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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山子得意的端起第二碗茶,慢条斯理的喝着。

    林老爹却跟罗思诚解释道:“我头一次喝的时候,也觉得味苦,让她加盐吧,她非得说这茶就是这样才好喝,说喝习惯还能回味出一股淡淡的甘甜,我到现在也没喝出甘甜的味儿来,不过倒是习惯了这苦味。”

    “梅子姐,这茶为何不加盐呢,有何说法?”第一听说煎茶时不加盐,罗思诚惊奇的问道。

    “煎茶时不加盐,这样才能更好的保留茶的醇香,其实茶除了煎,还能泡,这茶进过沸水的泡制,才能更好的保留茶的清香,当然泡茶比煎茶更为讲究。”

    林梅说着还想起了一首诗,悠悠道来:“一碗喉吻润,二碗破孤闷,三碗搜枯肠,惟有文字五千卷,四碗发轻汗,平生不平事,尽向毛孔散,五碗肌骨轻,六碗通仙灵,七碗喝不得也,徐徐两腋轻风生。”

    念完,见他仨望着自己,林梅突然才意识到自己做了件蠢事,忙催促他们喝茶来掩饰自己的尴尬与恐慌。

    那首诗让罗思诚起了疑心,见她有些局促不安,打着圆场:“听梅子姐这么一说,我突然觉得这茶好似也没那么苦了。”

    林老爹虽有些好奇,可想着那酒楼里人来人往,许是谁做了首诗恰巧被林梅听见了罢,打小她记性就好,教她弓箭二天就会要领了。

    山子假装喝着茶,暗道:能做出这样的诗的人,肯定是很有才华的人,而大姐认识的人里除了那萧秀才,就是那王秀才了,不知他二人是谁写,不行,还得自下问问大姐,别稀里糊涂的被人骗了。

    林梅端起茶碗一饮而尽,找了个借口,局促不安的逃离了现场,留下大眼瞪小眼的仨人。

    ……

    林梅见山子笑的合不拢嘴,也替他高兴道:“非澹泊无以明志,非宁静无以致远,所以夫子为你取字致远,是这个意思吗?”

    山子双眼一亮,仅盯着林梅。

    这几天山子可没少跟林海打听大姐的在一品楼的情况,可也没听说有外人找大姐,可大姐是怎么知道这些诗词歌赋?

    山子带着疑问,诧异的问道:“嗯,大姐知道诸葛亮的《诫子书》?”

    自打无意间念了那首“七碗茶歌”,林梅就想好了一套最好的说词。

    “怎么?就只许你们几个小的识文断字,就不准大姐学习进步,我这小半年可没少跟着邱宁海识字看帐?”林梅说完,看着一旁捂着嘴偷笑的熙儿和桃子,接着说道:“我要不识些字,指不定又被这两猴儿糊弄过去了。”

    “大姐可不兴这样,人家只是犯了一次错,再说我已经知道错了,以后不敢再犯了,你就别拿这事儿取笑我了?”熙儿不好意思的红着脸,蹶起嘴巴,嗔了大姐一眼。

    山子一听是跟邱宁海学的,心里不知怎的松了一口气。

    可听到最后却一头雾水,看了看熙儿,又看了看林梅,见她俩只顾着笑,转头对着桃子问道:“好妹妹,平日里哥最疼你了,能告诉我,你熙儿姐犯了什么错被大姐知道了?”

    桃子还小,又没什么心眼儿,附在山子耳旁一五一十的说道:“大姐让我和二姐描大字,结果二姐以为大姐不识字,偷懒没写,前几天大姐突然说要检查,二姐把之前写的拿出来糊弄大姐,结果被大姐识破了。”

    说完,还瞄了一眼二姐,躲在山子哥的背后偷偷笑。

    山子这才明白原委,拿出半个夫子的架势义正言辞的,训了起来:“熙儿,你怎可拿这事糊弄大姐,荀子曰:学不可以已。青,取之于蓝,而青于蓝;冰,水为之,而寒于水。……”

    山子的长篇大论,让熙儿连忙主动承认错误。

    山子见她认错态度很好,也不在深究,毕竟是女孩又不用考功名,态度温和了许多,道:“虽你已知错,可不得不罚,你就把荀子的这篇《劝学》罚抄五遍吧,我过几天检查。”

    熙儿一怔,顿时觉得外面的寒风吹了进来,让她从头一直凉到了脚后跟儿。

    苦着小脸,可怜巴巴的望着山子,那模样委屈极了,看山子都有些心软了,可一想到君子一诺千金,便偏过头去不再看她。

    这表情却逗的林梅哈哈大笑,道:“我罚你练字,你却耍赖不肯,如今你哥的发话,看你还敢不敢偷懒耍滑,置若罔闻。”

