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寻龙迷踪卷一华山惊变txt下载

    既然已经决定了要带着傅双灵老爷子一道上路,去找寻楼兰古城旧址,于是叶枫走出房间之后,与唐大以及两位义兄简单的交谈了几句之后,便决定抓紧时间,说干就干,立马回客栈去商议,准备尽快出发。

    说是回客栈去商议,其实就是回去禀报唐老太太和墨七重这两位,他们无论身手还是辈分都如此的高,有他们两人在,叶枫觉得虽然即将要远赴大漠戈壁之中,心中还是稳稳的,很有信心,一点也不慌。

    可是当叶枫他们回到客栈之中的时候,却发现唐老太太和墨七重都已经收拾好了行装,看样子,他们是准备要离开了。

    叶枫觉得很诧异,走上前去与两位见过礼,对墨七重问道:“七叔,你们这是准备要走?”

    没等墨七重回答,唐老太太冷哼了一声,说道:“东海渔已死,关四也疯了,我们两个老家伙还留在这里做什么?再说,像唐雷这样的杀器忽然现身兰州,还轻易的击杀了东海渔这样的高手,只怕江湖上又要掀起一股腥风血雨了,老身必须要赶回去安排一番。”

    她说的合情合理,叶枫喏喏的无言以对。

    墨七重这时也拍了拍他的肩膀,说道:“原本老夫就是想要寻找你师傅才到这里来的,可是跟你在一起这些天了,看来你师傅还是踪影全无,老夫还得抓紧时间去其他地方打探他的踪迹。”

    “再说,南山棋老儿这次被东海渔所重伤,怎么说也是为了救你的缘故,于情于理,我们也应该护送他回到终南山去。听闻终南山上住有一位高人,正好老夫也想向他打听一下令师的消息。”

    叶枫迟疑了一下,说道:“南山棋老前辈的伤势甚重,恐怕不适合长途远行,再说,这里有程姑娘照顾他,程姑娘医术超群,想来对他养伤应该更有裨益才是。”

    墨七重笑了笑,说道:“放心吧,终南山上的那位高人,医术绝不会比程丫头差的,对付这样的内伤更是拿手,南山棋的这点小伤在他来说,简直不费吹灰之力。这一路上,有老夫和唐老太太照顾,你还有什么好担心的?”

    叶枫听了,心中不禁大为疑惑,什么样的高人,竟然在医术上还能胜过程姑娘?连程姑娘一时半会儿也治不好的严重内伤,在他而言竟然不费吹灰之力?

    难道这个高人会是程姑娘的父亲,神医程三思?

    可是不对,墨七重分明说想要去向这个人打探师傅的消息,那么这个人一定是神通广大,消息灵通的人士了。自然也就不会是只知道医书药典,看上去迂腐不堪的程神医了。

    再说,程三思若是在终南山,七叔应该不会刻意对他们隐瞒,只说是一位高人。

    那么这个高人究竟会是谁呢?

    叶枫摇了摇头,他想不出来。

    说起来,虽然唐老太太和墨七重离去的理由都十分充分,无可辩驳,但是一想到她们即将要离去了,叶枫还是感觉到一阵不舍。

    七叔墨七重虽然和叶枫的相处只有短短几日,可是这几日里却先后几度救了他。这个七叔的博学多才,镇定自若,尤其是他的运筹帷幄,能够逼宋琥退军,解兰州之围,他应该居功至伟。

    这几日下来,叶枫对于他已经不止是深深的敬佩之情了,他几乎成了叶枫心中最可依赖的支柱,最可亲的师叔。

    而唐老太太,尽管总是一副冷若冰霜的神情,尽管叶枫始终对她有一种敬而远之的惧意,但是毕竟她和唐门一直以来都在保护叶枫的安全,为了对付威胁到叶枫他们的东海渔,她不惜化妆潜伏下来,终于除去了这个心腹大患。

    对于她,叶枫其实还是心怀感激的。

    最重要的是,即将出发的深入戈壁大漠探寻楼兰古城的这一次远行,忽然得知没了这两位,叶枫的心里总觉得有些空荡荡的,有一种惴惴不安的感觉。

    墨七重似乎看出了他的不舍,安慰似的的笑了笑,从怀里掏出了一个小小的布包,塞到了叶枫手中,说道:“如果有机会看见你师傅的话,千万记得把这个东西交给他,并且替七叔传一句话,就说以后一切都要靠他了。”

    叶枫有些不明就里,可是还是点了点头,应允了他。

    墨七重找来了一辆马车,大家合力把重伤的南山棋抬到了马车之上,唐老太太也钻进了马车。而他自己则骑着一匹高头大马,跟在马车之旁缓缓而行。

    叶枫一直把他们送出了兰州城门。

    立在城门口,他远远望着这一车一骑远去的影子,心里却想起了另一件事。

    刚才在抬南山棋上马车之际,南山棋有些依依不舍的抓着他的手,急切的说道:“如果叶公子有机会再见到妙音门的那个女子,一定记得帮老夫稍上一句话,就说老夫在终南山恭候她的大驾,有关于当年妙音门灭门的真相相告。切记,切记!”

    他当时的表情和言辞是如此的恳切,可见他对于见到妙音门的后人是如何的渴望。如果不是叶枫早就答应过张胖子,绝不会泄露关于蝶舞姑娘行踪的只言片语的话,恐怕他早就忍不住告诉南山棋了。

    因为他能感觉到,南山棋对于蝶舞姑娘,应该绝无恶意的。

    可是诺言毕竟是诺言,一旦应允了,就必须要做到,这是叶枫为人处世的基本原则。所以尽管他觉得对南山棋老前辈有些抱歉,还是没有泄露一星半点。

    他现在好奇的是,这个侠名卓著数十年的南山棋,究竟和当年臭名昭昭的妙音门有什么关系?他口中的妙音门灭门的真相,又究竟是什么?

    叶枫站在城门口正想得出神,身边忽然一个声音响起:“他们已经走远了。”

    叶枫一转头,看见不知道什么时候,程念真站在自己身边。

    他对程念真笑了笑,柔声问道:“你怎么来了?”

    程念真看他站在城门口,怔怔的发愣,以为他是舍不得墨七重的离开,说道:“看来你和七叔之间的感情很不错啊,临别之际如此难舍。”

    叶枫笑了笑,没有说话。

    程念真幽幽的叹道:“虽然七叔不让我告诉你,但是我看你们之间的感情如此之深,我觉得你应该需要知道。”

    叶枫一愣,是什么事情七叔会不让她告诉自己呢?

    程念真缓缓说道:“七叔其实患了极为严重的肝病,而且已经很多年了,如今已

    经病入膏肓,无药可治,恐怕留给他老人家的时间已经不多了。”

    什么?

    叶枫听了,只觉得犹如当头一棒,有些头晕目眩。

    他急切的追问道:“你,你不会弄错吧?”

    程念真很肯定的点点头:“我昨夜才为他把过脉,绝不会错的。”

    墨七重竟然身患不治之症,而且即将不久于人世了?

    叶枫脑子里乱糟糟的,很多东西好像在这一瞬间纷纷的跳了出来。

    墨七重身患绝症,墨七重想法设法要和师傅见面,墨七重托自己带话给师傅,说以后一切都要靠他了。

    他心里忽然有了一个可怕的念头。

    这,这难道说,墨七重想要找到师傅,是为了,为了要交待后事?

    他自己都不敢相信这个想法,可是,这又是唯一最合理的解释。

    三十年前,墨七重在比武中胜过了师傅,夺得了墨家巨子之位。

    师傅引为平生大耻,为此离开了墨家,并且从此改名为魔五楼,被江湖上成为“魔刀”。

    曾经共同长大,情同手足的墨家双刃,从此之后形同陌路。

    可是到如今,墨家巨子墨七重却身染不治之症,时日无多了,他现在如此拼命想要找寻师傅,难不成是想要将墨家巨子的位置交到师傅手中?他是想要把引领墨家将来的重担也交托到师傅手中?

    虽然不愿相信,不过叶枫心里已经几乎确定了,一定是这样的。

    他忽然想起了墨七重临行前交给他的那个小布包,赶忙伸手从怀里掏了出来。

    打开布包,里面包裹着的,是一枚墨绿透亮的玉扳指。这枚玉扳指很有些年头了,不知经过了多少人的手,通体被人摩挲得光滑透亮,甚至还有一些细小的裂纹。

    难道这枚玉扳指就是代表墨家巨子身份的信物?

    叶枫愣住了,不过并不是因为这枚扳指代表的意义,而是因为这枚扳指的材质。

    他一眼就认出来了,制作这枚玉扳指的,正是当初他在华山秘窟之中见到的,那种在炙热的环境之中始终散发着寒气的那种墨绿的玉石矿!

    华山秘窟深入地底,接近岩浆,整个环境是炙热无比,叶枫其实一直都很奇怪,这种环境之中,竟然会有这样散发着寒气的玉石矿的存在,不能不说是一道奇景。

    也许这就是传说中的阴阳相生吧!

    可是现在,这墨家的这枚扳指竟然也是用这样的玉石制成的,难道说,这墨家与华山秘窟也有着某种联系不成?

    又或者,其实在天下别的地方也存在有这样的玉石矿,一切只不过是巧合而已?

    叶枫想来想去想不明白,站在原地竟有些痴了。

    程念真看他站在原地呆呆的发愣,一连叫了几声才把他叫得醒转过来。

    她有些担心的问道:“怎么啦,你没事吧?”

    叶枫苦笑着摇摇头:“没事,只不过忽然想起一个疑问,想来想去想不明白而已。”

    他抬起头长长的舒了一口气,对程念真说道:“走吧,我们还是先回客栈去吧!”



    回客栈的这一路上,叶枫和程姑娘都默默的没有说话。

    说起来,虽然自从嵩山之后,程念真就一直陪伴在叶枫身边,尽心尽力的为他解毒,调养身体,可是真正要算起来,平时叶枫的义兄、朋友们也一直陪同在身边,这两人单独在一起的时候,着实不多。

    特别是在这次叶枫经历了兰州城外独自面对千军万马,九死一生的感觉之后,明白了在自己心里分量最重,最挂念的其实还是程姑娘。

    虽然平时他老是感觉心里有很多话想要向程姑娘倾吐,但是当两人真正独处的时候,他却感觉到心乱如麻,连一句话也说不出来了。

    尴尬的沉默了半晌,程念真忽然开口轻声说道:“叶公子,我觉得你这次好像变得有点不一样了。”

    她的声音很轻,细微得犹如蚊子叫一般,几乎就要淹没在街道上人来人往的嘈杂声里了,可是叶枫却真真切切的听清楚了。

    其实世间往往有许多事都是这样,只要你真的愿意去仔细倾听,哪怕再细微的声音,也会听得无比清晰。更何况青年男女之间,有的时候不光是依靠声音来交谈的,更重要的是,感觉。

    叶枫听清了她的话,也明白了她话里的意思,可是他不知道该如何回答,只能还是要装作不明白的样子,低声问道:“我还是我啊,有什么不一样?”

    程念真低着头,轻轻的说道:“自从这次你从城外回来之后,还一直没有去找过唐柔姐姐。你不是应该首先要去见见她报平安的么?”

    叶枫转头看着程姑娘,眼神里满是柔情,她这是明知故问吗?或者,她是希望自己能够亲口清清楚楚的讲出来?

    他不知道,只是感觉自己的嘴忽然变得如此笨拙,每一句话都说得无比艰难。

    他低声说道:“唐柔姑娘早已钟情于她的兄长,再说,她与唐大也确实如同一对璧人,实在是天造地设的一对,我这样的岂敢妄想?而且……”

    说到这里他顿了顿,声音也逐渐变得像蚊子嗡嗡般细微:“而且在城外之时,我的心里,其实一直挂念着的,是在客栈里等待的你。”

    他的声音很小,可是程姑娘明显是听清了,抬起头来看了他一眼,眼光里满是欣喜的神色,娇嗔地说了一句:“谁在等你!”

    她抬起头,阳光洒在她的脸上,连同她的欣喜和娇羞的神情,仿佛映射出了五彩的光芒。

    真美。

    叶枫似乎竟已看得有些痴了。

    道路一旁,一个乡民打扮的小贩正扛着一个草垛子,草垛子上满满的插着用彩纸叠成的小风车,在阳光下五颜六色的被风吹得滴溜溜直转,煞是好看。

    程念真瞥见了,惊喜地一指:“看,小风车!”

    她几乎是连蹦带跳

    的奔了过去。

    叶枫摇摇头,赶紧也跟上前去。

    程念真两手各拿了一个小风车,把其中一个递给叶枫,问道:“你知道这个是什么吗?”

    叶枫淡淡一笑:“这不就是常见的小风车吗?”

