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前位置:首页 > 武侠修真 > 宠冠三界:仙妃千千岁 > 全文阅读
宠冠三界:仙妃千千岁txt下载

    云落本想趁着这月色不错,来看看这曼珠沙华长得如何了。

    无巧不成书,楚子衡这厮半夜偷偷溜到这禁地来就让她逮到了。云落三步并作两步,冲上去揪着他的衣领质问:“好哇,大半夜地居然溜到我们酆都城的禁地来,是何居心?”

    那人缓缓扭头,云落的手还紧紧拽着他的领子呢,看清他面上的表情后,云落更是无措,手也不晓得松开了,就这么一直攥着不松开。

    月泽瞧着云落,眨一眨眼,云落这才恍然醒过来,手一松,往后倒退了几步:“这,原来是清微君啊,这是睡不着出来赏赏我的花?”

    月泽立在原地,盯着云落看,眉头渐渐拧成一团,云落心道不妙,怕是刚刚揪他衣领让他觉得自己没规矩没教养,眼下是生气了。

    月泽生气的时候总爱冷淡云落,不打不骂,就是让你觉得很有压力,让你觉得自己实在是大错特错,错误至极,错到不可再错,教人难受得很。

    “方才我也不是有意做出那般,额,那般粗鲁的行为。”云落烟了咽口水:“清微君今晚这件衣服与鬼殿素日里穿着的那件很是相像,这夜黑风高的,一时不留神,看走眼了,误将你认作他了。

    ”

    月泽怒气更甚,一步跨到云落面前,低着头,目光带着股咄咄逼人的意味:“将我认作他,阴姬殿下好眼力!”

    错也认了,你这么阴阳怪气干什么?云落心里也委屈,于是勇敢地抬起头仰着脸看他:“清微君这是什么意思?这夜里太黑还不允许我看错了?”

    “我告诉你,我不是他!”月泽瞪她,手还放到了云落的肩膀紧紧压着她,云落惊住了。

    “你你你干什么,给我放手!”云落使劲挣脱,月泽按不住了,索性双臂一环,将云落圈在怀里,把她给抱住了。

    云落的脑袋捂在他胸口处,呜呜呜的就是发不出声音。

    “你怎么回来了呢?”头顶是月泽深沉的叹息,还伴随着无奈和喜悦:“不过也好,原来你还在。”

    态度转变之快让云落咂舌。

    云落心中总觉得月泽不喜她,话说出来云落总往嫌弃她的方向想,不过这回,月泽这话,听着好像更像是高兴。

    “清微君,你醉了罢。”云落想了想,就算月泽现在对她还有偏见也好,没有偏见也好,她都不该再有任何反应才是,毕竟她二人,如今还是各走各路,各回各地。

    更何况月泽现在,还醉着呢,四周淡淡的桂花香定不会是曼珠沙华的香气,曼珠沙华要是开出了桂花的香气,她非得揪住这个照料花的人,扔出酆都城。

    “清微君,你可以先松手吗?”云落被拢在月泽怀里,除了桂花香还有暖意,她忽然有些舍不得,要是一直这样该多好啊,这个念头刚一出来,云落就腾出手拧了自己一下,叫自己清醒点,大半夜做什么白日梦

    。

    月泽摇头:“我不。”

    云落吃力地扭了扭脑袋,看见月泽僵着脸,满眼不愿意,云落安慰自己,月泽这是喝醉了,这酒后劲太足,烧坏了月泽的脑子,所以月泽才会破天荒地撒酒疯,现在的月泽根本就不是月泽,就是一个醉酒的傻子。

    “清微君?”云落极为认真地看着他:“月泽,阿泽,小泽泽?”

    月泽起先还是有点不高兴,越听到后面越是喜笑颜开,略松了松胳膊,云落趁机跑了出来。

    “你怎么回事,来这里想干什么??”云落心中摸定他现在完全不知道自己干什么,凭着自己以前照顾醉酒之后的月泽的经验来看,月泽醒来之后肯定完全不记得自己做过什么事情,于是云落的小心思便开始蠢蠢欲动起来了。

    “我……想着七七会来。”月泽看着她的目光一瞬间又变得好陌生,看着云落就好像是看着一个一点也不认识的人,他退后几步:“你是谁?你快走,七七不喜欢别人到这里。不能让七七不高兴。”

    方才还抱着不肯撒手,现在翻脸不认人,男人的脸,总变的天。

    云落压着脾气好言好语地哄着:“好好好,我马上就走,不过你在这里七七也会不高兴的,要不要我们一起离开啊?”

    “不要。”月泽固执得像个孩子一屁股坐下了:“我都……好久没有见过七七了,我想见见她。”

    就算是大半夜,但这可是禁地,也难保这里会不会有阴卒过来查看,要是叫人看见了月泽这样子,明天起来不知道月泽会不会杀人灭口守住秘密。

    云落回去的时候就没打算睡,就等晚些出来看曼珠沙华。因此也没有换衣服,裙子是好看的,也是麻烦的

    。

    裙子的摆极大,下裙子也有些长,云落走路的时候都是鬼婢在身后提着,现在没有鬼婢,云落就自己提着,跑过去拉月泽的时候果不其然地跌倒了,月泽下意识伸出手去接,云落很有骨气地在倒下那一瞬间稳住了自己的身子,半跪在月泽面前,只不过……

    她愣愣地看着近在咫尺的脸,月泽的手还保持着要去接住他的姿势没动,脸上带着点迷茫。

    他清澈的眸子里倒映着莹润的月光还有……云落小巧的脸。

    他喃喃道:“七七,对不起。”

    话毕,他又凑近了些,云落看着他越来越近,理智告诉她要离月泽远点,可是身子就好像灌了铅一般重,怎么都动不了。

    月色朦胧,夜色暧昧。

    “找了你许久,原来你在这!”平地忽然炸起来的声音吓得云落立马弹了起来,她一个不稳,跌在地上,裙子四下铺开来,她坐在地上,有些惊慌失措。

    白衣男子远远走来,在一片月色中,缓步而行

    。

    “鬼,鬼殿?”

    待看清来人绝世的面容之后,云落怔住了“你怎地……今晚如此好兴致,换了一身白衣?”

    楚子衡头发都放下来了,看得出来是已经睡下来了,不知怎的又套了衣服出来。

    “哪里是小爷想换?”楚子衡朝云落走过去,对她伸出手:“不过是半夜醒来发现和自己仅隔一床的人不见了,捎带着连自己的衣服也不见了,这才出来寻一寻。”

    “衣服不见了?那你现在……”云落的话截住了,这蓝色的水纹,明摆着是四荒水君的象征,这件衣服不就是月泽平日里穿着的吗?那月泽身上那件紫色的衣服……

    云落刚伸出手,楚子衡就被推了一把,月泽瞪了他一眼,兀自将云落拉了起来,嘴里还念念有词:“才不给你碰……”

    “果然是在这里。”楚子衡也不恼,笑了笑,顺便戳了戳月泽:“他这样子可真逗。”

    云落大骇,止住了他的手,支支吾吾问出声:“鬼殿看到了什么?”

    “一个醉鬼。”楚子衡围着月泽打转月泽被他看的不自然,跑到云落身旁躲着。

    “还是个几杯就倒的醉鬼。”楚子衡鉴定完毕,不怀好意地笑道:“要是他第二日起来知道自己干了这些蠢事,不知道会是什么反应,好玩。”

    “鬼殿,其实不是这样的,他……”

    “你不要解释了,小爷还知道他独独喝了桂花酒才会这般,平生最受不得和桂花有有关的东西,光是闻一闻就得倒。”楚子衡满不在乎道:“就这点事,小爷早早就知道了。”

    云落冷汗淋漓,想不到这楚子衡是个厉害人物,也不知是从哪里来的消息,月泽这种秘密都知道。

    云落还想说点什么,楚子衡忽然故作神秘状,对着她比了一个噤声的动作,指了指前面的曼珠沙华。

    浓浓月色之下,火红色的曼珠沙华一朵接着一朵绽放,花瓣层层舒展开来,火红的颜色一瞬间占满了人的眼。

    曼珠沙华开了――这就是云落今晚出来的原因。

    紫裙的女子,立在着一望无垠的火红前不住地发出赞美声:“好美啊……这么些年了,果然是一点也没变。”

    白衣的男子侧脸看她,笑意盎然,嘴角不自觉弯起来,紫衣的男子傻傻地看着前面,那张冷峻的脸上也浮现出了浅浅一层笑意。

    云落一转头就看见楚子衡和月泽两个人,并肩而站,楚子衡穿着月泽的宽袍,略有些大,月泽穿着楚子衡的紫色劲装,却是贴身得很,修得身姿愈发挺拔。

    云落忽地想起来,仿佛许多年前,也有过这样的场景,华服少年与白袍少年站在一处,穿着红色衣裳的少女兴奋地在他们两个周围叽叽喳喳叫嚷着,少年们偶尔低下头逗一逗她,开开玩笑,存心捉弄她,将她逗哭了二人方大笑不已,没目前皆是少年该有的淘气与顽劣。

    记忆里俊朗的少年和面前俊朗的男子重叠,云落看着月泽和楚子衡就像是看着年少的他们,她记得月泽那个时候就在,穿着白底蓝纹的衣袍,可是与记忆中那白底蓝纹的少年的脸无论如何都重叠不上,华服少年的脸更是对不上楚子衡,云落拍了拍脸,叫自己清醒一点,那个少年早就不知所踪,云落都快记不起他的脸了,再说了,他是一个凡人,真真切切的凡人,楚子衡本体和她一样都是鬼,一个凡人,如何化得了这么厉害的鬼?许是和那个少年有些关联吧……兴许,这少年死后成了残鬼,就在他北邙山。

    不过为什么会觉得月泽与自己记忆中年少的月泽越发没有相似之处了呢?

    云落低下头,也是,自己早就不对他再有从前那份心思了,有些东西,总会变。

    次日清晨,云落梳洗完毕,正欲起身去北辰宫给帝父请安,大门外传来鬼婢的高声尖叫:“殿下万万不可!”

    “殿下小心!”

    “殿下慢些走,仔细脚下。”

    “殿下等等奴婢们。”

    ……

    云落记得她的十个哥哥都是住在离这里好远的十殿里,这附近除了她还有什么殿下吗?

    闻所未闻,见所未见。

    云落等到鬼婢将自己最后一缕头发梳得整整齐齐,起了身,吩咐下去:“开了门,出去瞧瞧,这是哪个殿下来了?”

    鬼婢低着脑袋领了命令出去,门一打开,外边透亮,照的整个殿里都亮堂堂的。云落就这么大剌剌地立在自家卧房门前,瞧着面前空旷的庭院,以及……白白和云斐。

    一众鬼婢刷啦啦跪下:“小殿下恕罪,这……小殿下定要过来看您,奴婢们拦不住。”

    这一个小殿下,那一个小殿下,云落哭笑不得,只得摆摆手:“罢了罢了,你们先退下吧。”

    见拦着自己的人都散了,白白一个箭步冲上来扯着云落的衣袖。

    “白白?”云落瞧见向她跑来的白白,愣了一下。

    “娘亲还在睡觉,这日头都上中天了。”白白干脆利落地牵着云落的手就往外走:“快些去给外公请安。”

    她被白白拖着往外边走,云斐沉默不语地跟在云落身后。云落低头看了看心无旁骛就想着将她拖出去的白白,问道:“白白,娘亲问你,你昨晚几时回去的?”

    “约莫是亥时。”

    “嗯。”云落满意地点点头,白白还记得自己的教诲,不准晚睡。问完白白,云落又去问站在一旁的云斐:“阿斐,昨晚白白是睡在哪了?”

    “与我同睡。”云落倒是诧异了一下,昨晚看帝父拉着白白不肯放手,白白也是黏乎得很,原以为昨晚该是和帝父一起歇在北辰宫了,怎么最后又和云斐一起回去了?

    “昨晚,我,白白,北辰宫。”云斐一眼就看出云落心中疑惑的地方,解释道:“我的寝殿换了,还未收拾完。”

    原来如此,云斐的寝殿在酆都城出口不远处,离这里还是有些距离的,当初帝父就说过想给云斐再建一座宫殿,如今想来该是建完了,只不过云落刚回来,也不知道这宫殿会在哪里,但肯定是离这里不远。

    “殿下,时候不早了,若是再不去怕是要误了时辰。”身旁的鬼婢小心翼翼地提醒道。

    云落这才想起来自己是要早起去问帝父安的,不觉加快脚步,匆匆赶去。

    一行人浩浩荡荡地朝北辰宫走去,路上或行走或安坐的鬼都好奇地朝云落张望,窃窃私语:“这就是那位传闻中的阴姬殿下吗?”