    见她双眼已朦上一层雾水,怕再逗下去,就真把人给弄哭了,给山子使了眼色,大义凛然的说道:“山子,你既然是两位妹妹的夫子,就该好好教导,熙儿犯错,你也有失察之过,所以你也跟着罚抄五遍,至少桃子包庇熙儿,考虑年幼,罚抄《弟子规》一遍。”

    说完,忍着得意的笑容大步离开,留下仨兄妹一起面面相觑。

    ……

    一入寒冬,那桌上的菜就凉的特别的快,吃到嘴里又油腻又冰冷,再好吃的菜,都食之无味,弃之可惜。整个白水镇的酒楼饭庄生意都淡了许多,就连一品楼也不例外。

    林梅的火锅在一品楼率先推出,吸引一群好吃的食客流连忘返,个个都竖起大指母称赞。

    没二日就在镇上传开了,同时也招来了同行注意,隔三差五到一品楼打探这火锅的奥秘。

    可一周后,林梅又在隔壁太华街新开了家“一品火锅店”,推出四种不同口味底汤,让人大饱口福,特别是刷羊肉,不管是麻辣,还是清汤,那味道鲜美的能让人把舌头都一起吞下去,这更加引起了同行们的恐慌。

    一开始林梅打算开的火锅店,是不愿意再跟人合伙的,可无奈罗思诚天天下学腆着厚脸来求,古阿默更是直接,拿出齐王的书信和已经拟好的契约,摆在她面前,一副不签就誓死同归的架势,奈何林梅又打不过人家,只得委曲求全签下这不平等的契约。

    没过多久,白水镇各家酒楼饭庄出现了各种各样独特的“火锅”,不过大都以汤锅的形式售卖,主要是麻辣火锅的底料,没人能参透出来,这在文人雅客中还掀起了一股子吃火锅的潮流。

    现在街上见面打招呼也不再说:“你好,你吃了吗?”

    改成了:“你今儿想上哪家去吃。”

    要是遇到路过的外地人,想都不想的直接介绍一品楼,那可是火锅的始祖。特别是那麻辣火锅更是镇上一绝,别人想仿都仿不出来。

    也不知是谁透露出去的消息,说一品楼的东家不仅年轻貌美的姑娘,关键还是芸芸待嫁中,最近林家的门槛就快被媒婆给踢断。

    现在林老爹走出去,人人都尊称他一声林老爷。

    林老爹跟林梅相商婚事时,都被要为已故舅舅守孝三年的借口拒绝了,而且态度非常坚决。

    林老爹没有办法,只得好言婉谢了媒婆,天天提心吊胆就怕得罪人,让她们外胡乱传话。林老爹干脆直接对外宣称因妻弟名下无子,招林梅为义女,所以要为已故的舅舅守孝三年,三年之内暂且不会谈婚论嫁。

    当林老爹刚刚又打发第一泼媒婆时,心里不知不觉的又得意,又惆怅。

    得意是因为家里有个又漂亮又能力的宝贝闺女,让他这几日体会到了什么叫一家有女百家求,顺便过过老丈人挑女婿的瘾。

    惆怅是因为这些婚事都推了出去,再过三年闺女就十八大龄了,到那时,适婚的好儿郎早已结婚生子,哪还说得上好人家。

    林老爹曾暗示要真遇上好的,先订个婚,等孝期一除就可完婚,可林梅态度坚决,咬死不同意。

    “老爷,门外有位叫林忠的人,自称是老爷的大哥急着要见你。”新来的丫环春分回禀道。

    “哦~,快快请进来。”林老爹惊奇的对着丫环吩咐道。

    上次一品楼开业,就没请林忠一家,结果林老爹被他大哥好一顿数落,那话说的可难听了,最后还是林老爹作揖赔礼,外加一坛子好酒才把林忠给打发回去。

    林梅后来知道这事后,替林老爹不值,怒的无处撒气,憋了好几天的闷气,搬家时索性谁家都没请。

    没想到,此时林忠却不请自来。

    林老爹猜测肯定没啥好事,不过碍于兄弟间的那点情份还是让丫环请了进门。

    “大哥,你怎么来了,快快请坐,春分上茶。”

    “茶就甭上,你家的茶我可不敢喝,如今在你是越发没将我这个做大哥的放在眼里是不,搬家这么大的事,你都不跟我这做大哥的说一声。我要是还惦记着你的腿伤,上你家去串门,还不知道你家都早就搬走了。”林忠沉着脸一本正经的说道。

