上的东西收拾好,看到宋维扬的打扮有些自卑,勉强笑道,“那个,把凉席给我吧。”

    宋维扬说:“没事儿,我手里方便,帮你拿上去。你住哪间宿舍?”

    “305。”那学生说。

    “挺巧的,”宋维扬道,“你也社会系的吧?”

    那学生说:“我叫彭胜利,法律系的。”

    宋维扬笑道:“看来分宿舍出了点岔子,我社会系的,也在305。”

    彭胜利说:“不会啊,我问过了,305是法律系的宿舍。”

    宋维扬:“……”

    还是自费生惹的祸,估计法律系宿舍分完了还有剩,直接把宋维扬给扔过去凑数了。

    就快中秋发月饼了,宋维扬打算提前买点备用,不然到时候只能看着舍友吃。

    (开新地图,查的资料有点多,今天保底三更,明天有盟主加更。)



    上了三楼,彭胜利直接往传达室走,宋维扬连忙喊道:“彭同学,305在这边!”

    “我去领饭票。”彭胜利答道。

    “谁跟你说复旦会发饭票的?”宋维扬问。

    彭胜利憨厚笑道:“快高考的时候,有个师兄被班主任请来给我们做演讲。他以前就是复旦学生,说了自己的入学经历,到宿舍的第一件事就是三楼领饭票。我当时就决定要读复旦,吃饭不用给钱,多好啊。”

    “那是十年前的事儿吧?”宋维扬问。

    “嗯,12年前。”彭胜利说。

    宋维扬拍拍彭胜利的肩膀:“老兄,复旦在几年前就不发伙食费了,只给粮票,粮票还要加钱才能买饭。”

    宋维扬为什么知道得这么清楚?

    因为他以前看过一篇东风雪铁龙总经理的专访,潘老总就是80年代中期的大学生,本来想读复旦新闻系,为了每月23块钱的饭票被迫选择华东师大(当时复旦还在发饭票,但没有23块钱那么多)。

    “那……那怎么办?”彭胜利顿时慌了,“我交完学费以后,身上只剩下30多块钱了。”

    公费生也是有学费和书本费的,但不多,总共也就百十来块。

    “找机会勤工俭学吧。”宋维扬没有继续打击他。

    事实上,车站那边有校车接送新生,行李都不用自己扛,集体托运到学校的行李房,彭胜利估计是一路从火车站把满身装备背过来的。

    彭胜利垂头丧气的往宿舍走,他来自偏远农村,大城市带来的不仅有新鲜,还有无尽的恐惧和茫然。现在连吃饭都成了问题,他完全不知道未来会怎样,更怕自己会因为吃不饱饭而被迫辍学。

    宋维扬安慰道:“学校可能有餐补,等开学之后,你找班主任打听一下。”

    彭胜利宛若抓住救命稻草,眼睛里重新有了光彩,连连点头:“对,问班主任,问班主任,肯定有补贴的。”

    两人走进宿舍,八人间,里头已经到了三个。

    有两个正在聊天,还有一个躺床上看《神州奇侠》——盗版的,正版还没在大陆发行。

    “哟,又来两个,”正在聊天的其中一位站起来,看样子是自来熟的性格,主动介绍道,“我叫王波,苏省人。这是李耀林,鲁省人。两位同学怎么称呼?”

    宋维扬道:“西康省,宋维扬。”

    彭胜利说:“彩云省,彭胜利。”

    李耀林没什么反应,王波则狐疑的打量宋维扬,问道:“喜丰那个老总?”

    “同名同姓。”宋维扬笑着说。

    “我也觉得不太可能。”王波挠头道。

    李耀林问:“喜丰冰茶我知道,喜丰的老总是谁啊?”

    王波反而有些吃惊:“你连喜丰的老板宋维扬都没听说过?”

    “没有。”李耀林摇头。

    “你都不看报纸吗?”王波问。

    李耀林说:“喜丰的老总很出名?”

    王波夸张地说:“名气可大了,青年偶像啊!我跟你讲,喜丰的老总也是西康人,18岁不到,家里就欠了几百万巨债,他利用暑假的时间,偷家里几百块钱坐火车来盛海考察市场,一回老家就搞工厂改革。他只用了两个月,把一家负债累累的罐头厂,变成月销售额600多万的红火企业。今年就更不得了,两可乐水淹七军,宋老板站出来发起中国工商界抗战,好多大企业家都积极响应,媒体都把宋维扬称作‘抗战首义’!”