    “看这阵仗,定是她了。”

    “昨夜在高台上,我有幸瞻望到殿下的尊容,真真的貌美。”

    “那可不是,这是咱们酆都城唯一一位阴姬殿下,四荒里能比得上我们阴姬殿下的女子寥寥无几。”

    ……

    云落对这些话很受用,听得眉开眼笑。

    “阴姬殿下身边的孩子也生得俊俏喜人,不知是何人?”有个年轻的女鬼见到白白,啧啧称道。

    “你还不知道,这是阴姬殿下的孩子,也就是咱们大帝的阴孙,是我们酆都城的小殿下。”

    “是阴姬殿下的孩子,那这父亲是何人?”年轻的女鬼好奇得很,一直缠着身旁另外一位老妇人追问下去。

    “这……”

    “是不是她身旁那位丰神俊朗的公子的啊?”女鬼看着云斐,满眼艳羡:“这位公子生得也是玉树临风,想来他的孩子自然也不会差。”

    “住嘴!话可不许乱说。”老妇人嗔道:“这可是咱们酆都城的大将军,与阴姬殿下自幼生活在一处,关系自然要好。殿下自有倾心之人,怎容你如此诋毁!”

    “大将军……”女鬼被吓得噤了声,随着人流往前走,一边走一边看着被围住的云落,还是忍不住去问老妇人:“那,那殿下倾心之人又是谁?”

    “是……唉,都是陈年旧事了。”老妇人深深地叹了口气:“莫要再问了,这是酆都城的禁忌,要是被人知道了,是要受刑的。”

    女鬼吓得立刻差周围张望了一下,见没有人注意她们,这才放下心来,不过还是好奇地打量着云落。

    她们离云落说远不远,云落又是耳尖得很,方才那些话,竟是一字不落地进了她的耳朵,她抿了抿嘴,没说什么,心口却是堵了一下。

    “阴姬殿下,阴孙,云大将军到!”崔掌事远远地就看见云落一行人走来,进去禀告了北阴大帝,便出来迎接云落。

    “殿下快进去吧,大帝等了许久了。”崔掌事扯着嘴角一笑,面容虽是有些僵硬,甚至是有些扭曲,看起来极其不自然,但是白白丝毫不怕,还冲崔掌事笑笑,甜甜地喊了一声:“见过崔爷爷。”

    “哎,乖。”本想着自己这个模样怕是会吓到这小殿下,没想到他竟是丝毫不怕,还有些好奇,崔掌事不禁有些心花怒放,趁着云落往里走的空档,将白白拉近了,塞了一块糖给他。

    白白这些年跟着云落四处漂泊,极少吃糖。鞠陵于天那破地方有肉吃就不错了,哪里有会有糖,后来出了鞠陵于天,在凡世间行走的这几年,方才知道了什么是糖,糖的滋味是怎样的。

    总归是小孩子,就喜欢这种甜腻的东西,白白跟着云落过着有一顿没一顿的苦日子,自然也不敢再多要求吃这个吃那个,云落也是粗心大意,从未留意到这些小事。

    其实白白很喜欢吃糖,因为从前没有,后来知晓了世上还有如此让人高兴的滋味,便一直忘不了。

    崔掌事拿出的糖本来是为了云落准备的,云落小时候也是尤其喜欢甜食,故而崔掌事在今早来的时候特意吩咐鬼婢准备了花糖,甜香滋味非寻常之糖可比。

    白白忙不迭伸出小手接了过去,眉眼里皆是喜意,捧在手心里仿佛珍宝似的,他仰起头:“谢谢崔爷爷!”

    “别客气,快进去吧。”崔掌事乐得眉开眼笑,将白白送了进去,云斐本是一直守着白白,见白白进去了,也正欲跨进去,不知是想到了什么,转回身,剑眉一敛,星目微垂:“云斐见过崔掌事。”

    “难为你还记得我。”崔掌事拍了拍云斐的肩膀:“好少年,如今都这么大了,记得照顾好小殿下母子二人。”

    “是。”云斐点点头,抬腿进了宫殿。

    崔掌事站在大门边,看着云斐走进去,叹了一口气:“不知道大帝将他安排在小殿下身边,是福还是祸。”

    云落进了殿,北阴大帝早早就坐在了上面,云落按着习惯递了茶水,教着白白也跟着行了礼,如此便算是问过了安。

    “落儿,今日准备去哪?”北阴大帝呷了一口茶,笑意盈盈地看着云落。

    “许久没回来了,打算四处走走。”云落坐在下面,与北阴大帝像是唠家常般聊起来:“帝父今日可有什么安排?”

    “清微君还在酆都城吧。”北阴大帝搁下茶杯,眉眼间的笑意敛了一点:“本帝早些审完那只凶鬼,让清微君顺着带走,也省得日后来回奔波麻烦。”

    “一日便可审完?”云落觉得有些不可思议:“这凶鬼之前从未见过,帝父如此有把握?”

    “昨天去看过了,这只凶鬼的确不同于其他凶鬼。”北阴大帝回答道:“不过查看了几次,酆都城旧时的卷宗里也略有记载,倒也没什么不解之处。本帝晚些写一些关于这只凶鬼的可疑之处,炼化过程以及炼化所需之物给他带走,方便追查这凶鬼的来源。”

    “如此再好不过。”云落大喜:“剩下的事情交给太华的人就行了,有了这些线索,他们定能很快破案。”

    “只不过。”北阴大帝拉长了声调:“除了这只凶鬼,理应还有一只连命傀儡。”

    云落眼眸猛地睁大:“这,帝父说笑了,就送来一只凶鬼,哪来的傀儡。”

    “不,这只凶鬼的命是系在傀儡之上的。”北阴大帝笃定地摇头:“卷宗上明确说了,没有傀儡无法炼就此凶鬼,且这傀儡乃连命傀儡,若是谁的命被他连上了,他死了,这人也活不成。”

    北阴大帝慢慢蹙起眉,神色颇为严肃:“此法阴毒得很,且旁人根本不知道,傀儡上连着的不仅仅是一个人的命,还有这凶鬼的命,他连着的,是凶鬼和被连命之人的命,凶鬼死了,这人身上的连命之术若还未解开,也是要一起死的。”

    云落压根就没想到这一茬,要是凶鬼死了,她也得跟着死。云落原本想的是傀儡不死她便可以存活着,月泽知道这傀儡上连着她的命,在找到解决的法子之前应该不会对这傀儡做什么,因此她的命兴许比这傀儡还短。

    可这凶鬼是必死无疑,而且押回神京城,肯定是越快死越好,那她……云落不敢再想下去了。

    “大帝方才说的可是真的?”空空荡荡的大殿上,男子清冽的声音响起,云落回过头,月泽手持着清微剑,神色复杂地看着他们。

    云落觉得自己被关进鞠陵于天这几年,月泽怕是经历了什么重大事变,整个人都与从前不同了。

    “我这剑里面,就关着这傀儡。”

    云落手心里全是汗,如此一来她欺骗月泽关于连命傀儡的事就要被发现了,那么帝父,也会发现她的秘密了。

    北阴大帝从位置上走了下来,径直朝月泽而去,云落连个转身的勇气都没了。

    “你刚才说这傀儡就在剑里?”北阴大帝狐疑地瞟了一眼站在一旁的云落:“本帝的女儿应该也是知晓连命傀儡之事,她与你们同行,怎会不知?”

    云落就等着月泽供出自己来,没成想那边沉默了一会,月泽开口答道:“傀儡在时七七并未在场,是故不知。”

    这真的是睁着眼睛说瞎话了,云落心中虽是十分感激,但是也为月泽这等好君子堕落如此而感到痛心疾首。

    “原来如此,那清微君先可知这傀儡所连命之人是谁?”北阴大帝显然是很看重这件事,也是,自家帝父一向对关乎人命之事看得很重,不管是谁,命都是一样的,云落自小跟着北阴大帝,也极具怜悯之心,明白众生皆苦,万物平等。

    云落方才听见月泽的话,知道他这是有意在帮着自己隐瞒,于是接着对他挤眉弄眼,暗示他千万不要说漏嘴。

    “目前尚未可知。”月泽果然继续撒谎,月泽在四荒的名声一向好,北阴大帝毫不怀疑这话的真假,只信了,也点点头:“那清微君可否将其放出,容本帝探一探究竟。”

    “这傀儡气息尚弱,此时放出怕是撑不住。不若晚些时候,等其精气神养足再一看究竟?”

    “如此也可。”北阴大帝抬起眼瞧了面前的月泽一眼,像是想到什么似的:“既然如此,那清微君可还要在这酆都城再多留几日了。”

    月泽点点头应下:“多谢大帝。”

    北阴大帝挥一挥手:“若是没什么事,就先退下吧。”

    云落如蒙大赦般就出去了,出门前还不忘拉住月泽的袖子将他一起带出去。

    走到僻静之处,云落诌了个借口将云斐和白白支开了,只留下她和月泽。

    “刚才真是多谢清微君了。”云落眉眼弯弯:“若不是你,这会子云落只怕要被帝父骂死了。”

    “为什么会被骂?”月泽忽然凑近来,盯着云落问,云落瞧着他的眼眸,瞳色极为浅淡,云落记着月泽的眼睛一向是深不见底,黑漆如夜,加上这个“月泽”的行为举止,云落一下子跳出老远:“你是谁?”

    “嘻嘻嘻,看样子还是瞒不过小落子。”面前的“月泽”摇身一变,紫衣的男子笑容满面地看着云落。

    “也是,我就说清微君怎么可能会撒谎。”云落擦了一把冷汗:“鬼殿你在这里,那轻微君呢?”

    “喏,在后面。”楚子衡朝湖边的柳树一努嘴,云落看过去,月泽果真站在树下望着湖面出神。

    “怎么刚才他不进去要你进去?”云落想起刚才要是月泽进去了,自己肯定得露馅。现在一想,心里还有些紧张。

    “清微君起了个大早,小爷也不好意思再接着睡,只好在这附近游荡,见你进去了,好奇得很,就站在外边听了一会儿,知道你遇见了点麻烦,清微君又不如小爷我这般聪明机智。”楚子衡哼哼道:“想来也只有小爷能够助你一臂之力。”

    “原来如此。”云落谄媚道:“多亏鬼殿的先见之明,云落感激不尽。”

    “客气客气。还有小落子你别这么笑,实在恶心得紧。”

    云落刚要回嘴,楚子衡老早往月泽那边去了。

    “清微君,事情办完啦。”楚子衡乐颠乐颠地跑过去,手一下子搭在了月泽的身上,仿佛很是熟络。

    不出三秒,楚子衡的手乖乖地放在了自己身体的两侧,月泽提着剑面无表情地朝云落走过来。

    “咱们都这么熟了你还这么冷淡,实在是叫人难受。”楚子衡跟在月泽身后吹耳边风:“清微君你这么冷是不会感觉到有朋友的快乐的,你不能这样,你应该……”

    “我问你,为何要骗我们?”月泽不理楚子衡,拿着剑将他的脑袋拨开,对着云落冷着一张脸问道:“是有何事瞒着我们?”

