飓风峡本就荒凉,炎日酷暑,放眼无垠戈壁,便愈发热燥了。
老人抬头看了看天,心道,看来今日又要一场大风了,低下头,却没有要离开的意思。
这近两个月,老人已经经历了十几次飓风惊魂了,难怪是禁地,不过几番吃苦头,他对于什么时候会起风也摸出了些门路,还可以再等等,他最近领悟入了瓶颈,总觉得有什么东西想抓却抓不住,心里很不是滋味。
忽然身后卷起漫天飞沙,石砾相击声噼里啪啦一阵乱响。
老人猛地回身。
黑色大鸟一掠而去,面前不知何时便多了一白衣少年以及一黑色棺椁。
少年说,“我带一位前辈来完成遗愿,他想见您,我便来了。”
老人先是愕然,转瞬间脑子里忽然轰得一声,面色立时苍白。
天色忽然昏暗,燥热的空气中出现了凉风,难得的清凉舒爽。
萧风看了眼飓风峡口,微微皱眉,又看了眼颤巍巍伸手的老人,叹了口气,与老人擦身入了峡谷。
老人推开棺盖,看到了那个人,熟悉又陌生。
老人记得,印象中的那个人无论在哪里见到自己都会眯起眸子,讨好似得喊,师弟,他说,他不会出谷的,可如今棺材里的人出现在了他面前,安安静静,苍白无力,是一个人吗?
老人记得,印象中的那人儒雅年轻,最重仪表,喜欢端着架子,可棺材里的人一身邋遢,双鬓尽染,还乱糟糟的,是一个人吗?
老人记得,印象中的人从不佩剑的,说过反正学不好,弃了也就弃了,看着还烦之类的话,可棺材里的人却背了柄长剑,包裹得十分细致,是一个人吗?
老人记得,印象中的那个人眉眼天生低垂,总给人一种卑微感,平白浪费了他那双琥珀色眸子,可棺材里的人神态安详,嘴角微微含笑,坦然洒脱得理所当然,一定是个即使什么也不做也让人觉得不凡的人,是一个人吗?
老人有些惊恐去摸棺材里那人,冰冰凉凉,似乎冰块。
死了,是真真正正地死了。
那个甘于平淡,忠于平庸的人死了。
他呆着那个偏僻的桃源,那么喜欢喝茶,那么喜欢闲云野鹤,那么喜欢云卷云舒,不该无病无灾,不该像普通人那样碌碌一生,然后长命百岁,不该笑呵呵儿孙满堂,含饴弄孙吗?
可他怎么会死了呢?
那个被自己喊作师兄让自己欺负大的人,那个因为自己的不满而弃剑如遗的人,那个赶他出谷,厉言怒色,斥他狼心狗肺的人,怎么会死了呢?
当初,他怨过他,恨过他,整整二十年都不愿释怀,如今他释怀了,想着起剑后便回谷,去见他一面,可他死了。
老人去摸那人的脸,手,脖颈,无意间便碰到了那人背后的剑。
微微暖意,温润如玉。
老人的手却开始颤抖,嘴唇开始颤抖,浑身也开始颤抖。
他抓着棺木,只觉得脚下有些站不住,心如被绞。
而在这时,峡谷里又出现了杂音,是铿锵之声,越来越强。
老人浑然不觉,目光空洞。
他想到很多年前的一件事。
那天,他还很小,这人也很小,那个慈祥的老人给了两人一人一柄剑。
一剑冷冽如冰,名寒水,一剑温润如泉,名念玉。
他看着‘念玉’,有些眼馋,那人却对念玉十分厌恶,鲜少拿出来用。
后来,那人不再学剑,他亲眼看着那人将‘念玉’丟进了湍流大江,弃之如遗,他因此恼过那人,可那人说看着心烦。
老人呆呆看着棺材里的人。
这人,要找了多久才能从那么湍急的江水里找到这柄剑呢?他傻傻地习了武,入了江湖,是为了找他吗?
他忽然又想起潇潇暮雨的那天。
那天,漫天细雨里,那抹青衣傻傻挡在他面前,他眼睁睁看着那柄剑进了她的胸口,鲜血浸染了那身青衣。
她是故意的,有人告诉了她他的近况,告诉了她那些人的强大,她怕他先一步走了。
那天,她倒在他怀里,惨笑说,我怕我等不到你了,以后,替我多看看这江湖,好吗?
他看着她消逝,无能为力,仰天长啸。
后来,他去了梧桐小院,那个女子在那里等了他二十年,他才意识到日后那座小院空了,才忽然觉得原来没了她,江湖这般无趣。
于是,他折了剑,再不出剑。
原来,他错了,错得这般离谱。
老人张狂大笑。
四周风声飒飒,逐渐呼啸,吹得老人白发如狂,薄衫舞动。
而在疾风狂吼声中,出现了第三种声音。
同样是金铁铿锵之声
锐不可当,锋锐逼人。
逐渐变大,逐渐强势,渐渐与风声分庭抗礼,又渐渐彼此相融。
风中夹杂了剑气,掺杂着剑意,锐意逼人。
不知过了多久,风声还未停止,峡谷内的剑意却不见了。
白衣少年走出峡谷,看着疯魔般的独臂老人,轻轻叹了口气,悄无声息离去。
……
随七月份的悄然而逝,近秋的八月份天气却没清凉下来,反而似添了一把火,火辣辣得热。
比之天气,江湖更是火热,即使江湖儿郎们一个个热得如死狗,也能让江湖热闹得一塌糊涂,特别是前往九龙山脉的道路上,老一辈年轻一代,公子佳人,书生莽汉……随九月十日群龙盛会的临近,江湖各方势力都开始启程,自四面八方汇集而去。
……
茫茫官道上,几匹骏马先后疾驰而去,激起烟尘无数。
“天月,天月!”后面有人大喊大叫。
萧天月一拉马缰,马匹仰蹄一声嘶鸣,放慢了速度,她调转过马头,回头看向身后,“哥,嫂子。”
跟上来的两人也放缓了马速。
安穆琳微微低头,竟有点害羞。
萧天清咧嘴一笑,“呦,两月没见,黑了,任务完成得怎么样啊?”
“哼哼,肯定比你好。”萧天月没好气撇嘴说,“公子亲自验收的呢。”
“吹牛吧,你。”萧天清一点不信,“我这个才是公子验收的好不好,这个冷霜寒可以作证。”
“我的,于叔可以作证。”萧天月眨眨眼说,“不过,你的应该短时间完不了,什么时候见的公子啊?”
“也就半个月前吧。”萧天清想了下说,“公子这些天挺神出鬼没的,反正陶叔他们都找不着。对了,小胖子那里怎么样了,还没开始?我一路过来,看着都瘆得慌。”
“开始了,不过急不来,毕竟胖子这样,要我说的话,其实挺招人妒忌的。”萧天月回答,“到底是米面这一块,如果亏了,估计金源离垮了也不远了。”
“呦呵,几日不见,学会自己想事情了。”萧天清忍不住笑了起来,“这个,你是杞人忧天了。只要帝国不打压,稳赚不赔,当然,要我说啊,以帝国现在的不靠谱也不太敢打压,你说这些天算干得什么事,我们给他们面子,他们反而不积极,这老百姓们啊,也不是不长嘴的,一人一口唾沫,朝廷里那些管事的能被淹死。”
“没这么夸张吧?”萧天月讶然。
“开个玩笑。”萧天清咧了咧嘴,“不过,名声臭了可是一点不夸张,说不得还可能老鼠过街,人人喊打呢。”
“哦。”萧天月半懂不懂,不在这里纠结,“对了,飞扬你有消息吗?这些天都没联络我呢。”
“这个,我也不清楚,也没联系我,管他呢,我就不信群龙盛会他不出场。”萧天清摆摆手,“行了,咱先赶路,到地方了再说。”
“嗯。”萧天月一点头,眼珠一转,狡黠道:“嫂子,咱比比?”
“好啊,彩头?”安穆琳眸子一亮,一仰头说。
立即就是英姿飒爽的草原人模样。
“谁输了,讲故事,赢的人提要求,怎么样?”萧天月笑眯眯说。
“嗯……”安穆琳有些沉吟。
“一言为定!”萧天月忽然大叫一声,策马狂奔而去。
“喂,喂……”萧天清与安穆琳都呆了呆,只这一两个呼吸时间萧天月已经跑远了,两人只能无奈对视一眼,扬鞭追去。
……
清幽半壁山,居者不知时逝。
一排排丈许高的书架整齐排列,俊朗青年穿着象征山主身份的宽大袍子穿梭其中。
“山主,一封请柬。”清瘦少年人从藏书楼外进来。
青年抬起头来接过,打开看了两眼,微微皱起眉头,“群龙盛宴?于我等有何关系?”
“其他几方势力也都有收到。”少年从袖里摸出一封信递给青年。
青年再次拆开看了看,想了想,“好了,你下去吧。”
“是。”少年躬身退下。
青年看着手里两份东西叹了口气,也没了再查阅典籍的意思了,坐去了书桌那里。
他将两份东西摊开,又仔仔细细看了遍,忽然想到,这时候,那几个家伙应该已经启程了吧,他忍不住笑了下,又几乎本能反应般想也不知道那人会不会再给他送请柬。
想到这里,他皱了下眉头,甩甩头不再多想,将两份东西揣入袖里,往外而去。
这事他没法多想,还是需要听听寻机的建议。
……
典雅客厅,富家书生模样的青年听着渺渺琴曲,品着芬芳香茗,甚是惬意。
“林公子。”一抹紫色倩影从外面进来,显然精心妆点了,歉然道,“久等了,这是抱歉。”
青年摆摆手,“难得清闲一番,该是在下谢谢薛小姐。”
紫衣女子微微低下头,欲语还羞。
青年看得有些呆愣,回过神来,清咳了下,“在下此番来是专程与薛小姐告别……”
青年还没说完,紫衣女子便怔在了原地,半晌后笑了笑,说,“这么快啊?”
