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宠冠三界:仙妃千千岁txt下载

    天枢星君称心如意地得了面条,其喜自不必言说。云落端着碗坐在大木桌旁,瞧着天枢星君狼吞虎咽,一时间颇有些感慨:“上回做面还是许久之前了呢,下回不知何时才有机会再做给你吃了,不如我将技艺教给你府上的仙婢,若我有一天不在了,星君也还吃得到。”

    天枢星君也只顾着自己吃,没有注意到云落脸上萧瑟的神情,只当她是有感而发,见他吃相不雅打趣道,却没有想到她是真真切切发自肺腑之言。

    “你又不是不知道,她们也曾效仿你做吃食,做出来的东西少了些味道。”天枢星君嚼着牛肉,叹气道:“我这胃算是被你给养刁了,日后你得负责。”

    云落见状,也不好在说些什么,只是微笑着应下了。

    饭毕,有鬼婢过来催着云落回去歇息了,天枢星君今日才来,住的地方也没安排妥当,若是将他安排在忘川小筑里面,免不得会看见月泽,也不能将他安置在十个哥哥那里,他们一个个的都不大看好神京城来的人,天枢星君去了那里怕是要受委屈,帝父归位酆都城之主,他的寝殿岂是外人想进就能进的。云落思来想去,正愁找不到合适的地方,鬼婢见云落也是为难得很,很贴心地凑过去悄声道:“殿下若是在愁天枢星君的住处,奴婢倒是有个消息,想来对殿下有益。”

    “是什么消息?”

    “回殿下,云斐云将军的新宫殿前儿个刚刚修缮完成,里面均已打扫完毕,可以放心住进去了。不过云将军出了事,大帝便没有派人过来知会一声。”

    云落忖度了一下,想着云斐现在也在外边,那宫殿空着也白白浪费,索性先叫天枢星君住下再说。

    遣了人将天枢星君送了回去,云落边走回忘川小筑边活动酸痛的肩膀,且身上又出了汗,才洗的澡白费了功夫,云落径直就去了沐浴的偏殿,上上下下笼统用了足一个半时辰,云落回去的时候各处都高挂起了灯笼,她不知怎地一时兴起,去了忘川小筑里最高的落碧阁,这是除了北辰宫以外酆都城里最高的建筑了。云落只穿了一件薄纱裙,倚在雕花木质栏杆上,俯瞰着偌大的酆都城,夜已深了,整个城陷在一片柔暖的黄色灯光里,映照着琉璃碧瓦,飞檐翘角,偶有不知是何人放飞的天灯,想来是何人家中出了事,放灯祈愿,又或是哪家女子有了情郎暗自许愿,总之一盏盏明亮的灯缀着蓝黑色的夜幕,竟是好看得紧。

    “你一直都守在落碧阁?”云落偏过脑袋询问在一旁跟着的小鬼婢,那小鬼婢看着该是新来的,年纪小得很,身形也小,看起来单薄异常。

    “回殿下,正是。”小鬼婢从云落进了阁楼,屏退其余鬼婢只要她一个人服侍的时候就紧张万分,她自幼长在这阁楼里,守着这阁楼,如今已经有好几百年了,但是她从未见过这位传说中的阴姬殿下,现在听到殿下和她说话,慌得“扑通”一声就跪了下去。

    “你起来吧,莫要紧张。”云落淡淡地笑道,“别害怕,我从前也常常来这里的,上回这里还是另一个鬼婢守着呢,起初她也和你一样,怕我怕得要死,日后我来的次数多了就好了。”

    小鬼婢战战兢兢地站起来,手里还捧着云落的斗篷,一双清澈明亮的黑眸在云落身上转了一转又低下去,时不时偷看云落。

    “有些冷了,你将斗篷给我披上吧。”

    岂料小鬼婢身高不够,踮起脚才勉力够到云落的肩膀,那斗篷又重,她撑不住,斗篷便一直往下滑。云落心内只觉得好笑,也不恼,伸手取了自己的斗篷披上,摆摆手:“没事了,你下去候着吧,有事再唤你来。”

    小鬼婢求之不得,急急忙忙领了命退下了。

    云落笼住斗篷,望着静谧的酆都城,一盏又一盏的天灯亮了起来,徐徐升到空中,一时间竟是辉煌无比,云落怔了怔,内心思量道:“今日又是个什么日子,怎么放了这么多的天灯?”

    “您是?”阁楼下传来微弱的对话声,在寂静的阁楼中一层层回响着,云落竖起耳朵听了听,只听得两个女子在说话。

    “殿下可在楼上?”

    “是的。”

    “那便是了,你先让他进去吧。”

    “殿下想一个人静静,此时贸然过去只怕不妥。”

    “无妨,这是阴姬殿下的贵客,说是寻殿下有事,殿下也明白的。”

    “这……”

    “让他上来吧。”

    云落想都不用想就知道鬼婢口中的“贵客”指的就是月泽,不过令她好奇的是,月泽不在她卧房里好好躲着,大半夜出来寻她干什么。

    “清微君这个时候不在房内休息出来寻我做什么?”云落听到身后木板的咯吱声,料到是他来了,回过身来一笑。

    月泽在忘川小筑吃完了面,云落却一直没有回来,月泽坐等了许久也不见有人来传个消息,只得等也深了些,琢磨着天枢星君已不再忘川小筑里之后才从里面出来寻一寻云落。靠着守着卧房的鬼婢的带领,总算是毫不费力就找到了云落。

    他自昏暗狭小的楼梯上走上来,忽然推开门,云落回眸一笑,眼里仿佛月华流转,星星点点,月泽望着她,觉得她真是好看。

    “你看,这漫天的天灯,也不知道是什么日子。”云落根本就没有注意到月泽的异样,拍了拍身边的栏杆,示意他过来,“太久没有回酆都城了,也不知道这些年酆都城变了多少,我记得从前只有大节日的时候才会放天灯,今日也不知是什么重要日子,竟然放了这么多天灯。”

    月泽顺着她指的方向站在栏杆边,不过是端正地站着,目视前方,平静如水。云落趴在他身旁,嘻嘻哈哈地指着一个又一个天灯飘上来。

    忽然,从满布天空的天灯中徐徐升起一排略大的天灯,一个天灯上一个字,连在一起就成了:“云落生辰快乐。”

    云落望着那一排的天灯,惊讶得捂住嘴,过了半晌才指着那天灯对着月泽颤抖道:“这,这是给我准备的。”

    “怎么样,小落子可还满意!”楼底下有人在高声呼喊,云落低着头望去,浓浓夜色侵蚀着那人高大的身子,不过银色的护腕在黑暗中泛起寒光,夺人眼球。

    云落惊呼出声:“楚子衡!”

    “呀,看来真的是有效果呢,这回你直接喊我名字了。”楚子衡在黑夜里笑得肆虐,声音传出去好远。

    云落也顾不得自己里面只穿着一件薄纱裙,扣紧斗篷就回身跑了下去。月泽站在原地没有动,宽大的袖袍里仿佛是有什么东西。深色的眸子也叫人看不清他究竟在想什么,只是略一顿,便也跟着云落下去了。

    云落一路小跑到一层楼,推开门,楚子衡就站在她面前笑眯眯地望着她,眼角的泪痣喜人得很。

    云落冲到他面前,扬起因跑得太快而有些红扑扑的脸,满面笑容:“你怎么回来了?不是说北邙山有事吗?”

    “天大的事也比不得你的生辰,喏,这是给你的生辰礼。”楚子衡变戏法似地从后面掏出来一个小盒子给云落,小巧的木质盒子,看起来不是十分华贵,不过盒上的图案镌刻得很是用心,是一卷山水图,拿着小楷将云落的名字细心刻在角落,很是讨喜。

    云落接过那盒子,摸了摸,舍不得开,便笼在袖子里藏了,面上的喜悦之情藏都藏不住:“难为你记得我的生辰。”

    “等等,你怎么知道我的生辰?”云落忽然意识到不对劲,她在出鞠陵于天之前,从未与楚子衡有任何交集,楚子衡怎么会知道她的生辰?

    “自然是从旁人那里得知的。”楚子衡朝自己身后挤眉弄眼,黑暗中走出十个人来,不是云落的十个哥哥还会是谁?

    “哥哥们……”

    “忘了什么都不会忘了我们这个唯一的妹妹的生辰的。”都市王端着自己的礼品走出来,塞给云落,笑道,“不过看这情形,好像寿星自己也不知道自己的生辰哇。”

    云落面上一阵羞愧:“太久没过了,都忘了这回事了。”

    “你忘了不要紧,哥哥们记得就好了。”阎罗王也递过自己的礼品,一时间其余的人都把自己的礼品塞过来,云落满怀的东西都快拿不住了,幸亏周围的鬼婢及时过来替她收着。

    “白白睡得早,帝父走不开,不过礼品也给你备下了,现估摸着已经送到了忘川小筑,回去的时候莫忘了。”

    “知道啦知道啦。”

    众人谈论几句,不知是谁注意到了月泽,冷哼一声:“这人也在啊,怎么,今日云落生辰,空着手也好意思站在这里?”

    月泽略一思索,沉声道:“来的匆忙,确是忘了,是我的不周,望海涵。”

    “呵,就算知道又能怎样,愿不愿意送谁都说不准。真有心的人,不说别人,就论鬼殿,大老远还跑过来送东西,某些人只不过是不放在心上罢了。”又有人回应道,都市王见云落的脸色有些不好看,于是咳了几声,提醒道:“今日是妹妹的生日,千万别叫妹妹不开心。”这才没有人继续针对着月泽。

    众人说了一阵话,见夜深了才纷纷散去,徒留下云落和楚子衡月泽三人。

    楚子衡这回来了,必然是住在上回那个卧房里,月泽眼下躲着天枢星君,自然也是和云落住在一处的,三人十分有默契地朝忘川小筑而去。

    走了有小半段路,楚子衡终于是忍不住了,扯过月泽的袖子扒拉着:“别藏着掖着了,小爷知道你肯定是准备了东西。”

    月泽扯了扯袖子,没扯回来,皱着眉看楚子衡掏他的袖子:“住手!”

    楚子衡悻悻地收回了手,嘟囔道:“准备了东西还不给,真是别扭。”

    “东西?”云落站在他二人中间,一头雾水,“清微君准备了什么东西?”

    “还能是什么东西?”楚子衡哼哼道:“这不是你生辰嘛,他要送给你个东西。”

    云落一阵欣喜涌上心头,伸着脖子在月泽左右打量,月泽身上只配了一把清微剑,哪里有什么给云落准备的东西,云落瞧了一会儿,又瞧了瞧月泽冷淡的神色,心中琢磨着月泽向来对这些事情不上心,月泽知不知道她云落的生辰都还是个问题,想来是楚子衡逗她开心的,一时间也就没了期待之心,平复神色,只淡淡笑着和楚子衡打趣道:“你定是说笑了,清微君他……事务繁多,心思都在关乎四荒福祉之事,无暇去顾及这等小事是情有可原的。”

    “这怎么就是小事了?”楚子衡自然不满,“你这些年肯定是吃了不少苦,生辰也一定都没过上,给你过个生辰哪里算得上小事?”

    云落惊讶得挑眉,她倒是没想到楚子衡对这件事这么上心,看来楚子衡对她还是很看重的,也是,这一路走来,他都很照顾她,虽然不知道缘由,但是云落打心里相信楚子衡不会害她,但从他所做之事来看,他好像是在补偿她,楚子衡有时候看着云落,这种感觉尤其强烈,云落也不知道为什么。

    踌躇片刻,云落还是打圆场,一边拉了一个:“不早了,还是早些回去休息吧。”

    楚子衡自知失言,也没再说什么,由着云落拉着走,云落去拉月泽的时候,扯住了他的袖子,手摸到一个硬邦邦的东西,云落一怔,难道月泽真的带了东西来送给她?再摸了一下,月泽也发现了云落的异样,低着头去看,云落讪笑一声,将手移开了。

    三人一路无言,走回忘川小筑的时候,楚子衡轻车熟路地走去上回那个卧房,见月泽跟着云落走回云落的卧房时一愣,神色极其复杂问道:“清微君大半夜的不回去睡觉去人家房里干什么?”

    月泽抬眸瞧他,开口道:“正是回去休息。”

    “你休息在人家女子的闺房里休息的?”楚子衡跳过来,脸色都变了,手指攥着月泽的袖子,瞪着他:“地痞流氓尚知此等行为拙劣不堪,你堂堂清微君竟也这么不知廉耻?”