    程念真一本正经的说道:“不错,它是小风车,可是它又叫吉祥轮,或者八卦风轮,传说最早是由周朝的姜尚姜子牙所发明的,原本上面是画满了符咒,是用来祈求平安和风调雨顺的法器。”

    “啊?”叶枫不禁一呆,想不到这么一个小小的风车,居然还有这么大的来历。

    程念真兴高采烈的接着讲道:“后来它在民间流传开来,大家就用彩纸和高粱杆或者麦秆扎成这样,叫做吉祥轮,风一吹,就滴溜溜直转,不但好看,据说还能把好运气带给人们。”

    这时她的神色略略一黯,又说道:“我还记得很小的时候,父亲经常亲手给我做这种小风车,带着我在田间地头奔跑,让小风车一直转啊转。可惜,后来他忙于钻研医术,就再也没有这样陪着我玩过了。”

    叶枫看着那五颜六色的小风车,忽然想起了即将出发的这次远行。

    好运气么?也许他们这次也的确是需要一些好运气了。

    不知道为什么,自从知道唐老太太和墨七重离开的消息之后,对于这一次要去的戈壁沙漠,他心里一直觉得有些惴惴不安的。

    不过只要能有好运气,无论在前面等待他们的是什么样的困难险阻,他们也一定可以像之前一样化险为夷的。

    叶枫鼓起了腮帮子,用力的一吹,程念真手中那色彩绚烂的小风车开始滴溜溜的转了起来。

    程念真展颜一笑,举着小风车拔腿就往前跑,边跑嘴里边念叨着:“风车啊风车快快转,多给我们带来些好运气!”

    叶枫见状连忙从怀中掏出几个铜钱递给了卖小风车的小贩,也举着小风车追了上去。

    看着手中滴溜溜转个不停的小风车,他在心里也默默念着:“风车啊风车快快转,但愿这次能多给我们一点好运气!”

    两人嬉笑追逐着奔过了街口,忽然间叶枫神色一变,停住了脚步。

    他远远的就望见在街口那边的客栈门口,一个长得如同昆仑奴一般高大黑黝黝的光头大汉,正站在门口焦急地左右张望着。

    黑鬼赫连铁!

    他在门口应该是在等候自己,想必一定是发生了很重要的事情。

    叶枫的心中顿时一紧。

    黑鬼这时也看见了叶枫他们,几个大步迎了上来。看见叶枫和程姑娘各自手中的小风车,他明显的一愣神。

    程念真面颊一红,把握着小风车的手背到了身后,低下了头去。

    叶枫却没有注意到这些,而是急切的问道:“你怎么在

    这里?出了什么事了么?”

    黑鬼摇了摇那油光铮亮的大光头,说话还是一如既往的简洁:“没事,公子,有人求见。”

    叶枫问道:“是谁?”

    黑鬼说道:“本地马行掌柜。”

    马行掌柜?叶枫不由得一愣,他从来也不认识什么马行掌柜啊?怎么会有人无缘无故跑来求见自己呢?

    他满腹疑惑的踏进了客栈,第一眼就看见了躬身等候在客栈大堂里的这个马行掌柜。

    这个掌柜看起来是个普普通通的中年人,身体有些发福,可是眉目神情之间却透着一股子精明干练的劲头。他穿着一身较为考究的长褂,看上去和平时常见的那些商铺掌柜没什么两样。

    看见黑鬼领着叶枫走进来,他脸上堆起了职业性的笑容,躬身作揖道:“这位就是叶公子了吧?在下本地马行掌柜,鄙姓曾。”

    叶枫连忙还礼,问道:“不知曾掌柜来找在下所为何事?”

    曾掌柜满面的笑意,言语间颇为恭谨:“禀叶公子,小店奉命已为叶公子一行准备好了远行的车马,食物淡水全部准备妥当,叶公子随时都可以上路了。”

    叶枫听了这话,不觉一呆:“在下并没有向贵店订购车马啊?你说奉命,究竟是奉了何人之命?”

    曾掌柜脸上的笑容丝毫不减,态度也依旧恭谨:“这个,自然是奉了鄙家东主之命。”

    叶枫更是满腹疑惑:“你家东主如何知道我们即将远行?又为什么要为我们备好车马?”

    曾掌柜笑道:“这个嘛,小的只是一个小小掌柜,听吩咐办事,实在不知。不过听鄙家东主传信说,叶公子在京中之时,曾经帮了鄙东主一个大忙,欠下了叶公子的人情,想必是因为如此才会做此安排。”

    京中?帮了大忙?叶枫实在是想不起来这个东主会是谁,他一面努力回忆着,一面问道:“不知贵东主贵姓啊?”

    曾掌柜点头哈腰的说道:“鄙家东主叶公子一定认识,他姓姬。”

    姓姬?

    叶枫眼前猛然浮现出了一个金丝锦袍,明珠金冠的气度非凡的人影来,姬无双!

    对了,在京中破获厉鬼杀人疑案的时候,曾经牵涉到了京中最有名的酒楼醉仙楼,当时醉仙楼因为涉案,一时谣言四起,生意冷清,门可罗雀。

    幸而后来叶枫破获了此案,醉仙楼才能重新高朋满座,客似云来。

    而醉仙楼的幕后大老板,正是闻名天下的天意楼主人,姬无双!

    要说什么帮了大忙,欠下人情云云,估计也就是指的这件事。

    天意楼姬家的生意遍布天下,江湖传言天下商铺中,十之三四幕后老板都是天意楼,看起来,这兰州城中的马行也一定是天意楼名下的产业了。

    叶枫微微一

    笑,问候道:“姬公子如今可好?”

    曾掌柜打着哈哈:“托福托福,鄙东主一切安好,劳公子挂心。”

    叶枫哼了一声:“在下猜想兰州城中不光只有贵马行是天意楼的生意,恐怕我们现在住的这家客栈,也是姬公子的产业吧?要不,他又如何知道我们即将远行的呢?”

    曾掌柜脸上表情丝毫不乱,微笑着答道:“叶公子明鉴,其实不光小的的马行,还有这家客栈,连同叶公子你们从京城一路前来兰州城的路上,住宿的客栈,吃饭的饭馆,有一半以上都是天意楼的生意。”

    他抬头微笑着看了一眼惊得目瞪口呆的叶枫,说道:“这一路上都有乌老板为叶公子一行安排妥当,所以鄙东主也就不好贸然出头,否则早在来兰州的路上,鄙东主就一定会为公子一行安排得妥妥当当的。”

    叶枫确实很吃惊,因为按照曾掌柜所说的,这个天意楼不但富甲天下,它的势力也是遍及了每个角落。

    原来叶枫他们自从一出京城,这一路上的一举一动全都在人家的眼皮子下面的。所幸是人家对自己没有恶意,否则要对付自己岂不是易如反掌?

    这样的组织,这样的人物,无论是敌是友都是极度可怕的。在叶枫心中感觉能与天意楼和公子姬无双相提并论的,恐怕天下间只有另一位公子了。

    轩辕公子和他麾下的“十殿阎罗”!

    可是毕竟人家姬无双是一番好意,虽然叶枫心中还对于自己的行踪完全暴露在他人眼前,毫无隐私可言而感到有些不舒服,不过还是要对曾掌柜再三相谢。

    曾掌柜告辞离去了,叶枫竟一时愣愣的站着有些回不过神来,他想起了在京中见到的姬无双,虽然他如同画中的人物一般气度万千,丰神如玉,可是不知道为什么叶枫老是觉得他的面庞好像被罩在一层薄雾之中,让人看不真切。

    叶枫不由得又想起了七叔墨七重,下次有机会的话,一定要想办法请七叔去见见这个姬无双公子,以七叔的观人之术,应该能看出些端倪来。

    如果,那个时候,七叔还在世的话。

    (本章完)



    天色渐渐的暗了下来。

    叶枫整个下午都在和唐大,以及两位义兄商讨出发去寻找楼兰古城的事宜和人选。

    首先队伍里必不可少的就是程念真程姑娘。

    因为必须要依靠傅双灵带路,而这个老爷子的身体状况实在是不好,所以很需要程姑娘这一路上的照顾。

    再说,虽然程姑娘不懂武功,但是她高超的医术对于这群第一次涉足戈壁沙漠的人们,也是不可缺少的助力。

    至于两位义兄解祯亮和张痴张胖子,无论如何也坚决要跟着一道去,叶枫实在是拿他们没有办法。

    再加上他们二人一个长于轻功,一个精通阴阳易理之术,对于那藏着未知危险,神秘莫测的楼兰古城,说不定也许还能派上用场,所以他们也就成为了队伍中的一员。

    黑鬼赫连铁什么也没说,只是默默的站在叶枫身后,一步也不离开。这个态度已经很明确地表明了他的立场,他一定要跟着叶公子。

    那么,他也算上一个吧,他天生神力,一些粗重的工作免不了得依靠他。

    队伍里最后一个不能缺少的当然就是唐大了。

    自从唐老太太和墨七重离开后,现在叶枫的身边,以他的武功为最高,加上他受唐老太太之命,必须要保证叶枫的安全,所以,队伍中一定少不了他。

    不过唐大好像对于青龙镖局关四那边还是有些不放心,他把唐玉和唐柔都留在了兰州城中,密切监视关府那边的一举一动。

    这样,连同引路的傅双灵在内,一共七个人的探险小队就这样成立了,大家都各自回房间去收拾行装,准备第二天一早就出发,前去茫茫的隔壁沙漠之中寻找那神秘的楼兰古城。

    大家都离开了,唐大却看见叶枫背负着双手,站在窗前,仰头看着夜空,似乎一副心事重重的样子。

    他走到叶枫身后,轻声问道:“你没事吧?”

    叶枫摇了摇头,缓缓答道:“没事,只是明天就要出发了,此行吉凶难卜,我想起在兰州城里,还有一件事没有做。”

    唐大默默的看着他,他心中猜想叶枫所说的那件还没做的事,应该就是要去向唐柔告别吧?

    唐柔此刻和唐玉正在青龙镖局守着那个痴痴傻傻的关四老爷子,让他们见一面也好,叶枫对唐柔的这份感情,将来对于唐门想要拉拢并控制叶枫的意图而言,无疑是极为有利的一点。

    唐大转身往房间外走去,只淡淡的留下了一句话:“想做什么就去做吧,剩下的时间可不多了。”

    在兰州城解围之后,叶枫一直没有和唐柔单独接触过,他的一些反应甚至让唐大开始有些怀疑,这个傻瓜究竟还是不是在迷恋着唐柔?

    不过现在看来,是自己多心了,这个傻瓜依旧是傻瓜,依然无法抗拒唐柔的吸引力。

    走出房间的时候,唐大的心里甚至有了一丝得意的感觉。

    不过他没有想到的是,这一次,他居然猜错了。

    叶枫想要去见的,并不是唐柔。

    ……

    兰州城地处西北边陲,时值初夏季节,虽然白天的时候阳光猛烈,让人感觉到了夏日的炎热感觉,但是到了夜晚时分,温度却下降得很快,阵阵

    的微风依然会传来丝丝的寒意。

    夜凉如水。

    兰州监军马靖此刻就站在自己府邸的后院中,他也背负着双手,仰面看着夜空里那些一颗颗闪烁的繁星。

    在他的面前摆放着一张案几,上面鸡鸭鱼肉,各色果品一应俱全,可是却燃点着香烛,看上去倒更像是在祭拜什么人。

    马靖此刻仰首望天,长长的叹息着,一言不发。

    片刻,他仿佛听见了什么动静,忽然一转身,向一旁厉声喝问道:“是谁?快出来!”

    这时从假山的阴影后面慢慢走出来了一个人,对马靖微笑着打了个招呼:“马大人,你好!”

    是叶枫!

    没有通传,他忽然就出现在了马府的后院之中,很明显他一定不是从正门进来的,多半是偷偷从后面越墙而入的。

    马靖却并没有在意,满脸笑容的说道:“原来是叶公子,这么晚了还来找我,可是有什么要紧之事?”

    一面说着话,他一面往前站了站,似乎想要挡住身后摆满祭品香烛的那张案几。

    叶枫笑了笑,说道:“说起来也没什么要紧的事情,只是明日一早我们就要出发,离开兰州城了,所以想着应该来给马大人禀告一声。”

    马靖笑道:“叶公子说笑了,且不说叶公子对于兰州百姓有大恩,这兰州城中原本就是来去自如之地,何言禀告二字?”

    一转念又问道:“叶公子你们明日离开,可是准备要回京城去了?”

    叶枫答道:“我们寻到了引路之人,明日出发就是准备深入茫茫戈壁大漠之中,去寻找当年的楼兰古城。”

    马靖面露惊容:“楼兰古城?那可是已经消亡了一千多年的传奇之地,看起来叶公子你们的雅兴倒是不小。”

    他的神情和言语不像是假装的,看起来他并不清楚楼兰古城的秘密,以为叶枫他们不过是附庸风雅,想要去传说中的古城游玩一番而已。

    叶枫当然也不打算向他具体解释,只是淡淡的笑了笑。

    他转头看了看马靖身后那张案几上摆放的香烛祭品,好像很随意的问了一句:“马大人这是在拜祭什么人吗?”

    马靖脸上的神情略微变了变,可是很快就恢复了正常,对叶枫答道:“没什么,只是一位故人而已,今日是他的忌日,所以在后院之中摆放了祭品略为拜祭一下。”

    叶枫双眼直勾勾的盯着马靖,好像想要看穿他的内心一般,好半天才缓缓说道:“马大人的这个故人,在下也应该见过吧?”

    马靖愣了一下,神色间闪过了一丝慌乱,可是口里却否认道:“怎么可能?我的这位故人早已离世,又名不见经传,叶公子怎么会见过呢?”

    叶枫眼睛里洋溢着满满的自信,缓缓的对马靖说道:“马大人的这位故人,其实离世不久,今天也不是他的忌日,他前几日才刚刚过世,而且过世之前,还曾经和我们都见过面。”

    他一字一顿的说道:“这位故人应该就是前几日我们见面之时为你驾驶马车的,后来投去宋琥军营,反而被宋琥斩首的,那位对你马大人投毒的侍卫队长吧!”

    他笑了笑,问道:“在下没有说错吧,马大人?”