    林忠来之前就想好了,一进门就给二弟一个下马威。让他觉得理亏,站不住脚,向自己赔礼时,才好向他提要求……。

    可没想到失算了,林老爹牙根儿就没那样的觉悟,按他的观念,搬到镇上也只是权宜之计,一是因为林梅常期夜里跑回去不安全;二是想让山子好好念书,受更好的教育;更何况林梅还想着回村合作养殖呢。所以林老爹觉得只是换个地方暂住几年而已,请不请客都无所谓。

    林老爹见大哥一进来,当着丫环的面下他的脸面,心中也有些恼意,决定先凉一凉他,慢慢悠悠端着茶碗,悠哉的喝着。

    林忠见他不接招,自顾喝茶,一下子就懵了,正不知所措时,丫环上了一碗茶,端起就往嘴里有倒了一大口,又烫又苦的茶味一下子从舌尖的味蕾传递全身,本想吐出来,见丫环就守在门外,尴尬的咽了下去。

    连忙放在茶碗,不敢再喝。涨着青红的脸,坐立不安的眼睛时不时的往门外瞟。

    尴尬了好半晌,林忠咬咬牙决定打破僵局:“二弟如今是越发富裕了,这日子过的跟地主老爷似的,连丫头都用上了,啥时候也念在同宗的份上,拉扯一把你的亲侄儿、亲侄女。”

    说完,打量着老二的新家,二进的大宅院,白墙灰瓦,比村里旧宅不知气派多少;用的桌椅都是青一色的雕着镂花的榆木,连火盆都镶了铁架网;吃的就更不用说了,人家家里开的就是酒楼,要啥好吃的吃不着啊;再瞅着老二身穿蓝绸菱纹圆领襕袍,林忠越想越觉得委屈上了,都是林家子孙,一母同胞的亲兄弟,自己还是亲大哥呢,却还没享过一天这样的福。

    林老爹听着这番酸酸的话,心里略微有些得意:想当初,爹娘偏心,硬是让自己替他去服兵。好不容易死里逃生,捡了半条命回来,分家还没自己的份。这些也就罢了,结婚生子,大哥大嫂可是一点忙都没帮上,梅子被大嫂亲妹子欺负时,也不见她说句公道话。

    林忠见他轻轻的放下茶碗,望着自己说:“老话说的好,大难不死必有后福,许是老天爷见我前半生命薄,特赐几个好儿女给了我,让我晚年也享享清福。”

    这完全是糊弄自己的话,可林忠却不得不承认前半句话,甚至暗暗想到,若当初去的人是自己,那这后福岂不是落在自己身上?

    此时的林忠怅然若失心里说出不是后悔,似乎刚才喝的那口的苦茶已经苦进了心里,让他百感交集。

    一阵寒风吹来,让人浑身散发出寒意,同时也惊醒陷入沉思的林忠。

    林忠装模作样的端起桌上的茶碗,预喝上一口润润喉,可嘴里的那股子苦味一下就涌了上来,让他不得不放下那碗茶。

    “二弟,都是亲兄弟,我就不兜圈子了,你给句实话,要么让青子当一品楼的掌柜,要么……”还没说完,瞟了一眼二弟,见他神色无异,接着道:“要么让松子当掌柜的。”

    林老爹就知道迟早会有这么一天的,可没想到大哥的胃口这么大,开口想要掌柜的位置,想都不想直接婉拒道:“这一品楼又不是我开的,我可开不了那个口。”

    “哼,凭什么老四家的海子就在一品楼当大厨,青子跟松子却啥也没捞着,都是你的亲侄儿,你可得一碗水端平了。”林忠不甘心的说道。

    “海子也是从学徒做起,可不是一去就能当大厨的,再说这是梅子的主意,她爱教谁教,我可管不着。”

    林老爹这话有二个意思,一是海子学厨也是从徒弟做起的,二是这出主意的人是梅子,跟自己没有关系。

    可林忠双眼马上瞪了过去,大声嚷道:“你蒙谁呢,大侄女可是出了名的孝顺,你说的话,她敢不听?在说了,与其请外人来帮着打理生意,还不如让自家兄弟去,那还靠的住些,那酒楼人来人往的,请几个外人跟在梅子身边转来转去,你也不怕惹出闲话来。”

    这是一个当大伯该说的话?这让林老爹听的极其恶心,要不是顾着兄弟间的那点情意,早拿大棒打出去了,于是只能干瞪着眼儿,恼羞成怒的盯着他。

    可落在林忠的眼里,还以为说中他的痛处,摆出一副全心全意为你好的样子,接着道:“这也是为了大侄女的名声着想,若那酒楼里都是自家兄弟,谁还敢传出闲话来。”

    “谁敢传出梅子的一点不好的话,老子弄死他!”林老爹怒不可遏的说道,语气中充满了杀气,眼缝中却陡然倾泻出两道刀锋般的寒光!