    “不是这样的,你听我解释……”云落也不知自己要解释个什么,总之看到楚子衡这愤怒且略带急躁的表情的时候她觉得应该是要说点什么的。

    “小落子你怕不是旧情复燃?”楚子衡见她过来,放开攥住月泽的手来拉她,语重心长地教育她,“好马上尚不吃回头草,你都吃过一回亏了,可千万别在同一个地方跌倒两次。”

    “你想多了,真的。”云落扯了扯月泽,将他拉上前:“此间有许多事,我们现在也解释不清楚总之不是鬼殿你想的那样,清微君住在我的卧房里是有苦衷的,而且我们其实并不是住在一个屋子里,我的卧房是有隔间的,我住在里间,清微君在外面,中间可是拿着屏风围了个严实。”

    楚子衡仍是紧锁着眉,平日里见惯了他嬉皮笑脸的模样,他这个严肃的模样倒是没来由地让人心疼。

    “当真?”,他问。

    云落肯定地点点头,楚子衡没再细问,只是有些落寞地转回身往卧房走,云落和月泽站在原地看他离开,云落顿觉胸口一痛,像是被什么锤了一下,那痛感消失得很快,云落带着月泽也往回走。

    走了几步,云落像是又想到什么似的跑过去,她走到楚子衡跟前,楚子衡抬眼看她,那双漂亮到有些妖艳的眼睛瞳色浅浅的,平日里总浸润在一片笑意之中,现下却带着莫名的悲伤,云落若是看得仔细些,就能看见那里都是温柔的情愫,他哑着嗓子问:“怎么了?”

    云落张嘴,又闭上,再想了想,还是开口嘱咐他:“天枢星君现在住在酆都城,若是见到了他,你可千万别说你遇到过清微君。”

    “我知道了。”楚子衡一改常态,淡淡地回了一句就往回走。

    云落看看他,又看看在后边等着的月泽,安慰他的话究竟是没有说出口,小跑到月泽的身旁和他并排走去卧房。

    静谧的夜里,灯火通明的辉煌宫殿里,三个人站在同一条路上,楚子衡独自离去,云落和月泽并行而走,云落往后看去,楚子衡慢慢走着,她抓紧了斗篷,忽然觉得有些冷,月泽垂眸看她,眼里说不清是什么,云落回过头往前继续走着。楚子衡走了几步,也回头去看云落,淡淡的,只瞧了一眼便转回头了。

    这场景似曾相识,好像已经发生过了,又好像是即将就要发生的事。

    楚子衡走得很慢,他本是极为放心的这世上本能和他想比的就只有他,他不爱她,而她受了这么多伤,过了这么久,肯定是死心了罢。可现在,楚子衡觉得自己好像错了,他不能再掉以轻心了,等了她这么多年,还好等到她了,不能再失去她。

    一眼万年,楚子衡再不想了。

    当夜回到卧房,云落径直就往里间去,岂料月泽一把捉住她,云落惊诧,瞧着月泽不知道他要做什么,月泽从袖子里取出一个木匣子,也是小巧玲珑,云落瞧着和楚子衡那一个差不多大小,不同的是盒子上什么图案也没有,不过是挂了一轮明月,下面浮着几朵云,瞧着素净得很,盒子右下角刻了小小的两个字:七七。

    云落一看到这两个字就知道是给自己的,接过来左右打量一下,抬眸笑道:“想不到清微君为我准备了生辰礼,真真是万分感谢,我很喜欢。”

    “你还没看,怎知喜不喜欢?”月泽见云落如获至宝地抱着怀里,笑得像是偷食得逞的狐狸,也是有点不解。

    “不管是什么,总归是你送的,那就是好的,是好的,我就是喜欢的。”云落巧妙地将“只要是你送的我就喜欢”换了种说法,免得叫他起疑心,毕竟这么些年,云落的有些毛病还是没有改回来,就比如这个,只要月泽送她东西她就很高兴。

    月泽点头,目送着云落蹦蹦跳跳地回了里间,方才更衣叠好,到自己的床上躺下。

    他睁着眼睛想,楚子衡到底为什么,对云落这么好?人人都说瑶华和他最是般配,帝父也很满意,瑶华为他付出这么多,差点连命也没了,她想和他在一起,他们在一起是最好的。他本就不在乎这些事了,这一生该有的喜欢早就尽了,就随了安排罢。云落虽然又笨又蠢,以前总做错事,一点都不讨他的喜欢,不过除了她,他好像也没有什么觉得很是合适的人。可后面她做的事情真让他寒心,他错了,云落不是蠢笨,是狠毒,不过也好,反正他也再见不到她了,可就在他和瑶华的婚期即将到来之时,她怎么又出现在他面前了?还牵扯出这么些事情,使他不得不接近她。

    不过,云落似乎不再像从前那样仰慕他钦佩缠着他,他本来应该感到解脱的,但是莫名有些烦闷。尤其是看到楚子衡这般纠缠她,更叫他心里不舒坦,不知道他和楚子衡的礼品,云落更喜欢哪个?

    这块玉,很早之前就做好了,本来就是要给她,现在刚好就给了吧,不算什么。

    云落这边却不知道睡在外间的月泽心中在想什么,她将自己的哥哥们给的那些花里胡哨的东西都堆在一边,她的哥哥们从前每年的生辰都是送的一样东西,毫无变化,且东西大多华丽金贵,云落最不缺这样的东西,楚子衡是头一回送她东西,云落心中期待无比,而月泽从前是云落的准夫婿时,也被逼着参加她的生辰,东西都是神京城的人挑好了让他带过来,总归不是他自己给云落准备的,这算是他头一回给云落送生辰礼,云落有暗暗的欣喜,也想一睹为快。

    不过……当云落拿出他们两个人送的盒子时,竟是不知道拆开哪一个好,她犹豫了片刻,决定掷色子决定。找出色子,云落默认双数为楚子衡,单数为月泽,就这么一投,掷了个五,是月泽的数。

    云落放下楚子衡的盒子,打开月泽送的盒子,里面静静地躺着一块玉佩,云落拿起来看了看,是块好玉,上面雕刻着花鸟鱼虫,想来是上乘之玉,不过这似乎与月泽从前所送的礼品相差不远,云落有些失落,收起来时,忽然看见玉佩上刻着小小的几个字:花谢花开,良人。

    显然是还有两个字,但是不知怎地,后面竟是没有了,云落翻来翻去都没有看到,也就作罢。翻出楚子衡给的盒子,掂了掂,发现比月泽的沉多了,云落小心打开,里面有个玉梳。

    这年头都流行送玉做的东西吗?

    玉梳干净得很,什么花纹图案也没有,云落握着只觉手里温润,很是舒服。她思考了很久,也没想出来这两个人送玉佩和梳子是个什么意思,想来都是贵重的缘故吧,所以送给她了,将两人的东西收起来。

    云落收拾完毕,更衣躺在床上,也是睁着眼睡不着,凶鬼的事情,月泽和楚子衡的事情,她怕不是真的应了四荒所有人对她的评价是个不祥之人吧,怎么她一出来就跟着发生这么多事情。

    翌日清晨,楚子衡起了个大早,马不停蹄地就朝云落的卧房而来,鬼婢在外面守着不让他进,楚子衡一肚子委屈无处发泄,瞧着鬼婢模样水灵可爱,说话又轻声细语,想来是个胆小的,忍不住就想捉弄她一番,故意恶声恶气道:“你知道小爷是谁吗?竟敢拦小爷的路,活得不耐烦了?”

    那鬼婢果真吓得不停往后退,不过口中还是坚持着:“殿下还未起来,您万万不可往里闯。”

    “你这小丫头还真是……”

    “住手!不准欺负婢女姐姐!”,楚子衡正欲再捉弄她一番,只觉靴子一沉,他低头望去,一个小脑袋正紧紧靠在他小腿上,楚子衡苦笑一声,伸出长臂捞起他,点着他的额头笑道:“你怎么来了?”

    “我来看我娘亲。”白白似乎是不满他方才的举动,护住自己的额头,瞪着他,“不准戳我脑袋,会便笨的。”

    “你这么聪明,笨一点也没关系。”楚子衡哈哈大笑,抱着他逗他玩。云落从屋里出来恰好看到这一幕,见白白和楚子衡玩得高兴,就在一旁站着看了会,月泽从她身后绕出来,也看着楚子衡和白白,过了片刻道:“想不到他这般喜欢小孩子。”

    “是啊,都说他杀戮成性,冷酷无情,可我这一路走来,倒觉得他比寻常人还要好上许多倍。”云落脱口而出,望向楚子衡的目光里带满了欣赏。

    “啧啧,要夸小爷就当着面说,这样鬼鬼祟祟躲在后面夸人多不厚道。”楚子衡耳朵尖得很,早就知道云落和月泽在一旁看着,不过白白玩得兴起,他也就陪着他多玩了一会。这会子白白玩的有些乏了,便由旁边的鬼婢带着去休息了,楚子衡接过鬼婢递过来的帕子擦了擦汗,朝他们二人走来,面上笑意依旧。

    “想不到我家白白这般顽劣,竟是拉着你陪他玩,我晚些时候一定教训他。”云落笑着,打趣楚子衡,“谁人不知你鬼殿忙得很,脾气也是冷得很,他敢拉了你来玩……”

    “正合我意。”楚子衡丢下帕子,笑嘻嘻地凑近云落,“小爷还怕他不愿意一道玩。”

    “话说昨夜清微君睡得可好?”楚子衡对着云落嘻嘻哈哈完,又凑到月泽面前去闹他,月泽显然是受不了楚子衡这么热闹的性格,朝旁边避了避,正待说些什么,门外传来了天枢星君的声音:“云落,你起了没?我今儿个起了个大早,就等着你带我在这酆都城里逛一逛。”

    楚子衡听到这声音,眉毛一挑,奇道:“这是谁?听着声音倒是很耳熟。”

    “这是天枢星君,我昨夜与你说过他来这里的缘由。”云落心里“咯噔”一下,看了一眼身边的月泽,只道不妙,赶紧连推带拉地将月泽拖进屋里,锁好门,整理一下仪容,笑容满面地走过去开门。

    “天枢星君起得可真早,我这才刚刚从房里出来,还未吃早膳,不知星君你吃过早膳了没?不如我们先吃了早膳再四处逛如何?”

    天枢星君想了想,点头答应:“也是,你这么一说我竟是觉得有些饿了,不知道你们酆都城都有哪些好吃的。”顿了一顿,他神色一变,捉住云落的胳膊问:“该不会又是那些给死人吃的吧?”

    “有我在,自然是不会让星君吃那些的。”云落见到成功将天枢星君支开,心中偷着乐,“跟着我去吃些酆都城的特色小食,都是些少见的但一顶一美味的食物。”

    天枢星君即刻收拾完毕等着和云落出门。

    云落使了几个鬼婢跟着,打理妥当之后就打算和天枢星君出去,这个时候一直在旁边没有吱声的楚子衡长腿一伸,拦住了云落的去路,他歪着脑袋瞧着云落,微笑着:“小落子这是去哪,也不带小爷去溜达一圈?”