“嗯。”青年点头,犹豫了下,说,“若薛小姐有空,不如也去盛会见识一番,说不得还能拓展些人脉。”
“这……”女子迟疑了下,“这个小女子会考虑,劳烦林公子挂心了。”
“理应之事。”青年客气道。
……
连绵细雨里,白衣女子驾马疾行。
道路前面忽然钻出来两个少年人,一身狼狈,可怜兮兮。
白衣女子本来距离两人方向就不远,马又奔得急,两个少年人完全没有躲的概念,眼看就这么直直撞过去。
白衣女子眉头一蹙,猛地一拉马缰。
马匹一声长嘶,直接跃了过去,惯性前冲了好一段距离才停了下来,直直瘫了下去,竟然歪了蹄子。
两个少年已经反应过来了,憨头憨脑的少年便一个劲儿大叫,“仙子姐姐,仙子姐姐!”
白衣女子抢在马匹瘫下的前一刻跃身跳下马,倒是并不狼狈,低头安抚了下怀里的白狐,皱起眉头看两个少年。
憨头憨脑的少年被女子这么一看,立即就闭嘴了。
清秀少年清咳了声,他想这冷冰冰的美人一定在想每次碰上他们两个都没有好事,反正他挺尴尬的。
三人就这么大眼瞪小眼。
僵直了片刻,白衣女子终于开口,“又迷路了?”
清秀少年呛了口气。
憨头少年却连连点头。
白衣女子点了点头,不再管瘫在雨水里的马匹,掠身而去。
两个少年微微一呆,喊着慢点慢点,连忙追去。
……
宽阔江面上,竹筏顺水而游,一娃娃脸少年仰躺这打盹儿。
烈日当头,四周的芦苇都一副蔫蔫模样。
一中年人踏水而来,径直停在了竹筏上,竹筏微微沉了下,并不明显。
“阿嚏!”少年打了个喷嚏,侧过身继续睡觉。
中年人好气又好笑,蹲下身一把揪住少年耳朵,“臭小子,醒了别装睡。”
“三叔,我错了,松手,三叔。”少年被揪得坐了起来,求饶道。
“还在晃悠呢,没看人家都急吼吼过去了。”中年人松开手,没好气道。
“跟我什么关系。”少年小声嘀咕。
“哎呦,你还有理了?”中年人一瞪眼。
少年人赶忙捂住耳朵。
“算了,看在你这次争脸的份儿上,饶了你。”中年人在竹筏一角坐下,“可不能再做了,记得?”
“什么?”少年人眨眨眼。
“装傻!”中年人伸手一板栗就砸了过去,“送人送一次就行了,再送老爷子可来揍你了。”
少年人清咳了声,不说话了。
中年人瞥了他一眼,又坐了会儿,站起身来,“行了,你早点去,早去有早去的好处,别吃屎也赶不上热乎的。”
“吃屎?”少年人撇撇嘴,嘀咕,“要吃您吃,反正打死我也不吃。”
“臭小子,别贫嘴。”中年人作势欲打。
少年连忙抱头。
中年人却已飘然离去,“你去晚了,三叔可不给你瞒,让老爷子知道了看怎么整你。”
“这日子没法过了。”少年人一屁股坐下,嘀咕道。
竹筏狠狠晃了晃,很快又悠悠顺水游荡。
珊瑚岭向来少雨,这日难得的瓢泼大雨,更难得的是两个面孔陌生的年轻人安然无恙进入了血都。
女子一袭红衣,男子一袭黑衣,身后跟了只大黑豹,还有一只花斑大虎时不时凑去找不痛快。
两人也是颦儿招待的,因为上次冷霜寒的事,这日什么也没干,就一直在面摊里等着。
颦儿依萧风嘱咐并未对两人多说,而是直接带他们去找了螭江。
见到螭江时,他在摆弄近日淘汰出来的王蛊,气色很好,神态也很平和,除了面色略显苍白外没什么不妥的,也不知前几日的心结是想通了还是入了死胡同。
“师父。”慕梓裳一声大叫,直接扑了过去。
“师伯。”方孤岚躬身一礼。
螭江连忙护住手里的琉璃瓶,示意方孤岚不必多礼,又顺手一记敲在慕梓裳脑袋上,“这么大了,还冒冒失失的。”
方孤岚便找了个板凳坐下。
“想您了嘛,您想梓裳没?”慕梓裳眨眨眼,可怜巴巴说。
“为师可不想你,整日疯丫头似的。”螭江笑了下。
慕梓裳也不在意,伸手去抓琉璃瓶,“这是什么蛊,没见过呢?”
“别动,”螭江一下子拍开,“这是桥蛊,上古时期的蛊虫,前些日子为师从万蛊大阵讨来的,百卵出一只,难得得很。”
没听说过。慕梓裳暗暗想,笑嘻嘻说,“怕啥,等梓裳发达了,把万蛊大阵的蛊都讨出来。”
“师父没事,这不是好好的吗。”螭江无奈笑笑,说。
慕梓裳垮了脸,“可您这脸煞白煞白的,还瘦了一大圈,还说没事?”
“那为师说有事,你去打回去?”螭江挑了下眉头。
“那是……”慕梓裳顺嘴就说,忽然顿了顿,接着说,“君子报仇,十年不晚,等梓裳什么时候五境了,一定揍得他连他妈都不认识。”
“贫嘴。”螭江扯了扯慕梓裳的脸,转移话题,“听你信里说你的本命蛊化了蛹,可出来了?”
慕梓裳这次是真苦了脸,苦兮兮说,“出来了。”
“你这进境得有些快了,为师总觉得不妥,拿来让为师看看。”螭江点了下头,说。
“这个,就不用了吧。”慕梓裳眼神飘忽了下,有点心虚道。
“怎么回事?”螭江看向方孤岚。
“没什么。”慕梓裳连忙叫,神色讪讪说,“就是实在没脸见人。”
“嗯?”螭江狐疑看她。
慕梓裳讪讪咧了咧嘴,“师父,您听说过蛊虫退化这种情况吗?”
螭江皱起了眉头,“最常见的是拔苗助长后蛊虫可能退化,还有一些蛊虫受了致命伤也会自行结蛹退化,但这两种退化相当于毁了根基,必然是第五境无望的。”
慕梓裳一下子呆住,瘪起了嘴。
“让为师看看。”螭江将琉璃瓶放到桌子下面,拉了下慕梓裳的手臂。
“这个……那个……”慕梓裳纠结了半天,身前青光一闪,出现只青色小虫。
螭江愣了下,仔细看了两眼,忽然面色大变,惊呼了声,“天呐!”慌张站起身来,便去书架四下翻看。
慕梓裳与方孤岚面面相觑。
螭江翻书翻了很久,等放下书时神色便凝重下来,看着慕梓裳问,“还有谁见过?”
慕梓裳茫然眨眨眼,“除了方孤岚,没其他人了。”
“以后,不能让任何人看到,特别是蛊师。”螭江语气郑重道。
慕梓裳莫名其妙,不过仍乖乖点头。
“四境之前不能将蛊召唤出来。”螭江又说。
慕梓裳怔了下,咫尺蛊,近身肉搏最容易发挥威力,不召唤出来,她就只能使用简单蛊术,着实太憋屈了些。
“阿娃是有什么不妥吗,师父?”她迟疑着问。
螭江苦笑了下,看向方孤岚,“小岚,你可愿为梓裳护道?”
方孤岚呆了呆,迟疑不定,“恩师那边……”
“你师父那里,师伯会同他说,他必不会阻拦,师伯只问你,你愿意是不愿意?”螭江看着方孤岚,郑重其事道。
方孤岚看了眼慕梓裳,看了眼阿娃,又看向螭江,隐约明白了什么,肃然道,“师侄愿意。”
螭江松了口气,将书籍递给两人。
两人看了看,却面面相觑。
能被螭江留在书架上的都是近似顶尖蛊师的机密,多是古文写就,两个年轻人自然是看不懂的。
螭江也反应过来,又拿回书籍来,放在桌上,说,“蛊术一道分九境,可千百年来,蛊师的终点却只能是五境,你们可知为何?”
两人都知自己是才入蛊道的小菜鸟,便不发表意见。
螭江手中忽然青光一闪,一只十翼小虫出现在了他手心。
两个年轻人仔细一看,眼珠子差点瞪出来。
老人的本命蛊竟然跟阿娃极为相似,可一相比就不太对劲了,翅膀小得多,也小气了点。
螭江叹了口气,“它们都是有残缺的,需要一次次进化才能达到终极。”
两个年轻人都有点反应不过来,感觉头皮发麻,脑子不太够用。
螭江看了两人一眼,不知该欣慰还是担忧说,“阿娃若成长起来,梓裳或许是这数千年来唯一一位走到六境甚至更高的蛊师。”
……
在三位蛊师都震惊得无以复加时,另一间房间里,昏迷了十几日,风晴毫无征兆醒了过来。
她坐在床上,呆了半天,然后忽然想她为什么会醒过来呢?为什么要坐起来呢?