    “那么厉害!”李耀林惊道。

    彭胜利则颇为崇拜地说:“你懂的真多。”

    “也没啥,”王波笑着摆手,“我爸在市商业局当科长,他看完的报纸都拿回家给我看,这种事多看报就知道了。”

    李耀林瞅着宋维扬:“所以,你跟喜丰的老板不但同名同姓,而且都来自西康?”

    王波也说:“是啊,真巧!”

    “好巧啊。”宋维扬笑道。

    几人正说着,宿舍房门突然被推开。

    首先进来半个大肚子,然后是半条腿,一个中年胖子手持大哥大现身,吆喝道:“小段,小刘,快把东西搬进来。我看这靠门的铺位就不错,把席子都铺上,蚊帐也要拉上,夏天的蚊子很凶。还有,你们待会儿去打瓶开水,嗯,再买一些水果,每个同学都送两斤。”

    两个小年轻提着大包小包进屋,麻利的铺床挂帐,把王波等人看得目瞪口呆。

    最后进来的是个小胖子,一脸无奈和尴尬:“爸,让我自己来,同学们看到了多不好。”

    “有什么不好的?快过来跟同学们都认识一下,”中年胖子把大哥大随手一放,掏出名片就发,“同学们好,我是丁明同学的父亲,以后希望大家能互帮互助,互相鼓励,互相促进。我呢,给每位同学都带了点小礼物,这还有两个同学没来吧,麻烦转交给他们。”

    中年胖子虽然对手下吆五喝六,对学生却极为尊敬。甚至他发名片的时候,都是双手捧着送上,慌得王波等人连忙用双手去接。

    至于他带来的礼物也很贵重,每人一块浪琴机械表,吓得彭胜利不敢收。

    “拿着拿着,一点小心意。”中年胖子把表强塞到彭胜利手中。

    彭胜利就好像捏着烧红的烙铁,浑身难受,不知所措,下意识道:“谢谢叔叔。”

    “不用客气,大家都是同学,希望能多多照顾丁明。”中年胖子笑呵呵说。虽然彭胜利穿得很破旧,裤子上还有补丁,一看就是乡下来的穷孩子,但他却没露出丝毫的鄙视,反而显得更加热情。

    90年代的名校毕业生,不管出身如何,未来的发展前途都不可估量。

    不管是法律系还是社会系,都属于法学院。而此时复旦法学院的院长,嗯,名字不可说,说了基本404。反正后来当了一市首富的宋维扬,也只在电视上看到过几回,他连跟人家见面的资格都没有。

    中年胖子热情无比,发名片送手表之后,又买了好多水果,最后又请全宿舍的同学去吃饭。

    离开之时,中年胖子非常郑重的给学生们鞠躬:“同学们,以后丁明就请大家多多照顾了。你们有什么生活上的困难,也尽管跟我说,名片上有我的电话号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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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八人间的宿舍,暂时只住了七个学生,而且第七个还姗姗来迟。

    王波,苏省人,性格外向,父亲为某市商业局科长,母亲是中学老师。

    李耀林,鲁省人,乐观开朗,又高又帅,父母皆为石油工人。

    彭胜利,云省人,勤勉自卑,农家子弟。

    聂军,浙省人,洒脱散漫,家庭背景未知,喜欢看武侠,喜欢写歪诗,随身还带了一把吉他。

    以上这四人,都是法律系的土著。

    丁明也是浙省人,自费生,政治系的,跟宋维扬一样被扔到法律系宿舍。他爸叫丁大国,土老板,靠做小五金生意起家,现在手底下有两家工厂,身家应该在千万以上。

    到了第二天,周正宇终于来了。

    这家伙西裤、衬衣、皮鞋,头发还打了摩丝,派头十足。进门把包一扔,就掏出中华问:“谁抽烟的?”

    “来一根!”李耀林笑道。

    “接着,”周正宇随手甩过去,又问宋维扬和丁明,“你们呢?”

    丁明连连摆手:“我不抽烟。”

    “男人哪有不抽烟的,都点上!”周正宇直接把烟递到宋维扬和丁明面前。

    “谢了。”宋维扬笑着说。

    为什么周正宇专门给宋维扬和丁明递烟?因为他们穿得最好啊!