    马靖脸色

    变得有些难看,半晌才点了点头,说道:“不错,我拜祭的确实是他。”

    叶枫幽幽的叹息了一声:“那么马大人之前又为什么要对在下隐瞒呢?”

    马靖摇了摇头说道:“他毕竟跟随我多年,鞍前马后,劳苦功高。虽然名为主仆,其实我们之间情谊深厚。虽然他受人利用,一时糊涂对我下了毒,但是最后毕竟我还是有惊无险,反倒是他落得个身首异处的下场。每每想到此处,我就觉得痛惜不已。”

    他抬头看了一眼叶枫,又接着说道:“不过他到底是宋琥的帮凶,正因为他的投毒才引发了后面的重兵围城,置全城百姓于险境,置诸位的生命与险境。我担心说出实情叶公子心里会有芥蒂,所以这才谎称是从前的一个故人。叶公子勿怪。”

    叶枫看着马靖,他这一番解释的话真是说得合情合理,天衣无缝。

    叶枫笑了笑,不过他现在想要讲的,恐怕绝对不是马靖想要听到的。

    “马大人,”叶枫缓缓的说道,“你大概还不知道,当天在兰州城外,宋琥宋小侯爷退军之时,曾经亲口对我说了一句话。”

    马靖愣了一下,他确实不知道此事:“什么话?”

    叶枫微笑着说道:“他说,对马大人下毒这件事,的确不是他所主使的。”

    马靖哼了一声,对宋琥的话嗤之以鼻:“他被迫退兵,阴谋破产,畏罪之余以谎言为自己开脱罪责,岂能相信?”

    叶枫眨了眨眼,说道:“可是,我相信。我相信他说的是真话。”

    马靖脸色一变,问道:“你竟然相信一个穷凶极恶,阴险狡诈之徒的话?到底是为什么?”

    叶枫微微一笑,说道:“宋琥当时确实已经是穷凶极恶了,居然调动兵马想要对兰州城屠城。不过说到阴险狡诈这一条,他似乎还稍稍差了点。”

    “我们先来看看他身上的这些罪名,私调兵马,围攻城池,企图加害皇室贵胄,无论哪一条,都已经是足够斩首的重罪了。”

    “相比较下来,指使他人企图毒害马监军,而且还未遂,只有这一条罪名算是最轻的了。既然那些个杀头的重罪他都已经无法推卸了,俗话说,虱子多了不痒,欠账多了不愁,他又何必要挖空心思来撒谎,想要否认这最轻的一条罪名?这对他而言有什么帮助吗?”

    马靖无言以对,这个确实是讲不通。

    叶枫淡淡的一笑道:“所以,在下相信他的这句话。至少在下毒这件事情上,他应该的确不是那个幕后真凶。”

    马靖默然片刻,开口问道:“那么这个指使我的侍卫队长,对我下毒的幕后真凶究竟是谁?”

    叶枫看着马靖很奇怪的笑了一笑,反问道:“马大人觉得是谁呢?”

    马靖一脸的茫然:“我怎么会知道?是叶公子刚才说小侯爷宋琥并不是那个幕后真凶,难道你不应该告诉我真凶是谁吗?”

    叶枫脸上的微笑不变:“你说的不错,在下当时就在想,既然指使他人对马大人下毒的真凶不是小侯爷宋琥,那么会是谁呢?好像就只剩下了一个人可怀疑。”

    马靖追问道:“是谁?”

    叶枫一字一顿的说道:“那就是肃王殿下,朱!”



    马靖眼中闪烁着惊疑的光芒:“真的会是肃王殿下吗?”

    叶枫摇了摇头:“一开始本来我确实是这么以为,可是到后来我否定了这个想法。”

    “哦?”马靖似乎感觉到很意外,“这是为什么?”

    叶枫说道:“首先的一点就是,马大人你从初到兰州开始,就一直在暗中调查传闻中肃王殿下的所谓那些不法行为的实据,你麾下的黑甲卫与肃王府王队之间又经常起摩擦,以致于最后你要把黑甲卫调出兰州城驻扎。不知在下说的可对?”

    马靖颔首应道:“不错,正是如此。”

    叶枫接着说道:“所以你和肃王殿下之间,一直在暗中较劲,彼此提防的,在如此小心提防的情况下,肃王殿下居然会有机会去接触,并且拉拢收买这个在你身边跟随多年最信任的侍卫队长,让他对你下毒,这事情一听起来就让人觉得不靠谱。”

    马靖没有吭声,静静的看着叶枫,等着他继续说下去。

    叶枫舔了舔嘴唇,继续说道:“还有第二点,就是既然对马大人你下了毒,却严格计算好了分量,让你毒发卧床却不致命,这分明就是一开始就没想要你的命。这样做造成的后果,不是会令得黑甲卫与王府卫队之间发生混战,就是会给早就虎视眈眈的小侯爷宋琥以借口。”

    “果不其然,宋琥以此事为借口,私自调动大军,围困了兰州城,甚至扬言要屠城。这样一来,不但肃王殿下苦心经营多年的兰州城会毁于兵祸之中,连同他自己的安全,也处于千钧一发的危机之中。”

    “如果对你下毒的幕后真凶真的是肃王殿下的话,他费尽心机设下这样的毒计,到最后却成为这样的结果。肃王殿下不会那么蠢,把自己逼到绝路之上,这与自杀无异。”

    “至于后来我们这些人会巧合的出现在兰州城中,又那么巧鞑靼骑兵会忽然犯境,逼得宋琥不得不临阵退兵。这些结果绝不可能是肃王殿下一开始就能够算计到的。所以,我认为末后的真凶绝不会是肃王殿下。”

    马靖眨了眨眼,对叶枫说道:“就凭这些,你就肯定肃王殿下不是那个幕后真凶?”

    叶枫笑了笑说道:“其实还有一点,不知道马大人是否记得,在宋琥退兵的那一夜,肃王府中曾经大排筵席,大家举杯欢庆,在下的那位七叔当时也在席间。”

    马靖想了想,就是那个肃王殿下向他敬酒,他却当众拂逆了殿下的美意,滴酒不沾的那个怪老头,他还有印象。

    看马靖点了点头,叶枫说道:“其实很少有人知道,我的这位七叔还有一个常人难及的本领,那就是观人之术。他常常能观人于细微之处,却能够看透他人心中所思所想。”

    马靖颇为感兴趣

    的问道:“哦?那么七叔他老人家看出什么了?”

    叶枫说道:“今天在我送七叔出城之际,他偷偷私下里告诉我,那一晚在筵席之上,肃王殿下的表现确实是劫后余生,额手相庆的样子,没有什么问题。不过嘛,……”

    叶枫忽然顿了顿,接着说道:“他说在席间却有另外一个人,显得一副心事重重的样子,甚至于还有些颇为痛惜的感觉。”

    马靖的脸色变了变,眯缝着眼盯着叶枫问道:“这个人是谁?”

    叶枫抬起头,迎着他的目光回望回去,扬声说道:“他说的这个人就是你,兰州监军马靖马大人!”

    马靖盯着叶枫沉默着没有说话,好半天才忽然笑出了声:“你说是我?难道你认为这一切会是我自己设计的,派人对我自己下了毒?这实在是太可笑了!”

    叶枫却一脸郑重的摇摇头:“这其实一点也不好笑。因为,这就是真正的事实。”

    马靖脸上的笑容消失了,他沉着脸对叶枫说道:“那你说说这真正的事实是怎么样的?你姑妄言之,我倒是很想听一听。”

    叶枫低头思索了一下,似乎在考虑应该从何讲起。

    好半天,他才长长的叹息了一声说道:“其实这一切的计划,虽然是你所设计的,可是授意的人,却应该是把你调来兰州城,担任监军的那一位。”

    马靖的脸色变了变,可是还是一言不发默默的等着叶枫的讲述。

    “肃王殿下经营兰州多年,在西北一带声势日隆,深得民心,这早就引起了朝廷中的很多担心。可是他可是王爷,皇上的兄弟,即便是皇上本人,无缘无故也不可能轻易动他分毫。”

    “原本在西北边境还有西宁老侯爷宋晟领兵镇守西北边关,与他相互制衡,朝廷还比较放心一些。可是随着老侯爷的过世,这平衡的局面被打破了,所以对于西北边陲,朝廷必须要有所动作了。”

    “于是头脑简单,性格火爆的小侯爷宋琥便在袭了父爵之后,又被派来西北边陲接替父亲领兵。恰巧在这个时候,军中谣言四起,众说纷纭,都说老侯爷之死其实与兰州城里的肃王殿下有关。偏偏这么巧,小侯爷竟然会对这些无凭无据的捕风捉影之言深信不疑。”

    “然而更巧的是这个时候,马大人你竟然也会受命带领黑甲卫前来兰州,担任监军。这可是之前朝中没有过的事情,要知道,自从太祖皇帝开始,严令宫中内监宦官不得识字,更加不可参政掌权,还设立了苛刑峻法,严加管束。”

    “即使当今皇上称帝以来,念及在靖难之役中内监们颇有功劳,并没有刻意打压他们,但是像马大人你这样,以内监之身,手握兵权,监理一方,这还是破天荒的头一遭。”

    说到这里,马靖的脸色变得难看了起来。

    他身为内监,毕竟净过身,作为不完整的男人,还常常被其他人讥笑为“阉人”,虽然现在的皇帝朱棣非常信任他们,可是在文武百官眼中,他们毕竟还是腌臜不堪的下等人,所以在内心中,他们对于谈论这个问题都是有些讳莫如深的。

    看见他面色微变,叶枫知道他心中有些不舒服,于是话题一转说道:“不过这也说明了皇上对于你有着特别的信任。他让你在这个时候出任兰州监军,恐怕还有着更深的用意。”

    “你来到兰州城之后,明里是为了调节缓和肃王殿下和小侯爷宋琥之间的矛盾,但是其实你还身负着秘密的特殊使命。很快你就发现了他们两人之间矛盾重重,水火不容,所欠缺的仅仅只是一个导火索而已。于是,你就设计好了一个周密的计划,要引得他们之间二虎相争。”

    “这时候,你的那位跟随多年,忠心耿耿的侍卫队长就该出场了。他应该是从一开始就知道你的全部计划的,因为在你的计划里,他这个角色是必须要死的,绝无活路。明知如此他还肯义无反顾的帮助你完成这个计划,我想你们之间一定有着过命的交情。”

    马靖微微点了点头,脸上写满了痛惜的神情:“没错。想当年我在宫中为总管之时,他只是一个小小的禁军头目。一次他不慎打碎了皇上心爱之物,险些被斩首,是我念及同乡之情,把他力保了下来。从此之后,他便跟随左右,对我忠心耿耿,这次来兰州,也是我想皇上保荐他担任我的侍卫队长跟随前来。”

    “这次我设下下毒之计后,这个下毒之人却迟迟定不下来,因为此人不但要胆大心细,还要忠心不二,为了朝廷能够牺牲自己。看我焦虑万分,食不甘味,夜不能寐,于是他主动要求承担了这个角色。”

    “他说,这不单单是为了朝廷的大局,更是为了报答我当年的救命之恩,至多就算是把当年欠下的这条命还给我了,只当自己多活了这些年。”

    说到这里,马靖声音竟有些哽咽了,看得出,他们之间的感情颇为深厚。

    叶枫看了看案几上的香烛祭品,心里明白了为什么马靖会在深夜偷偷祭拜他,也感叹了一声:“真义士也!”

    片刻之后,叶枫继续讲述下去:“在你中毒之后,你请来的简太医很容易就诊断出你是中了毒,可是却迟迟不肯为你解毒。本来我们一直以为他是受了宋琥的威胁指使,可是不对,当时宋琥不在兰州城中,远在甘凉边关,简太医若是为了自保,应该投靠在兰州城中的你或者肃王殿下,坦承真相以求得你们的保护才对。现在看来,其实威胁他的人就在这兰州城中,而且就是你,

    马大人!”

    马靖微微一笑,并不否认:“简太医自从老伴去世之后,最为心爱的便是他的独子。他的独子自小跟随他学习医术,这几年正好在外游历行医。我不过派人抓住了他的独子,把信物拿给简太医一看,他对我自然是惟命是从。”

    叶枫摇了摇头,这一招果然狠毒!

    他沉声说道:“你让简太医迟迟不为你解毒,其实应该是想要等到你中毒的消息传到小侯爷宋琥耳中,给予他足够的兴兵问罪的借口。可是你没有想到的是,恰好在这个时候,我们居然来到了兰州城中。”

    马靖点点头,叹息了一声,充满着一种人算不如天算的感觉。

    叶枫说道:“你更没有想到的是,在我们之中,竟然还有一个当世神医程三思的女儿,在她的面前,这点所谓中毒的小伎俩顿时无所遁形,而迟迟不肯为你解毒的简太医也就成为了我们首当其冲怀疑的对象,成为了你整个计划之中,最脆弱的一个环节。”

    马靖点点头,表示叶枫说的不错。

    叶枫沉着脸说道:“于是,简太医全家就在那个夜里,被人全部屠杀殆尽,灭了口!”

    (本章完)



    马靖这时候忽然笑了笑,开口问道:“叶公子看来是忘记了,杀死简太医全家的可是那个墨北城,这可是你的义兄张世子亲眼所见的。墨北城不是听命于小侯爷宋琥的吗?所以,简太医一家的惨案,与我又有什么关系?”