她想着,又缓缓躺下,四下看了看,一点点调动迟钝的脑筋。
这里是哪里?她为什么会在这里?谁把她带到这里的?哦,她去交付了夜光杯,然后准备离开,忽然眼前一黑,然后她似乎睡了很久,做了个很长很长的梦,梦与她的过往相接,那般真实。或许,这里应该是公子的势力,她中了招,所以被安置在了这里。可她为什么会中招呢?什么时候中的招呢?她为什么会梦到那些记忆中不曾有过的画面呢?难道真与她有关系吗?可她怎么会想不起来了呢?
风晴正一点点想着时,门口忽然有人呀了一声,“你醒了!”
风晴转过头,有些迟钝,“你是?”
“我是颦儿,殿下让我照顾你的。”颦儿两步到了床前,笑眯眯说。
“殿下?”风晴脑子渐渐恢复正常频率。
“你该喊公子的,”颦儿撇撇嘴,似乎不太乐意,低头倒了杯水递过去,“先喝口水吧。”
“这是几月几日了?”风晴顺口问。
“八月七日。”颦儿想了下,漫不经心说。
“噗咳咳咳咳……你说……什么?”风晴直接一口水喷了出来,她记得她送下夜光杯时才七月中旬,怎么一觉起来就八月份了。
颦儿给吓了一大跳,连忙给风晴拍背,“你怎么回事?睡了十几日也不用这么激动吧。”
“十几……”风晴一边咳嗽一边嘀咕,“今日真是八月七日?”
“是。”颦儿确定点头。
“不行不行,他们肯定到了,我得赶快走,否则风头都让他们占了……”风晴喃喃细语,梦境什么的早就抛到了九霄云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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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雨朦胧,泥泞官道上,一匹骏马不急不缓奔行。
骏马上,一大一小两道身影你一句我一句交谈。
“哥,你真要去参加群龙盛会啊?”少女窝在青年怀里,偏头问。
“嗯?”青年挑了下眉。
“上次那个群英会就怪吓人的,我觉得吧,群龙盛会也不是什么好事。”少女皱起小脸,一副小大人模样。
“好不容易上了天机榜,就这么下来,多没面子啊。”青年笑了下,不在意说。
“可是,我觉得你修为实在太低,人家好说歹说都是后天七八重八九重的大大大高手,可你呢,小菜鸟一个,上一次我就觉得挺多人就蠢蠢欲动的,要是这次发难,你可就被打惨了。”少女煞有其事说。
“怎么说话呢,就不盼哥点好?”青年一下子气笑,一个板栗就砸了过去。
“喂,说了多少遍了,不能打我的脑袋!”少女不满大叫。
青年拿大手揉了揉少女脑袋,轻笑说,“顺手,下次注意。”
少女哼哼了两声,没一会儿就气消了,又说,“要我说呀,你还是不参加的好,咱要势力没势力,要实力没实力,参加了打伤了人,背后的势力找上来,咱咋办?再说,我听说你那柄邪乎乎的剑上了器榜,你一亮出来,人家再跟捅了马蜂窝似的一股脑来抢,咋办?我想着,镇江县那边就有人这么干来着……”
少女一直絮絮叨叨,青年似乎有些无奈,便妥协说,“那咱不上擂台,就在下面看着,算长长见识,这总行了吧?”
“也行,我就是说着玩玩,其实你参加也没事,最好能夺了第一,我还听说了,有个人也是小菜鸟,硬生生的杀进了前十,简直厉害得不像人,你应该也差不了多少。”少女又有点忐忑了,继续絮絮叨叨,“我刚才就是心慌,你知道我直觉一向很准的,这次……嗯,准了那么多次,说不定就不准了。”
青年听着少女自相矛盾的话,哑然失笑,说道,“行了,我的小姑奶奶,哥要加速了,你坐稳了啊。”
说着一扬马鞭,很快消失在了烟雨蒙蒙里。
……
龙王宫,本来就冷肃,如今多了几个早就在江湖声名远播的厉害人物,就更令人觉得战战兢兢了。
“龙王,如今盛事将近,不如早做安排。”浑身白得不见一丝杂色的老人呵呵一笑提议。
“白焱王有何看法?”主位上的青年微笑说。
“看法不敢,只是铸剑山庄既然说了要出一把名剑,不如让儿郎们去凑一凑热闹,得不得到是两说,但他们不请我等去就是无礼了。”老人谦逊道。
另一黑衣老者嗤笑了声,“若不是那些人怕我们黑龙窟明抢,怎会不送?这胆子也是忒小,不过没那些弯弯绕绕,老子也就不计较了,若是以后送来信解释,老子非去给他们找点麻烦。”
“那魔焰王怎么看?”青年不动声色又问。
“他们不请,我们也去,难不成还能赶我们,顶多了给他们点面子不让他们难堪就是了,我们不亏,若是哪个臭小子拿到了还赚到了,没什么坏处。”黑衣老者随口说。
“黑龙王觉得呢?”腰间一抹弯刀的男子阴恻恻问。
“我自然也支持去一趟。我们黑龙窟可从来没有有便宜不占的道理,名剑认主,我倒要看看是怎么个认法,难不成成妖了,诸位以为呢?”青年大笑说。
……
黄沙土路,残肢断戈,烈日骄阳照着血色酝染,蒸腾起血腥扑鼻。
白衣女子冷冷看着逼近的三人,白衣半染,长剑拄地,鲜血顺着剑身流淌,可清冷眸子里不见半分退缩之意。
我既入江湖,单人独剑,便不曾想过退缩。
“杀!”一声嘶哑怒喝,长刀一掠而至。
“叮!”一声幽幽琴音响起,随即几声轻微利刃入肉声接踵而至。
女子看着到了身前的人忽然倒地,眸子中闪过一丝讶然,然后警惕下来。
不见其人,一招制敌,此人必定是大敌。
“御仙诀,也不过如此。”一黑衣斗笠人自不远处缓缓而来,从容说。
女子皱了皱眉头,有些艰难拿起长剑。
“不要紧张,我只是想同你做笔交易,”斗笠人声音戏谑说,“当然,你若不答应也没关系,你很不错,我可舍不得拿你如何……”
一抹青色骤然飞向斗笠人,快如流光。
“铿!”
一声轻响,青色短刃被斗笠人以两根手指夹住,他轻轻说,“真不乖,不过我还给你一次机会。”
他将短刃扔给女子,“不要再犯傻了,御仙诀也是有破绽的。”
女子冷着脸接住短刃,定定看着斗笠人。
“帮我杀一人,我告诉你慕容家灭门的背后隐情,如何?”斗笠人不急不缓说。
“谁?”女子冷冷说。
斗笠人轻笑,“飘缈公子。”
“好!”女子一点不犹豫道。
……
密林如海,绿浪起伏。
群山峻岭间,一灰衫男子缓缓而游,如清风朗日的卓然气质,令人心生慕意。
“风无尘!”有人拦住了他的去路,叫出了这个名字。
“听说群龙盛会要开始了,我打算去见识见识,你紧张什么?”灰衫男子微笑说。
“呵,你堂堂青峦国师屈尊来我溪风,我岂敢不诚惶诚恐。”那人冷笑了声。
“放心,放心,我只是好奇有些人的局,打算横插一脚,庙堂之事我分毫不插手。”灰衫男子摆摆手,随意说。
“何意为证?”那人皱起了眉头。
“我告诉了山上人。”灰衫男子从容道。
“好。”那人让开了路,“但你要清楚,三思而行。”
灰衫男子忽然嗤笑了下,慢悠悠与那人擦身而过,只是却轻轻说,“请你先想好,是谁准备挑起三国征伐。”
“你……”那人身子一僵。
灰衫男子却不回头,哼着小曲儿大步离去。
……
喧哗闹市,一老一少两个光头闲闲游荡。
“静辰啊,想不想去九龙山脉看看?”老和尚摸着小和尚光头,喃喃说。
小和尚怔了下,不解道,“师父不是说,出家人不掺和江湖事,不思不想吗?”
“呵呵,这次是例外。”老和尚意味深长笑笑。
“怎么是例外呢?”小和尚更加不解。
“群龙过江,一场大戏,自然是例外。”老和尚摸摸小和尚的脑袋,笑呵呵道,“去不去?”
小和尚眨眨眼,懵懵懂懂,“师父说了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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堰州,与蜀州接壤,最北头便是登天山脉。
群峰林立,步步高峰,直入云端深处,远远看着似乎阶梯通往云霄,若非禁地,绝对是天底下最壮观的山势奇景。
萧风从群山之上而过,很耐心看着云雾间一山高过一山,与他越来越近,最后翎雕距离山顶也差不了多少了,心里不由很古怪,不自觉便想起登天二字。
当真能直通天庭吗?