    云落心虚一笑:“哪有什么事情瞒着你们,我能有什么事情,当时事情紧急,况且我这么些年没接触这些东西了,我都忘了还有这么一茬。”

    见月泽明显不信的样子,云落辩解道:“我真的是忘了,这种旁门歪道,我本就记得不是很多,时间一久,忘了也是情有可原。”

    “若是大帝没有指出。”月泽的手紧紧握着清微剑,手指关节都开始泛白:“若凶鬼一回神京城就被处置,那么你。”

    他没有说下去,云落也知道他要说什么,顺口就接了下来:“那么我就死了。”

    “你既然知道,为何还如此……”月泽这是生气了,眸子里的光开始亮起来,云落左右一瞥,时候也不早了,开始有鬼侍和鬼婢来来往往,偶有一波阴卒经过巡查,人多,难免口杂,要是传出去什么神京城太子竟然被酆都城的阴姬殿下气到帝皇瞳都亮起来了,那么她云落可能又要成为四荒好长一段时间内茶余饭后的谈资了,一想到这里,云落立刻低头:“我是真忘了,清微君莫要怪罪。”

    “清微君向来大度,你看小落子她也知错了,这件事本也不怪她,谁会拿自己的命来开玩笑是不是?”楚子衡出来打圆场:“你就不要生气了嘛。”

    虽然脸色还是难看得很,但是帝皇瞳慢慢暗了下去,云落的心也慢慢放下了。

    “眼下你清微君打算怎么办?”楚子衡敲了敲云落的脑袋:“你看,若是凶鬼被带回神京城,难逃一死,小落子的命还拴在上面,凶鬼死了,小落子也活不成了。”

    “此事再商议,凶鬼暂不作处理。”月泽凝眉想了一会,又低头看了看手里的剑:“眼下最为要紧的是先找到解除此咒的方法。”

    “也是,那……我看北阴大帝应该会有法子。”楚子衡接着补充道:“毕竟方才就是他告诉我这个事情的。”

    云落摇头:“帝父知道这件事,也是从卷宗上看来的,我之前也是看过卷宗,并没有看到有解决的法子。”

    “那再想想办法吧。”楚子衡也有些无奈:“看来这凶鬼的始作俑者,歪门邪道比小爷要多得多啊,想来是个人才。”

    “那您还真是抬举他了。”云落不屑地撇嘴:“他所习得的这些罕见术法,我酆都城皆有记载,我想,应该是从酆都城偷偷习得带出的,然后加以炼化融合,才能够炼出凶鬼,还有那些乱七八糟的法术。”

    “你说,这些术法都是酆都城的。”月泽沉默地望向她,云落点头:“是啊,至少从我接触的凶鬼来看,他们所使用的或凶狠或诡异的术法招式,虽然看起来有些不同,但是其根本还是不变,看多了也就能发现这都是酆都城卷宗里面记载的一些不为外人所知的术法。”

    月泽陷入了沉思,云落脑子里将方才的话过了一过,发现了不对劲之处:“是啊,我怎么没想到呢,既然是酆都城卷宗里的术法,那么此人一定在酆都城待过一段时间,或者是……根本就是酆都城之人。且酆都城的卷宗也不是谁都能看的,若是自己偷偷溜进去看,那这个人的本事也是不小。”

    云落一想到这个心都发慌,要真的是酆都城之人,这四荒因着凶鬼所出的惨案数不胜数,四荒所有人定是恨死了这罪魁祸首,也因此会牵连到酆都城。

    “是不是还要再看。”楚子衡托着下巴也想了一会儿:“如此看来,凶鬼这事的确与酆都城大有关联。”

    三人皆陷入一种诡异的沉默。

    过了半响,云落勉强笑道:“眼下只盼着清微君能够尽早破案,让云落瞧一瞧这凶手究竟是谁,是不是酆都城之人。”

    “对了,小爷忘了件事。”楚子衡一拍云落的肩膀,将云落悄悄拖到一边:“小爷今日有点事,须得离开一段时间了,等小爷得了空再来找你。”

    “那,那鬼殿先去忙吧。”云落对这个突如其来的转变搞晕了脑袋,有些没反应过来。

    楚子衡探出手,银色的护腕闪闪发光:“照顾好自己,小爷不在的时候千万别叫人欺负了你。”

    云落早就习惯楚子衡这个人的自来熟和没来由的关心,顺着点头:“明白了,鬼殿路上注意安全。”

    楚子衡对云落再次笑了笑,一个转身就不见了。

    云落这边刚送完楚子衡,回过身就看见月泽等着她,面上说不清是什么表情。

    “七七,昨晚。”月泽顿了一下:“我昨晚有做什么事。”

    “昨晚怎么了?”云落装作一头雾水的样子:“昨晚我带着你和鬼殿回了忘川小筑,后来你们便歇下了,清微君可是哪里不舒服?”

    月泽摇头,狐疑地看着她:“没事。”

    云落心中早已笑得翻江倒海,你昨晚跟个傻子一样,还被我和楚子衡都看见了,真真是傻得像个孩子。

    “眼下我在酆都城还需要再待一段时间。”月泽从袖子里掏出来一个东西,递给云落:“你好生拿着,若是有事,唤我便可。”

    云落握着手里一分为二的的玉符,忍不住要笑出声来了:“清微君,这可是在酆都城,我怎么可能会有事,你还是先顾好自己吧。”

    月泽不语,只是淡淡看了她一眼:“有事时将此符合并,清微剑便能感知。”

    “知道了,多谢清微君。”嘲笑归嘲笑,云落还是郑重其事地收下来了,毕竟月泽身上的东西,肯定是好东西。

    月泽见她收下了,提着剑去了大牢,看看那只凶鬼如何了,云落闲着无事,想带着白白和云斐四处走一走,就回忘川小筑换一身衣裳。

    月泽是个靠谱的人,一向如此。

    云落是个倒霉的人,一向如此。

    这楚子衡前边还在叮嘱她注意安全,万事留意,月泽也塞了东西给云落,叫云落小心,一个个的后脚刚走,云落就碰见麻烦了。

    果不其然,云落就该信了月泽的。

    当云落踏进黑魆魆的卧房时就知道事情没有那么简单。

    大白日的,忘川小筑里又有那么多的鬼婢守着,无论如何都不会安静至此,连盏灯也不点。

    云落推开门,踌躇了一下,还是决定进去一探究竟。

    卧房里悄无声息,云落走在玉砖上,甚至能够听到自己鞋子踏在上面清脆的声音,

    慢慢抽出腰间系着的赤练绫,云落四下扫视着。

    在床的角落,有一团融于黑暗却又不同于黑暗的黑影,云落握紧手里的赤练绫朝它而去。岂料云落的脚还未落地,那黑影猛地扑过来,云落敏捷地朝地上一滚,方躲过这一劫。

    “你是谁?”看见她扑过来的身形,像是个人,云落稳住身子后警戒地看着它。

    “咯咯咯咯咯咯。”熟悉的笑声又出现了,云落眉头一皱:“凶鬼?”

    “咯咯咯咯咯咯你要死。”那团黑影也从地上爬起来,整个身子以奇怪的姿势扭曲着。云落抽空念了诀,点亮了一旁的灯,整个房间一下子亮堂堂起来,照得房间透亮,也照得云落心透凉。

    云落看见了面前血肉模糊面容扭曲的阿七。

    不,不是,她不是真正的阿七,真正的阿七早就死在了凡世,这是那只凶鬼。可那只凶鬼早就关进了酆都城的大牢,好端端的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云落来不及细想,那凶鬼就已经朝她扑过来了,云落下意识去挡,那凶鬼却仿佛不要命似的就冲过来,云落随后一甩,赤练绫登时刚硬如剑,抵在它面前。“阿七”只恶狠狠地扑在上面啃,就是不肯放手。

    云落想着如今自己的身子实在是不行,硬拼肯定是拼不过的,就算她如今活不长了,但是也不愿意这么随随便便就死了。

    更何况自己本来是不死之身,这个秘密只有十个哥哥和帝父还有云斐知道,所以哥哥们和帝父从来不会担心她会在外边丧了命。

    但是如今看自己身体的情况,看来是失败了……她从此以后就不是不死之身了,要是哥哥们和帝父知道了,肯定又少不得担心,他们本来就很辛苦了,自己万万不能成了累赘才是。

    好不容易回来,应该趁着这段时间好好享受一下阖家团圆之乐。

    保命要紧,人情日后再还,云落登时抽出手掏了掏腰封里的玉符,勉强拼在一起,这才刚松手,面前白光一闪,“阿七”被打出去好远,云落喘了几口气,看着站在她面前的月泽:“清微君,你来的还真是及时……”

    月泽凉凉地瞥了她一眼:“你若是早些拿出玉符,也不至于吃这些苦。”

    “哈哈哈哈哈这不是没想到居然是它吗?”云落掩饰自己的心虚:“我觉得自己可以解决,就没好意思麻烦你。”

    月泽没再说话,专心地看着前面,那只凶鬼蠢蠢欲动,正打算再扑过来。

    “你说,这凶鬼是怎么跑出来的,还成了这副德性,我记得酆都城明确不准动用私刑啊。”云落嘟囔道:“更何况这还是你们神京城送来的犯人,没有你们的允许绝不可能对它用刑才是。”

    “如何跑出来我并不知晓。”月泽摇摇头:“但是我没有允许动用私刑。”

    “而且,它,由始至终,目标只有一个。”月泽肯定地说道:“那个人,是你。”

    云落一愣,随即也坦然道:“想来也是,不然出来之后去哪儿不好,非得跑到我这里来。”

    “也不知是不是得罪了这凶鬼的主子,怎地这些凶鬼一直特别喜欢追着我不放。”云落扶额叹道:“真真是愁煞人也。”

    月泽看着她这般没心没肺,竟是不知道说些什么好,被凶鬼缠着可不是烦,那该是怕才对,凶鬼素来凶狠异常,嗜血成性,遇上了这种经过炼化的凶鬼,常人基本上没命了,有些修为的神仙鬼怪也与凶鬼两败俱伤才是,结果到了云落这里,不过是嫌弃它们烦罢了,想来这令四荒人心惶惶的凶鬼在云落这里毫无威慑力,一想到这里,月泽颇有些无奈地看着面前的凶鬼,它还在极力装出凶狠的模样,伺机而动,却不知它面前的女子根本就不在乎这个。

    “不对,它是不是受了什么刺激。”云落眼尖地发现它腰间垂着一个锦囊:“它好像不太对劲,现在的模样像是失了神志,可是我们之前遇见它的时候它明明……明明好似一个正常的人。”

    月泽点点头赞同:“且戾气与力量增加不少。”

    云落仔细观察着,“阿七”这模样与记忆中那次动用罗刹铃之时所遇到的凶鬼十分相像,那个时候,云落闭着眼苦苦回想,好像……那些凶鬼吃了一些药丸,然后戾气暴增,失去神志,为了目标不管不顾。

    “清微君,你可否取到它腰间的锦囊。”云落知道这是在为难月泽,眼下这情形,敌不动则我不动,对面是凶鬼伺机而动,在寻找他们的破绽,这边是月泽精心布放,不露出任何破绽,只要任何一方开始动手,这平衡就破了,月泽对凶鬼自然是没有问题,问题是这凶鬼不能死,否则云落也就跟着死了,月泽动手的时候千般顾忌万般掂量,难保不会伤了自己护云落周全。

    可是那丸药,定和凶鬼的主人有着千丝万缕的关系,吃了这丸药的凶鬼会更加凶残,那么这丸药没准就是炼化凶鬼的关键,只要拿到丸药,知道其中的奥秘,那么这些年凶鬼频繁出现的源头就找到了。

    月泽回过头,好像也是想到了儿时那桩事:“是不是药。”

    “我觉得极大可能是,但是目前不清楚情况,也不敢妄下定论,只有拿到这个凭空出现的锦囊才能知道究竟是不是那种药催发了‘阿七’体内的戾气。”云落分析道:“我们幼时也曾见过吃了丸药之后的凶鬼,就和现在的模样差不多,所以……”

    没听完云落的分析,门忽然被撞了一下,云落一愣,这又是谁?

    已经来不及看是谁进来了,月泽之前与凶鬼“阿七”之间的平衡已经被打破,凶鬼受了这一下刺激不管不顾地冲过来就要咬云落,月泽挡在前面,本想用清微剑拦着,清微剑剑气太盛,恐伤了这凶鬼,危及云落,月泽拔出的剑又硬生生插了回去,徒手捏了一个诀结了一个结界围住他和云落。

    凶鬼趴在结界上撞了十几下没撞开,登时转回了脑袋,朝着方才撞开门进来的人。

    白白茫然地看着屋里的所有人:“娘亲,美人叔叔……”

    凶鬼已经扑过去了,云落这才注意到白白就在门边,一股脑就冲出结界,月泽却早就抱起白白一个转身躲过了凶鬼的攻击,凶鬼及时刹住脚步,回过身就朝身后的云落咬去,二人仅仅隔了一步之遥,云落根本躲不开,闭上眼待它过来,不过面前似乎是闪过一团黑影,带过一阵凉意,云落蓦然睁开眼,却看见一片雪白——那是月泽的后背。

    面前的月泽闷哼一声,云落大惊,不由分说地推开面前的月泽,甩出赤练绫将凶鬼缠绕住,凶鬼嘴里还沾着鲜血,月泽的血是神仙的血,是个鬼都会有些反噬,凶鬼愣愣地,看来是被月泽的血镇住了。

    月泽一只手臂还抱着吓傻了的白白,另外一只胳膊还在不断外面滴血,云落又气又急,也不知道月泽这么拼命跑过来干什么,她云落即使身子不中用了,这血还是酆都城阴姬的血,对鬼的震慑力还是有的,那凶鬼要是咬住了,她顶多疼一会,那鬼肯定要被她的血伤七分。

    “云落!”又进来一个人,云落抬眸望去,是阎罗王。

    他瞧了一眼屋内的情形,就明白是什么事情,月泽的血没一会就没了效用,凶鬼又开始咆哮起来,阎罗王施了法,用酆都城专治凶鬼之术将他降服,吩咐人带了出去,走到云落的身边,神色复杂,似乎是有话与云落说,可是看到一旁的月泽,犹豫了片刻还是没说出来,只是淡淡吩咐:“快带着清微君去处理一下伤口吧。”

    说着接过了白白,对着云落说道:“我先带白白出去,你晚些时候来我的阎罗殿一趟。”

    云落应下来,拉着月泽去了药坊。坐在药坊里,看着药鬼娘子给撸起月泽的袖子,洁白的胳膊上是整齐的两排牙印,一个一个小窟窿看得清楚分明,看来伤得不轻,而且窟窿里还在源源不断地往外面冒着黑色的血。

    “这,这……这血怎么会是黑色的?”云落心疼地看着这几个窟窿,这么深,还在一直不停往外面冒血,一定很疼:“而且血怎么止不住?”