    这家伙不是官二代就是富二代,懂基本的社交手段,也懂得看人观色,但难免心高气傲,对农村来的彭胜利都懒得正眼相看。

    丁明笑呵呵的把烟塞耳朵上,说道:“同学你好,我叫丁明。”

    “我叫周正宇,”周正宇叼着烟吞云吐雾,倚着床柱吐槽,“这复旦的宿舍也太破了,还名校,连风扇都没有,真他妈要热死人!”

    宋维扬拿出打火机点烟,笑道:“听说新修的宿舍有风扇。”

    “那算我们倒霉,”周正宇本来有些郁闷,看到宋维扬手上的打火机突然眼睛一亮,“哥们儿,可以啊,zippo的!”

    “地摊货。”宋维扬真没说谎,这是他在特区行骗时置办的装备。

    “拿来我看看。”周正宇摊手道。

    宋维扬把打火机甩过去,周正宇仔细查看,顿时乐道:“草,还真是地摊货,zippe的,就差一个字母。”

    “家里没钱,只能买假货来装逼。”宋维扬说。

    “你说话还真实在,有点意思。”周正宇笑道。

    王波拿着浪琴表凑过去:“周同学,这是丁明同学父亲送的礼物,宿舍里每个人都有。”

    周正宇拿到手上看了看,点头对丁明说:“还行,谢了啊。”

    “不用谢,一点心意。”丁明笑呵呵说。

    周正宇道:“以后跟我混吧,喊我一声宇哥,我罩着你。”

    丁明似乎没什么主见,乐呵呵说:“宇哥。”

    周正宇似乎对此非常满意,笑了笑,突然盯着宋维扬道:“哥们儿,我们是不是以前见过?”

    宋维扬笑道:“这话还是留着跟女同学搭讪吧,我对男人没兴趣。”

    “滚!老子对男人也没兴趣。”周正宇被恶心坏了。

    像周正宇这种喜欢玩的有钱公子哥,应该经常去唱卡拉OK,《千纸鹤》去年那么火,他肯定看到“马俊豪”感觉面熟。

    周正宇突然指着彭胜利:“那个谁,我买了些东西,席子、枕头什么的,去帮我搬过来,给你20块钱。”

    彭胜利的表情有些难看,深感屈辱的同时,又很快憨厚笑道:“好,我帮你搬。不过不要钱,都是同学嘛,应该互相帮助的。”

    对于彭胜利表现出来的态度,宋维扬颇感惊讶,完全刷新了他对此人的既定印象。

    王波似乎感觉到气氛的尴尬,打圆场道:“对,都是同学,谈什么钱啊。走,胜利,我们一起去帮周同学搬东西。”

    “对对对,我也去。”丁明也加入进来。

    宋维扬坐着没动,李耀林也没动,看着这些人离开宿舍。

    等周正宇带着人离开了好几分钟,躺床上看《神州奇侠》的聂军突然合上书页说:“煞笔一样!都是同学,装什么呢。”

    李耀林立即附和道:“就是,我也看姓周的不顺眼。仗着有几个臭钱就嚣张,这种人,放到我们油田里早被打死了!”

    “老李是哪家油田的?”宋维扬问。

    “胜利油田。”李耀林说。

    聂军已经读完了《神州奇侠》,暂时无事可做,颇感兴趣地问:“你们那里的油很便宜吧?”

    李耀林笑道:“便宜。经常有人砸开管道偷油,我们不敢砸,但有时候也提着桶去滋油的口子接,一会儿就接一大桶,小时候吃冰棍儿全指望它了。”

    “偷油都没人管吗?”聂军问。

    “管啊,但管不过来,输油管道那么长,被油耗子到处打洞。”李耀林说。

    聂军说:“我还没见过油田,明年放暑假,我跟你一起去胜利油田看看呗。”

    李耀林笑道:“好啊,到时候带你去接油。”

    “那可就说定了,”聂军又问宋维扬,“老宋,你们那边有什么好玩的?”

    宋维扬说:“到处是山。峨眉天下秀,青城天下幽,够你天天爬。”

    聂军更来劲了:“那山上有没有峨眉派、青城派什么的?”

    宋维扬摇摇头,煞有介事道:“名门大派早就没有了,那玩意儿反动,破四旧的时候被砸个精光。我听老一辈说啊,当时青城派和峨眉派的掌门,被抓起来戴高帽子游街,武功秘籍全都被烧了!”