萧风收回视线,不再多看。
看这山势如云,无休无止,无论是谁都难以做到心如止水的。
这等诡异又雄伟的壮景怎是只言片语能形容的。
他忍不住想,他在上面看一山更比一山高,觉得永远不知尽头,若有人从第一座山开始爬,爬过一座又一座,发现一座之后还有一座,永远看不到尽头,会是什么想法呢?震撼,直接崩溃,更甚者生出山上住了神仙的荒唐想法……
他摇摇头,站起身来,勉强揉了揉肩膀,活动了下手脚,剧烈的疼痛与疲惫便让他微微皱起了眉头。
完全从那种古怪感觉里挣脱出来,萧风再四处打量时山峰已经几乎与翎雕高度等齐了,四下雪景山岩飞速闪过,犹如走马观花般令人应接不暇。
萧风看向前方。
这是第四十四座山峰了,再之后才是真正的登天山脉,据说此山可通天。
山峰后是些矮峰,放在其他地方自然算不得矮了,可是在这里反而给人出奇矮的错觉。
萧风随意往下面瞥了眼,不由怔了下。
以山为眼,山势成阵,这种几乎不可能出现的阵势竟然真的有,难怪能真正见识登天山脉者寥寥无几。
翎雕又行了片刻,身子似乎沉了沉,便缓缓降了下去。
登天山脉范围,飞禽难腾空,走兽不敢鸣。
萧风跳下翎雕,示意它在此等候,往远处隐约轮廓方向而去。
行了两个时辰才到山脚,萧风抬头看了看山上,绿植入云,山不见顶,不过雄伟倒谈不上,只是有种说不出的沉肃。
“若是你,要怎么上去呢?”萧风偏头看滚絮。
“咕咕。”滚絮叫了两声,扇了下翅膀,然后就这么一点点开始往上飞。
“这可一点不像雪雕王的作风。”萧风忍不住笑起来,身形直接往山上掠去,眨眼功夫追上了滚絮,滚絮便自觉落到萧风肩上。
这么窝囊的雪雕王,估计前几代雪雕王知道了能羞愤死。
不紧不慢行了三日,萧风再次准备歇脚时竟然碰上了个树墩,成人膝盖高,切口平整,四面已经抽出了新枝,看来生命力很是顽强。
萧风觉得真是稀罕至极。
他靠着树墩旁的大树休息了会儿,便准备继续启程,只是还没站起来忽然原地消失不见了。
滚絮一路上山一直站在萧风肩上,自然一点不累,那时正啄着一根青虫犹豫要不要吃,它吃糕点快吃吐了,眼睁睁看着萧风没了影子,立即呆住了。
……
烈日炎炎下,两位灰衫老人饶有兴趣看着出现在面前的少年。
少年还保持着消失前的屈膝坐姿,只是不知何时手抱住了脑袋,似乎很难过。
“早说过,他受不住,你不听。”气质儒雅些的老人淡淡说。
古铜色皮肤的老人倒是笑呵呵的,不过幸灾乐祸更多一些,“深呼吸口气,没事没事。”
萧风深呼吸几口气,压下泛上来的莫名恶心感,只是脑袋里的晕眩感却没办法,皱起眉头看了眼几步外两人。
刚才是什么手段,莫名其妙便到了这里,最要命的是完全没有半点反抗的机会,那一霎那感觉自己就像一条原本在溪涧优哉游哉的小鱼,忽然被摔在了日头曝晒、干裂的泥地上,浑身上下都不舒服了。
一开始他以为是前辈们给他的下马威,现在看来是老前辈在玩他,真是可恶了。
“你看,行了,行了。”古铜色皮肤的老人一指萧风,大笑道,“站起来走两步,再缓缓,第一次都这样,别紧张。”
另一老人面无表情看着他,一言不发。
萧风又低下头,抱住脑袋,他鲜少在老前辈面前无礼,可现在甚至连说话的兴致都没有了,如果可能他想将两个老人都吊打一顿。
真气如火龙般沿周身大穴游走,眼前的金星一点点减少,耳朵里的嗡嗡声也逐渐减弱,萧风在短短瞬息便压下了泛上来的火气,尽可能调节好自己的情况,并以最快速度理清一切。
计划赶不上变化,出乎意料之外的变数最是该随机应变。
古铜色皮肤的老人见萧风没什么动作,便又招呼,“别坐着啊,现在就受不了,出去那关岂不是难受死了,要不我去扶你啊……”
“小心老萧回来揍你。”气质儒雅的老人淡定提醒。
“让他个拳头,看谁揍谁。”古铜色皮肤的老人毫不在意撇嘴。
“他不用拳头。”气质儒雅的老人淡漠笑了下,“用刀或者剑。”
古铜色皮肤的老人呛了口气,低骂了句什么。
气质儒雅的老人当没听见,看了眼萧风,他其实一直在打量少年,见萧风低着头,眼睛余光已经开始打量四周了,便问,“小辈,你来作甚?”
“晚辈来做笔买卖。”萧风知道自己的小心思已经被看透,也不尴尬,甩了甩头,语气平静说。
两位老人都怔了下。
古铜色皮肤的老人似乎听到了笑话,“跟我们?”
“是。”萧风点头。
“你知道我们是什么人吗,便要同我们做买卖?”古铜色皮肤的老人笑呵呵问。
“晚辈不晓得两位前辈身份,但清楚,晚辈的买卖前辈即使不答应也愿意听一听。”萧风丝毫不显慌乱。
气质儒雅的老人面色微微有了变化。
“那就说来听听?”古铜色皮肤的老人坐到萧风对面,似乎有那么点兴趣了。
萧风吐出口浊气,笑了下,“说是不难,但先容晚辈卖个关子,提几个大逆不道的问题,前辈自会明白。”
儒雅老人也在萧风对面坐下,并没有说什么。
萧风由屈膝改为盘膝,便肃穆起来。
“第一,数千年甚至万年前,天下为什么挑起硝烟?”
“第二,为什么要设松山大阵?”
“第三,为什么要建立三国?”
“第四,为什么会有让江湖,三大帝国都忌惮的势力?”
“第五,隐世各势力怎么来的?”
“第六,为什么要有天机榜?”
“第七,为什么会有‘千年局,魔乱起’的预言?”
“放肆!”气质儒雅的老人沉声喝道。
萧风坦然自若,“晚辈所行之事本就是放肆,几句言语自然更是无忌。”
“你知道些什么?”古铜色皮肤的老人脸色也不好看,沉声道。
萧风微笑了下,“晚辈知道的东西很少,毕竟年纪在这里摆着呢,既然是问题,自然没有答案。”
萧风明显看到两位老人都暗暗松了口气,他便继续说,“但晚辈清楚一件事,门在这里,可前辈们却不是在守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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既然走到了这里,又有青云楼中记载的‘有山岳直通天门,有守门人看护,察出入之资’,再结合登天之意,许多事便是理所当然的了。
可萧风却说,两位老人不是在守门。
两位老前辈的面色都有些诧异。
“那我们两个糟老头跑上来干什么,闲得发慌来吹风?”古铜色皮肤的老人呵呵一笑,玩笑道。
萧风不答反问,“晚辈为何会从半山腰突然出现在了这里?”
“你猜不到吗?”古铜色皮肤的老人似乎有些讶异,做了个伸手去捞的动作,“我一把捞过来的。”
萧风笑了下,忽然伸手在地上勾了下。
很莫名其妙的动作。
山顶地面却好像波浪般涌动了下。
他微微勾起嘴角,似笑非笑,“这是阵法。”
“老萧家捡到宝了。”古铜色皮肤的老人啧了声。
然后,萧风便又在地面上勾了几下。
地面土层向两个老人方向涌动了过去,似乎要将两位老人都推下山去。
“止!”
气质儒雅的老人微微一跺地面。
四周地面立即恢复了平静。
古铜色皮肤的老人饶有兴趣眯起眸子,似乎有点奇怪萧风是怎么知道的。
萧风却没有见好就收,反而有些不识好歹,手指连弹,惬意模样似乎是在弹奏古琴,面前有无数看不见的丝线为弦,无处不在。
而那些丝线连接着地面,随萧风手指弹动,一股股大力便推进地面涌动,似乎水浪般,诡异非常。
气质儒雅的老人皱着眉头,一手重重按住地面。
地面波浪微滞,只是瞬息间竟然水入沸油,立即炸开了锅,土石四溅。
与此同时,头顶云雾涌动了起来,云气遮日,风起云涌。
两位老人脸色都变了,不是之前的事不关已,随便玩玩的态度,而是真一下子沉了脸。
“够了!”气质儒雅的老人怒斥一声,古铜色皮肤的老人已一步抓向了萧风。
然而,在老人的手触及萧风的前一刻,萧风的身子却微微一闪,直接消失,下一瞬便出现在了他呆的地方后数丈,微微一拍地面。
四周面目疮痍似乎被什么无形大手拍了下,平复下来,头顶云气似乎也被人按了下,倏忽弥散。
云舒日透。
两位老人错愕了一瞬。
儒雅老人便沉着脸看萧风。
“小辈,莫要胡闹!”古铜色皮肤的老人也皱起了眉头,声如洪钟道。
萧风站直身子拍了拍衣服,笑问,“敢问二位可是一位岳氏,一位夜氏?”
儒雅老人看着萧风,过了一会儿冷冷说,“小辈心思太重了。”
萧风坦然微笑,似乎还挺自豪的。
“我名岳池。”古铜色皮肤的老人对萧风的芥蒂却不大,先一步打破僵局。
“老夫姓夜。”儒雅老人看了眼岳池,淡淡说。
“晚辈并非胡闹,”萧风慢慢走回原地,“只是觉得这里跟松山很像。”
“你既猜到这里各方瞩目为何还要扰动风云?”岳池面色其实也并不好看,毕竟面前的少年的确太胆大包天了。
“前几日,松山上的情况两位前辈不知?”萧风端端正正坐下,“晚辈下过天地棋,已经吸引了很多人的注意了,再多一点会更有意思。”
夜衍冷冷说,“你是觉得你有萧氏一脉嫡系的身份,我等便不会杀你?”
“我若这般觉得,便不会说那些大逆不道的话。”萧风摇摇头,“我今日来是以江湖人的身份,为江湖讨个说法出来。”
两位老人沉默看着萧风,半晌后,儒雅老人淡淡说,“什么买卖?”