    云落回眸瞪他:“我现在没有空与你闲玩,你又不是不知道……”

    “知道什么?”楚子衡无辜地眨眨眼,“小爷什么都不知道。小爷现在只知道你们要出去玩,你愿意带着他去逛这酆都城,怎么就不带小爷去呢?要知道小爷来这里的时间比他长多了,你都没有时间带小爷出去走走。”

    “罢了罢了,一同出去还不行吗?”云落屈服在楚子衡的死缠烂打之下,没得法子,只得带着他一起出去了。

    天枢星君拉着云落果真是逛遍整个酆都城。楚子衡手靠在脑后,嘴里叼着不知从哪得来的麦芽糖跟在云落和天枢星君身后,面无表情地盯着她们。

    天枢星君原本是凡世中人,自幼流连在烟花巷柳之地,各种繁华热闹都看了一遍,性子也越发张扬,喜热闹不喜冷清。后来飞升做了神仙,在神京城过着清心寡欲的日子,可把他憋坏了。现下得了这么一个好机会,叫他如何不高兴?他定要好好把握这个机会在酆都城吃喝玩乐尽个兴。

    只见天枢星君拖着云落进了一个挂满彩色缎带的楼宇,那楼不是特别高大,但胜在精致别样,楼宇中时不时飘出一阵香气来,有打扮艳丽的女鬼站在楼上对着楼下的过客巧笑倩兮,眉眼传情,云落想也不用想就知道这是酆都城里的勾栏瓦肆,说白了就是妓院。

    “我不去。”云落斩钉截铁拒绝,“这种地方,实在是不合适我。”

    “云落,你偷偷告诉我,是不是你们家管得严,所以你不敢?”天枢星君凑到她身旁,眼里全是戏谑,“我看你在神京城的时候天不怕地不怕的,什么事不敢做,原以为你胆子大,这要是在自己家里,那还不得上天,没想到被自己家里人管得服服帖帖,连个勾栏瓦肆也不敢进去。”

    云落倒真不是因为家里管得严才不去,她只是觉得毫无必要,这勾栏瓦肆向来是男子进出的场所,她一个女子进去也不知道要干什么,再者,那些花花绿绿的女子真真是缭乱了她的眼,还有那股子脂粉香气,熏死人了,也不知道男子喜欢她们什么。

    云落不想去,天枢星君执意要去,一旁的楚子衡也是兴致勃勃的样子,云落一人不敌二人之理力,硬生生被拖了进去。

    进了楼,云落迎面就来了一个花枝招展的老鸨,笑眯眯地靠近他们,声音之尖只让云落觉得自己耳朵都要聋了,她满脸的肥肉一抖一抖的,见到楚子衡之后脸上的肉抖得更厉害了,目光中更是透露出一种见到宝的意味,急切地迎上来:“哟,二位公子,里边请里边请,清儿姗姗露珠都过来迎客啦。”

    一边喊人一边靠近楚子衡,楚子衡面上虽是笑着,手腕却不自觉地往外一堵,银色的护腕将老鸨堵在了合适的距离之外,楚子衡对她一笑:“真正的贵客可不是小爷,是后面那位姑娘,你看她身后跟着都是什么人。”

    老鸨看见他的笑容,整个身子都软了,听到他和她说话,更是不知身在哪里,等楚子衡走远之后才幡然醒悟,回过头去打量云落。彼时云落出门出得急,也没有怎么打扮装饰自己,只着了平日里的衣裙,看起来不是很华贵,但是胜在自然舒适,云落也落得舒服。故此老鸨第一眼看见云落的时候,见她是个女子,本来是想将她撵出去的,可是看到随行的二位公子,尤其是楚子衡,一看非富即贵,且容貌上上成,是千年难有一位的贵客,为了不扰了他们二人的雅兴,故此没有将云落撵出去,只是早就嘱咐人看着她罢了。

    这楚子衡一提醒,老鸨子方知云落不简单,不过等真正看清楚云落身后跟着的鬼婢的时候,她还是惊呆了。

    这些鬼婢训练有素,礼仪得当,且身上所穿的就不是一般鬼婢所能穿得起的衣裳——这是酆都城宫中的鬼婢才有的着装,那么她们所服侍的人,定是宫中的皇亲贵族。

    老鸨又悄悄跟在她们身后听着,只闻得这些鬼婢一口一个“殿下”称着云落,心内还在奇怪,酆都城总共就只有十个殿下,且都为男子,何时出了一个女殿下?这边她还疑惑不解,那边的一个女子凑过来好心提醒道:“妈妈莫想了,这是刚回酆都城的阴姬殿下。”

    老鸨吓得腿一软,差点给跪下了,要是方才将阴姬殿下给赶了出去,别说这楼保不住,这老命也丢了,幸好现在知道了,她忙不迭地凑过去,堆满笑脸:“殿下,您想吃什么,小的这就让厨房准备去。或者,殿下想听个小曲儿看个舞?小人这里有整个酆都城最好的歌姬和舞姬,只要殿下您想,小人这就去准备。”

    云落被老鸨一百八十度的态度转变绕晕了,她指了指自己:“妈妈,我是个女子,您看清楚了。”

    “小人看清了,您是阴姬殿下,自然是女子。”老鸨接着笑着,顺便比了几个手势吩咐后面的人赶紧去准备厢房。

    “殿下,来,这边请,小人为您准备了最好的厢房,您可以在里面听听曲儿看看舞,莫要在这里污了您的眼睛。”

    云落其实是想拒绝她的,她现在也没时间和闲心去听曲看舞,这个“不”字还没有说出口,旁边的天枢星君满口应下了,“啊这么客气的吗?那我们就却之不恭了,来来来,往哪里走?”

    云落回过头瞪他:“又不是没有听过曲看过舞,在这里不是浪费时间吗?酆都城还有许多好玩的地方,我们还是先走吧。”

    “不,从前听的曲儿看的舞都不是酆都城的,我要瞧瞧你们酆都城的歌舞如何。”天枢星君很是坚持,一定不肯走,云落想在这里他也发现不了月泽,于是便遂了他的意去了厢房听曲看舞。

    云落屏退周围鬼婢,和楚子衡天枢星君进了屋子。厢房布置华丽,进去首先是一道珠帘,掀开珠帘,里面有榻,榻上摆放着一张沉香木桌,两边是软垫。云落心内思量着两人都是客人,于是就叫楚子衡和天枢星君坐了,自己瞧着再往里一点还有一张床,不过不便的是床外又挂了一层纱幔挡住了人的大部分视线,不过她又不爱看歌舞,索性就歪在床上小憩片刻。

    她的眼睛还未闭上,就有两个女子袅娜而来,一个身着红衣,一个身着白衣。红衣女子眉眼间竟是有几分神似云落,云落才刚刚倒下,一看见这女子复又做起来,瞧着她这张与自己有几分相像的脸,觉得哪里怪怪的。

    起初云落只当自己是困极了,迷了眼也未必,可是当她撩开纱幔一角去看的时候,那女子坐在一张梨花木凳上,抱着琵琶,侧脸像极了云落,穿着和云落同样颜色的红衣,材质虽是没有云落的衣裙好,但是样式已经尽量在靠近云落的了,若是对云落没有什么印象的人见了她只怕要将她错认成云落。云落再去看楚子衡和天枢星君的表情,他二人也是有些疑惑。就连他们二人都有一瞬的犹豫,可见这红衣的女子的样子与云落相像到何种地步了。

    “小女子苏苏。”红衣女子莞尔一笑:“擅琵琶,今日为二位公子献上一曲,见笑了。”

    另一侧的白衣女子容貌更胜,清丽绝伦,眉眼如画,她也缓缓款身,对着楚子衡和天枢星君行了一个礼,朱唇轻启,似有珍珠落玉盘,分外好听:“小女子浅浅,善舞,今日为二位公子献上一舞,见笑了。”

    二人说罢,便心无旁骛地一个弹琵琶唱小曲,一个跳舞,不得不说,曲子和舞姿都很美,寻常人见了当是为这二人倾倒,不过云落现在完全听不进去他们在唱什么,跳的什么模样,她的眼睛只在红衣女子和白衣女子的脸上徘徊,这红衣女子像她便也罢了,这是酆都城,她云落的姿色和本事都是数一数二的,有女子羡慕钦佩她,照着她的样子幻化不足为奇,可奇的是这白衣女子,她的模样竟和瑶华神女有几分相像。

    这世上,无人能及瑶华神女的美貌,也无人能像她。以她的姿色,就算是只有几分相像也是美艳不可方物,这名唤浅浅的女子现在的容貌就很惊艳,乍一看毫无感觉,再仔细一看,就是有点瑶华神女的风韵在里边。

    如是二人分开来,云落也不觉得奇怪,可这二人偏偏就在一处。一个像她云落,一个像瑶华,依着云落和瑶华的关系,这二人的出现总是蹊跷的。

    再者,这两个人身上的气息仿佛不是酆都城之人的,好像是……凡世之人?

    凡世的活人怎么会来到酆都城呢,云落心内觉得这事情越发诡异起来,她对着外边这两个人都觉得很熟悉,尤其是那红衣女子,仿佛就是自己一般。

    于是云落渐渐地沉不住气了,在二人一个唱得正尽兴一个跳的酣畅淋漓的时候走了出来,也没说话,只是淡淡地扫了一眼她们二人,走到楚子衡和天枢星君身边,看着她们表演。

    那两个女子看见云落从后面的纱幔走出来,面色平静地看着他们两个人,尤其是那红衣女子,目光不停在云落的脸上打转,云落只当做没看见,还微微笑着看着她们的表演。

    红衣女子的琵琶越弹越激烈,仿佛是红衣女子的心理,她渐渐地,竟是有些力不从心来,洁白的额头上沁出细细的汗来,唱歌的气息也开始有些不稳起来。

    就在云落出来不到半刻钟,她总算是支持不下去了,歌声戛然而止。

    “怎么不唱了?”云落笑眯眯地盯着她,苏苏忍不住开始浑身发抖,逐渐说不出话来。

    一旁的浅浅见状,急忙上来打圆场:“殿下恕罪,我这妹妹自幼就有说不出话的隐疾,现在怕是发作了。”

    “说不出话的隐疾,这我倒还是第一次听说。”云落嘴角一弯,“既然如此,你快些带她下去休息吧。”

    浅浅却不动,只顾着回云落:“殿下放心,她一会儿就好了,不碍事的。别因为此事扰了殿下的雅兴。”

    “可是我现在不想听曲看舞了怎么办?”云落歪着头看她们两个人的表情。

    苏苏已经逐渐恢复过来了,急得扑通一声跪下来:“殿下恕罪,是苏苏的错,扰了您的雅兴。”

    “你知道就好,那么,既然犯了错,就该受惩罚不是吗?”明眼人都看得出来云落这是存心刁难她,“还有,你可别跪着了,瞧着你跪在地上,好像是自己跪着一般,着实糟心。”

    苏苏一怔,随即明白过来云落针对她的原因了,怕不是因为这张脸,于是她更加不敢起身,嘴里只说着:“殿下饶命,苏苏真不是有意为之,望殿下扰了苏苏这一回吧。”

    坐在身后的天枢星君也看不下去了,劝道:“就算了吧,这也不是什么大事。”

    结果云落不依不饶,非要讨个说法惩罚一下苏苏。

    天枢星君劝了几句也有些生气,怒道:“云落你从前不是这样的,不就是她与你有几分相像,身份又低微么?你何时变得如此善妒,以权压人?”

    “我就是见不得她与我相像如何?”云落回过身和天枢星君吵了起来。楚子衡就坐在一边瞧热闹,也没有上前去劝说的意思,吓得苏苏和浅浅也顾不得规矩,你一个我一个地拉住了云落和天枢星君,面上皆是羞愧之色:“是苏苏和浅浅的错,殿下和贵客莫要再吵了。”

    二人都是过来想拉开云落和天枢星君的,可不知怎地,浅浅竟是没有站稳,一下子被推到在地,就在她对面的云落也是一怔,随即辩解:“不是我推的,我方才什么也没做。”

    天枢星君和云落正吵到兴头上,见了这么一桩事,哪里肯相信云落,一口咬定她就是故意的,云落也被逼得急起来,和天枢星君争辩。

    地上的浅浅泪眼婆娑,自己爬起来,怯怯地站在一旁看着云落,大眼里满是无辜:“浅浅是自己摔倒的,与殿下无关,贵客莫要再和殿下挣扎了。”

    说完,她又扭头望向楚子衡,“贵客您劝劝罢,我与妹妹实在是劝不住了。”苏苏也是看向楚子衡,点点头:“是啊是啊,贵客您去劝也许比我们姐妹二人要方便得多。”

    “去劝说吗?”楚子衡从垫子上下来,面上带笑,“然后就遂了你们的心愿一起吵起来?嗯?”

    苏苏和浅浅皆是一怔,露出震惊之色,喃喃道:“这怎么可能,你怎么可能会看出来……”

    “这些小伎俩,小爷早玩腻了。”楚子衡甩出镖,那镖在半空中化作一柄短刃,急速朝苏苏和浅浅二人刺过去,苏苏和浅浅心知楚子衡是北邙山鬼殿,本事大得很,起先见他就在一旁看热闹,虽然神智清明,没有受到她二人邪术的影响,但是他似乎是没有看出她们在云落和天枢星君身上施了法,故此掉以轻心,只当北邙山鬼殿空得了一个头衔,实则也不过如此。

    这下楚子衡一亮出自己的短镖,她二人就慌了,清楚知道凭着自己的本事是没有办法在楚子衡的眼皮子底下躲开的,不过目的已经达到,死也无憾。

    那短刃在空中划出一条流畅的线条,被它划过的地方周围的空气都仿佛凝固了一般。苏苏和浅浅只觉得脸上一痛,再睁眼,自己的脑袋还在,自己还好好活着。脸上有温热的液体流下来,她们下意识地去摸,脸上竟是被划开了一道!