    “真的假的?”李耀林有点不信。

    聂军估计是走火入魔了,问道:“峨眉派的可是尼姑,尼姑也被批斗吗?”

    “不止是批斗,全部勒令还俗,”宋维扬说,“少林寺你知道吧?当时也还俗了,只剩十几个老弱病残。”

    “真是可惜。”聂军感慨道。

    宋维扬说:“虽然峨眉派和青城派被捣毁了,但影藏门派还在,都是些世外高人!”

    “真的?”聂军两眼发光。

    宋维扬道:“这些世外高人神功了得,我亲眼见过一个。当时蓉城闹僵尸,高人御剑踏空而来,口念法诀,嗖的一声,一道剑光就把僵尸给劈成两半!”

    聂军拍床大叫:“我知道,那是蜀山剑侠,他用的是飞剑!”

    “对,就是飞剑,”宋维扬说,“当时他念的法诀我没听清,但最后两个字却听到了。”

    “哪两个字?”聂军连忙问。

    “剑来!”宋维扬说。

    “剑来?”聂军重复道。

    “对,就是剑来,”宋维扬挥手道,“他话音刚落,瞬间天地变色,一道剑光从云端飞来,速度比火箭还快。”

    聂军想象着那种场面,心神荡漾,扼手道:“恨不能亲眼一睹剑侠风采!”

    李耀林在旁边听得有点懵逼,挠头问:“你们在说评书吗?”

    聂军说:“你不懂。”

    宋维扬笑着说:“对,你不懂。”

    “我懂才坏事了,神神鬼鬼的。”李耀林吐槽道。

    “咚咚咚!”

    敲门声刚响起,房门就被打开。

    汤勇拎着大哥大进来,苦笑道:“宋老弟,你可真难找啊!”



    我那个去!

    这汤公子都追复旦来了,真是阴魂不散啊。

    汤勇进屋就掏烟,同样是中华。既不像丁土豪那样双手捧着,也不像周正宇那样只散一半的人,他笑嘻嘻的单手发了个遍,最后递火给宋维扬:“宋老弟,恭喜恭喜,考上名校了。”

    “汤公子怎么有空来盛海玩?”宋维扬笑问。

    汤勇说:“想你了呗。”

    “这话听着怪别扭,咱可没那么深厚的交情啊。”宋维扬道。

    “看你说的,咱俩谁跟谁啊,”汤勇笑着跟宋维扬勾肩搭背,“酒厂那个事吧……”

    宋维扬立即打断:“找个地方慢慢谈。”

    “对,换个地方,这里不太合适。”汤勇说。

    两人一前一后离开宿舍,只剩下李耀林和聂军。

    李耀林忍不住吐槽道:“我们宿舍都是些什么人啊?一个土财主,见面就送表。一个二世祖,拿鼻孔看人。这个宋维扬满嘴跑火车,我都以为他是评书世家的,现在又被一个拿大哥大的给请走了。”

    “什么人?”聂军熟练的吐着烟圈,笑道,“周正宇家里应该是当官的,或者有亲戚当官,而且还是很大的官。”

    “为什么不是做生意的?”李耀林问。

    聂军笑道:“周正宇在知道丁明家有钱以后,也不问问情况,就直接说要收丁明当小弟。你觉得这像做生意的吗?”

    这年头,能考进复旦的都不是傻子,李耀林立即反应过来:“我知道了。周正宇不把商人子弟看在眼里,还直接说收丁明当小弟,明显是打心里看不起商人,而且还能支使和利用商人。所以,他家里肯定是当大官的。”

    “就是这样,很简单的推理。”聂军道。

    李耀林颇为佩服,又问:“那宋维扬呢?”

    聂军说:“喜丰的老板啊。”

    李耀林惊道:“真是报纸上那个?”

    “除了他还有谁?”聂军笑着分析,“首先,这个宋维扬有钱,你看他穿的衣服就知道了。”

    李耀林说:“但他的名牌打火机是假的。”

    “这就是第二点,”聂军说,“明明很有钱,却用假名牌,说明他已经不屑于用金钱来炫耀,不屑于用金钱来给自己增添砝码。他做人的境界,已经比丁明他爸高了一个层次。同时,他又不像周正宇那样盛气凌人,说明他有底气,而且这种底气还不是来自于家庭和长辈。”

    “有道理!”李耀林点头道。

    聂军继续说:“无论是面对丁明他爸这种商人,还是面对周正宇这种官家子弟,抑或是面对彭胜利这种农村苦孩子,宋维扬都表现得一视同仁。这说明什么?说明宋维扬不怕当官的,也不羡慕经商的,更不歧视穷苦人,这些人都没被他放在眼里,他骨子里的傲气大了去了!”