“十年江湖乱,换百年天下平。”萧风面色肃然说。
“如今天下便是太平,何须你再保证百年?”古铜色皮肤的老人嗤笑道。
萧风微微勾起嘴角,“前辈真这么认为?”
“当今局势,我等最是清楚,可你当真天真以为一个飘缈楼便能让他们胆寒?”儒雅老人沉声道。
“你们也这么认为?”萧风玩味笑了起来,这一笑竟没了之前对待前辈的尊崇,“飘缈楼?为什么总是在意一个‘楼’字呢?”
两位老人再次怔了下,随即面色怪异无比。
……
钰兖城近日来了个小乞丐,奇怪的是人家给他铜板,他却死活不要,还会把人家好心人骂一顿,于是隔两天版本就成了:模样清清秀秀的一孩子,可惜是个傻子呦。
刚下了场大雨,街道上水洼一个接一个,乌云密布的沉闷天气,城池里热得已经能当蒸笼了。
街角旮旯里,一身狼狈的小乞丐无精打采,昏昏欲睡。
“喂喂,小家伙。”一蓝衫青年从墙头探出头来,笑嘻嘻喊了声。
“滚,别打扰小爷睡觉。”小乞丐头也没抬,没好气回道。
“呦,呦,这脾气大的。”青年啧了声,“你不是要学天下第一功夫吗?还说要去揍那个叫风无尘的可恶家伙,我给你找了师父,学不学?”
“我信你有鬼。”小乞丐恶狠狠瞪青年一眼,咬牙切齿说。
“我说的是真的,你学不学?”青年一石块砸在小乞丐脑袋上,嬉笑说。
“学你妹啊。”小乞丐一木棍子直接抡了过去。
“哎呦哎呦,这么凶。”青年大喊大叫着从墙头掉了下去,不过显然没摔着,靠着墙啧啧道,“果然是个撒子呦。”
小乞丐是贴着墙睡觉的,青年这么一说,他便听了个清清楚楚,不由勃然大怒,“你才是傻子,你全家都是。”
骂着,几根棍子都甩了过去。
墙那边有人惨叫了声。
小乞丐这才稍稍舒坦一些,靠在墙上继续打盹儿。
出了口恶气,小乞丐便很快睡着了,睡得还挺香,梦到软软的金丝大床和精致的糕点美食,正感慨以后一定要好好珍惜,绝对绝对不浪费了,忽然就有人晃他,“醒醒,醒醒!”
“啊?”小乞丐迷迷糊糊醒过来,看见一个蓬头垢面的中年人正一脸不善看他,“小子,看见谁往后面丢木头没?”
小乞丐刚想说就是小爷啊,忽然想到什么,生生将那一句话压了回去,迷茫道,“什么木头?”
那中年人见小乞丐一脸茫然,一把把他丢到地上,不再搭理他,啐道,“妈的,敢偷袭大爷,看等大爷找出来,不扒了他的皮。”
小乞丐四下看了看,这个犄角旮旯里也没别人,等这个傻大个反应过来,估计自己不死也得褪层皮,见那人转身,拔腿就跑。
那人回头一见小乞丐跑,哪里还能不明白,骂骂咧咧便追了过去,“小兔崽子,给本大爷停下,连大爷都敢打,好大的狗胆。”
小乞丐闻言,跑得气喘吁吁还不忘贫嘴,“我都是兔子了,哪来的狗胆?明明是兔子胆才是。”
“管你妈的兔子胆狗胆,老子今个儿就打得你胆寒。”那人抄起鞋底就丢了过去。
小乞丐微微一跳避开,“哎呦,就这能耐,还想打小爷?谁给你的脸啊?”
街道上人不多,但也不是没有,小乞丐一得意忘形,这不就乐极生悲了,一拐弯就跟一青衣小姑娘撞在了一起。
“对不起,对不起。”小乞丐连忙道歉,去拉小姑娘起来,谁知道小姑娘以一种漠然的眼神看小乞丐,跟看着个死人似的,把小乞丐看得发毛。
“臭小子,有本事别跑。”中年人大骂声从拐角传来,已经很近了。
小乞丐一个激灵跳了起来,这一激动就崴了脚,哪还敢停留,也顾不得小姑娘了,连忙一瘸一拐地逃命。
没跑几步,拐角又拐过来一中年人,险些踩了小姑娘一脚,他不由骂骂咧咧,气愤不已。
他便听到身后小姑娘忽然冷笑了下,然后,觉得脚腕一痛。
他也崴了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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呲牙咧嘴着拐过几个街角,小乞丐脚步渐渐变慢,扶着墙等了半天,见身后再没什么人追上来,终于松了口气,这才觉出脚腕钻心的痛,他觉得估计是断了,便一屁股靠着墙坐下,抱着脚哎呦哎呦地叫唤了起来。
想他生来被人小心翼翼伺候着,就是武课顶多也是罚站跑圈,哪里受过这等苦,以后打死也不出来了。
他叫着叫着,头顶忽然有人呛了口气
他心里一咯噔,连忙抬头,便见到蓝衫青年坐在墙头居高临下看他,脸憋得通红,那呛了口气估计是青年忍无可忍,实在快内伤了。
他不由瞪起了眼。
蓝衫青年估计是觉得小乞丐看见就看见了,索性也不再跟自己过不去了,哈哈大笑起来。
小乞丐黑了脸,火气蹭蹭蹭往上蹿,见青年笑得前仰后合,几乎从墙上摔下来的架势,恶从胆边生,唰地站起身来,一把便揪住了青年的脚,开始死命往下拽。
青年重心本来就不稳,被小乞丐这么一拽,直接拽了下来,小乞丐躲不开,两人便摔在了一起,都摔得七荤八素。
小乞丐还是个发狠的性子,连东西南北都还没找到,晕晕乎乎就一通王八拳驴蹬腿招呼了过去。
一大一小很快扭打在了一起。
虽然说勇的比不过楞的,楞的比不过不要命的,不过前提条件是,力量不能太过悬殊了。
所以,没多久,小乞丐便被蓝衫青年死死压在了地上,鼻青脸肿,跟打了败仗的小猴子似的。
青年倒是没小乞丐狼狈,不过也给小乞丐抹得灰头土脸,衣服还撕了几道大口子,被人看见了估计也以为是丐帮兄弟了。
青年倒是好脾气,一点不恼,还是那种玩世不恭的语气,“还横吗?不横我就松手。”
小乞丐哼哼了两声,也不知道回答的什么。
青年笑了下,就当是小家伙服软了,松开他一屁股坐在地上,“小家伙,你说,我好歹是你的救命恩人,你就这么恩将仇报?”
“谁要你的救命,这次差点给你害死。”小乞丐呸了声,郁闷爬起身来,缩去墙角,用后背对着青年,表示自己很不开心。
“那是你运气不好,再说我一直跟着你呢,你要跟我闹别扭到什么时候?”青年戳了戳小乞丐。
“哼哼,我说过没有你我也能自己养活自己。”小乞丐拿胳膊肘顶开青年一点不老实的手指头,赌气道。
青年啧了声,拍拍小乞丐肩膀,“行了,别闹脾气了。走了。”
“别碰我。”小乞丐气愤道。
青年似乎真无奈了,嘀咕道“你说你是皇子,可哪有你这么倒霉的皇子?你说你是被一只特大号鱼吞进了肚子,那你这种情况,是它把你当屎拉出来了?你呢,说谎话都不带打草稿的,我呢,却是一言九鼎,说养你就真养你了,绝不反悔,所以不用证明什么的,我又不笑话你。”
小乞丐抱住脑袋,“我不听,我不听,我不听。”
“你真不听,我过两天可是要去皇城的,你不是说想去吗,我带你啊?”青年忍不住笑起来,轻轻说。
“真的?”小乞丐猛地转身,眼睛亮晶晶地问。
“这就理我了?前几天说的打死也不跟我服软呢?”青年戏谑看着他。
小乞丐皱起眉头看了会儿青年,一撇嘴又不搭理青年了,“你又骗我,我再也不信你了。”
“真的,真的。”青年连忙去扯小乞丐的胳膊,“过两天就去,骗你是小狗。”
“真的?”小乞丐怀疑看他。
“嗯嗯。”青年一本正经点头。
“那……你说给我请了师父,师父呢?”小乞丐依旧板着脸。
青年表情变得奇怪,“你不知道吗?刚才你两个还撞了一下,她还给你出气了呢。”
“啊?”小乞丐呆了呆,张大了嘴巴。
……
登天山脉上,因萧风的一句话气氛变得沉默至极,两位老前辈面色都有些讶然甚至难以置信。
要知道,这两位老人已经活了千年这么久了,什么风浪没见过,可面前少年的大胆他们是真没见过。
这世间,越聪明的人越不会相信绝对的信任与默契,所以谁也没尝试过甚至只是想过如此荒唐无稽的方法,难怪飘缈楼谁也查不出底细。
因为不敢相信,两位老前辈都不再说话,只是面色渐渐变得复杂。
萧风平静看着,也不说话。
两方便这般僵持。
半晌后,岳池古怪说,“你就这般肯定?”