    短刃在半空中转了个圈又飞了回去,楚子衡一把握住,收了起来,再去看云落和天枢星君,果然,二人忽然沉默了,对着彼此看了一会儿,云落摸了摸脸,因为争吵得太用力,脸都发红发烫,她看着对面同样面红耳赤的天枢星君,疑惑道:“我为什么会发这么大的火?我……怎么和你吵起来了?”

    天枢星君也是一脸茫然。

    “看看这两个人,还是你们刚刚所看到的人吗?”楚子衡抬起下巴,朝躲在一旁瑟瑟发抖的两个人。

    “苏苏,浅浅你们怎么变成了这个样子?”云落一扭头,差点给吓住,面前哪是貌美如花的女子,明明就是两具骷髅裹着一张软布,现在正捂着脸抖得不行。

    “刚刚明明看见的是两个歌姬,说起来,还与我在凡世的时候所见到的那两个歌姬十分相像呢。”天枢星君回头一看也是唬了一跳,奇道:“现在怎么变成了两具骷髅?”

    “这本来就是两具骷髅,方才她们进来的时候小爷还怔住了,想着你们酆都城的勾栏瓦肆果然也是与别处不同的,直接叫骷髅上来,也不怕吓着胆小的客人。”楚子衡打趣道。

    “你快别闹了。”云落指着她们两个,又指了指自己和天枢星君,“我们方才起了争执是不是与她们有关?”

    “没错。”楚子衡指了指那两具骷髅,复又将手缓缓移向云落,“你,刚才看到的是什么?”

    “是一个歌姬一个舞姬啊。”

    “不,是什么样子的歌姬和舞姬。”

    “是,一个与我长得十分相像的歌姬,一个与瑶华神女长得十分相像的舞姬。”

    “那天枢星君呢?”

    “我瞧着是两个从前与我十分相熟的歌舞姬,那个穿红衣的,那个抱着琵琶尤为相像,说起来,她今日打扮的与云落很是相像,不过长得倒和云落完全不同。”

    “这就对了,这两句骷髅,乃是皮相傀儡,会扰乱人心智的幻术。”楚子衡解释给二人听,云落这才慢慢明白刚才自己失常的原因。

    这皮相傀儡是傀儡术的一种,之所以称作“皮相傀儡”,是因为它的皮相是由炼出它们的人在特殊处理过的软布上所作,加上本身的幻术,就会勾起被施法之人的一些心结,而后刺激人的各种情感放大,诸如嫉妒,不满,愤怒等,这回之所以让云落和天枢星君吵起来也是精心安排过的,这个人知道天枢星君从前是凡人,最爱去这些地方,还曾经有过几个相好,故此这两具傀儡一进来,天枢星君就中了她们的幻术。她们还很聪明地将其中一个女子的穿衣打扮都换做与云落相似的,导致天枢星君以为云落生气是因为这女子仿照她。

    云落见到这两个人都是和她和瑶华神女相像,但是红衣女子与她神似,而白衣女子和瑶华神女却相差甚远,那白衣的浅浅只得了瑶华神女的几分气韵罢了,细细想来也是有原因的:瑶华神女常年居于苍梧渊苍梧丘,几乎不怎么出来走动,见到她容貌的女子少之又少,且见到了也是远观,极少有人能够靠近她,想来这制作傀儡的人是想模仿但是苦于与瑶华神女没有多少接触,因此实在是模仿不出她的神韵,云落才会觉得这白衣女子不够像。

    但是一点点的相像就足够了,云落和瑶华的纠葛,实在是云落心头一块伤疤,她喜欢月泽,月泽喜欢瑶华,这一点就够她难过许久。云落对瑶华,说不清是羡慕还是嫉妒。

    苏苏和浅浅一进来,云落的注意力就被吸引住了,一开始就中了幻术,然后她和天枢星君的矛盾由苏苏引起来,微小的情绪被放大,由此引发争吵。

    “说,是何人派你们来的!来这里有何目的!”云落气得不行,自己居然在自己的地盘上叫人给暗算了,这传出去实在是丢人。

    “殿下饶命,我们也不知道是谁派我们来的,我们只是受命来拖住殿下你们罢了。”苏苏缩在角落里,身上挂着的那张皮一抖一抖,看得云落心底一阵寒意:这究竟是个什么东西,模样看起来真有些骇人。

    “不知道谁派你们来的?那你们是受了谁的命令而来?”

    “回殿下,我们真的不知道,我和浅浅从被做出来的那一刻起,便只知道自己有个主人,但是他从不露面,只是在有需要的时候叫我们去办事罢了。”

    “呵,连他的面都没有见过,那你们为何要给他办事?”

    “是因为,因为……”

    “因为什么,再不说信不信我立刻就将你们扔进忘川河,叫河水好好将你们洗个干净,洗个通透,连个尸骨都不剩!”

    “是这样的,我和浅浅自从被制作出来后,每个月的皮都要换一次,这皮岂是寻常物件,只有他能做,我和浅浅好不容易来这世上走一遭,想着好好活着,没法子,就……他也没叫我们做什么伤天害理的事情,所以我们才做。”

    “原来如此。”云落摸着下巴点点头,但是还是很奇怪,“那他平时都叫你们去做什么事?”

    “就好像,今日我们是来拖住你们的,时间已经够了,我们也就完成任务了。”

    “拖住我们?”云落皱眉,心内一慌,“糟了!”

    当下云落什么也不说,只急匆匆就往外面走。楚子衡不知道云落为何突然这般着急,一把捉住她的手,将她拖到自己的面前,关切地询问:“到底是怎么了?有事你不妨和小爷说,小爷若是能帮你一定会帮的。”

    云落摇摇头,清澈的眸子正正地对上楚子衡的脸:“此事,只怕你作为鬼殿不好插手,现在大牢那边肯定是出事了,我必须得马上赶过去。”

    “大牢出事了?”天枢星君也凑过来好奇地问道:“出什么事情了你这样着急?”

    “自然是凶鬼的事。”云落挣脱开楚子衡的手就往外面走,连头也不回,“这两具骷髅是奉命来拖住我们,那么事情肯定不是出在这里,现下酆都城除了凶鬼也没有什么其他重要的事情,想来是那个人要救凶鬼。”

    楚子衡听罢,大步走到云落面前,执起她的手,回过头一笑,模样甚是俊美,真真是要了人的命,云落这边被他这突如其来的一笑扰了心神,随他拖着竟是毫无反应,楚子衡哼了一声,极轻极淡,要不是云落靠得近,根本就听不见,他一个转身护住云落就飞了起来。云落还没准备好,根本就没想到他会这么突然地飞起来,纤细的胳膊一把揽住了楚子衡的腰,感觉到腰腹处的温热,楚子衡也是下意识地一愣,低头看过去,云落的脑袋紧紧靠在他胸口,不住地往下面看,时不时发出惊叹声。

    楚子衡就笑了,笑得很是开怀。

    “你笑什么?”云落费力地在他怀里仰起脑袋瞪他,“你要带着我御风飞行我应该感激你的,毕竟这样比走着快多了,但是你下次能不能先和我说一声,这么突然飞起来实在是叫人吓一跳。还有你能不能别飞这么高,咱们飞得矮一点成不?”

    “下次?你还想有下次啊。”楚子衡拖长了尾音,面上笑容越发灿烂,“小爷明白了,下次一定注意些。”

    说罢,手臂环紧了云落,云落只顾着往下看,心里慌得要命,哪里还注意到这些。天枢星君在后面跟着,不过速度没有楚子衡这么快,只在勉强能看见楚子衡的地方稳稳地飞着。

    楚子衡飞得极快,云落只是与他说了几句话的功夫就到了酆都城的大牢,一落地,云落还是紧紧抱着楚子衡,愣是没有缓过来。

    “小落子,小爷知道你钦慕小爷许久,不过这大庭广众之下,这般是否欠妥?”楚子衡笑眯眯地瞧着怀里的云落,摸了摸她的软发,心满意足。

    云落这才恍然,自己竟是一路抱着楚子衡,这传出去她还要怎么做人,立马松开手指着他,想要说什么,但是又不知道要说什么,只得气鼓鼓地往里面走:“我今日不与你计较,正事

    要紧,你占了我便宜这件事我日后再算……”

    云落一边自言自语一边往里面走,走得很快,就为了甩开身后的楚子衡,楚子衡见她恼羞成怒,也不上前劝说几句,就双臂环着脑袋,笑容满面地跟着她走进去。

    “参见阴姬殿下,殿下千岁千岁千千岁。”守门的阴卒见到云落来了,纷纷跪下来行礼,云落消瘦一挥,冷声道:“都起来吧,先开门,我要进去看看。”

    “殿下这……这恐怕不妥。”为首的阴卒面露难色,云落蹙眉,问他:“为什么?”

    “大帝吩咐过,没有他的允许,谁都不可擅自进去。”阴卒怕云落没听明白,还特意解释了一下:“这里面关着的是极为凶残之物,大帝也是担心旁人进去会受了伤。”

    “我会是旁人吗?再说了,这凶鬼还是我与其他人一起押解回来的,有什么可怕的?”云落斥道:“快给我打开,若是出了事我担着。”

    “这……请殿下恕罪。”阴卒一齐高声叫道,云落见开不了门,也不知道里面的凶鬼究竟是怎么样一个状态,不禁有些着急,高声训斥:“怎么,如今连我云落也不放在眼里了吗?我进去就查看一番便出来,你们莫要着急,也不必如此防着我!”

    “殿下莫要生气,小的们也是奉命行事,没有大帝的手谕实在不敢随便开门,您也知道前不久关押在此处的云将军不见了踪影,看管云将军的所有阴卒都被重罚,如今还起不来呢。”

    阴卒执意不肯开门,云落心中总有不妙的感觉,正急得团团转,不知如何是好的时候,阎罗王来了。

    “云落,五哥来了。”阎罗王手里拿着一卷明黄色的卷轴过来,将卷轴扔给阴卒:“自己看看吧,是不是大帝的手谕。”

    阴卒跪在地上接住了那卷轴,缓缓展开,看了几眼,立刻站起来,吩咐身旁的几个人去开门:“还愣着干什么?跪在地上挡住殿下们的路了,还不快去看门?”

    阴卒们爬起来,取了钥匙开了牢门。

    一股恶臭迎面扑来,云落捂住鼻子,往里面走近几步,瞧了瞧,什么也没看到,于是再往里面走了几步,蓦地睁大眼睛,里面竟是空荡荡的,一个影子都没有,那关在这里的凶鬼果然不见了。

    外边围着的一群人都震惊了,几个胆小的阴卒已经开始颤抖了:“这怎么可能,我们明明一直守在这里。半步也不曾离去,这凶鬼竟是凭空消失了不成?”

    楚子衡垂下眼眸沉思,天枢星君也是震惊非常,跟在云落身后往前看去,阎罗王皱着眉不知是在想什么。

    云落松开手,探进半个身子去看,楚子衡再往前瞧了一眼,

    忽然间眸色骤变,浅色的瞳孔收缩起来,他大喊一声:“回来小落子!”