    “殿下,这凶鬼不比寻常鬼魅,带有极大的戾气,无毒,可这戾气却能侵入人的五脏六腑,逐渐吞噬人的意识,辛亏清微君的修为身后才没有侵蚀得太深。”药鬼娘子笑道:“喏,这是外敷的药,这是内服的药,殿下收好了,每日两次,分别是早膳之后和晚膳之后。”

    “那,那多久能好啊。”云落小心翼翼地问着。

    “看这伤势,常人约莫是半个月,不过清微君的修为高,想来也会比常人短吧。”药鬼娘子收拾好药递给云落:“不管是什么时候痊愈,我这里将半个月的量都给殿下了,殿下务必保管好。”

    “多谢药鬼娘子。”云落拉着月泽就出了药坊,一路上都贴着月泽的胳膊看,是不是撩起袖子看一眼,生怕出什么意外。

    在云落不知是第几次去看月泽的伤口时,月泽拦住了她的手:“我真的没事。”

    云落悻悻地收回手:“那,那你自己多注意点。”

    这边刚将月泽送回忘川小筑休息,那边阎罗王就派人来了。

    “殿下,五殿下还在阎罗殿等着您。”

    “云落。”阎罗王见云落走进来了,吩咐人给她安排了位置,面容严肃地问道:“你知道我叫你来是什么事吗?”

    “我不是哥哥,断然不能知道哥哥想要告诉我什么。”云落笑道:“不过哥哥极少连名带姓地叫我,这次肯定不是小事。”

    “你啊你,还是这么聪明。”阎罗王听到这话愣了一下,苦笑道:“的确不是小事。”

    “哥哥请讲,云落听着。”

    “凶鬼此次从牢里逃出,跟云斐有莫大的关系。”阎罗王一边留神着云落脸上的神色一边小心说道:“你看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跟云斐有关系?”云落也觉得奇怪:“云斐向来跟在我身旁,他想什么我都知道,这两日虽然忙了些,没有一直待在他身边,但他也从未有任何异样啊。”

    “可……守着大牢的阴卒都说是他。”阎罗王很为难:“那么多人亲眼所见,确实是他放出凶鬼的。”

    “什么?”阎罗王是自己的亲哥哥,断然不会骗自己,云落知道放出凶鬼不是一件小事,云斐心思单纯得很,也许被人摆了一道用作放出凶鬼的工具也未尝不可,可没想到竟是云斐亲手将凶鬼放出去,这件事,就不那么简单了。

    云落头痛得很要命,月泽受了伤,云斐又出了这档子事,这才回酆都城没几天呢,存心不叫她休息。

    “那,云斐人现在何处呢?”

    “在大牢里关着呢,审过了,一句话也不肯说,想着他素日里与你亲近,这才找你来,看看有什么法子叫他开口。”

    难怪白白当时是一个人冲进来,云斐一直都是紧跟着白白的,不可能会丢下白白一个人,看白白当时冒失的模样,想来也是来告诉云落这件事的。

    “审过了?”云落眉毛挑起来:“这还未查出什么,此事尚未有定论,你们怎么可以审他!”

    阎罗王也看得出来云落是真的生气了,但是还有些不理解:“落落,哥哥知道他虽是帝父捡回来的一个孤儿,但他好学,又争气,自己凭着本事做了大将军,也知道他与你一同长大,你们关系好,可是酆都城的法则你也是知晓的,帝父盛怒,当时就下令将他关进大牢,审问还是帝父亲自审问的,我根本来不及及时告诉你,后来清微君又受了伤,便又拖了一拖。”

    “带我去,快点!”云落一听到是帝父亲自审问,想来云斐这次是凶多吉少,慌慌忙忙提着裙子就跟着阎罗王走了出去。

    阴暗潮湿的大牢里,云落走在过道上,两侧是被铁门围住的牢房,云落长这么大,其实还是头一回来酆都城的大牢。

    牢房阴冷得很,透着一股诡异的味道,还有阵阵腐臭味弥漫出来,让人一阵反胃。两边不是悲泣声就是自言自语的声音,在有甚者,就是大喊自己无辜,云落一心只想快点看到云斐,也就顾不得两边的情况,不过还是被两边的杂声搅得心烦意乱:“五哥,这牢房的环境也太差了,得了空也该整顿整顿。”

    “你没来过大牢,自然也不知道牢房也是分三六九等的。”阎罗王敲了敲云落的脑袋:“犯的罪重了就在最下等的牢房,犯的罪轻了,就在最上等的牢房,自古以来如此,咱们现在这个,算是中下等的。”

    “如此说来……云斐的罪其实也不是罪不可赦是吗?”云落一听到这不是最下等的牢房,就觉得云斐犯的事也许不是最严重的,只要不是最严重的,那就还有很大机会。

    “那你又想错了,放出凶鬼,先不说它伤了旁人,单说这凶鬼再四荒就是人人得而诛之,一旦和凶鬼有关系的,都是要被拖到神京城去审的。此次云斐放出神京城押来的重犯,极有可能和凶鬼有牵连,没准与凶鬼之主相识。”阎罗王叹气:“这样的犯人,本该是交由神京城的人的,不过帝父怕你担心,正巧清微君还在这里,就找了借口将云斐暂时留在了酆都城,不过该受的刑还是一样不少,如今他又伤了清微君,只怕这件事要惊动神京城了。”

    云落什么也听不进去了,云斐这件事明显就是有人在背后操纵,这是在引起酆都城和神京城的矛盾。

    走了好一会,到达牢房的最尽头,阴卒取下钥匙打开那扇沉重的铁门:“阴姬殿下,五殿下,要犯就在里面。”

    阴卒推开门,一股阴冷迎面扑来,云落拢了拢从阎罗殿带出来的斗篷,慢慢地,一步一步地往前走,面前被拴在刑架上的男子,头发凌乱,衣衫不整,伤痕累累,血迹斑斑。

    “阿斐……”云落捂住嘴不敢相信前面这样的男子是云斐。

    云斐听到熟悉的声音,勉强抬起头,黑黑的眼里像是忽然有了颗小星星般亮起来:“落落。不担心。云斐。很好。”

    “好个什么啊,你都这个样子了!”云落的眼泪像断了线的珍珠一样噼里啪啦砸在地上,阎罗王最是宠爱妹妹,也知道自己这个妹妹心肠软,最受不得这种事,眼泪那是说来就来,眼下看云落流泪竟是手足无措:“落落不要哭,没事的,都不是什么大伤,就是看起来可怖。”

    “五哥莫要骗我了。”云落从怀里掏出帕子,仔细地替云斐擦脸上的污渍,捧着他的脸心疼得不得了:“这些伤,这么深,这么多,怎么可能没事呢?”

    “阿斐,你这个傻子。”云落细细地擦拭着,看云斐一脸满足地盯着自己不放,心又像是被揪走了一块:“我才一会儿不在,你怎地就把自己搞成了这幅模样。我不是说过吗,见机行事,万事小心,你怎么就是听不进去?”

    “落落,他说。”云斐见云落一直落泪,也有些不知所措,只好笨拙地解释道:“落落,危险。”

    “你说什么?”云落止住泪,皱眉问他:“是不是有人故意吸引你前去?”

    云斐摇摇头:“云斐不知。口袋。”

    云落立马伸手去桃他的口袋,果然在里面发现了一张纸,上面写着几句话,很简单:“速来,云落有危险。”

    这信把握住了云斐无条件相信且十分在乎云落这个弱点将云斐吸引过去,设计将凶鬼放出去,最后栽赃在云斐。云落拿到信的那一瞬间,一下子就将整件事想明白了。

    “落落,安全。”云斐抽了抽鼻子,沉声叮嘱她:“我,现在,出不去。”

    云落点头又摇头:“我肯定是会保护好自己的,倒是你,更让我担心些。”

    云落从云斐跟前退下,转过身询问阎罗王“五哥,这,能不能先将他放下来,这么一直绑着也不是事。”

    “这恐怕不行。”阎罗王果断地摇头:“人是帝父抓的,关也是帝父亲自关的,审问都是帝父自己审的,怕是没有帝父的允许,谁都没有权利将人放下来。”

    云落回过身再望望云斐,云斐身上都是伤,牢里的环境又不好,这样下去云斐身上的伤势必会更加严重,云斐又是极为冷静和沉默的性子,疼了难受了也不吭声,到最后怕是命都快没了也没人知道。

    “五哥,你信他吗?”云落问阎罗王。

    “我自然是信他的,这小子虽然闷了些,成日里跟木头桩子一样,但是至少跟着你。”阎罗王很是欣慰地看了一眼云斐:“哥哥相信你的眼光不会差。”

    “既然哥哥都相信他,为什么不放了他,这样下去他会没命的。”

    “不是哥哥不愿意,方才也说了,这是帝父……”阎罗王说了一半没再说下去,因为他瞧见了云落眼眸中的坚定,只得无奈地叹了口气:“这样吧,你去求求帝父看能不能暂缓刑罚,我在这里替你多照看点,如何?”

    话音未落,阎罗王看着那火红色的衣角消失在转角处,愣了愣:“这……来去真如一阵风。”

    云落几乎是一口气跑到北辰宫的,她急急忙忙就往里面闯,被正在外面浇花的崔掌事给拦下了:“小殿下何事如此匆忙?”

    “崔掌事,帝父呢,帝父他在何处,我有要事找他老人家。”云落接过崔掌事递过来的帕子擦了擦额头上的汗,气喘吁吁道。

    “大帝他刚刚才往您的忘川小筑去了。”崔掌事提着洒水壶笑了:“小殿下来的可真不凑巧。”

    “您说什么?他去了忘川小筑?”云落的眸子猛地睁大,看来帝父是已经知晓了月泽受伤之事,这才赶去忘川小筑。

    云落来不及和崔掌事告别,心急火燎地就又冲去了忘川小筑。崔掌事站在后面,瞧着发足狂奔的云落,还是从从容容地提起水壶浇花,一边浇水一边自言自语道:“小殿下啊,怎还是如此冒冒失失的。”

    而这边冒冒失失的云落,一鼓作气冲到自己殿前,果然自家殿门前的鬼侍和鬼婢比之前多许多,云落二话不说抬腿往里面走,两侧伺候的鬼婢都围上来要服侍她,均是被一把退开,云落一边大喘气一边吩咐道:“不用拦着我,我有急事,出了事我担着!”

    说罢,云落推开月泽的门,里面坐着的二人均是抬起眼,略带惊讶地望着她。

    “天,天枢星君?”云落呆在门口,看着金光闪闪的天枢星君坐在里面,对面坐着月泽,桌子边还有热气腾腾的茶水,看来天枢星君也才刚来不久。

    “落落来啦。”天枢星君见着云落,面上登时跟开了一朵花般灿烂:“许久不见了,近来可好?”

    “天枢星君怎么过来了?”云落奇道:“不是说事务缠身忙不过来么?”

    “再大的事也没有面前这位太子爷的身体重要。”天枢星君笑道:“这回可不止我来,还有好几个呢,都在外边。”

    “还有谁?”云落一听天枢星君说除了他之外还有其他人,心里就猜到神京城那边怕是已经知道月泽在酆都城受伤的事情了。

    “还有我。”怀澈走进来,温润如玉的脸上露出得体温和的微笑:“云姑娘许久不见,可还好?”