    李耀林道:“还真是这样。”

    “能有这样的傲气,说明他有足够的资本,他对自己本身就非常自信,而不像周正宇那样依靠家庭背景,”聂军笑道,“再联系他的名字,他的籍贯,除了报纸上那个宋维扬还有谁?”

    “那也一定吧。”李耀林说。

    聂军摁灭烟头,顺手抄起吉他:“我喜欢唱歌,去年有一首《千纸鹤》很流行,MV男主角跟宋维扬长得一模一样,而这首歌又是喜丰罐头的宣传歌曲。你觉得事情有这么凑巧吗?”

    李耀林猛拍大腿:“那肯定就是他了!”

    “这哥们儿很有意思,我想跟他交朋友。”聂军笑道。

    李耀林叹服道:“真是没发现啊,聂军,你才是咱们宿舍的高人!”

    聂军放下吉他,谦虚道:“基本推理,不值一提。”

    李耀林说:“那你相信他那什么蜀山剑侠的鬼话?装的吧。”

    聂军正色道:“蜀山剑侠应该还是有的,神州大地,好山好水,我相信世外高人的存在。最近我在研究气功,练了好几种都没效果,应该是没找到真正的传承。所以我决定,每年寒暑假都去探访名山大川,求仙访道,总有一天能得遇名师!”

    李耀林:“……”

    这宿舍里都什么鬼啊!

    李耀林有一种申请换寝室的冲动。

    ……

    宿舍天台。

    汤勇竖起大拇指:“宋老弟,你是真的厉害,居然能想出霸占《焦点访谈》热线的办法。哥哥我服了!”

    “哪里哪里,基本操作。”宋维扬笑道。

    汤勇突然说:“1000万,我们帮你拿下酒厂。”

    宋维扬说:“黄市长会帮我的,而且范书记肯定也会帮我。”

    “他们不行。”汤勇道。

    “酒厂是市属国企,地方领导有决定权,反而是省里插手在破坏规矩。”宋维扬说。

    汤勇道:“酒厂是省级明星企业,省里肯定要过问。而且,范书记和黄市长有矛盾,他们可不会联手。一个赞成,另一个肯定反对!”

    宋维扬笑道:“范书记已经认输了,他的学历和背景都有限,能当上地级市一把手纯属走鸿运,这辈子都不可能再往上爬。而且他年纪也大了,糟烂事一大堆,面对一个从省里下来的对手,他完全没有勇气去鱼死网破。他当他的太平书记,慢慢放权给黄市长,这不是皆大欢喜的事情吗?有了书记和市长的支持,省里又把酒厂定为股份制改革试点单位,宋家想不拿回酒厂都难啊。”

    汤勇顿时不知该说什么才好,股份制改革试点单位,是他跟小伙伴辛辛苦苦跑下来的,现在竟然全便宜了宋维扬这个混蛋!

    “300万。”宋维扬突然道。

    “什么?”汤勇没听明白。

    “300万已经不少了,”宋维扬说,“我不求你们帮忙,只求你们别捣乱。这300万,相当于礼物,大家交个朋友。”

    汤勇的心情极为复杂,300万确实不少,而且还是在捞不到任何好处的情况下,突然获知能白捡300万,这一起一伏的够折腾人。对于宋维扬,他又是气恼,又是佩服,现在更多了些欣赏和亲近,至少他能拿着300万回去给袁公子交差。

    左思右想之下,汤勇突然笑道:“行,我汤勇交你这个朋友,以后有什么事尽管说!”



    临近傍晚,周正宇翻身起床,笑着大喊:“走,哥几个吃饭去,小丁请客!”

    丁明立即一脸傻笑说:“对,我请客!宇哥挑地方。”

    李耀林现在跟聂军比较亲近,问道:“怎么说?”