    云落从未见过楚子衡这般大喊大叫的样子,听到之后愣住,回过头去看他,天枢星君本是跟在云落身后全神贯注地看着前面,冷不丁被楚子衡这一身吓一跳,脚下不稳,本就前倾的身子顺势往前扑倒,他倒在了牢房的外边,却将前面的云落扑得跌了进去,云落的惊呼声还未出口,就被一双冷冰冰粘糊糊的手掐住了脖子,发不出声音来。

    那凶鬼竟是贴在墙上,趁着云落探进来的空档一把就跳到她身后掐住了她。

    “呃呃呃。”云落被掐得喘不过气来,想也不用想,这种恶心的触感只有那只凶鬼会有,她现在被它控制住完全没法动弹,那凶鬼的力气十分大,云落根本挣脱不开,她咬着牙,尽量不让自己失去意识,面前还有自己的五哥和天枢星君,他们一定会救她的,她可千万不能倒下,再说了,这里还有楚子衡呢。

    下唇泛出点点鲜血,云落只觉得脑袋沉得很,眼皮子都重得抬不起来,她隐隐约约地只听见天枢星君的喊声。

    “你给我住手,信不信我……有话好好说,我不说了,你的手注意些,千万别伤到她啊。”

    “你这个孽畜快放了云落,这是酆都城,你最好识相点,要是再不松手休怪本殿……本殿不过来,你别再掐了,别伤了她。”

    周围是争吵声,云落只感觉到自己脖子一阵松一阵紧的,着实煎熬得很,她喘了几口气,估摸着再持续半个时辰她应该就只有出的气没有进的气了。

    这凶鬼实在是聪明,竟然知道拿她的命来威胁对面所有人。

    “本殿从不生气,生气了你怕是担不住。”冷到令人发颤的声音在一片吵闹中缓缓浮出,一瞬间周遭就静了下去,众人皆是望向声音的来源——楚子衡。

    他仍是笑着,却是极冷极狠的笑容,云落听到这一声的时候脑子都清明了些,她从不知原来楚子衡也可以这么狠戾,他歪着嘴,似笑非笑,“你动她,就得死。”

    云落只感到脖子上的手一僵,凶鬼竟是拖着她后退了好几步,生生给楚子衡的威势压了下去。

    见凶鬼毫无放手的意思,楚子衡也省的废话,直接上臂一捞,从虚无中的半空中抽出“孤杀”

    。

    这是云落第二回见“孤杀”弓了,弓仍是银光颤颤,寒气深重,楚子衡随手捻出一支箭,对着凶鬼开弓。

    阎罗王见状,急忙去拦住他:“不可,我妹妹还在那里呢,你这样会伤到她!”

    楚子衡缓缓地看向他,眸子竟是有种通透的银色。阎罗王从未听过北邙山鬼殿的眼

    睛会变色,这下也不知是发生了何事,但是他还是坚持不让楚子衡动手,就怕误伤了云落。楚子衡现在身上的戾气强大无比,普通人靠近半分怕是要丢掉半条命,他是修为深厚,可是离他这么近也感觉到了胸口发闷,北邙山鬼殿的名号果真不是虚得的,他平日里吊儿郎当不成气候的模样,教人根本不清楚他笑脸后的实力究竟有多强。

    楚子衡没再理他,闭上一只眼,集中注意力,开弓拉箭,手指一松,弓箭“嗖”地一声飞出去,正中凶鬼的命门,凶鬼咆哮了一声倒下。云落还呆在原地没有反应过来,方才那箭带着浓厚的戾气从她耳边扫过,云落以为自己的耳朵就要没了,可是直到身后的凶鬼“扑通”一声倒在地上,她的耳朵还是完好无损地在自己身上。

    楚子衡收回“孤杀”,模样顿时温和不少,朝云落走来:“小落子你没事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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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变脸变得如此之快,倒是叫旁边的人都看呆了。

    云落揉了揉酸疼的脖子,努力挤出一个笑容来:“我没事,多谢……你。”

    楚子衡探过身子来,伸出手,想要替她揉一揉脖子似的,云落自然是下意识就躲开了,楚子衡的手僵在半空中,他面上难得的露出一个非常勉强的笑容:“方才是我过于激动了,恐怕是有些吓到你了吧,我只是见不得旁的人欺负你。”

    他这话的意味十分明显露骨,周围的人都是听的清楚明白。云落的脸“刷”地一下红起来,她一只手捂着捂着自己的脖子另一只手指着他,颤抖道:“楚子衡我告诉你,可别想什么歪主意坏点子整我啊。”

    楚子衡听到她连名带姓的喊她,不知道为什么很高兴,面上的笑容也愈加灿烂:“哪能呢,小爷不就是开个玩笑罢了,看把你吓得哈哈哈哈哈哈哈。”

    云落真想把脖子上的手移下来掐他。

    “云落你感觉如何?”阎罗王走到云落身边关切地问道,云落摇摇头,表示自己没事。

    凶鬼被楚子衡那一箭射倒在地,一动不动,毫无声息。云落起先只是以为楚子衡将它制服罢了,可现在这情形看来,楚子衡是将它一箭射死了?

    要真是射死了,这事情可就大了,云落也顾不得自己脖子疼痛,赶忙凑近去瞧,也不怕它再次偷袭。

    那凶鬼果然躺在地上毫无声息,云落捉住楚子衡的手,皱着眉问他:“你这是一箭射死了它?”

    楚子衡摸摸鼻子,无辜地2摇摇头:“小爷可没有用全力,不过就是随便使了几分力,它不会死的。”

    “那它现在是怎么一回事?”

    “我在箭上下了一道封印,暂时安静罢了。”

    “你下次能不能早些告诉我们,免得我们着急。”

    “行行行。”楚子衡笑嘻嘻地回应她,云落一行人亲眼看着阴卒将凶鬼再次关进去之后才放心地出来。

    “五哥那我就先回去休息了。”云落微微一欠身,告别了阎罗王,和楚子衡天枢星君一同往回走。

    “鬼殿的名号果然不是虚得的啊。”天枢星君站在楚子衡的身旁,眼里都快放出光来了。天枢星君身形与楚子衡又差了那么一截,因此是抬着脑袋与楚子衡说话的,楚子衡也不低头,自顾自瞧着前面的路,嘴上偶尔回应几句,态度极是敷衍。

    果然呐,道不同不相为谋。神仙鬼怪怎么能走同一条路呢?云落瞥了他二人一眼,随后低头想自己的事情。

    幸好发现得早,没有让凶鬼逃脱,但是也险些中计,也亏得楚子衡相救,可是楚子衡方才那一席话实在让云落心里乱作

    一团,依着他的表现和说话的语气,看起来根本不是开玩笑的,云落风月之事虽经历得少,但是楚子衡的心意,明眼人一眼就瞧出来了,不过楚子衡无缘无故地为什么要对她这么好?

    没有缘故的喜欢其实更叫人害怕,云落搞不清楚子衡心里的想法,也不能直接问他,问了他,他那么聪明,肯定是拐着弯不告诉她。

    云落想得脑袋疼,反正楚子衡现在并没有害她,那么就再等等。

    “哟,你们到了,那我就先走了。”不知不觉走到了忘川小筑,天枢星君就先辞别了云落和楚子衡,自己离开了。云落回到殿里,收拾完毕回了卧房,还未走到卧房,就看见一个柱子边站着一位白衣男子。

    “清微君?”云落拢了拢耳边的碎发,尽量露出个得体的笑容朝月泽走去,“这个时候怎么不进去休息?”

    “在房中坐了一天,出来透透气。”月泽早就听到了云落的脚步声,见她来了,微微一颌首,“今日怎么回来的这样晚?”

    “你不知道,凶鬼那边又出了事。”云落打了个哈欠,站在他身旁,看渐渐黑下去的天,“今日我与天枢星君在酆都城内逛,遇见了皮相傀儡,着了道,她们倒是无心害人,不过是奉命来拖住我们,幸好后来楚……鬼殿发现了,戳破了这诡计。我们最后去了一趟大牢,去看看那凶鬼有何异样,结果倒是再次跳进了它的陷阱,差点掐死我。”

    云落说到此处,长长地吐了一口气,继续说道:“还是鬼殿救了一命,这回真的是感谢他。”

    月泽没任何反应,只是淡漠地扫了她一眼,偏过头接着看天:“你脖子的伤就是因此得来的?”

    “被你看见了啊,那凶鬼下手真是狠,还好不是很严重,五哥送来的药也是好用得很,现下已经快消了。”

    云落心虚地将自己的领子提高了许多,哪里是好多了,明明就还是很严重,脖子下面都黑了一大块,涂了药也无济于事,不过倒是不疼了。

    “凶鬼的身体上带有毒素。”月泽抽出手,缓缓覆上去,云落只觉得一阵凉意传来,她斜着眼往自己的脖子看去,脖子又不能动,只能僵着脑袋,微微像下面靠,眼珠子拼命往脖子处看,顺便问道:“清微君,你这是在干什么?”

    月泽的目光缓缓地从自己的手上移到云落的脸上,云落现在正偏着头,说话的时候脸部略僵,嘴巴有些歪,月泽沉默了一会儿,极轻极轻地说:“七七,你这个样子着实不雅。”

    云落听到他这么没头没脑的一句话,琢磨了一会儿才明白过来月泽哪里是说她“不雅”,这就是在明白地告诉她她现在的样子很丑吗

    ?

    待云落回过神,月泽的手早就移开了,云落开始觉得凉凉的脖子开始发热,她想要伸手去摸一下,却在即将摸到脖子的瞬间让人拦住了。

    “清微君……”云落怔怔地看着握住自己的手的那只手,骨节分明,强劲有力。

    月泽也晃了一下,急忙抽回手,但还是叮嘱道:“我方才施了法,你不要动它,明日便可痊愈。”

    云落恍然大悟,笑道:“啊呀,清微君原来是为我疗伤啊。云落素知清微君的医术在四荒数一数二,能请到你给我疗伤真是荣幸之至。”

    云落已经将自己肚子里的墨水都倒出来了,用尽了各种花词来夸赞月泽,还顺带表达了自己深深的感激之情,殊不知这话在月泽耳里却显得阴阳怪气,仿佛云落在故意挖苦他。于是乎,月泽的脸色越来越难看,越来越难看,越来越难看……

    云落这边还在喋喋不休道:“我对你的感激,那可不是几句话能说得清的,我……”

    “那就别说了。”月泽一甩袖子进了屋。

    云落在屋外摸着脑袋茫然,月泽素来不是最喜欢这些文绉绉的词吗,他最看重礼仪规矩不是吗?怎么现在她夸他还要生气。

    男人的脸,总变的天。

    云落也是一肚子气,虽说月泽帮她她是高兴的,可是这莫名其妙发火叫她也委屈,她对着月泽方才站着的地方哼了几声,跺了跺脚,骂了几句,悻悻地回了屋。

    云落干脆利落地走进去,绕过屏风,看都没看月泽一眼,自顾自地爬上自己的床,拉过被子就睡了。

    隔壁的月泽躺在床上,忍不住偏过头去看屏风后的云落,屏风厚的很,其实什么也看不见,可是月泽就当能看见云落似的一直往那边看,隔了好一会儿,他才轻声叹道:“七七,你睡了吗?”

    “快了。”她真的是没撒谎糊弄月泽,云落入睡一向极快,几乎是一倒在床上闭上眼不出半炷香就能睡熟,她此刻已经是半迷糊状态了,偶听见隔壁月泽的声音,习惯性地想到不能失了礼数叫他不悦,就算困得很也是挣扎着回了他一句。

    “那,你早些休息。”月泽嗫嚅了几句,他活了这么几千年,也就遇见云落才会这样失态,想了想,他又补充道:“方才是我不对,你莫要往心里去。”

    “谁往心里去,要是……这种事我老往心里去,那我的心……得有多大……”渐渐地,越说到后面越没了声息,想来是睡着了。

    月泽躺了一会儿,实在不成眠,他坐起来,披了一件外袍在床上想着静修片刻,可他总不自觉地朝云落那边望过去,最后终于是绕过屏风,走到云落的床前。

    云落睡得极熟,根本没有察觉,月泽就着微弱的灯光打量着睡得香甜的云落,这么多年不见了,她瘦了些,还白了些,眉眼却没有多少变化,仍是那么可怜又可爱。月泽想起来第一次见她的时候那一双剪水秋瞳,望着你的时候总带着点迷糊,叫人不得不软下心来,她喜欢他,很喜欢很喜欢,月泽只当她是玩笑话,不过年少无知,见他长得好,就说喜欢。结果根本想不到她这一喜欢就是千年。

    后来她做了错事,听说受了刑罚丢了命,罪有应得。月泽真是失望,从前那些就当做了一场大梦,月泽只当从未见过她,但心里清楚的很,日后也再也见不着她。

    他是恨的,恨却恨自己明明看清了她的真面目却还对她抱有一丝希望,心底总存了一点可怜念想,想着或许再能遇见。没想到,还真的让他遇见了。兴州城听到声音那一刻,他就知道了。

    可是,她却有了孩子,一家三口看起来很是和睦。他迟疑了,知道云落曾经那么喜欢他,决计不会在这几百年内变了心,但是她身边的是云斐啊,二人从前就相识,青梅竹马,她不见的这些年二人一定是相互扶持,难保云落不会动摇。

    他告诉过自己要放手的,云落的狠毒他又不是不知道,瑶华对他那么好,连自己的心都给他了,他与瑶华的婚期将至,不能再负了她。可月泽有时候看见云落,胸口总会不知缘由地发疼。

    他,到底是怎么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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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云落第二日起来的时候,总觉得自己的房间有不对劲的地方,但是怎么个奇怪法她又说不上来,只能细细地看了看周围,观察了一下自己的房间,房间里的摆设一如往常,毫无变化。上回叫那凶鬼溜进来闹了一番,鬼婢们进来清扫过,将房间翻了底朝天,每个角落都扫得干干净净,云落只当是清扫之后亮堂许多,所以自己有些不太适应,也没说什么,就弯下腰自己去穿鞋了。

    等穿谢的时候她才看见了了不得的事情,自己的鞋子周围竟有脚印。忘川小筑里面的所有宫殿房舍都是统一用白玉石砖铺地面。这白玉地面没什么不好,冬日踩上去暖和温润,夏日清凉宜人,倒是难得的好材质,不过唯一麻烦是极其容易留下脚印来,白色的玉,脚印在上面就更加明显。

    云落望着那脚印,在心中约莫比了一下,像是个男人的。她顺着脚印的方向看过去,脚印延伸进了隔间,这不就是**裸地告诉她月泽在她睡熟的时候曾进来过。这边云落还在想月泽过来的缘由,那边已经有窸窸窣窣的脚步声了,想来是自己的鬼婢按着时辰进来服侍她梳洗,她本想将这脚印处理掉再叫人进来,以免叫外人看去传些风言风语,眼下看来是来不及,云落眸子一转,心生一计。

    她匆匆忙忙穿好鞋,看见了走进来的鬼婢。果不其然,鬼婢的眼睛都在地上那一串的脚印上停住,云落指着那一串脚印冷笑一声,怒道:“都在看什么?是忘了自己的本分事了吗?”见云落发怒,一干鬼婢纷纷跪下认错,云落指了一个鬼婢把这脚印擦干净,面上还有嗔怒的神色:“一个个的,不知道我今日有要紧事吗?若不是清微君知道,过来告知我,怕是要误了我的事情!”