    叶枫摇摇头,说道:“原本这是指证小侯爷宋琥最有力的证据之一,把所有的疑点都引到了宋琥的身上。可是,当我听了宋琥退兵时说的那句话之后,再回过头来重新审视整个案子的时候,这却成为了我百思不得其解的地方。”

    马靖双眉一动,问道:“哦?难道在墨北城的身上,还有什么疑点不成?”

    叶枫点点头道:“当然有。我的那位七叔,和他们墨门颇有渊源,他和墨北城也极为熟识,如今墨北城虽然身死,但是通过对墨门其他弟子的调查询问,墨北城的确是投靠了小侯爷宋琥一方,包括马大人你中毒的消息也是他派遣墨门弟子星夜兼程赶往甘凉边关通报的。”

    “因此,墨北城和宋琥之间的关系已经明白无疑了。可是,这时候我在想另一个问题,墨北城为什么会去投靠小侯爷宋琥?”

    马靖嘴唇动了动,似乎想要说什么,可是欲言又止,最终还是没说出来。

    叶枫好像没注意到马靖的反应,继续说道:“根据墨北城死前所说的,他是为了在事成之后,能够依靠小侯爷宋琥手中的兵权支持,让墨门能够在西北称霸,成为西北第一大门派。”

    说到这里,他摇了摇头:“可是不对,七叔曾经对我说过,墨北城这个人十分聪明,心机很深,他不可能想不到,一旦宋琥的计划成功之后,且不说他对兰州城屠城,滥杀无辜,光是他私调兵马,杀害皇室贵胄这一条,朝廷绝不可能坐视不理。”

    “到时候小侯爷宋琥能不能保住那颗脑袋尚是未知之数,又何谈手中的兵权?而有意思的是,如果坐镇兰州多年的肃王殿下亡于兵祸,手握兵权的小侯爷宋琥又因为制造兵祸被朝廷问罪,于是西北一带最有权力的两个人都倒下了,这些权力又会落到谁的手里呢?”

    他猛的抬头,直视着马靖,双目中闪动着坚毅的光芒:“当然是你,兰州监军马大人,到时候你无疑会成为西北一带最有权力的人物!”

    “所以,君子不立于危墙之下,像墨北城这样的聪明人怎么会选择在这时候去投靠小侯爷宋琥,还极力帮他去完成他心中的计划呢?实际上,这无异于把宋琥往深渊里一步步的推下去!”

    “他如果想要今后依靠官府的支持把墨门变成称霸西北的第一门派,他应该投靠你才对啊?只有到时候独揽军政大权的你,才能支持他完成如此的伟业。”

    马靖这时脸上露出了一种意味深长的笑容,附和般的问道:“是啊,这是为什么呢?”

    叶枫笑了笑说道:“所以我猜想,墨北城投靠小侯爷宋琥是假,在他的背后,应该还有一个真正的幕后之人,正是这个人指使他表面上投靠了宋琥,实际上却在一步一步把宋琥引向万劫不复的深渊。”

    “自然也是这个人,密令墨北城去杀死了简太医全家灭口,既斩断了我们追查的线索,又把这一切都推到了宋琥的头上。”

    “也正是因为这个人对墨北城通风报信,所以在下和知府周大人假意宣称简太医未死,想要引墨北城出现的请君入瓮之计,才会被识破,始终也没能等到墨北城的出现。只有这样,所有这一切才能解释得通。”

    马靖眨了眨眼,脸上那意味深长的笑容不变,缓缓说道:

    “叶公子的意思,我就是那个藏在墨北城背后的人,墨北城实际上是听从我的号令。而从一开始,小侯爷宋琥其实就已经被我算计了?”

    叶枫看着马靖,冷笑了一声:“难道不是这样吗?”

    马靖摇头叹息了一声:“可惜呀!可惜墨北城已经死了!”

    叶枫的心一下子往下一沉,马靖说得不错,可惜墨北城已经死了。

    现在是连同那个侍卫队长也已经死了,死无对证,再也没有人能够来指认出他刚才所说的究竟是不是真相,马靖究竟是不是这一切阴谋的幕后主谋之人?

    一切全都变成了只不过是他的猜想而已。

    他有些无言以对。

    马靖这时却怪有意思的笑了笑,问道:“我心中倒是有一个疑问,不知叶公子能否为我解答?”

    叶枫点点头:“马大人请说。”

    马靖看着叶枫,双目之中忽然锐利如刀:“刚才叶公子说,之所以认为投毒的幕后真凶不会是肃王殿下,是因为觉得他不会蠢到给予宋琥借口,引发兵祸而令自己置身于危险之中。”

    “此话放在我身上也是同理,宋琥带重兵围城之际,我也在兰州城中,一旦屠城,我也必无幸免之理。如果说这一切是我所设计的,那么我岂不是蠢到把自己置于死地?”

    这个问题很是厉害,几乎就要推翻叶枫之前所有看似合理的推断了。

    可是叶枫却淡淡一笑,说道:“这个问题之前我也想过了。”

    马靖冷哼了一声:“是么?愿闻其详。”

    叶枫抬起头来双目紧盯着马靖的眼睛,说道:“在下猜想马大人此行既然是奉了圣意前来,想必身边一定带着皇上的密旨吧?”

    马靖闻言顿时动容,神色一变。

    叶枫继续说道:“宋小侯爷之所以敢于如此肆无忌惮,胆大妄为的私调兵马,围攻皇亲,其实很大程度上都是因为他自认为猜透了皇上的用心,他的这些所作所为是在为皇上扫除西北隐患,暗合了皇上的心意。”

    “如果他看见了你手中的密旨,得知你其实是奉了皇上密令前来消除西北隐患的话,当然一定会保证你的安全,必然不会对马大人你动手的。”

    叶枫又叹息了一声:“只不过他大概一直没明白,在皇上眼中,其实他和肃王殿下一样,都是这西北安定的隐患。”

    他对马靖说道:“不知在下猜得可对?”

    马靖没有说话,他看着叶枫的目光里在惊讶中透出一种钦佩的神色,于是叶枫知道,自己又猜对了。

    过了半晌,马靖长长叹了口气,却摇了摇头,说道:“叶公子果然聪明,一猜便中。只是这一次,恐怕猜得并未全对。”

    叶枫眉毛一挑:“哦?”

    马靖说道:“就算届时我真的拿出了密旨,以宋琥的性格而言,箭在弦上不得不发,只怕他也是很难会放过我的。从计划的一开始,我原本就没有预计自己可以在这场兵祸之中,苟活下来的。”

    什么?

    叶枫听了,不觉满面惊容。

    马靖苦笑了一下,说道:“其实自从皇上下旨让我来担任兰州监军,并且给予密旨要我清除掉西北安定的隐患之后,我就知道此事万难善了。”

    “叶公子说的不错,不但是肃王殿下久居兰州,收买民心,民望极高,令皇上心存芥蒂以外,其实久在边关统军多年的西宁老侯爷宋晟,也是皇上心中的一块心病。”

    “如今虽然老侯爷宋晟

    逝世,但是边关诸将在其麾下多年,只怕换了新主帅之后会引发众将不服,难以驾驭,从而威胁到边关安全。所以,不只是要对付肃王殿下,对于西北边关诸将的整顿,甚至对于西宁侯宋家的清洗,已经势在必行。”

    “可是西宁侯宋家满门将才,在军中威望甚高,小侯爷宋琥又是当朝驸马,是皇上最疼爱的安宁公主的夫婿,若无重罪,轻易不可触动。所以,皇上下旨,令他袭爵之后,承继父职,前来西北边关领军。”

    叶枫一惊,问道:“从那个时候,皇上就已经打定主意要收拾宋琥了?”

    马靖点点头,说道:“因此在之后,皇上又下旨令我率黑甲卫充任兰州监军,实际上便是密令我寻找时机,挑起他们之间的争斗,为朝廷除去这两个心腹之患。”

    “其实整个计划在我出发之前便已经议定,并且报请皇上首肯。所以,从那个时候起,就已经定下了两个人必定要死。”

    他低头看了看面前案几上的香烛祭品,叹息了一声:“一个就是这位跟随我多年的侍卫队长,我的这一位好朋友。他愿意牺牲自己其实并不完全是为了报答我当年的救命之恩,更是因为他明白,西北的稳定,边关的安宁,对于朝廷,对于天下,是何其的重要。”

    “为了朝廷,为了天下,他情愿为了这个计划慷慨赴死,以自己的性命换取西北边陲的安定!”

    叶枫看着案几上的祭品,心里对于这个大义凛然,视死如归的汉子,也不免肃然起敬。

    他开口问道:“那么另一个必死之人又是谁?”

    马靖笑了笑,笑容里满是凄凉之意:“是我!”

    他看叶枫一愣,随即解释道:“按照我们的计划,宋琥最后必定会领兵围攻兰州城,肃王殿下死于乱兵之中,兰州城里军民百姓,死伤无数。如此一来,宋琥定然重责难逃,西宁侯宋家的势力自然也会被从朝中连根拔起。”

    “可是我这个监军是皇上派来的,如果在兵乱之中,我竟然会毫发无伤的好好活着,势必会引起天下的猜疑,会有人疑心是皇上暗中策划了这一切,谣言四起,如果波及到军中,天下将会大乱。”

    他看着叶枫,脸上满是坚毅的神情:“所以,为了皇权稳固,为了军心安定,为了天下,我必须死!只有我死了,宋琥的罪行才能铁证如山,才算是恶贯满盈,天下间也不会再生出什么谣言。”

    “原本我就不过是宫中的一个下贱的阉宦之人,幸蒙当今皇上不弃,青眼相看,信任有加,有机会能够为朝廷,为天下,做一番惊天动地的大事,虽死又有何憾!”

    他看了看叶枫拿惊愕的面容,接着说道:“我死之后,驻守在城外的黑甲卫会趁宋琥得意忘形之际,手持密旨,突然袭击将他和几名附逆的将领,秘密抓捕,押往京城,同时也控制住这里的局势,等待朝廷的进一步诏令。”

    他笑了笑,说道:“这也是为什么我刚到兰州城就设计让黑甲卫和城中王府卫队发生磨擦,从而把他们调出兰州城驻守的原因。”

    听完了马靖的自陈,叶枫看着眼前的马靖,心里五味杂陈,很不是滋味。

    他想不到这个可怕的阴谋竟然从当初一年多之前,在京城里就已经计划好了。

    他想不到原以为阴险毒辣,心机深沉的监军马靖竟然会是个为朝廷,为天下甘愿舍弃性命的义士。

    他更加想不到的是,这一切的阴谋背后,真正的授意者,竟然会是,当今皇上!



    马靖叹息着说道:“原本这一切都已经计划好了,我们不过就像是一部巨大机械上的小小的齿轮,只需要按照计划完成各自的使命。”

    “可是当我到达兰州城的时候,就发现眼前的情景和我们所设想的完全不同。肃王殿下的确深受民众的爱戴,可是他一心只想着发展兰州,让百姓安居乐业,并无私心,完全没有传言中的谋反之意。”

    “为了兰州城的建设,他甚至还经常自掏腰包,并且大量减免赋税,搞得一个堂堂王爷,日常用度却捉襟见肘,为了节省开支,居然不得不让大部分卫队去兰州郊外垦荒屯田。”

    他有些自嘲的笑了笑:“就这么一个穷王爷,日常开销都要靠朝廷贴补,哪里还会有财力养兵屯军,对抗朝廷,企图谋反?”

    “只可惜当我明白这一点的时候,已经太晚了,整个计划已经是箭在弦上不得不发,根本不可能停下来了。”

    叶枫皱了皱眉,问道:“为什么?”

    马靖笑了笑:“难道叶公子认为如此庞大周密的计划,会只是由我和皇上两个人就能设计出来的?包括前期的准备,以及成功之后对军队人事的调度以及善后的各项事宜,牵涉并参与制定这个计划的,还有很多人,而且全都是朝廷中位高权重的文武重臣。”

    “皇上想要整顿以及掌控西北,已经是定下的国策了,如果这个时候突然停止早已定好的计划,朝令夕改,皇上的威严必然受损,这些文武重臣们也必然心生猜忌,从而引发朝廷的动荡不安。”

    “所以为了朝廷的稳定,皇权的威严,我只能硬着头皮执行早已定好的计划,纵然是要牺牲掉肃王殿下,也是没有办法的事情了。”

    叶枫冷哼了一声:“说得好听!那么简太医全家的性命呢?那些被屠杀在兰州城下的逃难的民众呢?还有这兰州城中十余万无辜百姓的身家性命呢?难道这些都是可以随便牺牲的吗?”

    马靖面色一整,扬声道:“自古行大事岂会没有牺牲?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滨莫非王臣,为了朝廷安宁,边关稳固,连身为皇室贵胄的肃王殿下都可以牺牲,眼前这些平民的性命,有什么不能牺牲的?”

    “如果当真边关动荡,外敌入侵,发生了战乱,战火到处,那些家破人亡,流离失所的又何止是这区区的十几万人?”

    他的话似乎句句在理,一时间倒令得叶枫无言以对。

    马靖摇摇头叹息道:“然而我更加没有料到的,是叶公子你们一行人竟然会在这个时候来到兰州城,还不自觉的卷入了这场风波之中,甚至毅然决然的要为我找出投毒真凶!”

    “我当时既不愿支持你们,却又无法阻止你们,特别是叶公子凭着你的聪明

    机智,数日间就破获了青龙镖局的连环命案。如此曲折离奇的案件,却被叶公子轻易勘破,我当时就有一种感觉,恐怕这个计划,是难以瞒过你了。”

    叶枫这时候忽然开口问道:“前面马大人曾说过,为了实施这个计划,连贵为皇室贵胄的肃王殿下,还有这兰州城里的十几万无辜老幼,全部都可以牺牲。既然这时候你已经感觉到我们可能会破坏你的计划了,为什么你没有对我们动手呢?”