萧风平静说,“他们是自己帮自己,晚辈不过借势而已。”
岳池与夜氏老人对视了一眼,夜氏老人沉着道,“我们同意。”
“多谢。”萧风躬身一礼,“另外,晚辈有一疑惑,前辈们在此,可否令天人不下凡。”
“我们管不了这么远。”岳池摇头道。
“哦。”萧风沉吟了下,轻轻一点头,“那晚辈告辞。”
“慢!”岳池忽然大叫。
萧风停下脚步,疑惑看向岳池。
“吊起我们两个老家伙的胃口,转了话题就想走了?”岳池挑了挑眉。
“前辈竟然不知道?”萧风眨眨眼,讶异说。
岳池面色又变得有些古怪,“小家伙,你几句话就耍了我们两个几次,这次不会也是炸我们吧?”
“晚辈怎敢。”萧风恭敬道,却忍不住扬起了嘴角。
“那你倒要说说了,我是真没听出来。”岳池斜眼看萧风,“若猜准了,我直接送你下去,如何?”
萧风哑然失笑,斟酌了下措辞,回答,“前辈们在此,一在监察,二在威慑,最不重视的才是守门。至于晚辈的根据有五。”
“这么多。”岳池呵呵一笑。
萧风接着道,“第一,山上山下的阵法,与松山相似的气运灵机很多余,晚辈经历过天地大势的洗礼,所以在晚辈看来,反而这些更像一种威慑;第二,若前辈是守门,不会让晚辈上山,晚辈也不会与前辈做买卖;第三,晚辈一上来,岳前辈便说出去之事,有些欲盖弥彰……”
“第三条,分明是在强词夺理。”岳池不满提醒。
“可前辈就是这么想的。”萧风坦然看着他,“第四条,是下山的那些天人,晚辈觉得若没有什么约定,他们不可能像这般畏首畏尾,曾有一次,晚辈与一位前辈闲聊时,西北方天际忽然有闷雷响起,于是那位前辈闭口不再多言,晚辈猜测这该是与登天山脉有些关系的;第五条……”
萧风还没说完,登天山脉忽然整个地动山摇起来。
几乎同时,两位老前辈面色勃然大变,失声道,“坏了,它醒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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登天山脉,忽然间地动山摇,整座大山都震颤了起来。
树木排排倒下,乱石飞落,有磅礴雾气从山体内涌动,连带着天空也开始了风云变化。
仅仅几个呼吸翻天覆地。
萧风有些愕然四顾,刚想多问,便见到两位老前辈忽然面色大变,失声道,“糟了,它醒了!”
萧风本能觉得不妙。
正在这时,他有种极度危险的感觉,本能反应就地一滚。
几乎同时,一道长长赤影自萧风刚才所在之地直接蹿了过去。
萧风只觉得身后劲风刮过,再抬起头时,头皮不由一阵发麻。
几步外,一条硕大无比的巨蟒已经缓缓探过脑袋来,见萧风看过了一下子不动了,只直勾勾盯着他。
半人高的黄色蛇瞳可以清晰看出眼瞳中的交织纹络,分外诡异,也分外空洞。
无数人头大的鳞片反射着瑰丽光影,晃得萧风有些头晕。
可萧风心里只有一个想法,它想吃了他。
果然,禁地里就不可能没有异兽,而异兽对萧风的态度,不是天堂,就是地狱。
萧风死死盯着巨蟒,缓缓从跪地到半坐,如此他能以最快的速度闪避。
巨蟒不动手,萧风不会主动出手,禁地里的东西没一个是好惹的,他不会去做无用功。
两方对峙,蟒不动,萧风也不动。
萧风借着余光寻找那两个前辈,视线所及都没看见,他略略一想,估计是用阵法逃生了,不禁有些腹诽,虽然没指望他们帮忙,但一声招呼也不打,这前辈也忒没架子了。
正在这时,蛇头动了下,如闪电一闪而过。
几乎同时,萧风在此就地一滚,迅速站起,往蟒身方向而去。
对于巨蟒来说,萧风到底太小,是蚂蚁与大象的区别,要捉其实很不容易。
巨蟒一击不中,似乎恼羞成怒,巨大的蟒身扭动开来,四周沙土飞石便如瀑般涌起,足足弥漫数丈之高。
黄沙卷石,绿植纷纷折断,风声沙石相击声树干折断声震耳欲聋。
萧风顶着风势靠近巨蟒,手中雪剑一闪,一剑便劈了过去。
然而,铿的一声金铁相击声,削铁如泥的吟雪这次竟然毫无建功。
几乎同时,磷光一闪,一股无比霸道的力量带着风沙滚滚压了过来,一下子便将萧风压在了地上。
蟒身快速盘绕起来,只是瞬息间便将萧风围在了蛇墙里,显然庞大的身体并没有对蟒蛇的灵活性造成太大的阻碍。
萧风爬起身来,吐出口血,微微提气,踩着蟒鳞便上了巨蟒背上,只是这时他眸子中倏忽间闪过一抹冷光,他何时吃过这么大的亏,双手直接扣住一块鳞片,狠狠拔了下来。
他就不信这大东西真是铜皮铁骨。
巨蟒狠狠一扭身子,将萧风直接甩了出去,紧接着一口便咬了过去。
萧风在半空无处借力,衣袖一挥,一枚银针便准确扎向了那块鳞片脱落之地,叮一声被弹开,他身子却借着这点力横掠了出去。
巨蟒咬了个空儿,出离愤怒发出一声巨大吼叫,如同龙吟。
声波震得地面动荡,萧风也嘴角溢出血来,忍不住踉跄了几步。
“畜生!”萧风冷冷一哼,雪剑一抖,一掠而去。
他偏跟这条虫子较劲了,不打得它求饶,他就不姓萧。
身影一闪,萧风瞬息出现在刚才他拔了一片鳞的地方,一剑扫了下去。
几片鳞片似乎碎片般四溅了出去,但对于蟒蛇的庞大体积完全算不得什么。
与此同时,又一波袭击至。
萧风吃了一次亏了,自然不会再吃第二次,身形一闪避开,又是一剑扫过去。
这时,蟒蛇的庞然大脑袋也探了过来,一声长吟便冲萧风咬了过来。
萧风动作不由滞了下,险之又险才避开,一路顺着蟒身疾行。
这大家伙聪明得很,先以声音震得他动作迟缓,再一击毙命,幸好他反应够快。
“这样不是办法。”萧风回头看到蟒蛇脑袋跟过来,不禁皱起眉头。
剑生银华,一剑如虹。
铿一声巨大声响。
蟒鳞四溅,蟒身剧烈扭动了下,显然一点不好受。
萧风却更不好受,蟒身只是稍稍溅了血,完全不可能致命,他若是要将蟒蛇劈成两半,没有几十剑完全不可能,可这太费力了。
而且,蟒蛇也是聪明,见萧风攻击它,便很快盘成一团,高高仰着脑袋,跟一座小山似的。
这样,萧风完全没有几十剑劈在同一个地方的可能性,他会先把自己耗死。
“先褪了你一层壳再说。”萧风雪剑一抖入袖,身影再次一闪而逝。
这次,他直接找了蟒蛇的脑袋附近,剑气绕指,一剑便是几片鳞片。
蟒蛇除了吼叫与甩头毫无办法,因为它的嘴巴咬不到它的七寸。
到最后,蟒蛇干脆四处砸脑袋,将脑袋直接缩进身子里,可惜萧风每次都能找到缝隙。
当然,萧风也一点不好过。
蟒蛇蛇头甩得狠,连着鳞片也能把萧风甩出去,它还顺势一嘴咬过去,实在惊魂,吼叫更是难熬,即使真气运转也震得萧风耳膜嗡嗡作响。
不过他对自己狠,半点不退。
草石横飞,烟尘四起,各种声响震得人头脑昏沉。
一剑又一剑,一个时辰后,蟒蛇七寸那里被剃了一圈鳞。
萧风气喘吁吁,罕见的几乎到临界点上,却一点退缩的意思也没有。
蟒蛇早就怕了,将脑袋严严实实藏在身子下面,可萧风清楚只要他一露疲态,这东西一定会迅速一口吞了他。
这些怪东西的心思在萧风面前藏不住,所以必须先把它打怕了才行。
而在半山腰上,两个老人安安静静看着黄沙漫天,一片狼藉,啧啧感叹。
“咳咳。”这般僵持不下,萧风以剑拄地,盯着面前的庞然大物轻轻咳嗽,便有鲜血不断咳出。
他的真气已经不足以压制碧寒了,他支持不了多久了。
不过,萧风的血似乎对于这个大家伙有很强的吸引力,随血气弥漫开来,缩起脑袋的蟒蛇竟然又躁动了起来。
终于,在萧风支撑不住之前,蟒蛇探出了头来,飞速咬了过去。
与此同时,萧风往前踏出一小步,一剑递了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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少年一剑递出,自下而上劈砍而去。
没有之前的璀璨剑意,没有与人相争的气势磅礴,连雪剑也是黯淡的。
简简单单的一剑。
可这一瞬间,少年与巨蟒之间出现了一个书生虚影。
他左手负后,伸出右手,似乎捏住了个什么东西,说,“止!”
虚空似乎有涟漪微滞。
只是,一瞬后,那道虚影被他手里无形的东西自胸前掠了过去,直接散了。
几乎同时,在靠后点的位置又出现一个书生,与那道虚影一模一样,他同样左手负后,伸出右手,说,“止!”
涟漪微漾,万籁俱寂。
书生身后,巨蟒一声狂吼,嗖一声又缩了回去,不知是因为书生的到来,还是少年的一剑。
书生飘落在地,将右手也负在了身后,看着少年,眼神似乎欣慰又更复杂得多。
他说,“为什么非要用这种办法呢?”
少年脸色惨白,满头冷汗,显然已是苦苦支持,却就是没有倒下,淡漠说,“为什么拦我?”