    云落不常凶人,这一回怒斥自己的婢女,婢女心内虽是奇怪自家殿下明明就没有告诉过她今日要出门的事情,只想着是自己记漏了,也不敢有任何怨言,更是不敢声张,只默默擦了地,垂着脑袋出了门。

    云落收拾罢了,捋了捋头发,就往外走,盘算着今日该干些什么?是继续和天枢星君逛酆都城拖着他呢还是去和帝父一起去大牢看一看凶鬼的审问如何,或者是在忘川小筑里安分地待一天,白白也许久没有见她了……可是天枢星君拉着她就是一天,且总爱乱走,她昨天实在是累得慌,不想再去了。

    云落想到这里,记得天枢星君说过今年起个大早再来找她玩的,于是回过身去问鬼婢:“天枢星君今日可有来过?”

    “回殿下,早已来过了。不过殿下您尚未起来,星君便不让我们通报,只说自己先去逛了。”

    “原来如此。”

    云落便想着

    第二件事,去大牢……帝父做事想来不喜旁人打扰,她去怕是帮倒忙,想想还是算了。第三件事……白白现如今在北辰宫都乐不思蜀,压根就不需要她,再说了,窝在忘川小筑也枯燥乏味得很,不行不行。想来想去,云落实在是想不到可以做什么事情了,竟是难得因无事可做而焦躁烦闷。

    但是云落心中又好像是有一件事,提不起来放不下去,云落心中细细一算,想起来,云斐还在凡世了,也不知道他过的好不好,自己将他安置在外面,他不同于常人,空有一身本事,有时候甚至比孩童还脆弱,自己该是早些去看他的,真是愚蠢!

    云落大手一挥,只说自己要出门看看故人,叫鬼婢们准备了些糕饼,小食,也不许任何人跟着就要出门去。

    出门的时候撞上了早起练剑完的月泽,月泽堵着她,手里提着剑,面无表情:“七七,你去做什么?”

    “不过是去看看故人。”云落干笑,就要从他身边窜过去,岂料月泽一把捉住她的手:“我也去。”

    “这可不行,你也知道现在天枢星君满酆都城地寻你,你要是被发现了咱们不就前功尽弃了?”

    “你去的地方他不会发现。”月泽缓缓道,脸上竟是有淡淡笑意,“甚至比这里更安全。”

    云落欲哭无泪,月泽到底是个什么神仙?怎么料事如神,什么都猜得到,看他这得意的模样就知道他知道了云落要去何处,要看望的是何人。

    云落没法,也没有时间陪他耗着,就只好带着他出了酆都城,前往凡世。

    可是云落忘记了,酆都城里,忘川小筑里,还有个楚子衡。

    楚子衡起来之后没见着云落,正奇怪呢,拽住一个鬼婢就问:“你们殿下呢?”

    这些鬼婢也是见过楚子衡的,且自从云落回来之后除了清微君就是这位鬼殿住在这忘川小筑里,且他是如何帮着自家殿下,看着自家殿下时又是何等宠溺神色鬼婢们也看得出来,这鬼殿对自家殿下的心思那可是昭然若揭,鬼婢们早就传开了,没准这就是以后的姑爷。

    因此楚子衡问什么只要云落没有特意吩咐过要保密的她们都会告诉楚子衡,这下楚子衡一问起,周围一圈的鬼婢顷刻间就围了过来,叽叽喳喳七嘴八舌,闹得不行。

    “我们殿下今日一大早就出去了。”

    “对啊对啊,还是和清微君出去的。”

    “她今日还带了好些糕点出去。”

    “除了糕点,还有写日常用的物什,带的也不少。”

    ……

    众人你一言我一语,绕得人有些发晕,楚子衡也是好脾气,只笑笑,柔声问道:“她今日出

    去带了不少东西,小爷想着这些都是给人的,她该是去看望故友了罢。”

    “哎呀鬼殿真是聪明,这也能猜出来。你们这些小丫头,忒没规矩了,一上来就叽叽喳喳,你说我说的,怎么能讲清楚?殿下今日就是去看故人的,这些东西确实是给他准备的,且今日临出门前,遇着了清微君,不知清微君与殿下说了些什么,最后与殿下一起去了。”远远地走来一个年老的鬼婢,她先是训斥了这一群小鬼婢,然后温声地与楚子衡交代了一下云落的行踪,楚子衡听到现在也没有听到云落到底是去了哪里,还听到她是和楚子衡一起出去的,虽说不急,但也不踏实,这个年老的鬼婢倒是将事情捋清楚了,可是也没说云落去了哪里,想来是云落并不曾透露出自己的行踪。

    楚子衡心中略微一忖度,想来还是要靠自己去寻她。

    “今日出门出的早,殿下也没说是去了哪里,不过鬼殿莫要着急。”鬼婢早就猜到楚子衡肯定会想云落的去处,于是从怀里掏出一个小瓶子,递给楚子衡。

    “这是何物?”楚子衡摇着那个小瓷瓶,不解道。

    “这是殿下今日所用之香,奴婢特意用了稀罕的香,味道虽是清淡但却持久不散,且这香乃是酆都城独门炼制,出了酆都城是没有的。”鬼婢微笑道,“鬼殿还是快些去不,晚点就赶不上殿下了。”

    倒是个伶俐通透的婢女,楚子衡冲她一笑,行了个礼:“多谢姐姐了!”

    说罢,人便似一阵风似的不见了。鬼婢站在原地,笑了笑,“许多年不见了,还是这般,殿下遇着你,是她的福分。”

    “嬷嬷,您怎么出来了?”旁边有小鬼婢怯怯地问,“这些杂事我们做就好,您老注意身体才是要紧事。”

    “老了,想做也做不来,还是得你们来。”嬷嬷一笑,“我就出来走走,看看风景,权当做消遣罢了。你们都先退下吧。”

    “是,嬷嬷。”一群小鬼婢一下子散开,去做各自的事情了,嬷嬷站在原地,朝着楚子衡离开的地方又看了好一会,这才缓缓地往回走。

    楚子衡循着这香气一路出了酆都城,他与云落的几个哥哥关系都不错,现如今已经能来去自如了,他约莫是走了小半个时辰,在一处人烟稀少的破落村庄里,见到了云落和月泽,以及……云斐。

    云落彼时正到云斐住处没一会,还未将凳子捂热,就瞧见了楚子衡。

    “你怎么来的?”云落惊得端着茶杯的手就僵在半空,好半晌才回过神。

    “缘分叫小爷来的。”楚子衡走进去,大剌剌地坐下,“怎么,来探访故友也不带上小爷,小爷最是喜欢探望

    故人。”

    人都来了,于情于理都不能赶他走,云落本是有许多体己话与云斐说,一个月泽就够堵得慌了,现下还来了一个楚子衡,她云落是造了什么孽?

    云斐一如既往的沉默,在见到云落的那一瞬倒是有些不同往常的变化,直直地站起来望着她,看到后面的月泽的时候眸子便暗淡了下去。

    云落知道他不喜月泽,匆匆将月泽安排在一旁,就取出自己的东西,坐在云斐旁边絮絮叨叨,像足了老妈子。

    “阿斐,这些都是你平日里较为喜欢的小食,我都给你带过来了,记得吃,莫要放坏了。”

    “这是几件衣裳,天气凉了,虽说你我不比凡人,可若你在大冬天着了一件夏衫,定是要叫人起疑心的,你可千万注意着点。”

    “这是……”

    云落只顾着叮嘱他事情,不料云斐缓缓抬头。

    “落落,阿斐,想你。”

    他指了指自己,又从怀里掏出一个红衣泥娃娃,云落记得,那是许多年前在街上买的,那个时候一个一个,她最是护不住这种东西,就塞给了云斐,想不到他还留着。

    此话一出,此物一出,月泽和楚子衡都变了脸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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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从前在神京城的时候,大家都觉得她和云斐走得太近,似乎是有什么见不得人的秘密。月泽素来清高,自然是不会理会这些闲言碎语,不过听得多了,难免心中有膈应,尤其是云落嫁给他后,月泽再听到这种话,意义不比从前。

    云落作为神京城的太子妃,除了月泽,决不该与其他男子有任何秘密才是。云落心中也明白,只不过对于云斐,她不能不管他,个中缘由,她却又不能告诉月泽,这件事若是叫旁人知道了,四荒必定起大乱。

    于是月泽与云落中间,就隔着这么一堵墙。月泽一向不喜云斐,本就对他和云落之事诸多猜疑,如今看见云斐这暧昧的举动,以及这意义不明的小物件,也说不上是何种情绪,脸顷刻就冷了下来,但好在理智胜过情感,月泽还是坐在原地没有动。

    楚子衡本是笑眯眯的,瞧见那泥娃娃的一瞬眼神也是有些惊讶,不过随即笑着打趣道:“想不到酆都城的云将军喜欢这种小玩意。”

    云落一把夺过云斐手里的娃娃,回过头来看他二人,为了不让他二人对云斐起疑心,随即诌了一个谎:“哪里是他喜欢,这是我从前买的一个小物件,喜欢得紧,后来不晓得遗落在哪里了,一直耿耿于怀,也曾与阿斐说过此事,想不到阿斐还挂在心上,竟是帮我寻了回来。”

    云斐瞧了瞧云落,又瞧了瞧月泽与楚子衡,微微蹙起眉,没再开口,只是独自坐在一角,静静地瞧着云落。

    “阿斐,我带给你的这些东西记得都要用上,别放着,白白浪费了我的心意。”云落打理妥当,正准备与伺候云斐的几个鬼婢嘱咐了几句,哪知还未唤她们进来,那些鬼婢见云落收拾完了,纷纷涌进来哭诉。

    “阴姬殿下,您还是让奴婢回酆都城吧,这里奴婢真的呆不下去了。”

    “对啊,云将军从不让奴婢们近身,甚至连屋子的门都进不去,这,这叫奴婢们如何伺候?”