    “挺好的。”一见到怀澈过来了,那么燿羽必然也会跟过来的,果然,燿羽大剌剌地从外面走进来,一边走一边打量着忘川小筑的景色:“想不到作为阴姬,这宫殿竟是这么小。”

    “大小无所谓,刚好称自己的心就好了。”云落唤了几个鬼婢进来安排好位置,倒了茶水就吩咐她们出去守着。

    云落听到了燿羽熟悉的冷哼声,倒也没多大精神和他去抬杠了,毕竟今日这么多神仙聚在她酆都城,都是有事的。

    “不对,不是说帝父到这里来了吗?”云落一皱眉,发现事情没有那么简单,按理说现在自家那威名赫赫颇具气势的帝父应该已经在这里坐着了才对,她不在忘川小筑,那么帝父只可能来找月泽才是,不过现在月泽对面坐着的可是天枢星君,那么自家帝父……去哪了?

    “落落!”都市王从外边奔进来,一进屋看见这么多个神仙,饶是见过大世面还是有些呆滞——谁能想像自家妹妹的房间里挤满一圈男人?

    “这是怎么回事?”

    “八哥,这些是神京城来的神仙,贵客贵客。”云落急忙从众人的包围中挤出去,挨着自家的哥哥看起来有安全感些。

    “我不是问你这个,是这么些神仙都在你房间里做什么?”

    “这……不是月泽受伤了吗,都来看看他。”

    “消息真是灵通,月泽受伤不过是前几个时辰的事情,神京城距离这里这么远,想不到小哦现在都坐在这里了。”

    都市王话里的讽刺意味谁都能听出来,不过是在指神京城天天盯着酆都城的一举一动,所以消息才会这么灵通。

    燿羽这暴脾气自然是忍不了,正待发作,怀澈在一旁拦住了他,摇摇头。也是,这是在酆都城,是人家的地盘,燿羽虽是有气,也按住了。

    “八哥,你来这里是有何事?”

    “帝父去了我那边,得知你正在寻他之事,眼下叫我来知会一声。”

    “原来是这样。”云落只顾着云斐还在大牢里受苦,也没多想,对着屋里的一众人回道:“诸位现在此处稍坐片刻,云落有些事要处理,马上就回来。”

    话音刚落云落就跟着都市王走出了忘川小筑,匆匆忙忙就朝都市殿赶去。

    走着走着云落就发现了不对劲,这条路似乎并不是通往都市殿的路,且越走越有偏远的意向。“八哥,这真的是往都市殿的路吗,我怎么记得好像不是这样……”云落虽是疑惑,但是自己毕竟这么些年没有回来了,云斐起先的宫殿都被拆了重建,也许其他的宫殿也有变化,只不过自己还不知道罢了。

    “你觉得的呢?”都市王忽然转回身阴森森地笑。

    “呃。”你都笑成这个诡异的模样了,这不就是赤裸裸地告诉云落他是个冒牌货了吗?

    云落额上的青筋一跳一跳的,酆都城最近不太平啊。自从她回来之后就没过过一天安生日子,成日里鸡飞狗跳的。

    “说吧,将我带来此处是有何事?”既然来人一路上只是带着她前行,并没有做出其余的行为,想来这个人是有意在把她往一个地方引导,并没有要害她的意思,云落心中便也不那么警戒。

    “阴姬殿下,我家主子想见一见您。”那假冒的都市王摇身一变,变作了一只模样俊秀的小鬼,嘻嘻笑道,看起来与酆都城里的鬼并无不同,但是云落还是察觉出了他身上的戾气。

    “那将我带了来,人却不见踪影,难道你们家主上喜欢躲在背后窥视旁人?”

    “阴姬殿下误会了。”小鬼往地上一窜,登时就没了踪影,但是声音还飘荡在半空中:“您稍微等等,我家主子这就来了。”

    云落双臂环胸,随意地扭着头朝着自己左右看,四周空荡荡的,竟是一个人,一只鬼都没有,想不到酆都城竟还有如此偏僻之地。

    “久等了阴姬殿下。”半空中悠悠飘下来一句话,云落抬眸望去,一个黑衣人正从半空中慢悠悠地飘下来,宽大的黑袍将他整个人都遮住了,帽子压得极低,叫人看不清楚脸。

    “你找我来,有什么事情吗?”

    “阴姬殿下难道就不好奇我是谁吗?”

    “我问了你,你会如实回答吗?”云落拉长脸,自己回答道:“不会。”

    那黑衣人听了前半句话,还未将话吐出来,云落自己又迅速地接了后半句,他一愣,也就笑了:“阴姬殿下果然还是这般聪明。”

    “得得得,你的夸赞我可受不起。”云落望着他,尽量压低自己的怒气:“这么多年了,我们还是头一回见面,我来神京城之前你就在关注着我了,去了神京城你又给我整出那件事,出了神京城之后你还是纠缠不休,到底有完没完。”

    “殿下受了诸多委屈,心中难道就不恨吗?”他的声音是雄浑且低的,听着莫名有种压迫感,以及熟悉感。云落皱一皱眉,想着这声音,仿佛是在哪里听过一般,但是又好像完全不同。

    “恨是要恨的,不过恨谁呢?”云落耸耸肩:“归到底还是自己没本事,恨自己总不能把自己给杀了吧。”

    “殿下何苦为难自己,将所有责任揽在自己身上有什么好,还不是没有人理解你,眼下你的命都快没了,你还不后悔?”黑衣人轻蔑地笑:“殿下,现在回头还有余路。”

    “回头?我又没做什么伤天害理的事情,回的哪门子的头?”云落冷哼两声:“倒是你,坏事做尽,该回头的不应该是你吗?”

    “殿下你可要想清楚了。”黑衣人依旧是不急不躁的模样,态度温和得出乎意料:“与我合作,你不仅能活下来,从前该有的东西都会回来。我跟着你这些年,对你或多或少也了解不少,你要是身体能够恢复回来,四荒之内恐怕是没有能与你相匹敌之人。”

    “然后呢?我要一统四荒?”云落像是听到了什么玩笑一般捧腹大笑:“我原以为炼制出凶鬼,且这些年在我身后锲而不舍精心布局的该是何等聪明睿智之人,眼下看来是我错了。你觉得你这么说我会信吗?你一直都想杀了我,怎么好端端地会突然要和我合作,不仅打算保住我的命,还要让我恢复自己的修为,还想着让我变成四荒最厉害的人物,怕不是自己想要统治四荒拿我做个桥好过河吧。就算你真有这心,那也还是算了吧,我没这野心,您还是另寻高明吧。”

    “殿下,我现在是在和你谈一笔交易。”黑衣人对待云落的冷嘲热讽态度还是好得很:“现如今,我可以与你好好地谈这生意,若是等过了这段时间,也许我就不是那么想和你好好地谈了,你可要想清楚。”

    “不谈,毫无余地。”云落斩钉截铁地回复他:“你日后也别在想了,我是绝对不会同意的。”

    “既然殿下不愿意,那就作罢。”黑衣人温声回道,但是语气陡然转冷:“等到了日后,莫要哭着来求我便是了。”

    说罢,黑衣人黑袍一甩,整个人消失在云落面前,四周愣是静悄悄的,仿佛根本没有人来过一般。云落擦了擦额头上的汗,咽了咽口水,方才可真是吓死她了,那黑衣人要是一言不合激动起来,没准就把她给灭了口,不过从他的语气里听得出来,现在的他好像是不似从前那般只想着要云落死了,他现在更想保住云落的命,但是要云落活着,究竟想要干什么?

    云落觉得想让她死倒还好,如今想让她活,不知怎地,心里没来由地一阵慌乱。

    这边云落还在出神,那边有呼声传来:“殿下,阴姬殿下,您在哪?”

    “落落,落落你跑哪去了?”

    “云落你在哪啊”

    想来是出来的时间太长,叫人担心了。云落理了理衣裳,低着头匆匆赶了出去:“别找了,我在这里。”

    而方才云落站着的地方,对面缓缓浮现出了一个黑影,黑衣人沉默地望着云落远去的方向,嘴角诡异地勾起:

    “殿下,眼下,由不得你了。”

    见云落走了出来,一时间众人纷纷围了过来。都市王从人群中挤上前,凑近云落四下打量:“没事吧?让八哥好好看看有没有哪里受伤了。”

    云落顺着他的意思转了个圈,微笑道:“八哥,我没事。”

    “方才我去忘川小筑寻你,却听说有人冒充我早就将你带走了。”都市王眉头紧锁:“急得我连忙就敢出来寻你,光天化日之下,在我酆都城竟然还有人使这等阴招,幸好你没事,,不然八哥就算把这整个酆都城掀开也要将人挖出来!”

    云落心里料着那凶鬼之主必定是个不好对付的主,不过目前看来他来这里似乎是只想劝说云落与他合作,并没有想在酆都城生一些风波的念头,现在事情又那么多,实在是不便与哥哥们说起此事,免得他们担心,于是打着马虎就将话题带过了,跟着都市王去都市殿找北阴大帝去。

    北阴大帝原是去了忘川小筑的,碰巧云落不在,月泽受了伤还在静养,他便作罢,去了都市殿,这边都市王刚得知云落正在火急火燎地寻北阴大帝,就叫了身边的鬼侍前去通报一声,结果鬼侍回来告诉他云落已经被“他”带走了,都市王心中方知不妙,也没告诉自家帝父妹妹不见了,诌了个借口就急急忙忙地就出了殿来寻她。

    现在总算是寻见了,要是再寻不见,真真是要惊动帝父,若是帝父知晓了这件事,怕是得发怒。

    “云落见过帝父。”云落跪在光滑的地板上,看着自己的倒影,颇有些凌乱,从大牢里一路狂奔,丝毫没有顾及到自己现在在酆都城,穿衣打扮皆是以阴姬的规格来的,就算是日常便装也是马虎不得,不想之前在外边那般随意,这行动一大,发饰衣裳就都乱了。

    云落瞧着自己这个样子实在是有些羞愧,但是如今云斐的事情更为要紧,她跪在地上,狠狠地磕了几个头,脑袋撞击在坚硬冰凉的地上发出清脆的声音。

    “落儿,你这是做什么?”北阴大帝原本是要吩咐她起来,却没想到还未开口她却自顾自地磕起头来,使得也不知是多大的劲,发出这么响的声音。

    “云落有罪。”云落抬起脑袋,清澈的眸子望着坐在上方的北阴大帝。

    “一罪,回城之时将外面那些不干不净之事带了回来,生了这许多风波。”说罢,朝地上狠命一磕,白净的额头上开始渗出一点点血迹。

    “二罪,没有护住神京城太子,使其受伤,招致神京城对酆都城不满,恐再生事端。”说罢,又是低头一下。

    “三罪,没有教导好云斐,放出凶鬼,助纣为虐。”云落说完,再次朝地上一磕,额头上已是血肉模糊。

    北阴大帝坐在上面,沉默地看着自己的女儿,并没有再说什么,也没有叹息,就这么静静地看着云落,过了许久,才开口道:“本帝不怪你,先起来吧。”

    “云落还有一个不情之请。”云落固执得仿佛是一座雕塑一般:“求求帝父先将云斐放出大牢,云落虽是没有教导好他,但是这么多年的相处,云落相信他的为人,决计不会做出这种事,他一定是被人诬陷的!”

    “落儿,他犯的事,不仅仅关乎酆都城。”北阴大帝起了身,过来扶起云落:“帝父知道你心疼他,可是这件事,没有证据证明他是清白的,那么帝父也无法将他释放。”

    “是啊,落落你就不要难为帝父了,这件事四荒都是知道了,如今四面八方的压力皆是朝帝父而来,所有人都要求将云斐送到神京城去公审,要为四荒所有因凶鬼而枉死的人讨一个公道。”都市王也在一旁好心劝道:“帝父能在众口悠悠之下将云斐暂时保在酆都城已实属不易,你再让帝父将他放了,这不是逼着四荒的人过来讨伐我们酆都城吗?”

    “这……这件事怎么会传出去的?”云落顺着北阴大帝的手起了身,膝盖跪得久了有些麻木和冰凉:“这件事从开始到现在至多不过两日,怎么会传出去?”

    “此事背后定是有人在设计,就是想要陷酆都城于这一场风波里。”都市王无奈地看着自己的妹妹:“落落你对云斐极为上心,哥哥们都知道,帝父又岂会不知?只不过这一次,就算云斐是被陷害的,我们也暂时没有办法将他放出来。”

    云落头一回感到了无措和无奈,明明大家都知道人是无辜的,可就是不能救他,这就是所谓的用小家换大家吗?