“我若不拦,你会后悔。”书生怜惜看着少年,“何必跟一只畜生怄气呢?”
少年深吸一口气,紧抿起唇,默然不语。
书生叹了口气,一步迈出,便到了少年身后,也没见他什么动作,下一刻,少年已软软倒了下去。
书生伸手扶住少年身子,弯腰一把抱起,摊开右手时,掌心有一抹浅淡血痕,微微渗血。
他又叹了口气,低头看着少年脆弱苍白的面容,抬手摸了摸少年眉心,似乎长辈看着寄予了厚望却一点不听话的任性晚辈,无奈却包容。
少年眉心,那朵雪莲已是淡淡一抹,不仔细看,完全看不出来。
他不逼少年,可这少年要倔犟到什么时候呢,非要到彻底对这个世界失望的那一步吗?不过现在看来,也花不了多少时间了。
他想到印象中总给人暖洋洋感觉的少年会走上另一个极端,心情不由大恼。
他抬头看向不算太远处的巨蟒,面色阴沉似水,大袖一挥。
盘成山的巨蟒就好像被人一下子抛上了空,虚空上还好像有堵看不见的屏障,它便轰的一声砸了上去,又轰一声掉了下去。
那巨蟒还没反应过来,脑袋晃晃悠悠,书生又一袖子甩了过去,它便再次飞出去又砸下来。
如此反复了数次。
不知是这巨蟒真的皮厚,还是书生刻意留了手,一番摔打下来,除了晕晕乎乎,也没受多少伤。
书生仰头看着巨蟒,冷笑,“当年你是只小虫子的时候怎么没有这般大的胆子,如今长大了点便生出了这些个歹意,真当自己已是潜龙在渊了?”
巨蟒盘着身子,脑袋透过层层蟒身,惊惧看着书生。
书生面色便更加冷肃,“怎么?时间太长,忘了我是谁,忘了谁让你吞了这里那份气运,还是嗅觉太差,连我那一丝气息都察觉不出来了?给你那份机缘,本想给你条康庄大道,顺势成就一桩好事,于谁都有好处。你倒好,还没潜龙在渊,便先学会恩将仇报。畜生果然是畜生,让我如何安心?”
巨蟒似乎意识到了什么,蟒身越盘越紧,死死护着脑袋。
书生见此,冷哼一声,一拳头直接砸在巨蟒身上。
只听咔嘣几声轻响,紧接着是一声巨大咆哮。
巨蟒庞大的身子开始剧烈扭动起来,搅起飞沙走石,山势动荡,很快头颅便露了出来。
书生踏出一步,便出现在了巨蟒脑袋上,一拳头砸了下去。
又一声惨叫,蟒身剧烈抽搐起来,震得山体摇晃,似乎摇摇欲坠,可蟒头被书生踩着,竟然一动也动不了。
书生似乎犹不解气,翻身跳下,半空一脚踢出。
巨蟒被直接踢飞出去,再次砸在那堵无形屏障上,鳞片掉了大半,凄惨掉落下来,筋疲力尽,奄奄一息。
它抽搐了几下,又本能般缩成一团,将脑袋死死埋起来。
书生一步落到巨蟒面前,庞大的蟒身盘绕如同巨大的城堡,显得书生渺小如蝼蚁。
他冷漠看着巨蟒,冷斥一声,“秉性难移,我如何用你?”
他再次一挥衣袖,巨蟒这次却没撞在屏障上,而是直接往南方飞了出去,眨眼没了影子。
他不再理会,随意一扫四周,微微一跺脚。
四周飞沙走石停息,烟尘消散,但见满目疮痍,头顶云气汹涌也转瞬平息,日晴天明。
做完这一切,他淡淡说,“怎么,还打算看戏?”
“多谢。”两位老人倏忽出现在书生面前,肃然一礼。
若说一开始他们还没反应过来的话,现在就是清楚得不能再清楚了。
登天山脉经不起太大的折腾,毕竟这里是这方世界最脆弱的地方,而少年那一剑,连面前的人接起来都有些费力,若真递出去,必然与数万年前的重阳台,黑暗峡谷等禁地一个下场,估计这最后的出入口也会成了真正的禁地,他们进来都勉强,那时就真的天下大乱了。
所以,这一礼,书生受得起。
书生冷淡点了下头,将少年放到地上,“我将他留下,什么该说什么不该说,两位心里该有些计较,就此告辞。”
说话间,已消失不见。
两位老人对视一眼,无奈摇摇头。
书生离去后,先一步到了滚絮面前。
滚絮本来在吃虫子,突然就瑟缩起来,一动不动了。
书生看着面前的白色小鸟,一脸古怪。
这只雪雕王,实在太没有骨气了,还好他没选它们入局,否则太过丢人。
想到这儿,他终于收回视线,冷淡说,“你想跟着他,我不反对,但记住,那份气运不是你能觊觎的,莫耍什么小心思。”
滚絮眨巴眨巴它的小圆眼,迷茫得很。
“如此最好。”书生点了下头,一步消失。
他再次现身是在翎雕面前。
翎雕很自觉匍匐在地,轻咿了声。
书生面上终于现出一抹浅笑,摸了摸翎雕的脑袋,“你倒是识趣,比那条蠢虫子聪明得多,也不枉费我一番好意,如此那份气运你可以争一争,能否有涅槃的资格,就看你的造化了。”
翎雕再次轻咿了声。
“你本就是我为他安排得,任他为主自然可以。”书生温和说。
翎雕又咿了声。
书生点头,“我清楚他的排斥,不过他的命运从出生便皆已是定局,挣扎一下也好,他便没了侥幸,以后走得更顺利些。”
翎雕不再出声。
书生勾起嘴角,微微仰头看向天空,神色中透出几分缅怀。
已经多少年了呢?
日复一日,年复一年。
风雨润泽万物,可天地混沌,谁又知晓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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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萧风醒过来的时候,发现自己四周全是云海涛涛,不禁有些茫然。
这可不是什么幻境,可他竟然躺在云海里。
他记得他递出那一剑时,叶凡忽然现身将他那一剑拦了下来,然后他便睡了过去。
“那个人,若是敌人,真的给他一点破绽都是致命的。”萧风坐起身来,摇摇头,看到云层下不远处有一座高山,便不由有点失望。
云层距离山顶太近了,这一定是人为的。
他又四下看了看,没找到人,便不再有多余动作,开始怔怔出神。
与巨蟒的那一番纠缠,他看着疯魔,甚至是真有些恼了,其实出手还是很有分寸,除了一开始吃了些小亏,没受什么伤,最多是累得够呛,再就是真气消耗多了。
若有稍微过分一些的便是最后那一剑。
最后那一剑是萧风迈出那最后一步时的灵光一闪,他当时忽然觉得不刻意用剑意剑气,甚至真气也不刻意控制,就那么随心所欲地递出一剑,会很顺手,于是他就一剑递出去了。
没想后果,也没在意会不会将那条大虫子打怕了,就那么一剑递出去了。
当时,他其实觉得很满意,虽然一下子就抽走了他近半压箱底的真气,可他也觉得很值。
可谁知道,半路杀出来个叶凡,然后,他那一剑就成了无用功。
说实话,他挺郁闷的。
“醒了?”岳池忽然便出现在了云层上,笑呵呵说。
“这是阵法?”萧风不确定转头问,他对于所有古怪的东西几乎本能般以为是阵法搞得鬼。
岳池怔了下,“不是,是宝器。”
“宝器?”萧风不解。
“你想知道?”岳池玩味看着萧风。
“不能说吗,那就算了。”萧风将视线又投向云海,似乎并不怎么在意。
“天下武器分四级,分别是凡器,灵器,宝器,神器。下面绝大部分人用的兵器都是凡器,包括……”岳池便自顾自开始解释,点了点萧风身边那柄雪剑,“这柄软剑。”
萧风低头看了眼‘吟雪’,笑了下。
岳池接着说,“拥有灵性的器具才可能是以上三种武器,灵器是拥有器灵的武器,比如最近在江湖现身的‘饮血’。这柄剑因果很大。宝器就是除了拥有器灵,还有其他妙处的东西,比如变大变小,就像我们现在坐的这个像云彩的东西,它叫云辇,原形就是一块手绢之类的东西。”
萧风莫名其妙想到岳池捻着块手帕的模样,不由多看了两眼这个老前辈,微微扬起了嘴角。
“至于神器,这个……”岳池面色忽然变得有些恍惚,所以没看到萧风奇怪的目光,不过只瞬息便回过神来,看了眼萧风,“这些都是天上掉下来,或者天地孕育出来的东西,实在没有什么可划分的,几座天下还不足双手之数。”
岳池说的很笼统模糊,不过不知是故意还是无意泄露了不少天机,只是萧风都不是很在意,他只捡了他想知道的听,想了想忽然说,“那下面应该不能用吧?”
岳池讶然又看了眼萧风,“一般是不能用的,否则雷电会追着劈,直到将这些都劈烂了。”
“那饮血剑是怎么回事?”萧风又问。
“那是有人把器灵给封印了,如果器灵解封,也会被雷电追的。”岳池张口就说。
“封印又是什么?”萧风眨眨眼。
“这些你到了年纪自然会知晓,何必多问。”岳池不愿解释。
“哦。”萧风便不再多问,蜷曲着身子,微笑看向云海。
以他的情况,他能撑到十六岁吗?