    马靖没有想到他会问这个问题,明显愣了一下才回答:“叶公子说笑了,你们三位公子的父亲,全是朝中的名将重臣,官高爵显,还全都是皇上所倚重之人,我如何敢自作主张对你们下手?”

    顿了一顿,他又说道:“更何况你们的身边武林高手众多,个个武功高强,我就算有这个胆子,也实在是没这个能耐啊!”

    叶枫低下头没有说话,可是心中却隐约感觉到一阵愤愤不平。

    王侯将相,宁有种乎?

    现在看起来,这人与人之间,性命的贵贱的确是大不相同。

    比起这兰州城中的十余万百姓,甚至比起身为皇亲贵胄的肃王朱楧,他和解祯亮、张胖子的性命却显得更为重要。

    这并不是因为他们三人有什么了不起之处,仅仅只是因为他们的父亲全都是朝中位高权重的大官,是皇上信任的心腹之臣。

    原来生命的贵贱不同,也全都是缘于皇上的一己之喜恶,在旁人的眼中,十几万民众的性命也远不及这几个高官子弟来得重要。

    他摇了摇头,心里感觉到唏嘘不已。

    马靖看他默然不语,也不知道他在想些什么,接着说道:“可是我没想到的是,眼看计划就要成功了,宋琥已经调动大军围困了兰州城,就在这个时候,皇上却忽然改主意了。”

    叶枫有些惊奇的抬起头来:“哦?”

    马靖看着叶枫脸上的惊奇表情,说道:“如果不是出于皇上的授意,隆平侯张信怎么会在这种时候,私自给宋琥麾下的旧部们写密信,教唆他们不再听从宋琥的号令,临阵之际迟疑不进,导致宋琥的大军四分五裂。”

    “更加让我想不到的是,恰巧在这个时候,鞑靼骑兵居然会像是商量好的一样,连夜奔袭甘凉边关,逼得宋琥不得不在阵前下令退兵,回防边境。这时间配合得也实在太巧了,不能不让人起疑。”

    他忽然面色一肃,盯着叶枫问道:“关于鞑靼骑兵袭击甘凉边关一事,不知叶公子可知道什么内情吗?”

    叶枫有些茫然的摇了摇头。

    看来,关于那个药材商人乌老板的真实身份,马靖是一无所知的。

    叶枫并不想对别人揭破乌老板的身份,不仅仅是因为他对于叶枫毕竟有恩,也不

    光是由于这次兰州城解围,他的那封调来鞑靼骑兵的密信,发挥了至关重要的作用。

    最重要的原因在于,乌老板虽然身为鞑靼的暗探,非我族类,但是说到底,他并没有干过任何损害两邦利益的事,也没有想要挑起两邦之间争斗,反而一直在为两邦之间和平共处竭力周旋着。

    就凭这一点,叶枫在心里依旧把他当做朋友,当做可以信赖的好朋友。

    马靖看见叶枫摇头,脸上闪过了一丝失望的神情,叹息道:“不论怎么样,因为叶公子你们的尽力周旋,还有那莫名其妙出现的鞑靼骑兵,宋小侯爷终于在攻城的前一刻,选择了退兵。兰州城解围了,而我的计划也完全失败了。”

    他摇了摇头,脸上露出一丝苦笑:“可是不知道为什么,虽然这个计划失败了,眼看我即将难以向皇上复旨,可是我的心底,却感觉到一种如释重负的感觉,甚还有一点莫名的庆幸之感。”

    “也许是为了这一心为民,毫无私心的肃王殿下,也许是为了这兰州城中十余万的无辜百姓,也许是为了那个头脑简单却治军有方的宋小侯爷。”

    “到了最后,所有的人都可以全身而退,实在是我之前连做梦也不敢想的事情。”

    叶枫点点头,现在的这个结局,也许确实是最好的。

    他忽然开口问道:“那么那大人你呢?你会怎么样?”

    马靖仰首望天,叹息着:“至于我么,辜负圣意,办事不力,还险些置……”

    说到这里,他停了一下,扫了一眼叶枫,接着说道:“置肃王殿下和兰州城十几万民众的性命于险地,想必不久之后,我就会被调回京城,等待着我的,也许将是极为严厉的惩罚。”

    叶枫听着他这句话,总觉得这话里有些奇怪,可是一时间又说不出怪在哪里。

    马靖自嘲的一笑:“我在出发来兰州之时,就已经做好了杀身成仁的准备,如今还能苟活于世间,些许惩罚,有何惧哉?只要边关安宁,国家太平,我等即便粉身碎骨又有何恨?”

    他说的慷慨激昂,连自己都要被感动了,叶枫这时却沉下了脸色,冷冷的说道:“好悲壮,好正气!”

    他一指马靖身后案几上的贡品:“那么这位义士的牺牲又算什么呢?还有简太医府里的十余口人,兰州城下被屠杀的那百多口逃难的无辜民众,他们的性命,又算什么?”

    马靖面色一黯,对着香烛祭品长叹了一声:“是啊,我的这个兄弟,这位义士,为了忠义,慷慨赴死,只可惜计划失败,他不但死得毫无意义,还要永远的背上对我投毒,卖主求荣的骂名,是我对不住他!”

    他转身面对叶枫说道:“而简太医一家,我原本并没有打算杀他灭口的

    ,我只是让墨北城把简太医掳走,藏起来,以免被你们盘问从而露出马脚。”

    “但是墨北城认为如果不伤一命就带走简太医,这样太不真实,自作主张杀了简太医府中的下人。后来因为张世子的出现,加上他误认为唐门中人赶到了,眼看无法带走简太医了,这才下了杀手。”

    “至于兰州城下被屠杀的那一百多民众,我事先已经命人严守城门,是他们自己惊慌失措,大难临头,只想各自逃命,强行冲开了城门闯进了城外的军阵之中。这还正合了那句,怕死的人,往往死得越快。”

    他长叹道:“不过说到底,宋琥之所以领军围城,全是因为我的计划而起,所以对于他们的死,我也难辞其咎。”

    “而墨北城现今已死,他既然是奉我号令行事,那么简太医一家十余口的性命自然也应该算在我头上。”

    马靖忽然伸手拔出了腰间佩剑,一把掷于叶枫身前,长剑“呛啷啷”一声响。

    他昂然说道:“若是叶公子想要为他们讨回公道,那么现在便可以动手了。”

    说完,他仰着脖子闭目待死。

    叶枫这个时候,却犹豫了。

    原本以为,既然兰州城的这一切风波都是马靖在背后策划操纵,那么他一定是个阴险毒辣、满手血腥的隐藏极深的大恶人。

    如果真是这样,叶枫在对他下手之际就绝不会犹豫。

    可是通过这一番交谈,他发现马靖不但不是一个大恶人,反而却是一个为了国家朝廷,为了报效皇恩,连生死都已置之度外,又何惧个人名声善恶的真正的忠义之士。

    叶枫脑子里有些糊涂了。

    究竟马靖做的事情是对是错?那些死去的亡魂是否就应该被牺牲?这一切,又该由谁来评判?

    他望着地上闪着寒光的长剑,愣了一会儿神,慢慢地转过了身,忽然开口问道:“这次计划失败,皇上是否还会继续对西北,对兰州动手?”

    一直在闭目待死的马靖有些意外的睁开了眼睛,想了一下,说道:“既然这次皇上忽然改变了心意,终止了计划,以他的性子,短期内绝不会重蹈覆辙,再度对西北动手。”

    “对西北边关守军的调整势在必行,不过肃王殿下这边,应该能够有很长一段时间的安稳了。”

    叶枫点了点头,也没有说话,紧接着迈步就向黑暗中走去。

    他终究还是下不去手。一个连他自己也没有想明白对错的事情,又有什么资格来评判善恶呢?

    马靖目睹着他的身影走进假山后面的黑暗中,消失了,心里长长的叹了口气。

    叶枫啊叶枫,看来你还完全不知道皇上为什么会忽然改变心意,放弃这筹谋已久的计划啊?在皇上的心目中,你的安全,或者说

    你背后所涉及到的这个巨大的秘密,远远比什么西北的稳定安宁,要重要得多了。

    马靖在皇上身边多年,虽然并不知道这个秘密的全貌,不过以管窥豹,也略知一二了。

    只不过,看上去这个叶枫,还完全没有意识到他自己的重要性呢!

    (本章完)



    日头东升的时候,叶枫他们也准备要出发了。

    兰州知府周子然周大人,得知他们准备出发,一大早就来到了客栈之中,与他们依依话别。

    周大人紧紧握住叶枫的手,动情的说道:“师傅将叶公子的安全交托于我,本来我也应该陪同你们同去的,只不过眼下兰州城刚刚经历了大变,急需安抚整顿,我实在是职责所在,难以脱身啊!”

    叶枫点点头,表示理解。

    周大人又一再反复的叮嘱道:“叶公子你们这一路千万要小心,凡事当以安全为重,不可勉力强行,如果实在遇到了困难,不妨先退回兰州城,我们再从长计议。”

    他的心里实在是放心不下,仅仅靠着一个被幽禁了二十年的老瞎子引路,就要去闯这茫茫的戈壁荒漠,寻找这还不知道是否真的存在的传说中的楼兰古城,这确实让人觉得担心不已。

    叶枫明白他的担心,但是就目前的情况看来,一切都如同了改大师的信中所讲的,他们在兰州城果然找到了傅介子的后人傅双灵,而且傅双灵也果然知道楼兰古城的下落。

    这样说来,信中所讲的上古卷轴“荒之卷”藏在楼兰古城这事,也应该是确实无疑的了。

    叶枫想起傅双灵所说的,在楼兰古城中竟然有着和他背后一模一样的龙纹图案,为了弄清背上这个神秘图案的秘密,不论面前有着怎样的艰难险阻,也挡不住他此行的决心了。

    他对周大人笑了笑,安慰道:“不必担心,我们之中可是还有唐大先生呢!”

    周子然脸上的忧虑之色丝毫未减,唐大的武功机智他并非不相信,只是面对着神秘莫测、凶险万分的千里戈壁,万里黄沙,只怕再高的武功和智计也难以有用武之地。

    他一转身对着旁边胖得像个肉球一样的张胖子,伸手一把抓住了他胖乎乎的手,叮嘱着:“小胖子,你可得小心点,收起你的性子,好好保护好你这位义弟。要是他有什么事,我可要拿你试问!”

    张胖子知道面前这位同样胖乎乎圆滚滚,几乎和他不相上下的周大人,其实是个深藏不露、游戏人间的高人,手被他这么一捏,疼的龇牙咧嘴的,当下也不敢怠慢,连声应道:“一定小心,一定小心。快松手,松手啊!疼!”

    身后的解祯亮看见张胖子的狼狈,想起世间竟然还有这么一个胖子,能治住这个大大咧咧的小胖子,不觉莞尔一笑。

    叶枫犹豫了一下,自己也分不清是出于何种理由,最终也没有对周大人提到昨夜和兰州监军马靖见面的事情。

    有些事,也许让它成为秘密,或许是最好的结果。无论对于谁,都更好。

    为了掩饰欲言又止的神情,他快步向着客栈外走去。

    在他身后,紧跟着双手拎满了七八个包裹行李的黑鬼赫连铁。天生神力嘛,所以张胖子、程姑娘他们的行李,全都交给他拎着。

    不过他黝黑的脸上丝毫也没有被欺负的委屈,反而隐约带着一丝对于即将到来的未知旅程的兴奋之情。

    走出客栈的大门,马行的曾掌柜早就已经恭恭敬敬的站在路旁等候多时了。

    他一共准备了四辆马车,两辆宽大舒适的用于载人,后面的两辆则满满当当装满了食物、清水以及宿营造饭的一应用具。

    赶车的几个马夫也全都是高大魁梧,精壮的汉子,一看便知是经过精心挑选过的。

    曾掌柜还在一旁陪着笑一再地致歉,说什么西北边陲之地,条件有限,没能安排周全,不过只需要从兰州城到敦煌古镇,自然会有准备好的马车和补给等候。

    叶枫不禁摇了摇头,这样还叫不够周全?代步工具,食宿用品一应俱全,连下一站的接应补充都已经准备好了,这哪里像是去探险,简直就如同去戈壁之中游玩一般。

    天意楼的主人姬无双竟然事无巨细,安排得如此周到,而自己当初只不过是在破案之时顺手之便,帮了他一个微不足道的小忙而已,叶枫心中不由得对这位姬公子生出了一些

    感激和愧疚之意。

    大家小心翼翼的把蒙着双眼,行动不便的傅双灵老爷子扶上了一辆马车,由程姑娘同乘方便照顾,叶枫和两位义兄则坐上了另一辆马车。唐大和黑鬼则各骑一匹骏马,护卫在左右,于是一行人就这样缓缓向着兰州城门出发了。

    叶枫回头看着依依不舍站在客栈门口的周大人,满面担忧的不住挥动着手告别,心里也感觉到有些不舍。

    虽然短短数日,不过这位文武双全,身怀绝技的“佛耳”,却令他感觉到一种深深的信赖感。

    别看他平时大智若愚,装疯卖傻,可是却一直在暗中保护着叶枫的周全,特别是他一拳就击垮了冷血十三杀中的货郎,又力退身怀密宗大手印的长眉老喇嘛,只怕放眼江湖也没有几个人能做到。

    叶枫心中暗下决心,等到此行回来,经过兰州城的时候,一定要再找这位周大人好好地叙谈一番。就他的学问和武功,一定会让自己受益匪浅的。

    车队缓缓而行,一直驶出了兰州城门。

    叶枫回想起日前在这城门之下,面对着宋琥带领的千军万马那惊心动魄的一刻,心里还感觉到有些心有余悸。

    身边坐着的张胖子这时忽然哼了一声:“想不到我们为了兰州城做了这么多事,几乎是出生入死了,临行之际,居然肃王殿下和兰州监军马靖,两个人却全都没有露面,如此薄情寡义!”