    “落落你也不要太担心,帝父如今已经在想办法了,你不要急。”都市王见云落眸子一点点暗淡下去,急得赶紧劝她:“你也莫要太过焦虑,云斐那边有你五哥在,暂时是没有事的。”

    “暂时……帝父你告诉我,这件事情究竟有没有法子解决?”云落抬起眼看着帝父:“你们有没有十足的把握将云斐救出来?”

    北阴大帝伸出手,指尖泛着微微的光,他抵在云落的额头上,声音不急不缓,仍是那么具有威严:“落儿,凡事皆有定数,莫强求。”

    “可是帝父,那是云斐啊,谁都可以不理解,但是您不能。”云落感到额头上一片凉意,不一会儿,额头上的伤口就都不见了,北阴大帝是用了灵力去修补云落的伤口,他仔细地再检查了一边,方将手放下,“落儿,是他也好,抑或是你,这都是你们命中的劫数。”

    云落没有体会明白北阴大帝的话,正待追问,北阴大帝却摆摆手:“先退下吧,此事莫要再提了。”

    云落仍不放弃,想要冲上去去问个明白:这可是云斐啊,谁都可以不救他,他不行!

    “帝父,落儿先行告退。”云落咬着嘴唇看了北阴大帝好几眼,北阴大帝却背对她再没有转回身,云落退后了几步,想了想,重新跪了下来:“帝父,对不住了。”

    说罢,人便好似风一般飞去了,这还是头一回,云落回来之后再旁人面前动用自己的灵力。

    “帝父,不告诉落落真的没事吗?”都市王立在北阴大帝身边,神色复杂:“您明明知道了一切,还有您的身子……”

    “无妨。”北阴大帝的脸隐没在一片黑暗之中:“这都是他们的命数,也是本帝的命数,你看好你妹妹,勿要让她伤了自己。”

    “是,帝父尽管放心,五哥在那边,能够照顾好落落的。”

    父子站在都市殿里,周围是柔和的暖黄色灯光,二人皆是陷入一种寂寥的沉默。

    云落这下心里已经打定主意要将云斐从牢里面劫出来,现在除了她也没有旁人能够相助了,哥哥们和帝父都是迫于四荒的压力不能放人,那她云落就做一回恶人好了。

    反正自己也不是头一遭做恶人了。

    悄无声息地进了大牢,周围空荡荡的,竟是一个人也没有,只有牢里被关押着的犯人的叫声,云落好生奇怪:“起先来这边的时候明明是有不少阴卒,怎么这会子怎么一个人没有?”

    但是容不得多想,云落现在只想着赶紧将云斐救出来,然后带着他出了酆都城找个容身之所。云落蹑手蹑脚地靠近牢房大门,四下查看着,牢房都是一模一样的,她只来过一次,现在根本不知道云斐是在哪一个牢房。

    四周还是一个人都没有,如是这般,云落心中更是慌张,大牢重地,怎么可能会一个阴卒都没有难道是发现了她要进来劫狱,所以提早布好局就等着她落网。

    不管了,保险起见,云落闭上眼,暗自运起灵力,太久没有动用灵力,血脉里血液里涌动起来,一时间涌动到喉咙上,云落压了下去,灵力迅速聚集,云落对着大牢一点,牢里一下子就安静下去了——云落强行用自己的灵力将牢里关押着的犯人都压制住了,使他们发不出任何声音,但是数量太多,云落身子又虚弱,是撑不了多少时间的,云落必须在短短时间内将云斐带出去。

    云落在长而寂静的甬道里奔跑,不停偏过脑袋查看两侧的是否是云斐,她似乎记得云斐是被关押在尽头的牢房里,于是她用尽力气奔过去,却在到达尽头那一刻愣了——一排牢房立在尽头,规规整整,一模一样。

    云落不知道哪个里面关着的是云斐,又不可以发出声音,只得凑近了去看,结果才刚刚迈出一步,有一间牢房的牢门忽然缓缓打开,云落一怔,随即闪身进去,低声唤道:“阿斐。”

    “落落。”

    熟悉的声音,是云斐的,云落大跨步上前去看在刑架上的云斐,果然没错。

    在刑架上鲜血淋漓的云斐听到这一声熟悉的呼喊,勉力将脑袋抬起来,云落解开绳索,扛着云斐的肩膀将他从刑架上挪下来。

    “落落。来了。”

    “是,我来了。”云落忍着眼里的泪搀着云斐走出牢房,静悄悄的牢房里忽然就涌起了一阵嘈杂的声音:“怎么没有声音了?是不是出什么事情了,快去看看。”

    “真是的,还在换班的路上呢,又被叫回来了。”

    “勿要多言,快去看看怎么回事?”

    ……

    一阵闹哄哄,云落从他们的对话中听清楚了,原来这是刚好赶上了换班,是以牢房里才会连一个阴卒都没有,她云落是碰巧钻了这个空儿。

    来不及多想,趁着他们还在忙乱,云落扶着云斐,略施术法,化作阴卒的模样从他们身边穿了过去。

    临走前,还有阴卒疑惑道:“怎么回事,这些犯人身上好像是被下了什么禁制,用灵力强行压住了。”

    “是何人会有如此深厚的灵力,这么多的重犯,都压得住。”

    “五殿下,您看……”

    “罢了,清查一下有没有少了的犯人即可,若是没少就不必追查。”

    “是!”

    又是一阵杂乱的脚步声,阎罗王在混乱的人群中瞧了瞧那两个迅速离去的身影,苦笑了一下。

    云落带着云斐出了酆都城,一路上竟是畅行无阻,顺利得很。殊不知皆是十殿阎罗和北阴大帝有意放他们出去。

    云落出了城之后也没走多远,将云斐安置在距离酆都城不过十里的一间空屋子里,又安排了几个自己殿里信得过的鬼侍便离开了。

    “云斐,切莫注意,勿要再上了他人的当。”云落临走前还是不放心,嘱咐了云斐一遍又一遍,云斐本是不愿意留在这里,非要跟着云落走,云落事务缠身,哪里还有精力再去管他,只能将他留在这里,待事情水落石出再过来接他回去。

    走出屋子前,云落咬咬牙,再次回过头望了屋内一眼,狠心离开。

    回到酆都城的时候天色已晚,发现云斐失踪之后,城里果然乱成了一锅粥,云落只装聋作哑,匆匆应付了几声就要回寝殿去休息,众人皆是觉得奇怪,但只当她是操劳过度,加上最近事情那么多,有些烦心,故而想要休息,也就没再追问。

    云落一回忘川小筑,鬼婢们早就备好了热汤,就等着她沐浴。云落原是什么也不想干,就想好好地睡一觉,身子骨酸痛得厉害,加上这鬼婢一个劲地催着她,心内想着沐浴一番对身子也好,便慢悠悠地随着鬼婢去了。

    云落沐浴向来不在屋内,在忘川小筑旁有个小小的偏殿,里面什么都没有,只有一个巨大的坑,足有一人高,水是从外边的忘川河引过来的,常年温暖。孟婆汤主要以忘川河水为主,辅以良药,能够起到抹去记忆的作用,但是单单忘川河水却不可直接饮用,若是直接喝下忘川河水,不仅会灼伤肌肤,忍受啮心蚀骨之痛,修为根基薄弱者落入忘川河,十有八九会被吞噬得连骨头渣都不剩,只不过,毕竟是酆都城的东西,对酆都城里的鬼竟是毫无作用,若是非要论一个用处,就是拿来沐浴。

    这水常年温热,用作洗澡水实在是最适合不过,且其还能洗去凡世俗气,那些肮脏的东西水里一下子就化了。

    云落浸在热气氤氲中,脑海中一幕幕走马观花似的,她挥挥手,疲惫道:“你们都先出去吧,我想一个人静一静。”

    鬼婢们领了命令,一个个地退下了。

    云落伸出两根手指望着,最近不知道怎么回事,总是会想到从前的事情,月泽那个时候住在酆都城,还有同行的一个少年,他们三个甚是亲密,成日里形影不离,云落还记得,身着蓝纹白衣的月泽总是很纵着她,而且很爱笑,笑起来特别好看,还曾经与她私定终身,也就那个时候云落才下定决心嫁给他的,不过月泽回到神京城之后不仅模样变了许多,性情也大变,再不像从前那般温和近人,变得不爱说话也不爱笑,不知道月泽究竟是经历了什么才会变得这般,还有那个同行的少年,跟着月泽去了神京城之后就再也没有见过他,不知道现在过得可还好?

    忽然间,云落的头有些痛,记忆中蓝纹白衣的少年的脸开始放大,逐渐清晰,眼睛里是蔓延的笑意,眼角好像是沾了什么东西,是泪吗?可是为什么月泽会哭呢?他从来就不会落泪的啊。另一个华服的少年冷冷地瞧着云落,面上神色清冷得很,但还是将手里的糕饼递给了云落。

    袅袅的桂花香飘来,云落怔住了,低头望去,水上漂浮着的竟是朵朵嫩黄色的,碎碎的桂花,想来是鬼婢察觉她喜欢桂花,故此将沐浴用的花瓣换成了桂花,只不过桂花……

    云落想起来那一年,她在太华做错了事情被罚在偏远的佛堂里跪着抄经文,抄不完不准离开,云落也不知道抄了几天还没抄完。周围荒无人烟,偏僻异常,连个鸟都没有,她简直是要憋坏了。

    某晚,清凌凌的月色之中,佛堂的门开了,月泽背着他的清微剑从外面走进来,身上积了厚厚一层雪,他依旧是冷着一张脸,进来的时候外边风好大,月泽裹挟着一阵凉意走近她,站着看了佛堂前的佛像一会儿,跪在她身边虔诚地拜了一拜,云落根本想不到还会有人会过来看她,更何况这人还是月泽,直愣愣地盯着月泽看,也说不出话来。

    月泽拜完,回过头去看云落,云落才猛然醒悟过来,月泽身上还有好多雪,屋内暖,月泽头发上的雪都化了,顺着他的额头流下来,作为月泽的准媳妇,怎么能让自己的准丈夫吃这种苦?

    于是她忙不迭地掏出怀里的锦帕替月泽擦脸,手还没靠近就停住了——月泽从不喜欢旁人碰他的脸,于是云落悻悻地收回手,将帕子塞给月泽:“阿泽,那个,擦一擦。”

    月泽接过帕子也没看云落一眼,自己低着头擦着,云落心疼地替他掸掉身上的雪:“这大冷天的,你怎么过来了?”

    月泽擦完脸上的水,从怀里掏出一块东西:“今日太华新做了糕饼,过腻,我不喜欢。”

    原来是太华做了新的东西了……云落很高兴,毕竟这是月泽亲自来送的东西,于是擦干净手,将东西接过来,油纸包着一大块的糕点,云落一拆开就有一股浓郁的桂花香,双眼顿时放光:“桂花糕!”

    月泽往后退了一退:“嗯。”

    云落那个时候还不知道他受不得桂花的味道,只是顾虑到自己许久没吃东西了,万一吃起来那副模样不雅观,叫月泽看了去,月泽会不会嫌弃她,于是再小心翼翼地收起来,包好,讨好似地笑:“真是多谢阿泽了。”

    “快吃了。”月泽别扭地往后再退了一退。

    云落的话被他的动作一堵,但是现在吃难免不会影响到自己在月泽心中的形象,她又不舍得这么快就让月泽走,迟迟拖着不肯吃,月泽仿佛是看出了她的心思,立刻回道:“我出去看一下。”

    大雪天的,又是晚上,也不知道有什么好看的,但是月泽说完就出去了,云落瞥见月泽出去,忙不迭打开油纸,一口吞了半个,天知道她有多饿,被罚在佛堂也是三日了,竟是没有一个人过来看她,她饿不死可是饿着也难受啊。

    这糕饼不小,偏生又干得很,云落一口半个自然是噎住了,咳个不停。月泽在外边显然是听见了这声音,走了进来,不过看得出脸色极其不好,云落当时还以为是自己的吃相太难看了招到了月泽嫌弃,不过现在想来月泽可能是给桂花糕的味道熏的,他走进来,放下一个小瓶子就急匆匆地走出去了。

    云落用力咽了咽,再慢慢移过去取了小瓶子,打开猛灌了一口,甘甜的味道顺着桂花糕滑了下去,云落就着甘露吃完了一整个桂花糕,心满意足地拍拍肚皮,继续爬回去跪着抄经文。

    月泽见她吃得差不多了,也走了进来,整了整衣袍,坐在云落对面。

    “阿泽你不回去吗?”问完云落就后悔了,她其实舍不得月泽回去。

    “天色已晚。”月泽抬眸望了望外边,天确实黑了,云落也看过去,点着头附和:“对对对,天都这么黑了,你回去也不方便,那,那就在这里将就一晚?”