    “走呗,有人请客,多好的事儿啊。”聂军拎着《神州奇侠》,他顺便可以去租书店换一本。

    丁明像个傻富二代一样,喊喊这个,又叫叫那个,心甘情愿的请大家吃饭,搞得生怕漏掉了谁似的。他还记得来学校之前,老爸说的那些话:“小明啊,你是买进复旦读书的,重点线都没过。你的同学个个比你聪明,以后都是有大出息的,你要跟他们搞好关系。就算做不了朋友,也千万别成仇人。在社会上混,做什么都得靠朋友,朋友越多,走得越远。你的优势是家里有钱,要尽量利用起来,同学有困难,你应该主动帮忙。千万别舍不得钱,花完了我派人给你送来……”

    大家收拾着准备出门,晚上还要开班会,一个个心里都比较激动。

    或许是家学渊源,王波做事面面俱到,他注意到彭胜利没动,立即回去说:“胜利,走啊,一起吃饭去。”

    “你们去吧,我肚子疼,不想吃饭。”彭胜利躺床上说。

    王波关切道:“那快去校医室啊,有病可不能耽搁。”

    “没事的,老毛病了,疼一会儿就好。”彭胜利说。

    “有病别拖,肚子疼不是小事。走,我扶你去看医生。”王波坚持道。

    彭胜利似乎有些不耐烦:“我真没事,你走吧!”

    王波稍显尴尬,笑容僵硬道:“那……那我们去吃饭了。”

    宋维扬瞅了一眼彭胜利,又看看王波,觉得后者蛮有意思。这种性格非常适合做班长,或者进学生会,踏入社会也应该发展得比较好。

    众人结伴下楼,周正宇突然问:“晚上开班会在哪间教室?”

    整间寝室共有三个自费生,但只有宋维扬和周正宇同属社会系。宋维扬道:“没注意看,回来再说。”

    “教室估计挺远的,吃了饭直接过去吧。”周正宇道。

    “也对,”宋维扬转身往回走,说道,“我回去拿笔,顺便看看日程表。”

    周正宇喊道:“把我的笔也拿来!”

    丁明连忙说:“扬哥,这种跑腿的事还是交给我吧,你们先去点菜。”

    “你可别趁机开溜,不然我们只能吃霸王餐了。”周正宇开玩笑道,其他人跟着大笑。

    宋维扬回到宿舍的时候,发现彭胜利不见了,还以为这人肚子不舒服去了厕所。拿了钢笔和日程表正准备走,突然瞥见桌上倒放着暖水瓶盖,彭胜利的牙膏牙刷搁桌上,漱口搪瓷杯却消失无踪。而彭胜利的枕头边上,铁饭盒打开着,里面还有几个冷硬的馒头。

    宋维扬穿过走廊去厕所看看,没人,他便直接往天台走。

    彭胜利果然在天台上,缩在角落里,手里端着装开水的搪瓷杯,一边啃馒头一边抽泣。

    宋维扬走过去,问道:“怎么不一起去吃饭啊?”

    彭胜利吓了一跳,连忙擦拭眼泪,回头发现是宋维扬,不好意思道:“我……我没钱。”

    “丁明请客,又不要你掏钱。”宋维扬说。

    彭胜利支支吾吾地说:“他请客,我就欠了他人情,我又没钱请回来,以后都不能在他面前抬头做人了。”

    宋维扬道:“没谁记着这个,你多想了。”

    “别人不记得,我自己记得,人情欠多了睡不着觉。”彭胜利道。

    “你啊……”宋维扬不知说什么才好,“其实吧,咱们宿舍的同学都不坏,你别整天瞎琢磨。”

    彭胜利说:“我知道大家都很好,王波跟丁明特别热情。你也很好,帮我拿席子上来。周正宇虽然喜欢支使人,但也没有特别过分。”

    宋维扬笑道:“或许,你可以换个角度想。周正宇让你帮他搬东西,是看你生活困难,故意给你钱,不然他怎么不找别人,偏偏指名道姓是你?他要是让丁明搬东西,丁明肯定乐意。”

    “还能这样的?”彭胜利无比惊讶。

    宋维扬道:“周正宇这个人吧,喜欢装逼,又特别傲娇。”

    彭胜利道:“装逼我懂,傲娇是什么?”