    一直趴在车厢窗口向外张望的解祯亮,这时忽然笑了笑:“你个死胖子,又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看看,这回又说错了吧?”

    叶枫和张胖子都是一怔,就听见从城门之上传来了一阵整齐的呐喊之声:“多谢叶公子及诸位大恩,兰州城上下永铭于心,敬祝一路平安!”

    大家都吃了一惊,抬头看去,只见城门之上的城楼处,黑压压站满了兰州城的文武官员,当前两个并肩站立的,正是肃王朱和监军马靖。

    看见叶枫他们望过来,肃王殿下和马靖都满面微笑着向他们挥手致意。

    如此阵仗的送行,让大家一时都愣住了。

    叶枫却看着脸上带着意味深长笑容的马靖,心里忽然明白了。

    马靖之所以和肃王殿下并肩站在这里为叶枫他们送行,其实也是在向叶枫表明,今后他会摈弃前嫌,和肃王殿下携手并肩,共同治理好这兰州城,让这兰州的百姓都能安居乐业,共享太平。

    叶枫也笑着对他们挥了挥手,直到这时他才真正确认了,自己昨夜的决定,是正确的。

    车队越行越远,逐渐消失在了失业中,肃王朱不禁幽幽的叹息了一声:“有叶公子这样的人才相助,真乃兰州城之幸啊!”

    站在旁边的马靖也点了点头,由衷的说道:“也许,他更是天下之幸!”

    (关于马靖,在正史中提及的不多,只是提到永乐八年,朱棣派太监马靖前往镇守甘肃,也有史料中记载是代皇帝巡视甘肃。至于马靖的后来,再也难寻踪迹。)

    ……

    当周大人忙完了一天的公事,回到府衙后面的内堂的时候,天色已经黑了。

    西北边远,条件艰苦,他把家眷都留在了中原老家,没有跟随他来兰州赴任。他的生活又素来简朴,凡事亲力亲为,连丫鬟也没有一个,府里只有几个伙房的厨子。

    所以每天晚上回到内堂用过饭之后,他就会来到这空荡荡的书房独自看书,以打发这孤寂的长夜。

    可是今天,当他走到书房门口的时候,却感觉到一阵阵的心神不宁。

    怎么回事?难道是因为今天叶枫他们出发去寻找楼兰古城,自己心里还在为他们担心吗?

    他定了定神,走进漆黑的书房,熟门熟路的摸黑点亮了屋里的烛台。

    一回身,他顿时猛然吃了一惊,在书桌的后面,居然坐着一个人,此刻正在含笑望着自己!

    周大人这一惊非同小可,以自己的内功修为,耳目之聪,同处一室却丝毫没有被自己察觉,这个人不但应该是个

    高手,而且一定刻意隐藏了呼吸之声。

    这人是谁?想要干什么?

    周大人定睛看去,却发现这个人他认识,这不就是兰州城中的武林名宿,关四老爷子的好朋友,荒月先生吗?

    可是这深更半夜,黑灯瞎火的,荒月先生偷偷出现在周大人家的书房里,究竟意欲何为?

    这时荒月先生对周大人笑了笑,说道:“周大人,冒昧造访,谢罪了。”

    周大人迟疑了一下,胖胖的圆脸上立即堆起了笑容,可是他的全身却紧绷着,随时准备着应变。

    他笑着对荒月先生问道:“原来是荒月先生哪!不知深夜前来,又不经通传,有什么要事吗?”

    荒月先生脸色一肃,低声说道:“实不相瞒,老夫正有关于关四的一些秘密要禀报大人,事关重大,所以才悄悄潜入大人府上,乞请勿怪。”

    周大人皱了皱眉头,心中疑云大起,难道关四身上还藏有什么秘密吗?

    他满心好奇地盯着荒月先生,等着他继续说下去。

    可是这时候,他忽然觉得有些不对,他感觉到有一股直入骨髓的寒意从背后袭来。

    是杀气!背后有人!

    周大人那紧绷着的圆滚滚的身躯忽的弹了起来,大喝了一声,双拳尽出,就直向身后打去。

    灯光下,他看见身后不知何时已经站着了一个灰色的身影。

    这个人能无声无息来到他的背后,其身手一定在他之上,而且,必定不怀好意!

    他双拳运足了十成力道,就打了过去。

    周大人是少林了改大师的高徒,身怀少林七十二绝技之一的先天罗汉拳,相传这拳法是由达摩祖师所创,乃是至刚至猛的内家拳法。

    数日之前,他曾经一拳击垮了名动江湖的冷血十三杀中的杀手货郎,击败了密宗大手印高手长眉老喇嘛,甚至还震慑住了当时在场的东海渔!

    眼下他这一击全力施展,威力更是不凡。

    可是他还没来得及看清楚那个灰色身影,眼前就闪过了一道赤红色的,炙热如火焰一般的剑气!

    惨呼声中,血光暴现,周大人的一双拳头竟然齐腕而断,双双落在了地上!

    怎么可能?

    周大人惨嚎一声,盯着自己的断腕,满脸的惊愕与不敢相信。

    居然断腕之处,还没来得及喷出血来,好快的剑,好毒的剑!

    这人是谁?

    周大人抬眼看去,只见一个穿着灰色斗篷,脸覆灰巾的人影,慢慢的走了出来。

    他冷冷的看着周大人,手中并没有剑,可是刚才那一击,分明是一把剑发出的剑气,而且是一把神兵利器一般的名剑!

    周大人忽然脑中一激灵,脱口道:“是你,一定是你,为什么?你到底是谁?”

    这问题似乎有些自相矛盾,可是这个灰色的人影一点也不觉得意外,只是冷冷的答道:“为什么?就因为你是佛五心之一。你放心吧,另外那两个老秃驴,很快就会来陪你的。”

    他的眼光闪动了一下,透出了一丝残酷的笑意:“至于我是谁,我可以告诉你,我姓东郭。”

    周大人满脸的惊异之色:“是你?你竟然就是东郭先生?”

    忽然间,他怔了一下,心里想起了眼前这个人刚才的话。另外两个老秃驴?

    佛五心是五个人,除去在京城战死的了凡大师和自己之外,还应该有三个人啊?为什么他刚才却说的是,两个老秃驴?

    难道,难道说……

    他心里猛地一惊,不好,师傅他老人家有危险!

    刚刚想到这里,他脸上的神情猛然一窒,从他的喉头突然冒出了一截剑尖!

    那把毒蛇一般颤动的剑此刻正握在他身后的那个人手中,荒月先生!

    兰州知府周子然周大人,就这么直挺挺的倒在了地上。

    倒下去的时候,他的一双断腕,才刚刚开始往外喷出了血雾!



    周子然就这么死了。

    东郭先生默默地站在原地,低头看着地上周大人的尸体。

    半晌他才用低沉的声音说道:“你的出手也太快了。”

    一旁的荒月先生看上去对这个东郭先生颇为畏惧,低着头恭恭敬敬的应道:“是。”

    东郭先生叹息了一声,说道:“他双腕已断,已经没有还手之力,你又何必急在一时?”

    荒月先生依旧低头应了一声:“是。”

    东郭先生抬头看着他,问道:“你见过猫捉老鼠吗?”

    荒月先生迟疑了一下,轻轻摇了摇头。

    东郭先生说道:“通常猫咪在捕捉到老鼠之后,并不急于杀死它,而是放了再捉,捉了又放,直到老鼠筋疲力尽了才一口咬死它。你知道是为什么吗?”

    荒月还是摇摇头。

    东郭先生叹息道:“那是因为猫咪并不是因为肚饿,想要吃老鼠才去捕捉的。对于它来说,捕捉老鼠的过程,就如同游戏,它是在享受其中的乐趣。”

    他指了指地上周子然的尸体:“如果仅仅是为了杀他,老夫一剑已经足矣,又何须你多此一举?只不过,但凡死在老夫剑下之人,从来没有如此稀里糊涂,死得不明不白的,老夫总会让他知道所有他所想要知道的,清楚明白的去见阎王。这其中,也有着无法用言语表述的乐趣,可惜你不懂。”

    他眼睛一扫,看见荒月的脑袋不自觉的往后一缩,分明心中惧怕,于是放缓了语气说道:“好在他是死在你的剑下,也不算坏了老夫的规矩。”

    荒月听了这话,长长舒了一口气,应道:“是。”

    东郭先生停了一下,接着说道:“这次兰州的事情,你办得不错。你故意安排在青楼之中的那个二十年前香玉阁里的老鸨子,果然让关四顺藤摸瓜,对二十年前的事情起了疑心,最后竟然会自毁长城,亲手杀掉了自己的夫人和小儿子。”

    他嘿嘿一笑,虽然面覆灰巾,看不见他的容貌,但是从声音里也可以想见他此刻脸上必然满是得意之色。

    “这个关四大概做梦也想不到,他亲手所杀的夫人其实和你之间并无私通,只不过是有些旧情谊而已,你们深夜见面的戏,不过是你故意演给别人看的。”

    “他更不会想到的是,死在他剑下的那个被他认为是野种的小儿子,其实确确实实是他的儿子,跟你连一根毛的关系也没有,只不过长相上比较像他母亲而已。”

    东郭先生这时皱了皱眉头,问道:“令老夫不解的是,既然这个孩子与你毫无关系,为什么关四他们都会觉得这个孩子长得像你?”

    荒月有些得意的一笑,说道:“先生可曾听过疑人偷斧的故事?”

    东郭先生点了点头,这是一个源自于《吕氏春秋》中的预言故事,他自然知道。

    荒月面有得色的说道:“关鹏飞外貌长得比较接近他母亲,发育得又比较晚,看上去不像关四一样高大魁梧,于是我便放出谣言,说他长得像我。”

    “关四听了谣言之后心中起疑,于是自然看关鹏飞便会越看越觉得像我。这说到底不过是因为我太了解关四的脾性,对他稍加了一些心理暗示而已。”

    东郭先生点点头:“原来如此,看起来果然最可怕的敌人就是最亲密的朋友。”

    荒月听了这话,面上现出了些许尴尬的神情。

    东郭先生却故意视而不见,转过身子对着荒月说道:“现在,你既报了当年红玉移情别恋,抛下你嫁入豪门的仇,又报了关四当年夺走你心爱之人的恨,如今你的

    心中可感到痛快?”

    “关四的小儿子天资聪慧,加上关四的全力支持,如果他接掌了青龙镖局,以他的能力和关四的人脉,恐怕在西北武林你荒月先生再无出头之日。如今换成了关家大公子继承青龙镖局,他资质平平,没有了关四,论心机也不是你的对手,你的好日子眼看就要来了。”

    荒月低着头,脸上堆着笑答道:“一切全凭先生和主上神机妙算,此次不但除去了关四这个十殿阎罗中的泰山王,想不到还意外的除掉了另一个都市王东海渔,还有眼下这个佛五心安插在官府之中的暗探周子然。实在是可喜可贺。”

    东郭先生看着他的目光里渐渐透出了深深的鄙夷之色,缓缓说道:“虽然这次行动收获不小,你也功不可没,可是就老夫个人而言,却是非常非常讨厌你这个人!”

    荒月全身一震,脖子又往后缩了缩。

    东郭先生说道:“不论如何,关四当年对你有旧恩,红玉如今还对你念着旧情,你如此陷害他们,实为不义之举。要知道,不义可是本朝十不赦的重罪之一,也为江湖上众人所不齿。”

    荒月听了这话,双膝一软,扑通一下跪倒在地,颤着声音对东郭先生说道:“在下对先生和主上可是忠心一片啊!求先生在主上跟前美言几句,那关四当年对在下施恩,乃是为了查访那个傅双灵的下落,实在是别有用心。”

    “而红玉既已嫁与他人为妇,却又念及旧情,从不推辞与在下深夜见面私会,虽无越礼之举,观此行已是对其夫不忠,也非什么忠贞节烈的良家妇女。乞请先生与主上明鉴!”

    他说的话也不是没有道理,东郭先生冷哼了一声,却也并未反驳。

    片刻之后,他才说道:“你心中既然早知此行不义,惧怕主上责罚,为何当初肯答应我们去对付关四,你难道就不怕死吗?”

    荒月伏在地上诚惶诚恐的答道:“在下一直敬仰先生与主上的威名,所以……”

    话没说完,东郭先生怒斥了一句:“别假惺惺的,说实话!”

    荒月一顿,情知瞒不过去,脸上竟然现出了一副无赖般的狡黠嘴脸:“在下是怕死,不过更怕穷,怕苦!这二十年来在下在武林中虽然小有薄名,却一直被关四压制着,在下穷困潦倒,他关四可是日进斗金,大富大贵。而且江湖上全都知道,他处处照顾于我,侠义无双,这个沽名钓誉之徒!”