    “这凡世的阳气重得很,奴婢们本是阴间之物,离了云将军哪里受得住。”

    “是啊是啊,殿下还是放奴婢回去吧。”

    一众鬼婢纷纷跪在地上求饶哭诉,不知情的人看见了怕是以为云斐是个多么刻薄的主子。云落心下也明白,叫这些没有修为且灵力微薄的鬼婢们出酆都城本就是件不合适的事,原想着云斐身上阴气重,若是这些鬼婢们伺候云斐,沾染他身上的阴气,也是可以在阳气旺盛的凡世呆得住的,没成想,千算万算,竟是算漏了云斐的性子。云斐素来不喜外人接近,就算是云落安排的人,于他无害,他也是会有所疏远。

    “这……”,如果没人来伺候云斐,要是出了

    什么事情,连个通报的人都没有,可又不能将这些鬼婢放在这里等死,云落只觉得头疼。

    “这样吧,你们随后收拾一番,随我回酆都城,至于这里,我再……”云落正欲吩咐下去,忽然有个模样伶俐的小丫头狂奔而来,身子朝前一扑,“哐”一声跪在地上,扬起好大的尘土,倒是叫云落惊住了。

    她仔细瞧去,是个还扎着双丫髻的小姑娘,此时低着头伏在地上,小小一团。

    似乎是不知道如何行礼一般,小丫头怯怯地磕了好几个头,方才将头抬高一点点,小声道:“回殿下,奴婢,奴婢愿意留下来照顾云将军,奴婢不是阴魂,不怕阳气。”

    “你是何人?”云落一下子没反应过来,朝那小丫头走近了几步,有个年长的鬼婢双膝跪地朝前挪了几步,拦住云落,“这是后院做些烧火劈柴杂事的丫头,不是酆都城里带出来的鬼婢,是前些日子云将军在附近山上救下的小狐狸。谁知她后来竟是日日跟着云将军,将军见她无处可去,可怜她就收留了她。她一个打杂的,身上满是泥垢,殿下莫要脏了自己的衣裳。”

    云落摆摆手,朝小狐狸走去,“你叫什么?”

    “回殿下,奴婢满满。”小狐狸的脸被云落捏在手里,嘟着嘴艰难地说道,云落瞧着她脸上虽满是锅灰,但是那双眼睛却明亮异常,也很是讨喜,更重要的是,云斐竟然会留下她,想来云斐心里还是欢喜她的。

    “也罢,我还未找到合适的人过来伺候前,你就留在这里照顾他吧。”云落允了她的要求,那小狐狸十分高兴,又朝云落磕了几个头,云落拦都拦不住,只得随了她。

    云落临走前,看那小狐狸蹦来蹦去,抱着自己的东西在云斐附近的厢房里进进出出。

    “小落子这就走了?”楚子衡跟在云落身后,也看着那小狐狸,“就这么随便地放一个来路不明的小妖怪在他身旁你放心?”

    “鬼殿,你觉得阿斐还防不住这么一只小妖怪?”云落微笑着看着楚子衡,眼里有星星点点,“这小狐狸,我看着是真心待阿斐好,谁都不愿意留在这荒无人烟的地方照顾一个失势的主子,但她愿意,而且,更重要的是,阿斐这么些年,还是头一回对一个女孩子这般温和。救人他会救,但决计不会留下。说明他还是对这个小丫头有些好感的。”

    楚子衡会意,沉思片刻,很认真地说道:“那他们的婚事何时操办?”

    云落听到楚子衡的话,懵了一下,急忙解释,“谁和你说他们要成亲的!”

    “你方才这些话说的不就是云斐对这小丫头有好感,所以你留下她照顾他,本就有好感,这一来

    二去的不就成了?”

    “胡说,我什么时候这么说过?”

    “这话你是没说,可你不就是这意思吗?莫非你嫌弃人家出身低微,还是个妖怪,先不说她非你族类,云斐是酆都城大将军,而满满不过是个小狐狸,门不当户不对,难怪,难怪……”

    “谁说我看不上人家了?我可从不拘于地位身份。”云落反驳,“再说了,就算门当户对,也难保不会幸福。”

    楚子衡长长地“哦”了一声,笑得露出一口大白牙。看得出来,他是真的很高兴,云落也不知道他在高兴什么,这人喜怒无常的,没什么值得高兴的事情也乐得不行,真真叫人摸不着头脑。

    “清微君,你这是怎么了?”楚子衡乐够了,瞧见一旁的月泽的脸色不是很好看,“莫不是有心事?”

    云落这才注意到月泽的脸色,方才才暖起来的脸这会子又成了块冰,云落仔细回想自己是那句话又得罪了这尊大佛,想着想着,脑海里不停回响着一句话:“门当户对也未必幸福。”

    那句话在脑海里一直飘啊飘,云落在心里将自己骂了个遍,真真是愚蠢,这讲的不就是她和月泽吗?

    自己往人心口扎刀的本事还真是一流的。

    “天色也不早了,我们要不先回去吧?”云落怯怯地开口,下意识去看月泽,月泽没理他,楚子衡瞧着两人尴尬,上来打了个圆场,“是啊,也不早了,先回去吧。”

    “本星君寻了这么些日子,想不到泽殿在这里。”有人在身后笑道,云落心下一惊,脑袋都不敢往回转。

    “云落你骗的本星君好苦啊。”天枢星君的手搭上云落的肩膀,绕到云落的面前,“想不到你竟然伙同泽殿一起骗我!”

    “这,这我是……”

    这下可好,被抓了个现行,解释也不会信。

    干脆破罐子破摔,云落一个箭步冲到月泽的前面,护住他,坚定地告诉天枢星君:“我不会让你带他回去的,眼下这情形,月泽身上的伤还没有大好,你带他回去,月泽爱酆都城受伤的消息若是叫神京城知道了,怕是要起纷争。”

    天枢星君点点头:“你说的也是。”

    “所以我是不会让你带他回去的。”

    “话是这么说,但这回我来酆都城带泽殿回去是奉了紫薇大帝的旨意,云落你也许是想多了,月泽受伤这件事固然是其中一个原因,但更为主要的原因是——月泽的婚期将近。”

    云落恍若一个霹雳打在脑袋上,好半天才回过神来,“你说什么,月泽的,婚期?”

    “是啊。”天枢星君无奈地看着云落,“这件事本不便告诉你,怕你平添些

    烦恼,没想到还是叫你知道了。只不过我不说,你定是不信。月泽受伤这事,神京城早就知晓,只不过这凶鬼是神京城带来酆都城求酆都大帝相助的,本就不该怪罪酆都城,所以你大可不必顾虑。我们如此着急来寻泽殿回来,不过是瑶华神女及其旁支亲眷已经从苍梧山收拾妥当,正往神京城赶来,要是到了神京城发现泽殿不在,那可就起了大乱子。苍梧山对神女出嫁之事看得极其重要,神女自幼失去双亲,且没有嫡系亲眷,出嫁若是无人陪同,怕叫人看去笑话,因此旁支的亲眷安排了不少陪嫁的人,队伍浩浩荡荡。”

    “不对啊,泽殿对这件事应该是最了解的啊,怎么,他没和你说?”天枢星君想到什么似的,奇道。

    云落哑然,僵硬地转过身子,望着月泽:“清微君,这件事,你怎么没告诉我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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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云落说不清自己心里到底是什么感觉,她只想问月泽为什么骗她,也不对,为了酆都城与神京城的交好尽量瞒着自己受伤的消息这个理由留在这里也并无不妥,他只是,没有将自己留在这里的原因说完全罢了。

    云落扯着面皮笑了笑,“恭喜恭喜呀,你也不早点说,不然我就准备好贺礼叫你一同带过去了。现下时间匆忙,还是等来日办喜宴之时,我再备了礼品叫人带去吧。”

    月泽面上不悲不喜,深如海底的眸子里有些涟漪,他张了张口,好像是要和云落说什么,楚子衡拉过云落,掩到自己身后,开口:“想不到清微君这么快就要迎娶瑶华神女了,可喜可贺,祝两位白头偕老,百年好合,小爷改日备了礼品与小落子的一同送过来。”

    天枢星君乐呵呵地向前,靠近月泽,对面前的楚子衡和云落回应道:“那就借二位吉言了,我在此替泽殿谢谢二位了,现在我可以带泽殿回去了么?”

    “去去去,这么大的喜事我们要是还拦着也说不过去。”楚子衡大手一挥,天枢星君喜笑颜开,回过身低声与月泽说话,也不知道天枢星君说了些什么,月泽听完点点头,应道:“本君知晓,不会误事。”

    云落看着天枢星君和月泽御剑离开,前面的楚子衡回过身,对着云落伸出一个拳头,云落瞥了一眼,那拳头缓缓展开,宽大的手掌里躺着一块叠得整整齐齐的小帕子。云落皱眉,取过帕子,不明所以地看着楚子衡,“你这是做什么?”

    “擦擦吧。”楚子衡收回手,漫不经心道:“幸好小爷及时将你拖到身后挡住了,不然你这模样叫人看了去,还以为你不乐意,见不得人家的好事。”

    “我就是见不得他好,不行吗!”云落忽然发起火来,将帕子丢在地上,抬起脚要踩,又想起来这是楚子衡的帕子,这般做实在任性,只好捡起来,不知道该不该丢,心里堵得慌,就哭得更狠了。

    楚子衡呆愣愣地看着面前放声大哭的云落,想到云落从前的模样,寻常时候不会轻易掉眼泪,只有难过狠了才会哭,哭起来也是这般,当时他还取笑她来着,称她这是“鬼哭狼嚎”,想着想着,忍不住“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云落正痛哭不已,听到楚子衡的笑,只当他是在取笑自己,赶紧擦眼泪,告诉自己不能让人看了笑话去,可心里还是闷,鼻子依旧酸,越是不想哭,哭得倒是更狠了。

    “楚,楚子,衡,你不准,不准笑,呜哇哇哇哇。”云落一边拼命擦眼泪一边指着楚子衡怒道。

    “好了,收住!”楚子衡给她擦了擦眼泪,拉起她就往回走。

    “你,你这是要去

    哪?”

    “带你去散散心。”

    ……

    当云落望着蓝黑蓝黑的夜空下繁华热闹的街道时,眼泪果然是收住了。

    楚子衡带着她来了凡世的夜市。

    寻到一处热气腾腾的小摊子,楚子衡径直坐下,敲了敲桌子,朗声道:“摊主,来两碗馄饨。”

    “好嘞客官。”摊主搅动着锅里的馄饨,在一片雾气中朝楚子衡笑,“啊呀,是您呀,您好久都没来了,我这阵子还在想呢,是不是出了什么事。”

    “这阵子有些忙,抽不出空来,倒是叫你劳心了。”楚子衡也高声回摊主,两人仿佛唠家常般聊了几句,那摊主才注意到一旁的云落,打量了云落半响,问楚子衡:“方才竟是没注意,您还带了一位姑娘来,这姑娘生得标志,模样真好,想来就是您的小娘子了吧。”

    “小娘子?”云落还没来得及解释,两大碗馄饨就端到了身边,摊主是个年事已高的老婆婆,但看起来干净利落,说话也爽利。

    楚子衡接过碗,对着摊主笑了笑,摊主看看他,又看看云落,眉眼都眯成了一条缝:“啊呀呀,真是郎才女貌,我原先还想着,您的模样生得一点毛病都挑不出来,性格又极为谦逊,识字断文,字也写得好看,家境殷实,依我看,寻常的富贵人家少爷没法与您相比,就算是宫里的皇子,只怕也是比不得您。想不到您早已婚配,您时常提起自家的小娘子,将她说得这样好,我可好奇得紧,放眼整个京城,谁家姑娘能配得上您,想不到竟真有这样的女子。”

    摊主看起来很喜欢楚子衡,说了一大通话,直到有人过来买馄饨这才匆匆离开。

    “你来过这里?”楚子衡轻车熟路的动作以及和摊主的熟识让云落疑惑不已。

    “无事的时候便来走一走,此处散散心再好不过。”楚子衡接过小二递过来的碗,推到云落面前,“趁热吃吧,方才闹了那么一遭,肯定是饿了,吃完小爷再带你去其他地方转转。”

    云落低头朝碗里望去,白白胖胖的馄饨卧在青花瓷碗里,上面浮着一撮葱花,散发着清香,她还真是有些饿了,楚子衡双臂撑在桌子上,手指抵着下巴,笑意盎然地看着云落狼吞虎咽。

    “我刚刚好像是听到摊主夸你来着。”云落喝了一口汤,抬起头看楚子衡,“说你模样好,性格好,家境好,连皇宫的皇子都比不得。想不到在他们心里边你是这么个可敬可亲的人。”

    “不过是实话罢了。”楚子衡将自己的碗再推给云落,“小爷又不是凡人,怎么比?”

    “也是。”云落点头,“不过我还听到什么小娘子,想不到你年纪轻轻

    的居然早就成家了,那位姑娘是谁啊?”