    宋维扬解释说:“傲娇就是明明在做好事,他偏要摆臭脸。”

    “为什么啊?”彭胜利完全无法理解。

    宋维扬分析道:“首先他心里有自我定位,觉得自己高人一等。所以在交流的时候,他喜欢跟我和丁明说话,因为我们穿得比较好。跟别人显得过于热情,他会觉得跌份儿了,特别是你这种农村来的。拿到丁明他爸送的手表,他其实特别喜欢,但故意说‘还行’,就是怕人觉得他贪小便宜。他这人吧,其实心肠不坏,都是一个寝室的同学,能帮就帮。又感觉主动帮忙很没面子,于是就故意摆出臭脸,让你搬东西,顺便让你赚到20块钱。”

    这完全颠覆了彭胜利对周正宇的印象,他吃惊道:“真的是这样?”

    “真是这样。”宋维扬点头道。

    “没必要啊,帮我还绕那么一大圈弯子,搞得我以为他是坏人!”彭胜利说。

    宋维扬笑道:“坏人谈不上,但也不是什么好人,有点太目中无人了。”

    彭胜利说:“只要心肠不坏就行,我以后把他当朋友。”

    宋维扬拍拍他的肩膀:“当朋友可以,别太死心眼儿,他这种人随时会变的。”

    彭胜利点点头,突然带着崇拜的语气说:“宋维扬,你怎么那么厉害,什么事情一看就明白了。我就不行,周正宇的事情你不说,我打破头都想不明白。”

    “这人啊,不一定什么事情都要看清楚,能够坚持自我就够了,”宋维扬道,“你今天不错,贫贱不能移,不贪周正宇的20块钱,也不吃丁明请客的饭,宁愿自己一个人躲起来啃冷馒头。就是有点脆弱,大男人有什么好哭的?”

    彭胜利脸红道:“我……我就是有点委屈,我以后保证不哭。”

    “走吧,一起去吃饭。”宋维扬搂着他的肩膀说。



    1994年的复旦社会学系还很冷门,甚至都无法成为独立院系,只能暂时寄居于法学院的屋檐下。

    学生人数也不多,宋维扬所在的班级比较标准——36人,大概有四分之一属于自费生。这很正常,冷门专业嘛,非常适合招生创收。

    不过宋维扬对此颇为满意,老师们水平不错,偶尔还能请民国大师费孝通来搞讲座。

    再过几年才恐怖,宋维扬曾看过一篇,名叫《那自由而无用的爱情》,讲的是三个老教授为一个女生争风吃醋的事情。故事就发生在此地,其中两个教授先后担任系主任,最后一个教授远赴海外,把社会学系搞得乌烟瘴气。

    校方都看不下去了,直接进行换血整顿,请了一个年轻海归来当系主任。

    宋维扬和周正宇来到教室的时候,其他同学已经以寝室为单位,三三两两坐在一起聊得起劲。

    宋维扬的出现并未引起什么轰动,也就几个学生感觉他面熟而已。这再正常不过,即便有首歌非常火爆,MV男主角帅得一逼,但又不是知名歌手,过去大半年了谁还认识啊?

    周杰伦的MV女主角都很漂亮,你现在还记得几个?站你面前也认不出来。

    一个道理。

    也不知过了多久,坐门口的同学突然喊:“班主任来了!”

    一个身影闪进教室,宋维扬扭头看去,顿时懵逼……竟然是林卓韵!

    林卓韵微笑着走进来,目光在教室里扫了一遍,看到宋维扬的瞬间也有些惊讶。她很快回过神来,走上讲台,笑着自我介绍:“我叫林卓韵,是你们的班级辅导员。大家以后可以当朋友,我也是刚调来复旦,让我们一起在新的环境共同努力。”

    复旦的社会系,在十年前集体并入了盛海大学。

    直至六年前,复旦才重开社会系,加上助教和兼职教授,总共也只有九个老师。今年社会系扩大规模,师资力量却不够,只能去别的系借调,同时也对外进行招聘。

    林卓韵的父亲得知这一消息,立即让女儿做准备,完全凭借自身实力通过了笔试和面试。

    现在,林卓韵是社会学系的一名小讲师,同时兼任宋维扬所在班级的辅导员。

    这特么也太巧了!

    宋维扬只知道这位小姨当过老师,却不清楚她在复旦也教过书。不过这也很合理,若非她来了盛海这大城市,也没机会接触外企人员,最后被人拐得私奔跑去美国定居。

    难怪这几个月都没见到林卓韵,原来人家一直在努力做功课,准备着复旦的招聘考试。

    班上的男同学非常兴奋,毕竟美女班主任可遇而不可求。

    也有一些学生感觉林卓韵很面熟,甚至认出她是《千纸鹤》的演唱者、喜丰罐头的形象代言人,但不敢确认是否属于同一个人。

    林卓韵故意无视宋维扬,拍手道:“先做自我介绍吧,从第一排开始,从左到右。这位同学请!”