    “所以,只有斗垮了关四,在下才能扬眉吐气,不再过这样仰人鼻息的日子,才能真正成为西北武林中的翘楚,才不用再过这二十年来这样又穷又苦的日子。”

    他说得脸上眉飞色舞,好像他所做的都是理所当然,天公地道的。

    东郭先生皱了皱眉头,冷哼道:“老夫平生最恨那些满口假仁假义的伪君子,想不到,你却是个真正的无耻小人。”

    荒月不知道他这句话是什么意思,是福是祸,一时间不敢开口应声。

    东郭先生的语气缓和了一些,说道:“你放心吧,主上言出必行,你既然帮着除去了十殿阎罗里的两人,还查出了隐藏在官府里的佛五心的人,功劳不小。主上一定会按照约定,支持你成为西北武林首屈一指的翘楚,你的梦想必然会成真的。”

    荒月只觉大喜过望,连声道谢。

    东郭先生挥挥手示意荒月站起身来,皱起双眉,沉吟了片刻说道:“不过对于这个关四,老夫总是感觉有些放心不下。”

    荒月迟疑了一下,问道:“先生是觉得关四这次发病的时机太过巧合,恐怕有诈?”

    东郭先生点了点头

    ,说道:“老夫看唐大这次出行,将唐玉和唐柔都留在了关府,想必他对关四也有所怀疑,留下这两个人就是为了以防万一。可见有疑心的也并非只有老夫一人。”

    他转头对荒月问道:“关于关四的病,你怎么看?”

    荒月想了想,才回答道:“关四的这个痴呆之症的征兆,之前就已经屡屡出现,想来应该不会是假装的。至于他不早不晚,在此时恰巧发病,确实比较奇怪。不过既然有唐门高手在身边监视,想来也不会有什么大问题。”

    东郭先生眨了眨眼,心中暗暗摇头,关四的武功极高,连唐大也不是对手,如果真要是出了什么变故,他忽然发难,就凭唐玉和唐柔恐怕是挡不住他的。

    不过眼下自己还有其他要紧的事情要办,不能留在兰州,而兰州城里又没有足以和关四抗衡的人手。

    想来想去,也没有什么好办法,东郭先生只能对荒月说道:“从今天起,你要对关四的情况小心在意,密切监视,一旦有什么变故,即刻派人来报我,我这里自会想办法应付。”

    他看着荒月的眼光渐渐变得阴冷,寒着声音说道:“你绝不可以擅自行动,更不可以暴露你和我以及主上之间的关系,否则,坏了主上的大计,后果你自然清楚!”

    想到主上,荒月情不自禁的打了一个寒噤,恭谨的答道:“在下自然清楚,谨遵谕命。”

    东郭先生点了点头,他相信荒月的话。

    君子喻于义,小人喻于利,对于小人而言,只要给予了足够大的好处,加上贪生怕死的天性,往往会比那些满口仁义道德的所谓君子更加容易控制,更听话。

    而无疑的,荒月就是一个不折不扣,真真正正的小人。

    东郭先生又指了指地上周子然的尸首,说道:“他的尸体就交给你处理了。记住,要做得干净些,不要留下痕迹。”

    荒月躬身应道:“是。”

    随即他又皱起了眉头,问道:“只不过这周子然乃是朝廷任命的兰州知府大人,从三品大员,忽然失踪,必会引起众人猜疑。如果一旦官府追查起来,该如何应付?”

    东郭先生嗤之以鼻的哼了一声:“官府?主上那边自然会有办法应付的,不需你劳心,你只要做好自己分内的事情即可。”

    对啊,有主上在,还怕什么官府的追查?

    荒月心中也不禁为自己的多疑赶到好笑,他躬身应道:“是。”

    再抬头,眼前的东郭先生已经不见了 ,就如同一阵风一般消失了。

    荒月这时候才敢长长的舒了一口气,每次见到这个神秘的东郭先生,和他答话,荒月都会感觉无比紧张,每次都小心翼翼,生怕说错一句话。

    这要是多见上几次,还不得折上几年的寿命啊?

    可是他的紧张是有道理的。

    且不说这个东郭先生来去如风,神龙见首不见尾,单只是他的那一手剑法,荒月就是自叹不如,望尘莫及的。如果东郭先生想要对付自己,只怕是易如反掌的事情。

    而东郭先生背后那个神机妙算,能耐通天的主上,更是自己万万惹不起的角色。除了惟命是从,他没有别的选择。

    屋里这时候只剩下了荒月先生和地上渐渐冷去的周大人的尸首。

    荒月先生看着周大人的尸首,轻轻的叹息了一声,不知道会不会有一天,自己的下场会与这地上的尸首一样?

    今日我葬君,他日谁葬我?

    他的心底涌起了一阵悲凉,不知道,这会不会就叫做兔死狐悲?



    这西北边陲之地,果然是好一派荒凉凋敝的景色。

    从兰州城出来,叶枫他们一行的车队就缓缓向着西北方向沙州的敦煌前行。

    离兰州城越远,越是感觉到荒凉,行进了几十里路,也没看见什么人烟,由此可见,肃王殿下能够把兰州城治理得如此繁盛,成为西北第一大城市,拥有十余万人口,这是一件多么不容易的事情。

    好在出发时马行的曾掌柜给他们备下了满满两马车的食物和清水,足够他们这一路的所需了。加上甘肃一带的土质盛产苹果,所以一路行来,张胖子的嘴巴基本上就没有停歇过,还一直嘟嘟囔囔的嚷着马车行进得太慢,摇晃得他肚子都饿了。

    看起来,曾掌柜精心挑选的这几个驾驶马车的车夫,对于河西走廊的这一路也是非常熟悉,想必是经常在这条丝绸古道上来往的熟手了,天刚有些擦黑,他们就选了一个靠近水源的地方,停下马车来宿营,准备生火做饭了。

    张胖子本来对于在野外宿营很不满意,不过看看自从出了兰州这一路上都是荒山野岭的,看起来想要找个镇甸住上客栈,无异于异想天开,也就只能忍气吞声的不再发牢骚了。

    扎好了帐篷,几个车夫就准备去装载货品的马车上搬运货品,准备生火做饭了。

    说起吃饭,张胖子顿时精神抖擞了起来,他唠唠叨叨的开始给大家念叨起兰州城里的手抓羊肉来。

    西北和中原不同,这里放牧养殖的都是绵羊,相比起中原一带的山羊来说,绵羊的肉质肥嫩,口感细腻,而且膻味也比较小,清水烹煮出来,加上些许咸盐,就非常美味。

    张胖子讲得绘声绘色的,直说得其他人食指大动,直咽口水,而他的口水早就啪嗒啪嗒流个不停了。

    正说着,就听见去搬运食物的车夫发出了一声惊叫。

    莫非出了什么事?

    大家一惊之下,都急忙起身奔了过去。

    几个车夫倒是没有什么事,只不过都呆呆的站在马车车厢门前,有些愕然的望着车厢里发愣。

    大家往车厢里一看,顿时也都愣住了。

    因为车厢里不光是装着满满当当的食物和肉干,在车厢的一角,还盘坐着一个人,一个小孩,小桑吉!

    小桑吉不是应该留在兰州城的客栈中的么?什么时候竟然会躲进了这辆拉货的马车,混进了车队之中?

    大家面面相觑,这才想起来自从早上准备出发开始,就没有人再见过小桑吉了。原以为小孩子贪睡,还没有起床,也就都没有在意。

    现在想起来,他一定是趁大家不注意的时候,偷偷钻进了停在客栈门口的马车其中一辆,藏身在货物之中,就这样跟随着他们整整走了这一天的路程。

    看见自己被发现了,小桑吉哧溜一下跳下马车来,站在大家面前,脸上露出了调皮的小孩子闯祸后的那种怯生生的表情。

    看着他那黑亮亮忽闪忽闪的大眼睛,那红扑扑的小脸蛋,加上这怯生生的表情,还有谁会忍心责骂他呢?

    程念真赶紧走上前去,一把把他拉了过来,轻声责问道:“你这小淘气,不好好在兰州城待着,怎么跑到马车上去了,还跟着我们走了这一路?真是一会儿不看住你就要闯祸!”

    小桑吉有些顽皮的吐了吐舌头,做了个鬼脸,一副天真烂漫的神情。

    叶枫站在一旁忽然想起了他之前那些老气横秋,一本正经讲话的样子,心里不禁暗暗摇头。

    这个小桑吉可不是什么普通的小孩子,要说他是贪玩调皮跳上了马车跟着他们的车队从兰州城出来

    的,叶枫肯定是不会相信的。

    可是,这个乌斯藏地恩西活佛的转世灵童,到底在打什么主意呢?

    草草用过了晚餐,大家围在火堆旁边,开始讨论起如何安顿小桑吉的问题。

    让他跟着大家去戈壁沙漠里闯一遭,肯定是不行的,他还那么小,如何经受得住戈壁的风沙和烈日?

    可是如今离开兰州城已经走了一整天,距离兰州城已经很远了,很明显,要想回头把小桑吉给送回兰州城已经不现实了。

    商讨了半天,大家最后一致决定,带着小桑吉上路,等到了敦煌古镇换马匹以及补充给养的时候,再把他留在那里,等他们去沙漠里找寻楼兰之旅回来后再去接他。

    看起来,这是目前最好的解决方法了。

    奔波了一天,大家也都累了,于是叶枫提出由自己先守夜,等到一个时辰之后,再叫醒黑鬼来替换,这样轮流守夜,也是为了夜间的安全。

    可是刚刚钻进帐篷不久,就传来了张胖子发出的那犹如滚雷一般轰鸣的鼾声。

    叶枫走过去看了一眼,张胖子和解祯亮横七竖八的躺在里面,睡得正酣。

    看起来这一天的路程大家确实是累了,要不然耳边响着张胖子这样的鼾声,其他人如何能够睡得着?

    叶枫笑了笑,回到了火堆旁坐下,往火堆里添了几根柴,看着噼啪爆裂着燃烧的木柴,他的心里也涌起了一股暖意。

    这些正在酣睡的人们,只因为他的一句话,就义无反顾的陪同他,离开了舒适繁华的京城,来到了这遥远的西北边陲。

    在兰州城中,大家又经历了被西宁侯宋琥重兵围城,险些丧命的危机。

    到如今,他们又要陪着叶枫去那未知的茫茫戈壁沙漠之中,寻找一个传说中的古城,不知道等待着他们的,会是怎样的凶险和困难。

    可是他们,全都没有一句怨言,甚至没有一丝犹豫。

    这一切只是因为,他们与叶枫是,朋友!

    他们无言的信任和友情,让叶枫感觉到,无论他看过了这世间多少冷酷无情的勾心斗角,无论在前面还要面临多少艰难困阻,在这世上,在内心中,毕竟还是有这样一些让人感觉到温暖的东西。

    而这些东西,值得人们去坚守,去保护,不管付出什么样的代价,哪怕是付出生命!

    叶枫呆呆的望着火堆,正想得出神,忽然听见身后传来一阵淅淅索索的声音。

    回头一看,就看见一个小小的身影,从唐柔的帐篷里轻手轻脚地钻了出来。

    是小桑吉。

    叶枫淡淡笑了笑,这个小鬼头,又在打什么主意?

    小桑吉慢慢走到了火堆边,靠着叶枫坐下来,扬起脸对着他一笑。

    叶枫也回报以一笑:“这么晚了还不睡觉,你这是找我有事?”

    小桑吉开口问了他一句让他颇感意外的话:“你相信命运吗?”

    叶枫想了一下才回答道:“也信也不信。”

    接下去他解释道:“大家都说命由天定,确实有很多东西是老天决定的,我们无法选择,就像我们的出身,家庭,父母等等,但是我们能成为什么样的人,做什么样的事,走什么样的路,是由我们自己决定的。所以我对命运之说,也信也不信。”

    小桑吉听了他的话,若有所思的点了点头,缓缓说道:“其实我们每个人,来到这世间,所要做的事,要担负的东西,冥冥中早就注定了的,想逃也逃不掉。”

    他的语声低沉,听上去完全不像是个**岁的小孩子所说的,更像是一个历尽

    沧桑的老人:“叶公子相信吗?自从我举行坐床大典,从黄金圆盘里继承了前几世恩西活佛的知识和记忆之后,我就知道我的使命是什么,甚至于,知道我将死于何时何地。”

    叶枫一怔,问道:“你的使命是什么?”

    小桑吉微微一笑:“我们历代恩西活佛的使命除了守护那个黄金圆盘之外,就是一直在等待你的出现。”

    叶枫吃了一惊:“什么?等待我的出现?”

    小桑吉一脸严肃的点点头:“没错,就是你。我们每一世恩西活佛都代代相传着一个预言,在西北之地会出现一个背上有龙纹图案的人,寻找传说中的古城。”

    “你出现的时间地点,都和预言丝毫不差,而且,我又从程姐姐那里听说了你背上的龙纹图案,一切都如此严丝合缝,不是你还能是谁?”

    听着面前这个说话老气横秋如同老头子一般的小孩子,竟然叫程念真作“程姐姐”,叶枫心里老觉得有些别扭。

    他想了一下,开口问道:“如果你说的预言里的那个人当真是我,那么你的使命究竟是什么?”

    小桑吉说道:“那就是跟随着你去寻找那座古城,为你打开命中注定的那扇门。”

    叶枫愣了一下:“门?什么门?通向哪里的门?”

    小桑吉微笑着摇摇头:“到时候你自然就知道了。”

    叶枫心有不甘地追问道:“这么说,你是知道楼兰古城的秘密是什么了?”