    楚子衡只笑不语,云落当他不想告诉她,也就没再问下去,自顾自吃自己的。

    吃完与摊主告别,楚子衡带着云落在人群中转来转去。

    街道两旁摆满了摊子,卖首饰的、卖果子干货的、卖吃食的、卖玩偶的……云落在花花绿绿之中,心情顿时舒畅了些,她瞧见一个灯笼生得很是漂亮,于是买了拿给楚子衡看,可是一回身,楚子衡却不见了。

    人来人往,楚子衡就这么凭空消失了,云落着急地四处看,忽然,有个人拍了拍她的肩膀,递给她一个糖人和面具,云落怔怔地看他,那人带了一个鬼怪面具,青面獠牙,像极了酆都城守门的那些阴卒。

    云落接过糖人,咬了一口,将灯笼扔给楚子衡,“你急死我了,走也不和我说一声。”

    楚子衡跟在她身后,笑着催促道:“你快戴上,快戴上。”

    云落翻过面具一看,也是个青面獠牙的面具,丑极了,不过从眼睛和嘴唇来看,是个女的。“我不要,这个太丑了!”

    “就是因为丑才带。”楚子衡洋洋得意,“你这么好看,要是被旁人看见起了歪心思可不好。”

    “那我可以带好看的面具,也能遮住我的脸。”云落被夸得心花怒放,嘴上虽然还是拒绝,却慢慢戴了上去。

    “要是面具好看,人家还是会有兴趣,最后看见你这么好看,你又这么蠢笨,小爷可是会担心你跟人跑了。到时候小爷岂不是赔了夫人又折兵。”

    “胡说,楚子衡你看我不撕烂你的嘴,叫你净瞎说!”

    二人在街上你追我赶,街上带着面具的人渐渐多了起来,云落和楚子衡戴着的是凡人所想象的阴间鬼魅模样的面具,凡人并不因其模样不够秀美而不戴,相反,他们认为这能驱邪,男子戴了还平添几分英气,戴的人也是不少。

    云落正和楚子衡打闹,好不容易揪住了楚子衡,云落卯足了劲去挠他痒痒,楚子衡笑嘻嘻地告饶,云落下不小心将楚子衡脸上的面具打落,一时间路上的人纷纷停下了脚步,尤其是女子,站在原地痴痴地望着楚子衡。

    “对不住,我不是有意的。”云落慌张地俯下身子去捡地上的面具,孰料人群开始移了过来,云落只听到几声对楚子衡长相的赞美,还没来得及起身就被撞了一下,手里的面具再次落在地上,云落还要再去捡,胳膊却被人挽住,一股力量将她带了起来,她跌进一个温暖柔软的怀抱里。

    云落抬眸,愣愣地看着楚子衡。

    “你看啊,这祸事是你惹出来的,现在可要你自己解决才是。”楚子衡含笑道,眸子

    亮亮的。

    “我惹出什么祸事了?”云落顺着楚子衡的眼睛朝外看去,许多戴着面具的女子都痴痴地望着楚子衡,纷纷涌上来将手里的东西递给楚子衡,云落一想,这场景像极了当初带云斐出街的时候,想来是少女少妇们倾心于楚子衡的长相,,云落一想到当初场面失控的情景,鸡皮疙瘩都要起来。

    “这是小爷的小娘子,各位姐姐妹妹们还是收回心意吧。”楚子衡微笑着将女子们送来的信物礼品都一一拒绝,顺便搂紧了云落,云落也装模作样地靠着楚子衡一脸幸福。那些女子虽心里不甘,但看着云落楚子衡这“恩爱”模样,多少气也得忍了下去。

    只不过……

    “你是谁家的女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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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女子的语气尖锐且跋扈,云落顺着声音的来源望过去,只见一女子高坐在十二人抬的辇车上,披金戴银,华裳冠冕,脸上施了厚厚一层脂粉,云落眯起眼仔细瞧,那女子见云落看着她,冷哼一声,缓缓伸出手,就有侍婢急忙迎过来,扶着她往下走,有个小太监跪倒在地,女子踩着他的脊背下了车,朝云落走来。

    “见过泰禾公主,公主千岁千岁千千岁。”周围哗啦啦地跪倒了一片人,云落和楚子衡站在原地突兀得很。

    “公主问你话呢,你还不赶紧回答!”公主的侍婢见云落半天没反应,又瞧见自家公主脸色越来越难看,忍不住催促云落道,“若是惹得公主不高兴,后果你怕是承担不起。”

    云落这才回过神来,点点头,淡淡地回了句:“我知道了。”

    见云落态度如此冷淡敷衍,那泰禾公主怒意愈盛,皱着吊梢眉,丹凤眼瞪了起来,平添几分凌厉,“大胆!竟敢如此敷衍本宫,本宫看你是不想活了。”

    “啧啧。”楚子衡伏在云落耳边小声道,“这是凡间的公主,你看着办。”

    云落等了楚子衡一眼,也压低声音道:“这还不是因为你,我看就是这公主瞧上了你才来为难我!”

    楚子衡嘿嘿一笑,没再搭话。那边的泰禾公主心中却早已气炸,她在京城这么些年,也从未听说过有哪家的公子王孙生得这般俊美,前些日子皇兄还想着给她择婿,可满京城的少年儿郎,她一个也瞧不上,不是模样不够就是本事不行,大都是草包,哪里配得上她千金之躯。想不到今日出来游玩,竟是瞧见了一个模样合心意的,就算不知道其为人如何,总是要先留下来再说。

    长得这么玉树临风,全天下只怕再找不出第二个,本事什么的,日后也可以慢慢培养。

    泰禾公主的如意算盘打得啪啪响,熟料人群中忽然传来楚子衡清朗的声音,人太吵了,说得什么她没有完全听清楚,完全沉迷在他的声音里,暗喜此人不仅长得好声音也不错。

    “他方才说了什么,怎么这人群一下子全散了开?”见原本围得满满当当的人轰然散开,泰禾公主掀开帘子问守在一边的侍婢,侍婢垂着头恭敬地回道:“回公主殿下,方才这男子说自己已婚配,身旁站着的女子就是他小娘子。”

    泰禾公主一下子愣住了,千算万算,竟是没有算到他已婚配。看了再看,越看越喜欢,泰禾公主性子素来倔强跋扈,她喜欢的东西就没有得不到的。心下打定主意,瞧上了这男子,抢也是要抢过来的。

    既然要这男子留在自己身边,那最碍眼的当是他的小娘子了。

    云落此时还带着

    面具没有摘下来,泰禾公主第一眼看见云落的时候,心内得意万分,想自己的容貌在京城数一数二,才华也是自己称第二,没有其他女子敢称第一的,再者,自己是皇室的公主,地位身份显赫无比,面前戴着丑陋面具的女子,不知道哪一点可以与她相比。

    “怎么,一不顺公主的心意公主就拿自己的身份来压人?”云落微微笑着,缓缓摘下面具,笑颜如花,她从不觉得自己生得美,且当初日日对着瑶华这神一般的容颜,自然是觉得自己生得普通,可再普通,她在四荒的美人中,也算得一二,按着大家伙的说法来,瑶华神女美貌四荒无双,云落被她压了一头,却也排得上第二,若是她温柔些,不是个嗜血成性,杀戮不止的女魔头,也算是个四荒人人认可的“美人”。

    泰禾瞧见面前笑靥如花的女子,一身红衣,容貌惊艳,她朝四周看去,果然,原本都在痴望着她的那些平民百姓此刻都呆呆地瞧着云落,是不是有几句窃窃私语传入她的耳朵里。

    “这女子生得真美啊。”

    “是啊是啊,依我看,泰禾公主纵有京城第一美人之称,可比起这位姑娘来,却还是差了一截。”

    “嘘,你小点声,谁不知道泰禾公主深得皇上的欢心,要是叫她听见这话,以她的脾气你怕是没好果子吃。”

    ……

    冷言冷语的,自幼养尊处优的泰禾公主哪里受过这种委屈,免不得怒气更盛,望向云落的眼神恨不得将云落给吃了。

    云落心里头正为着月泽的事情恼怒,这下子,二人对上了。

    楚子衡环着双臂一副看好戏的模样,这公主的出现他也没有料到,不过,看着云落的反应,似乎还可以。

    “你到底是谁,住在何处。”泰禾公主纵使怒气冲冲,可也得先摸清云落的底细才是,若是云落是世家大族里的千金,就算有皇兄撑腰,她也不便贸然动手,若是些小门望族的,她就是当街打死也无可厚非。

    “我不是这里人,仔细算算,我家离这里挺远的。”云落想了想,总不能直接告诉人家自己是酆都城的阴姬,满大街的凡人,谁会信,而且这么说也算是回答了她的问题。

    “原来是个边塞来的蛮族人,本宫方才还奇怪你这穿着打扮皆是本宫从未见过的形制。”泰禾公主满意地笑了笑,唇角挂着诡异的微笑。

    “公主殿下,上回您叫人将徐家的小姐当众凌辱致死,这件事风波尚未平息,若是您此时再……只怕不妥。”有个太监靠近泰禾公主,喏喏道,面上是惶恐的神色,只怕这公主一不小心将怒气发在自己身上,届时只怕自己小命不保,可是自己又奉了

    皇上的旨意要好好看着公主,要是不拦着她,皇上那边也不好交代。

    “本宫的事情何时还要经过你一个死太监的允许了?”泰禾公主显然是十分不满,这低贱的太监当众不禁忤逆她的意思,还驳了她的面子,实在可恨,该死,该死!

    洁白的牙齿咬着鲜艳的红唇,泰禾公主大袖一挥,喊道:“来人啊,将他活活打死!”

    “公主殿下饶命啊!”那太监腿都软了,跪在地上瑟瑟发抖,本就白的脸惨白得像个死人。

    “若是殿下因我感到不悦,尽可责罚于我,何必迁怒于一个小太监?”云落朗声道。就泰禾公主这点小心思,她这么多年的道行还看不出?

    “这贱奴不知好歹,本就该吃点苦头。”

    一帮侍卫已经凑上来抡起棍子开始狠命打那太监,太监原本还是哭着告饶,渐渐地竟是没了声音。

    见这公主听不进去,云落本打算施法叫这不知天高地厚骄纵跋扈的公主吃点苦头,忽然想到自己在凡世间不便施法,咬咬牙忍住了。这公主倒是给了她一个练练手撒气的机会,她抽出赤练绫,当做鞭子使,冲过去一甩打翻好几个侍卫,守着那小太监不让任何人靠近。

    一旁的人早就吓得大气都不敢出了,这泰禾公主做事素来毒辣他们是知晓的,不过皇上宠爱得紧,那些受了冤屈的人求告无门,只得生生将这口气咽下去。从未有人敢这么当着公主的面忤逆她,违背她,云落还是头一个。

    “你们都是死了吗,这女子想要行刺本宫,还不上前捉住她,不,还不就地正法!”泰禾公主显然是没想到云落有这个本事,只身打退好几个侍卫,不免慌了神,可这件事也叫她捉住了云落的不是。

    杀了云落,有理有据。

    一众侍卫见云落虽然武艺高超,可再怎么厉害也不过是一个女子,自己人多势众,根本不用害怕,于是提起刀冲了过去。

    这边的动静又引来了巡城的禁卫军,少说也有百来人,遣散了围观的百姓,也没弄清楚是个什么事情,只知道公主殿下遇袭,而刺客就是那红衣女子,于是也将云落围了起来。

    云落又不能当众施法,只得苦苦撑着,她趁着打斗的空当冲一旁看热闹的楚子衡喊道:“楚子衡,你还不过来帮帮我!”

    楚子衡挑眉,“小爷看你冲上去那股劲,以为你自己有十足的把握能搞定。”

    说着,楚子衡一个转身就到了云落的面前,云落愣住,看着挡在自己面前的楚子衡,压低声音嘱咐道:“这是凡世,我们不能用法术的,也不可伤了他们,否则乱了四荒的秩序,神京城那边又要派人来追责。”

    “小爷自然是知道的。”

    楚子衡从袖口中转出一把短刃来,看了看面前的侍卫,又掂了掂自己手里的短刃,摇摇头:“用不上。”

    “不用兵器,难道你准备赤手空拳?”云落看着楚子衡又将短刃收回去,大为不解。

    “谁告诉你小爷只会这些?”楚子衡拧着一个侍卫的手腕,还抽空回头冲云落一笑,顺势将那侍卫的剑夺了下来,手腕灵活转动,刀背朝人劈过去,一劈一个准,侍卫们不一会纷纷倒地。

    楚子衡拿着剑抛来抛去,笑道:“想不到这么些年还是没退步,不错不错。”

    云落瞠目结舌,以一人敌百人,楚子衡要是个凡人,一定也是个厉害的人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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