    月泽没回她,只是放下剑,拿起案几上云落抄写的经文:“你抄了多少?”

    “抄了七卷,还有三卷呢……这经文这么多,神尊怕是要我命。”云落打了哈欠,拿起笔接着抄,抄着抄着就睡过去了,朦胧间,她好像是看见月泽拿起了笔。

    月泽肯定是帮她抄了的,不然第二天一睡醒,月泽虽然不见了,但是案几上整整齐齐地摆放着十卷经文。

    彼时云落在佛堂呆了那么几天,竟是忘了那一日是中秋节,本该和家人团聚的日子,只不过她犯的错大,太华神尊亲自下令关进佛堂抄经文,抄不完不准离开。

    云落笨手笨脚,一直抄不完,也就没人敢放她出来,甚至都忘了给她送饭。

    幸好,月泽来了。

    若是问云落何时下定决心嫁给月泽,那云落肯定是回答儿时那一次的私定终身,若是问云落何时情定月泽,那便是这个时候,外面鹅毛大雪,屋内烛影憧憧,云落倚在案几上睡着了,月泽端坐在她对面认认真真地誊抄经文。

    云落的脑袋在水中沉沉浮浮,摸了一把脸,面前一片模糊,隐约中好像看见一个人。

    她一怔,方才不是已经将所有的鬼婢都遣出去了吗,这会子怎么还会有人在这里?

    “我不是说了我想一个人静静么?你怎么还在这里?”云落皱眉道,眼下这些鬼婢都是这般骄纵了吗?连主子的话都不听了,虽然她云落从不拘于这些,可这会子她心情非常不好,就是见不得这般无法无天。

    “七七,是我。”那边顿了一下,缓缓回道。

    “啊啊啊啊啊月泽你疯了!”云落惊得从水里弹起来,忽然想到自己现在不着寸缕,又羞得钻了回去:“这是我沐浴的地方,你怎可轻易闯进来?你你你你怎么回事?”

    那边的男子声音也有些嘶哑:“方才追一个人,不料……”

    “月泽你现在给我出去!”云落恼羞成怒,追一个人追到她的澡堂子来了,他们现在已经不算是夫妻,这,这有损她云落的清誉。

    “七七,,我不是故意的。”

    你要是故意的那还了得!

    云落闭着眼,幸好热气大,遮住了两个人,只隐隐约约看得见一些轮廓,云落擦了擦眼睛,望见那一袭白衣,果然是月泽,他站在不近但也算不得远的地方,动也不敢动。

    “殿下您怎么了?”外边忽然传来急匆匆的脚步声,听声音足有七八个,看来是云落刚才的动静引来了不久前才被遣出去的鬼婢,只不过没有云落的命令,她们也不敢贸然进来,只能在外面询问:“殿下您没事吧?”

    “我,我没事的,不过是方才脚滑了跌了一下,你们继续在外面候着吧。”

    “是。”鬼婢们你看看我我看看你,这是主子下的命令,她们纵使再担心也不敢违抗,只得纷纷退下。

    “你转过身去。”虽是与月泽有过一夜的夫妻恩爱,到底这么些年没见,云落也害臊,肯定是做不到坦荡荡地站起来让月泽看啊。

    月泽心领神会,回过身去。

    云落哗啦啦从水里起身,一把撩起旁边架子上的衣裙,一瞬的功夫就穿完了,她的头发还没干,就这么湿漉漉的披在脑后,一直往下滴着水。

    云落抹了把脸,将脸上的水擦干了,对着月泽喊道:“我收拾完了,你可以转回身了。”

    月泽闻言,慢吞吞地将身子转了过来,虽然热气腾腾,云落在一片白茫茫的水汽中瞧不清月泽的脸,但还是能够猜出月泽现在脸面上定是挂不住的——堂堂清微君跑来前任妻子的澡堂偷看,这传出去简直是骇人听闻。

    “我知道清微君决计不是这样的人,不知道清微君怎么会忽然闯进来?”云落捋了捋湿哒哒的头发,歪着头望着他,面上不急不躁,露着月泽从未见过的大气与稳重。

    月泽的脸在腾腾的热气中若隐若现,不过那低沉的声音仍是穿过热气传了过来:“方才见一黑衣男子闪进此处,故此跟进来,并非有意冒犯。”

    云落沉思片刻,摇头:“这是我沐浴的地方,向来只有女子能进出,是不是看错了?”

    月泽摇摇头,隔得有些远,云落根本看不见月泽的神色,只能大概看见月泽的头摇了一下,可是月泽又不敢靠过来,云落也不便这个模样过去,两个人只好隔着一段距离互相揣度着对方的想法。

    “若是真有这么一个男人,按理来说我不可能没有注意到。”云落皱着眉回想,一路走来,的确是没有男子的身影,像是想到什么似的,云落一拍大腿:“清微君,你是从那边进来的?”

    月泽也是一顿,继而回道:“自东南处,有一扇小门,从那里进来的。”

    “是了。”云落明白了,她正奇怪屋外守着这么多的鬼婢,她们怎么会没有看见月泽进来,月泽也不知道这是她沐浴的地方,只顾追着人走了进来。

    月泽进来的地方应该是这个偏殿当初的小门,能够从外面进来,不过后来这附近建了忘川小筑,云落喜欢这个宫殿,北阴大帝就把这偏殿划分给了云落,自此以后小门便被封住了,没有再启用过。

    “那,那个黑衣人……”既然是来追人的,这人也进了这偏殿,那么现在他应该还在这里,云落一想到方才自己洗澡,里面蹲着两个大男人心里说不出是什么滋味。

    “不在这里。”月泽一眼就看穿云落心里的想法,干脆利落地说:“我一进来便感觉不到那人的气息了,他不在这里。”

    “你的意思是他在你眼皮子底下溜走了?”云落一怔,笑了笑:“原来清微君也有失手的时候啊。”

    对面的月泽没有说话。

    “今日这件事,你不说我不说就没人知道了。”对面半天没动静,云落怕月泽因着这件事觉得丢脸,连忙打圆场道:“就这样吧,我先将你送出去,可千万……”

    可千万别叫人发现了。

    真的是怕什么来什么,云落这边才闭上嘴,门外就闹哄哄地来了一群人。

    “殿下,您还好吗?”鬼婢守着门,自然是不会放那些人进来,不过听得出来她们现在很是为难。

    “怎么了?”

    “这,神京城的……”

    “是我,落落,我是天枢。”天枢星君咋门外高叫:“月泽在你这里吗?方才他出去了一会就不见了,我们四处寻也寻不见,想着来你这里找找看。”

    “天枢星君说笑了,这是云落沐浴的地方,清微君怎么可能会在这?”云落高声回道:“再说了,你们现在这样堵在门口也是极为不雅的。”

    “这……”天枢星君一顿:“对不住,竟是不知道这是你沐浴的地方,我们这就走,晚些时候再来看你啊。”

    云落长长地呼了一口气,回过脸看月泽,压低声音:“没事了,清微君……从小门出去吧。”

    月泽点点头,就往小门处走去,云落的目光一直跟着他,生怕出什么意外。月泽走了不到一会,云落收拾了一下自己,正打算唤鬼婢过来帮她整理一下衣裙和头发,月泽又绕了回来:“七七,出不去。”

    云落头发还没有完全干,一头乌黑茂密的长发放下来垂至腰际,衬得脸越发苍白小巧,月泽这回走过来径直走到云落面前,漆黑的眸子里毫无波澜,云落倒是被忽然出现在面前的月泽唬了一跳,正待问他要做什么时听见他的话,也是一愣,随后结巴道:“怎么会呢?方才你就是从那里进来的,怎么就出不去了呢?”

    说着云落就往小门而去,门上不知何时挂了一把巨大无比的锁。云落看到那把锁的时候眼睛都直了——有人在处心积虑地将月泽困在这里。

    将月泽困在这里做什么呢?云落百思不得其解,月泽呆在这里对他来说毫无坏处,这屋里也没什么毒烟恶人,月泽肯定是不会受伤,更不会因此丧命,那么这个人将月泽引到这里并将他关在这里到底是为什么?

    大名鼎鼎的清微君,呆在酆都阴姬的澡堂里,这酆都阴姬还是曾经挖了他心,杀害神京城众多仙家的女魔头,那么被人发现的话,月泽……

    思及此处,云落回过头去看月泽,碰巧与月泽的目光撞上,月泽神色复杂地看着她,想来也是明白了那个人的心思。

    难怪天枢星君一行人都能找到这里来,想来也是黑衣男子设计引过来的。

    “没事,天枢星君他们已经走了,现在我再想办法把鬼婢们遣走,你再出去就没事了。”

    月泽摇摇头:“此事没有那么简单。”

    “此话怎讲?”

    “他定不会这般容易就让我们出去。”

    云落好生奇怪,这明明是她的地方,说月泽出去不易她倒是信,怎么她自己也出不得了呢?

    云落正欲反驳他,门外又是一阵闹哄哄:“你家殿下呢,怎么到现在都没出来?”

    “回星君,殿下沐浴一般都是许久的。”

    “再不出去我看这水都要凉了。”

    “星君,这水是活水,断断不会凉了的。”

    天枢星君还要说话,旁边的怀澈及时止住了他的话头,温和地对鬼婢解释:“是这样的,我们一路走来,都说清微君是往这边来了,故此寻到此处。”

    鬼婢不知道月泽在里面,且云落也说了不在这里,只觉得他们这么说就是在诋毁自家殿下的清誉,脸色也愈发不好看起来,语气也微微有些生冷:“我家殿下方才也告诉各位大人了,这里并没有清微君,你们是酆都城的贵客,奴婢等自然是不敢多说半句不是,殿下是女子,决计不会将清微君藏在这里的,各位贵客怕是多虑了,且一个劲地就在殿下的沐浴之处外堵着是否有些失态?”

    门外一瞬间静了下去,云落心都提到嗓子眼了,看来他们是起了疑心了。怀澈她是相信的,行为举止皆是有分寸得很,绝不可能会闯进来,只不过不知道天枢和燿羽会不会心中起疑一定要她出来。

    不过为何他们如此坚定地要找到月泽?

    “眼下酆都城事情尚未解决,子然君等一定要我回去。”月泽避重就轻,算是解释了他们非寻到他不可的原因,但是真正的原因云落也明白:不过是神京城知道月泽受伤的消息,这才派人来接月泽回去。月泽的手现在也还没好,此刻回去定然在四荒掀起风波,这风波的源头是云落,那么四荒的矛头一定指向酆都城。

    月泽此刻不走,对酆都城来说,是有利的。至少能暂时稳住人心,避免四荒谣言四起的情况,就像当初那样。

    看不出来月泽这么重义气,云落欣慰地点点头。不过眼下要紧的是先护住月泽,不要叫他被发现了才是,此时被发现不仅是要回酆都城,对他对云落自己都不是一件好事。

    云落环顾了一下四周,除了一个孤零零的架子,根本就没有可以藏人的地方,云落瞧了月泽好几眼,颇有些为难地开口:“清微君,我倒是有个法子。”

    月泽微微抬眸,瞧着云落。

    过了片刻,云落唤道:“诸位不要吵了,我收拾一番就出来。”

    门外果然静了下来,云落唤了一个鬼婢进来,过了一会儿整理好仪容,对着门外的鬼婢吩咐道:“开门吧。”

    鬼婢犹豫了一下:“这是殿下的沐浴之所,若是让旁人见了……”

    “无妨,就是一处温泉罢了,就让他们进来看个明白,总比传出去什么我云落在自己沐浴之所藏了男人不肯出门面见他人要好许多。”

    “是。”鬼婢缓缓推开门,且有秩序地涌了进来排在两边。怀澈一行人在门外还是停了一下,最后天枢星君大步走进来,只看见云落穿着素净的衣裳,头发都没怎么挽,只是拿了根簪子随便簪住了。

    “星君若是不放心,大可四处看看。”云落让了一下,“看看清微君是否在这里。”

    天枢星君看了一圈,没看到半个人,于是回到云落面前,不好意思道:“是我的错,不过神京城催着我们来接他回去,谁知他一转身就不见了踪影,我们也不好向紫薇大帝交代,这才火急火燎地四处寻找。”

    “你们是来接他回去的?”云落故作惊讶状,随即缓和下来,笑道:“也是,他在这里也住了几日,是该回去了。”

    “也许,他会不会自己先回去了。”云落摸了摸下巴,“我记得清微君最是听紫薇大帝的话,听到你们说是领了命来接他,因此先回去了?”