    小桑吉依然微笑着摇摇头:“到时候你自然就知道了。”

    眼见面前的这个小孩子知道的东西远远比自己想象的还要多,可是他却一句也不肯透露,叶枫不免感觉有些灰心丧气,嘟囔了一句:“这么看来,你是故意混进车队里,要和我们一道去寻找楼兰古城的了?”

    小桑吉这回点了点头,答道:“这个是自然的。所以,你们也决不能把我留在敦煌古镇,一定要带着我一道去,因为没有我的话,你们绝对没有办法打开那道门。而这,既是我的使命,也是我的命运。”

    叶枫本来还想继续追问关于那道门的消息,可是他知道小桑吉的口风很严,一定又是那一句“到时候你自然就知道了”就把他打发了。

    叶枫有些悻悻地说道:“其实你知道的这么多,却不肯说出来,不会憋得难受吗?一个人连自己死于何时何地都知道,人生的每一步都一清二楚,还有什么好玩的?”

    小桑吉带着笑看着叶枫,幽幽的说道:“早晚有一天你会明白的,光是知道你的未来是不够的,你必须要自己去体验,而这个体验的过程,当中面临的选择,才是你人生真正的意义。”

    顿了顿,他又说道:“叶公子你千万要记住,当有一天你面临着重要的选择的时候,千万要相信你自己的内心,跟着内心的感觉,就一定不会错。”

    他这话似乎很深奥,叶枫一时听不明白,但是无疑,对于叶枫的未来,他一定是知道些什么。

    叶枫看着小桑吉,面前火堆的火焰映在他的小脸蛋上,泛着一层红扑扑的光芒。

    他的神情,他的眼光,他的话语,让叶枫又产生了那种错觉,此刻坐在自己面前的并不是一个小孩子,而是一个饱经风霜,勘破世情的睿智的得道高僧。

    莫非这个小子真的继承了前面几世活佛的知识和记忆?叶枫不敢相信。

    两个人默默坐在火堆前,心中各有所思,叶枫甚至都忘记了去叫醒黑鬼前来换班值夜。

    依靠在温暖的火堆旁,两人不知不觉慢慢的就都睡着了。



    等到被叫醒的时候,天已经大亮了。

    叶枫这才发现昨夜小桑吉就枕着自己的肚子,睡在火堆之旁。

    一抬头就看见张胖子那张圆乎乎的大脸,带着揶揄的笑容:“你这个晚上可是值夜值得真不错,烤着火,聊着天,一觉睡到大天亮。”

    张胖子原本还想挖苦叶枫几句,被身后的解祯亮暗中拉了拉衣角,于是闭上了嘴。

    叶枫没搭理他,站起身来,却看见那几个车夫正在有条不紊的忙碌着,为大家伙儿准备着早餐。

    用过了早餐,大家便又开始准备上路了。

    小桑吉被安排与叶枫他们同车。

    上了车,张胖子想要逗逗他,做了个鬼脸说道:“小鬼头,你还真是个跟屁虫呢,走到哪儿你都紧跟着。你知不知道,那戈壁沙漠里可藏着吃人的怪物,专门吃小孩儿!”

    小桑吉对他怒目而视道:“我说过了,我不是小鬼头!”

    叶枫自从昨晚和小桑吉谈话之后,更觉得这个小活佛实在有些高深莫测,看见张胖子把他当做普通小孩儿一样吓唬,于是也瞪了他一眼。

    张胖子碰了一鼻子灰,吐了吐舌头,有些索然无趣地靠在车厢里默然不语,不一会儿就鼾声如雷的打起了瞌睡。

    车队缓缓而行,在路上一直走了七八天,这才进入了肃州地界。

    据说从前这里也曾经是一片美丽的草原,牛羊遍地,许多游牧民族曾经在这里栖息。

    汉代这里曾是匈奴的地盘,后来汉武帝用名将霍去病在这里击败了匈奴右贤王和浑邪王所部,收复了河西地区,在这里设立了酒泉郡,这是这里归属于中央朝廷的开始。

    后来历朝历代,这里几度易主,甚至唐末还有节度使张承奉建立了金山国,后来改名为敦煌国,控制着敦煌至酒泉一带地区。

    再后来这里又被西夏控制,到元朝之时才又被收归中央朝廷统治,设为肃州。

    朱棣登基之后,除了在甘凉一线屯兵戍边外,针对河西一带多民族聚居的情况,先后设立了安定、阿端、曲先、罕东、沙州、哈密和赤斤蒙古七个卫所,合称关西七卫,由各少数民族部落首领统领,听命于中央朝廷。

    至此,肃州酒泉这一带才逐渐安定下来。

    而酒泉名字的由来是一个传说,据《史记》记载,当年大将霍去病曾在此大破匈奴大军,把匈奴人赶到了玉门关外,再也不敢入关一步。

    汉武帝大喜,派人赐御酒数坛,送到军前犒赏。霍去病坚持此战是全军将士的功劳,要与大家同饮庆功酒,不过酒少人多,于是他把御酒倒入一眼泉水之中,与大家分饮。

    从此以后,此地便名为酒泉。

    千年过去了,当年地肥水美的茫茫草原,如今在叶枫他们的眼

    前的,只剩下了黄土和风沙,再也没有当年的风貌了。

    叶枫他们在酒泉之畔粗粗凭吊了一番,算是纪念当年英年早逝的名将霍去病,之后就继续上路,直奔敦煌古镇而来。

    敦煌古镇不大,位于沙州地界,驻有沙州卫,大多是由当地的异族充任。

    镇子不大,但是敦煌自古便是河西走廊进出西北的必经之地,商旅众多,各色人皆有,非常热闹。

    黑鬼赫连铁久居中原,他的老家虽在西域一带,但是在敦煌也能见到很多和他容貌肤色相仿的人,不觉也是大感亲切,心中还颇有些小激动。

    敦煌古镇的马行掌柜姓贾,是个干干瘦瘦留着山羊胡子的老头,一早就等候在镇口了。

    看见叶枫他们的车队到来,贾掌柜屁颠屁颠的在前面引路,把大家引到了镇中最大的客栈住下。

    客栈里不但早就知道他们一行人的人数和男女,预先就留好了客房,甚至连房钱也早就有人付过了。

    叶枫暗自摇了摇头,看起来,敦煌这里的客栈和马行,一定又是天意楼姬无双公子的产业了。

    这一路上姬公子多方照顾,安排得如此周到,有机会一定要当面向他致谢才行。

    这欠下姬公子的这份人情,不知道今后要到何时才有机会偿还了,俗话说,人情债,最难还,更何况还是一个富甲天下,什么也不缺的人呢?

    安顿好了行装,张胖子早就觉得饥肠辘辘了,正准备催促客栈老板赶紧准备饭菜,一抬头就看见客栈门口走进来了两个士卒。

    这两个士卒全身披挂,却显得彬彬有礼,进门来就先施了一礼,询问哪位是叶枫叶公子。

    大家都很好奇的看着叶枫,难道说叶枫在这河西偏远之地还会有什么知交故友不成?

    叶枫也是一头的雾水,莫名其妙的走出来,表明了身份。

    两个士卒恭恭敬敬的对叶枫行礼,自称是沙州卫属下士卒,并递给了叶枫一份请柬,说是沙州卫指挥使大人已经备下了酒宴,特意宴请叶枫与一行众人。

    叶枫看着告辞离去的两个沙州卫士卒的背影,一阵阵的发愣,他可是从来也不认识什么沙州卫指挥使的啊!

    回过头,大家都把目光投向了张胖子,张胖子素来自称大肚子里面装的全是诗书史籍,想必这个什么沙州卫指挥使他能知道一些。

    张胖子叹了口气,仿佛对众人的无知很是无奈,便开始讲述起了沙州卫的由来。

    早在太祖洪武年间,蒙古王子阿鲁哥失里便曾经派人向大明皇帝进贡,表示想要与大明修好之意。

    到皇上朱棣登基后的永乐二年,离开蒙古王子统治而长途迁徙,流落到沙州敦煌一带的蒙古族首领困即来和买住,率领部众表示愿意归降大

    明。

    于是朝廷在沙州设立了沙州卫,授此二人同为指挥使,还恩赐冠带和袭衣。

    这两人带领沙州卫驻扎在敦煌一带,又兼有西宁侯宋晟领军驻守甘凉,虎视眈眈,所以一直都是小心翼翼,不敢稍有异动。

    没几年,买住病逝了,困即来独自统领沙州卫,对朝廷愈发的恭谨,朝贡不断,朝廷对其也是颇为放心。

    讲完这段关于沙州卫的历史,叶枫还是闹不明白,这个什么沙州卫指挥使困即来,之前连听也没有听过,怎么会无缘无故来下请柬,要宴请自己?

    他这里还没想明白,解祯亮却伸手拍了拍张胖子那圆鼓鼓的大肚子,打趣的说道:“想不到你这个肚子里的东西果然真不少,连这些个蒙古人的名字也记得一清二楚,实在是佩服。”

    张胖子脸上一红,有些尴尬的苦笑了一下说道:“其实我也记不住那些绕口的名字,只不过这两个人的名字特别有意思,所以记住了。你们看啊,困即来和买住,不就是说困了你就来,花钱买了房间就可以住,这不就是两个客栈的名字吗?因此才对他们的名字影响特别深刻。”

    大家听了他的话起先都是一怔,随即爆发出了一阵哄堂大笑,笑声中只有叶枫还在怔怔的想着心事。

    (沙州卫的历史以及首领困即来和买住,还有后面出场的困即来的长子喃哥,皆为真实历史人物,他们的名字都应该是音译,可查。)

    张胖子走上前去,拍了拍他的肩膀,说道:“想这么多干嘛?好歹他们也是官军编制,又不是土匪强盗,难道还能吃了我们不成?既然人家请客,我们就去好好的吃上一顿,反正自从出了兰州城,就没怎么好好吃过一顿饭了。”

    片刻,他又舔着嘴唇说道:“听说蒙古人的烤全羊是天下一绝,可惜从来无缘得见,不知道今晚是不是有此口福?”

    叶枫看了一眼他那馋涎欲滴的嘴脸,不禁摇了摇头,自己这位义兄脑袋里随时装着的都是美食,也许口腹之乐对于他而言才是世间最重要的事情。

    他真不该叫张痴,应该改名作张吃才对!

    不过他说的也没错,既然人家盛情相邀,无论出于何种目的,眼下只有欣然赴宴一条路了。

    毕竟来到了人家的地盘上,不管对方打的是什么主意,只有去了才能弄明白。

    更何况,耳边听见张胖子满嘴正在绘声绘色的在讲述烤全羊如何如何,连叶枫也感觉到肚子有些饿了。

    程姑娘要留下来照顾行动不便的傅双灵老爷子,小桑吉也对大吃大喝什么的没兴趣,于是大家议定,他们三人留下,剩下的五个人便雄赳赳气昂昂的走出了客栈,去沙州卫衙署赴宴。

    敦煌并不算大,一眼望去在镇

    子西北角上,那座白色的修建得如同蒙古包一般的高大屋舍,想必就是沙州卫的衙署了。

    来到门前,守卫的沙州卫士卒早就已经等候他们多时了,一见他们到来,赶紧引领着进入了衙署内。

    沙州卫是由原来的蒙古部落转而设立的,所以衙署也修建得和中原汉人的一般衙门官署大不相同。

    这里的衙署没有前后堂之分,完全是按照蒙古习俗修建,正堂也不是用于办公和处理公事的,而是接待客人,饮酒叙事的场所。

    此刻堂上早已经摆好了肥羊美酒,一个穿着大明武将官衣的须发半白的老人,站在堂中,张开双臂,笑吟吟的对他们的到来表示着欢迎。

    不必说,这个老人一定就是沙州卫指挥使,困即来。

    看着他那热情友好的态度,叶枫心中总算松了一口气,俗话说宴无好宴,不过就目前的情形看来,至少对方应该不会对自己这一行人怀有什么恶意。

    困即来与大家一一见过礼,令叶枫赶到惊奇的是他对于这一行人的身份非常清楚,无一认错的,甚至于还开口询问同行的那一位医术高明的程姑娘为何没有前来赴宴。

    这让叶枫心中不禁犯起了嘀咕。

    困即来这时候又转身,让他身后的一个高大英挺的青年将军上前来也与大家一一见礼,并介绍道,这位就是他的长子,喃哥。

    不知道为什么,在与这个喃哥面对面的时候,叶枫分明从他的眼神之中感觉到了深深的戒备和敌意。

    大家见礼完毕,都分列入席。

    困即来举起了桌上的酒杯,用豪迈的声音说道:“古人云,葡萄美酒夜光杯,来自西域的葡萄美酒与我们这里出产的夜光玉杯,正是绝配,正好用来迎接来自远方的尊贵客人。”

    众人纷纷举杯,将杯中琥珀一般颜色的葡萄美酒,一饮而尽。

    放下酒杯,叶枫终于忍不住开口问道:“敢问首领,在下不过区区一介草民,无名小卒,初次来到贵地,和首领及贵部落也素不相识,从无交往,不料却蒙首领抬爱,设宴相待,实在是有些受宠若惊。只不知首领是从何处得知在下一行人的情况的?”

    听闻叶枫此话,困即来仿佛听见了世间最好笑的笑话,仰头哈哈大笑起来,一时间,倒弄得叶枫莫名其妙的愣住了。

    笑了好一会儿,困即来才开口说道:“人言中原汉人谦逊成风,今日观之,果不其然。叶公子如果也自称为无名小卒的话,老夫及犬子岂不是要被当堂活活羞杀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