    “大家好,我叫陆伟,来自吉省。我喜欢历史和文学,希望能和同学们多多交流。我还擅长跑步,等到学校开运动会,我一定全力以赴,为班集体争夺荣誉。谢谢大家。”

    “大家好,我叫……”

    一个又一个学生介绍完毕,终于轮到宋维扬,他笑嘻嘻说:“大家好,我跟喜丰冰茶的老板同名同姓同籍贯,我叫宋维扬,来自西康省。我的志向是为祖国建设添砖加瓦,为中华民族的伟大复兴而不懈奋斗,让我们为了这个目标而一起努力吧!谢谢大家!”

    “哈哈哈哈!”

    不少同学直接笑起来。

    这段话如果放在十年前,绝对会引来满堂掌声,因为那是学生们的共同追求。但现在嘛,社会上“读书无用论”都出来了,一切以经济为中心,谁还记得给祖国的破房子添砖加瓦啊。

    林卓韵强忍着翻白眼的冲动,缓了口气,突然笑道:“既然宋同学有这么伟大的志向,那就由你来做班长吧。”

    “啊?”

    宋维扬瞬间傻眼,连忙说:“老师,我觉得班长的人选,应该以民主形式产生。很难想象,这都什么年代了,在纯洁的象牙塔中,居然还有这种独裁的任命方式。我对此表示强烈抗议,我们不要独裁,我们要呼唤民主。大家说是不是?”

    “是!”

    一大帮学生跟着起哄,然后嘻嘻哈哈大笑起来。

    林卓韵说:“那好,同意宋同学当班长的请举手,超过半数就生效。”

    刷刷刷举起一大堆,除了个别存有小心思的学生,其他人带着起哄看好戏的心态全举手了。

    林卓韵满意道:“宋同学,你还有什么好说的?”

    “我抗议,”宋维扬说,“民主投票,不能只有一个候选人,你这是假民主。”

    林卓韵懒得跟他胡搅蛮缠,直接说:“请下一位同学做自我介绍。”

    自我介绍结束,便开始选副班长和各种委员。

    选举完毕,林卓韵又安排了一下工作,最后对宋维扬说:“宋同学,你是班长,明天记得安排同学们领教科书。还有,接下来的军训,你也要多费一点心思,有什么问题随时跟我联系。”

    我费心个锤子,哪有那么多空闲时间!

    不行,得找个代理班长。

    等林卓韵一消失,宋维扬立即朝副班长戴雨走去。这个副班长大概是官迷,选举的时候非常积极,甚至对班长职务也极为眼红。

    “戴同学,你好啊。”宋维扬微笑着露出森森白牙。

    戴雨礼节性笑道:“宋同学你好。”

    宋维扬说:“戴同学,我患有偏头痛,这是一种慢性病。平时不能太过劳累,完全无法胜任班长职务,但辅导员一意孤行,我也不能现在就辞职。”

    “所以呢?”戴雨没听明白。

    “所以,我想请戴同学以副班长的身份,全权代行班长职务,”宋维扬说,“为了全班同学的进步,为了班集体的荣誉,我想你应该不会推辞吧?”

    “好啊。”戴雨欣喜若狂。

    宋维扬也高兴啊,就是不知道林卓韵会不会气得咬牙切齿。

    就在宋维扬忽悠副班长的时候,钟大华露脸的那一期《焦点访谈》终于播出了。



看到有人质疑林卓韵调去复旦,还有班导师和辅导员的问题。

    我们在前面章节都提到了,90年代中期,不管是名校还是普通本科,师资力量都非常紧张,甚至有大专毕业直接当本科老师的情况。

    当时复旦社会系正在不断扩大规模,但师资队伍跟不上,各种兼职教授来讲课,对外招聘讲师属于非常正在的现象。这跟林卓韵的家庭背景无关,她家还指挥不动复旦。

    另外,资料显示,复旦从94年开始调整辅导员队伍,本科毕业生直接当辅导员的都有。辅导员和班导师的界定也不清晰,讲师当辅导员很正常。

    然后,一切都是小说,大家别揪着细节不放。

    今晚没有了,每天还会加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