    “不会,清微君做事很周到稳重,绝不会不打一声招呼就走的。”怀澈沉思了一下,摇摇头苦笑道:“我看他是不想和我们回去。”

    燿羽急得直嚷嚷:“是不是你这个妖女拿什么东西将他唬住了?”

    云落:“闭嘴!”

    “这样罢,神京城也还有事要处理,我和燿羽就先回去,星君暂留在酆都城,若是看见清微君再一道回来也好。”怀澈微笑着望着云落:“云姑娘,我们就先走了,你若是也看见了清微君,记得知会一声。”

    “必须的。”云落拍拍胸脯:“包在我身上,你们慢走。”

    一时间,众人纷纷散了,天枢星君先出去接着寻月泽了,云落松了口气,指了指一个鬼婢:“你,跟着我先回卧房,其他人,都去准备一些吃食吧,我饿了。”

    众鬼婢也一波一波退下了,云落抬起头望着身边的“鬼婢”,噗嗤一声笑了。

    “人都走了,清微君不必穿着这身衣裳了。”

    忘川小筑外走过一群鬼婢,有个衣裳略显凌乱,身形在一众鬼婢中也算得上高大的鬼婢抱着一盆花低着头乖乖地跟着前面的人走,她左边走着另外一排的鬼婢,那鬼婢悄悄地用胳膊肘捅了捅她,笑道:“方才阴姬殿下可是亲自点了你进去,你进去都干了什么呀,还有你是何时让殿下注意到你的,殿下是不是特别喜欢你啊,你日后若是得了恩宠可千万别忘了我们。”

    “我也不知道。”那鬼婢疑惑道:“殿下叫我取了我们所穿的宫装进去,然后我……我好像是眼前一黑,再睁眼的时候就看见你们都进来了,想来是我最近太疲乏了,不小心打了个盹,幸好殿下没有怪罪我。”

    “你说殿下让你拿了我们穿的衣服进去?”旁边的鬼婢小声笑出来:“怎么可能呢,殿下千金之躯,哪里会短衣裳穿,你是不是听错了?”

    “没有听错,殿下就是让取一件宫装进去的。”

    “既然你说殿下让你带了宫装进去,那衣裳呢?里面空空荡荡的,就一个架子,挂着殿下的衣裳,我们方才看见掌事的姐姐取了衣裳,里面只有殿下今日换下来的衣裙,殿下出来的时候穿的也是掌事姐姐挑的衣裳,宫装呢?”

    “我也不知道……”那高大的鬼婢一愣:“我确实是拿进去了,怎么会不见了……”

    “我看啊,就是你记错了,拿了别的东西进去了吧。”

    “我真的没有……”

    “肯定是近来事务繁多,你都给记混了。”

    “我真的没有听错……”

    ……

    云落是真的憋不住了,月泽的一个高大的男人穿着鬼婢们的宫装,实在是别扭。更何况云落为了使得月泽装得像一点,还给他梳了一个发髻。

    月泽脸色波澜不起,只是点头应道:“好。”

    说罢,他便转到里间去换衣裳了,云落扶着柱子笑的上气不接下气。

    月泽换好衣服走了出来,云落瞅见他仍是僵着的手,想起来他的手受了伤,不过月泽的身体想来很好,受的伤也比常人痊愈得快,这回不知道怎么一回事,竟是到了现在还没有好。

    “清微君,我有一事相问。”云落盯着他的胳膊,吞了好几次口水才问出声,“你手上的伤,如何了?”

    “再等些时日就好了。”月泽云淡风轻地回道。

    当她云落傻呢,那个时候明明那么大一个窟窿,血都泛黑了,虽然药鬼娘子说不严重,也给了药,但是云落看着月泽活动不方便的手心里总是堵得慌,尤其是这回神京城都知道了这件事还派人来接他,敢情就是不给酆都城台阶下。

    “天枢星君他们说是来接你的,清微君为什么要躲起来?”

    “若是我回了神京城,只怕四荒再起谣言。”月泽静静地望着她,“七七,你知道的。”

    “那现在怎么办?”云落愁眉苦脸地看着他:“云斐做错事,你又受伤,酆都城内人心惶惶,那凶鬼……也还没有审出什么来。”

    月泽修长的手指抵着额头,云落见他这般模样心知此事怕是不好处理,毕竟月泽从前遇到难题的时候就是这个样子。

    这么多年了,习惯一点都没变。

    “罢了,清微君还是先休息吧。”云落微笑道,“你的伤还没好呢,现在最需要的就是休息,剩下的事情我来想办法。”

    看月泽略带错愕地望着她,云落鼓起勇气道:“天枢星君那边我自会替你掩着,你这么做是为了我们酆都城好,我知道。”

    月泽犹豫了一下,应允道:“也好。”

    “叩叩叩,云落你在吗?”门外炸起一道声音,分明就是天枢星君。

    云落的眼睛都睁圆了,愣住:“他怎么又来了?真是说谁谁就来。”

    云落的卧房里只点了一盏灯,有些昏暗,只隐隐约约地倒映出一个影子来,天枢星君站在外面,瞅着那影子大喊:“我看到你了,云落快点出来!”

    云落认命地走出来,一出来就把门给关上,堵在门口笑道:“天枢星君你怎么来了,你看都这么晚了,到底是什么要紧事把你给吹过来了?若是要找清微君的话,清微君真的不在我这里,你还是去别处再寻寻吧。”

    天枢星君一吸鼻子,冷哼道:“谁找他了,我找了这么久连个影子都没有,也不知道是藏到那里去了,罢了罢了,只要还在这里一定能找到的。我现在来找你不是为了这件事。”

    “那,那还有什么事情吗?”

    “云落你们酆都城怎么也没有什么好吃的?”天枢星君苦着脸,“原以为出了神京城总能吃些好的,没想到你们酆都城的吃食花样虽多,大抵上都是凉食,当做甜点略略品尝也罢。说句不好听的话,这就像是给死人摆的宴席一样,一顿饭里只有一两个热菜实在叫人瘆得慌,我实在是消受不起。”

    “天枢星君这话还真没错,酆都城大都是死人,吃的东西自然都是凉食才是。”云落笑出声:“你来找我就是为了这件事?”

    “不不不,云落你还记得自己答应过我什么吗?”天枢星君洋洋得意地瞧着云落,“之前你还没有履行诺言就溜回酆都城,现在正巧我也过来了,不如……”

    “我知道了。”云落哑然失笑,原来他是来找她诈一些吃的。

    “星君稍等片刻,云落进去换件衣裳就来。”云落指了指身上宽大的白裙,“这个容易脏。”

    天枢星君心领神会,满意地点头:“去吧去吧,赶紧换好,我就在外面等着。”

    云落一闪身进了屋,对着屋内的月泽轻道:“没事,就是来找我做些吃的,你先在此处呆着,莫要叫他看见了,我晚些时候就回来。”

    说完云落就翻箱倒柜地找衣服,在里间将衣服换了,出门之前还特意嘱咐了一下鬼婢没有她的允许谁都不可以进去。

    云落走之前,月泽想要和她说什么似的,但是云落一心只顾着翻衣服了,也就没留意,月泽的话到嘴边还是咽了回去。

    云落选了一件黑灰色的裙子,出了门。“星君,这边请。”云落带着天枢星君走到忘川小筑西南角的灶房里,里面还有一些鬼婢在准备云落的夜宵,见云落来了,还愣在原地。这些鬼婢是酆都城奴仆里最底层的,哪里有机会见云落,见到云落时还愣住了,不知道她是何人,直到管理灶房的嬷嬷走了进来,这些鬼婢才明白,忙不迭地跪下来:“见过阴姬殿下,殿下千岁千岁千千岁。”

    “都起来吧。”云落摆摆手,走了进去。

    “殿下,您是千金之躯,这等污浊之地怎是……”嬷嬷看见云落走进来,就要去拦她,被云落微笑着打断了:“放心吧,嬷嬷,我对着地方熟得很,你不用担心。”

    云落进了灶房,将屋内的鬼婢并这嬷嬷都遣了出去,那嬷嬷站在门外边还在喃喃自语:“这怎么可以,殿下怎么可以来这种肮脏污浊之地。”

    “这个地方,为什么不能来?”天枢星君就站在嬷嬷的身旁,看到刚才的一幕,如今又听到她不停地自言自语,不禁有些好奇。

    “您不知道,这厨房油烟重,我们下等人在这里做杂活习惯了,殿下是酆都城的阴姬,怎么能来下等人的地方呢,岂不辱没了这尊贵的身份?”

    天枢星君失笑:当初云落在神京城的时候,就是在神京城的清食阁,也就是灶房里面做这些活计,他只当酆都城的规矩与神京城不一样,云落从前就做惯了,因此来神京城做这个也毫不顾忌,却没想到云落从前在酆都城,也是高高在上的殿下,从未做过这些的,那么在神京城的那些年,她究竟是吃了多少苦。

    “你们来两个人给我打下手。”云落捋起袖子,左右查看了一下,心里又度量了一下,想着既然要做,索性多做点,见者有份,不过这样自己一个人有些吃力,于是伸出藕白的手臂,指了指门外守着的鬼婢们。

    鬼婢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都不敢贸然上前,云落随便挑了两个人,其余人都给她打发去外边坐着,没有她的命令不准靠近灶房。

    云落熟练地和面,甩面,整个动作一气呵成,旁边的鬼婢都看呆了。

    “你过来再倒些水。”云落揉搓着大瓷碗里的面团,“对,加这么多,再打几个蛋进来。”

    云落一边揉着面,一边吩咐道:“你去找找看有没有牛肉,大葱,蒜,姜,还要些青菜,对了,还要些黄酒,还有……”

    一时间鬼婢捧了一大篮子的食材过来了,云落同着另外一个鬼婢早已团好面,擀成面皮整齐地放着。

    “将水烧起来。”

    两个鬼婢面面相觑,都不敢动。

    “怎么了?”云落切着菜,头也不抬。

    “回殿下,奴婢们不,不会做热菜……因此……从未烧过火。”

    云落倒是忘了,在酆都城做热菜都是有专门的人负责的,寻常的鬼婢没资格也没本事做热菜,于是放下刀,指了指切板:“你来切菜,我来烧火,你看着锅。”

    鬼婢们以命令行事,云落生起火来,将食材都放入锅里炒熟盛起来,又烧开了水,将面皮削成寸长投进去,加入早就炒熟的菜,又仔细放了佐料,不一会儿,屋内热气腾腾,弥漫着面皮的香气。

    云落趁着煮面的空隙,拿出一个大碗来,剁碎了生姜大蒜小葱等混在一起,调了个味,制成调料,叫鬼婢取了小碟子来,一个个地倒上。

    面熟了,云落拿着大铁勺一碗又一碗地盛了起来,合着小碟子搁置在木盘上,在外面的鬼婢都被味道吸引过来了,巴巴地在门口望着。

    “你去叫崔掌事还有十个殿里的各位殿下的侍婢过来,就说阴姬殿下做了夜宵给各位哥哥。对了,崔掌事那边你可记得提醒他多带两个人。”鬼婢领了命而去,不一会儿就来了十个鬼婢,一人一盘领走了,崔掌事带着鬼婢也过来取走了他和北阴大帝以及白白的那一份,云落给了天枢星君一份,自己取了一份,想着月泽还没吃饭,也就留了一份给月泽。

    “好香啊,真想尝一口……”门外传来弱弱的交谈声。

    “住嘴,这是殿下亲手做的,我们怎么配吃!”

    “你们平日在哪里吃饭?”云落问道。

    “回殿下,就在这旁边的偏房里,有个桌子。”

    云落吩咐自己殿里信得过的鬼婢先拿去了月泽的那一份给他送去,瞅见锅里还不少,于是自己也盛了一碗,顺便将剩下的一碗一碗盛起来放好,对着门外微笑道:“我看你们不过十人,这里还有十几份,该是够了。你们是吃不得热食的,记得等凉了再吃,滋味也差不到哪里去。”

    鬼婢们欢天喜地地涌过来去碗吃,云落笑笑,和天枢星君走到灶房边吃饭的地方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