岳池瞥了眼萧风。
他是什么人,少年稍微流露点心思他就能看出来,以前觉得少年心思太重,若不是少年现在的确是没什么好刻意经营的了,他还真看不出来少年的可怜兮兮。
山下的事,他们不是不清楚,只是懒得理会而已。
不过既然人已经到了面前,有些内幕他们又是清楚的,就是他们铁石心肠也觉得这少年真够倒霉的。
“真想知道?”他挑了挑眉,说。
萧风偏头看他,笑得浅浅的,抬起右手,“这个呢?也是凡器?”
“这是法器。”岳池摇摇头,“法器与武器不是一类,法器……就是你们口中的仙人用的东西,跟法术是一个法。”
“这样啊。”萧风低敛下眼睑,应了声。
岳池却又补了一句,“这是很难得的那种。”
“一个很好的前辈送的。”萧风微笑说,“他应该不会算计晚辈什么的。”
岳池摇摇头,忽然想起来意,“对了,半山腰那只跟你一路的白鸟,怎么办?”
“它是大雪山上的雪雕王,是要出去的。”萧风轻轻说。
岳池面色一下子古怪,“当真?”
那么只没骨气的小家伙,真能是蛮荒天下里叱咤风云的人物。
“它只是被晚辈带坏了。”萧风认真解释。
“也没见你什么时候服软过。”岳池心里犯嘀咕,嘴上却说,“那我便把它揪上来,早点放它出去了?”
“多谢。”萧风点点头。
岳池便不再多说,转身直接跳了下去。
他觉出这少年对他的态度很疏离,跟同他们谈买卖的态度变化很大,他估计着是那条赤蟒出来时他们丢下他直接溜了的原因。
这个虽然是不厚道了点,不过那巨蟒在这里其实他们也没办法,否则也不会面色大变了,既然是追少年的,他们自然不会自讨苦吃。
毕竟他们一大把岁数了,演戏行,真搞热血义气之类的年轻人的把戏就是真难为人了。
不过,那条巨蟒怎么会突然醒了呢?又为什么非要追着少年不放呢?要说龙气,他们两个昔日帝君能比这个仅仅是太子身份的黄毛小子少?不是龙气,难不成还是气运,可登天山脉的气运灵机还不够它吞食的?还有,怎么会惊动了那位现身,当真是怕少年将这里弄得空间动荡了?那一开始的残魂是怎么回事?他不瞎,看得见那缕残魂是少年身上的。
当然,这些,他不敢问,因为他不晓得那位是不是还关注着这里,对于那位特殊的存在,别说这里,四方天地就没有一人是不忌惮的。
岳池的一系列思忖皆不是萧风在意的,其实只要他不想说,除了叶凡也没其他人知晓,他收回视线,微微阖上眸子,开始闭目养神。
半晌后,身周忽然风起云涌。
萧风睁开眸子,抬头便见到苍宇云气翻腾,渐渐有黑色漩涡隐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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风疾云涌,虚空混沌,黑色漩涡渐渐扩大。
萧风静静看着,脑袋里什么也不想,只是觉得有点累,于是他便微微勾起了嘴角。
黑色漩涡变成磨盘大小,便不再变化,有一种很好闻的气味从漩涡里飘出来,也说不出是什么味道。
萧风深呼吸了两口气,低头看了眼,两个老前辈不知道在同滚絮说什么,都面无表情的,脸色并不怎么好看。
他有些惊异,难不成滚絮也跟自己一样,把老前辈们惹毛了?
他正这么想着时,便见到滚絮朝他飞了过来,古铜色皮肤的老前辈也踩着云梯跑了过来。
“不会真猜准了吧?”萧风有点不可思议想。
他就这么看着滚絮跑上来,忽然变大,然后吐出来朵硕大雪莲。
“竟然还没消化掉?”萧风瞪大了眼。
滚絮朝萧风叫了两声,然后将雪莲往萧风身边推了推。
萧风有点嫌弃,这雪莲他本来就不想要,如今知道是滚絮吃进去又吐出来的东西,就更不想要了,摇摇头,指了指头顶漩涡,“你该走了。”
“它似乎不想走,你劝劝。”岳池正好爬上来,面色有些不好看。
滚絮又冲萧风叫了几声,似乎挺自豪的。
萧风皱起眉头,指了指雪莲,“把它收起来,快点出去。”
滚絮不乐意又叫了两声。
萧风站起身来,语气淡漠起来,“当初,我与你同行只是顺路,如今你到了目的地,哪有再折回去的道理。快走!你便是留下,我也不会让你再跟我。”
滚絮又叫了两声,委委屈屈缩起了脑袋,只是庞大的身子就显得有点滑稽可笑了。
“快点!”下面夜氏老人大喊。
“出口不能开太长时间。”岳池出声提醒。
“你当真不走?”萧风冷冷看着滚絮。
滚絮瑟缩了下,却没有离开的意思。
萧风眉头越皱越紧,最后无奈叹了口气,看来他不该让它不怕他的,转头看向岳池,“他日它若改变了主意,可否再来?”
岳池皱了下眉,“它本就不是这里该有的东西,什么时候想走都可以。”
萧风瞥了眼滚絮,“麻烦前辈了。”
岳池朝下面摆了摆手,似乎很郁闷一屁股坐在云海上,低骂道:“臭小子,这是第一次例外,哪怕是像老叫花子,老秀才这些人都没这般过。”
“抱歉。”萧风歉然笑笑,看了眼滚絮。
滚絮缩成一团,没有变小,也没有将雪莲再吞回去。
岳池也看了眼滚絮,“在外面,雪族是一个大族,这次没接到雪雕回去,可能会派人进来。”
“雪族?”萧风疑惑看向岳池。
“是一座天下比较厉害的一族异兽,能幻化人形,我们这里出去的异兽,涉及了一些东西,在那座天下都很受重视。”岳池简略解释道。
“他们进来找滚絮?”萧风奇怪问。
“比你想得复杂得多,他们会觉得有人捷足先登了,态度会很不友好,可能会死很多人。”岳池点头,说到最后忽然叹了口气。
“这里?”萧风眉头再次皱起。
“不是,跟这里关系不大,只是一个借口而已。”岳池摇摇头,莫名其妙说,“外面其实一点不比这里好多少。”
萧风点了下头,“那他们大概什么时候能来?”
“在这里,很重时机,应该会很快。”岳池有些含糊说。
萧风清楚再问就过火了,便不再多问,“在此叨唠已久,晚辈这便打算离开了。”
“不多休息会儿?你这身子,早已伤了根本,现在不在乎,以后免不了吃大苦头的。”岳池讶然道。
“晚辈若不虚弱点,他们便不敢露出端倪来。”萧风微笑了下,“多谢前辈挂心了。”
岳池面色变得有些怪异,无奈笑笑,“那便下去吧。”
两人顺与云海相接的云梯而下,萧风有闲情数了下,一共一千零九十九阶,也不知有什么深意。
滚絮本来想跟着,让萧风一眼扫过去,就吓得一动不动了。
山顶上,巨蟒扰乱的山势已经平复,萧风也不想知道是谁的手段,便不多问。
下了云梯,他便开始四下打量。
岳池等了半天也没等到萧风开口说送他离开,反而见他似乎在找东西,不禁有点奇怪,“小辈,你在找什么?”
萧风眨眨眼,有点赧颜,“晚辈在找之前被晚辈剥下来的那些鳞片,可是被那个人收起来了?”
岳池咳嗽了声,“你要那些东西作甚?”
“也没什么用,只是想着既然剥下来了,若不收起来自己有点亏。”萧风仍在四下打量。
“留作纪念?”岳池有点心虚道。
“这个……也差不多吧。”萧风想了下,点头。
“那……来,给你两片。”岳池从袖里摸了摸,摸出一片赤色鳞片,拍给萧风。
鳞片也就指甲厚,比萧风的两只手都摊开还大,被月光照射,偶尔泛起五彩霞光,很是漂亮。
萧风低头看了两眼,眨眨眼,抬头无辜看着岳池。
少年的眸子很清澈,似乎能倒映出他人的影子,没有半分杂质。
岳池被萧风看得心虚,便又摸出两块,拍给萧风,“喏,一人一半,真没了。”
萧风又低头看了两眼,觉得自己很亏,又抬起头来,眨眨眼。
岳池瞪起眼,“真没了,我一大把年纪还能骗你不成?”
夜氏老人没好气翻了个白眼。
萧风一本正经说,“晚辈想着,仅晚辈一人剥下来的鳞片少说也有千片,晚辈只要一百片,怎么样?”
“没有,没有。”岳池连连摇头。
“那,七十片?”萧风想了想,又说。
“真没有,不信你来摸。”岳池拍拍衣衫,很诚恳说。
萧风皱起眉头,“五十片,再少晚辈分不过来了。”
夜氏老人似乎看不下去了,一把从岳池怀里揪出只小袋子,丢给萧风,“自己拿。”
岳池瞪大了眼,一下子爆了粗口,“夜渊,他娘的也有你的份,怎么锅就老子一个人背?”
夜渊表情一僵,看了萧风一眼。
萧风却正苦恼看着手里的小袋子,即使夜渊悄悄给撤了禁制,他也不知道该不该打开,有些为难。
夜渊又看了眼岳池,微微勾起嘴角,将萧风手里的小袋子又拿过来。
只听乒乓几声轻响,萧风面前便多了一堆光泽流转的鳞片。
萧风便立即眉开眼笑起来,“多谢前辈。”
夜渊点了点头,将小袋子又丢还给了岳池。
岳池却如遭雷击,一脸呆滞,小袋子打在他身上又掉在地上,也没任何反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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