    这还是林忠第一次他发这么大的火,不由自主的打了个寒噤,那锋利如刀的目光瞬间便穿透了他的心神!

    吓的心里直打鼓,也不是该如何接话,磕磕巴巴的道:“这…这不是不怕一万,就怕万一嘛?万一遇到上次一样的事,该如何是好?再说了杀人…可…可是要砍头的?”

    说完,把头龟缩了起来,像坐在炕上一样,盘起腿来,双手操进宽大的衣袖里。许是这样有了丝安全感,斜着头睨了林老爹一眼。

    林老爹连瞪了他好几眼,早已心怀不满,再看他如今这副假惺惺的小人姿态,早已没了记忆中做大哥的气势,直接下逐客令道:“大哥,要是没啥事,就先回家吧。大冬天的回去晚了,路上不安全。”

    “咋的,我前脚刚进来,你后脚就想赶我走呀,眼见就到饭点了,也不说弄桌好酒好菜的招待哥哥一番。我这会儿还饿着肚子呢?”林忠突然嚷道。

    林老爹如鲠在喉,气的端起茶碗想往地上砸,可又想起这套白瓷富贵花开茶碗可是花二十两银子,梅子最喜欢了,又轻轻地放在桌上,对着丫环吼道:“春分,没听到客人说饿了么,还不快去给客人做碗疙瘩汤,一点眼力也没有。”

    林忠猝不及防听这么一句,顿时心慌了,眼骨碌一转,道:“别介,再等等吧,马上到中午饭点了,你们吃啥,我跟着随便吃点就行。”

    “先吃后吃都一样,今儿中午家里就吃疙瘩汤,春分快去多准备几碗来,凉了就不好吃了,让熙儿俩丫头就别过来吃了,大冬天的让她俩好好给我学刺绣,学不好今儿个不准吃饭。”林老爹说完,给春分使了个眼色。

    春分本就机灵,这几天又在吴嬷嬷的调教下越发得力,听完吩咐,立刻答应:“是,老爷。”

    转身就去了外院的厨房,传老爷的话给许当家的,又让许容生亲自跑一趟一品楼,让林梅赶紧回来,最后再到东厢房去传话。

    林忠本就饿了一上午跑来,结果就混了一碗疙瘩汤,心中那个气呀,可闻着碗里的香味,肚子不争气的咕咕响。可见老二端的那碗跟自己一样,撇了撇嘴,大口吃了起来。

    林老爹许是很久没吃了,突然这么吃一顿,闻着清香,味道不错。吃完从袖里掏出一张手绢擦了擦嘴,只见大哥吃完就在右手上抹了一下了事,抽了抽嘴角。

    “行了,饭也吃了,时辰也差不多了,我就不留你了。”林老爹满脸的不屑,毫不客气的说道。

    “那你两个侄儿的差事?你看我叫谁来合适?”林忠不以为然道。

    “别说如今那酒楼不姓林,真要是哪天改姓林了,我要是不同意,你想怎样?”林老爹怒不可遏的说道。

    “老二,你说这话,得要凭良心,那可是你的同宗同祖的亲侄儿。”林忠大吼起来。

    对于掌柜这位置,说实话,林忠是没有把握的,之所以一来就提这么高的要求,是想着好讨价还价,若能弄个采买或者帐房那样的肥差那也不错。可林忠做梦也没想老二考都不考虑,直接会不同意。

    林老爹真的生气了,紧握的双手,微微颤抖着,拼吼,林老爹还是不虚的,自己的嗓门儿可不比他的小。

    “凭良心?老子凭啥跟他俩兔崽子谈良心,咱俩还是同宗同祖的,你可别忘记当初的事,现在跟老子谈良心,老子要不是替你去的战场,现在他俩姓不姓林还指不定呢?”林老爹胸脯剧烈起伏着,鼻翼一张一翕,对着他吼了回去。

    许是从没人这么跟他如此说过话,又或许是提到自己的儿子不姓林,那不是咒自己的头上带绿帽子。瞬间从脖子一直红到耳后跟,恼差成怒的林忠一下子从椅子上跳了起来,原本的小眼睛一下子瞪得大大的,死死的相着面前的人吼道:“林老二,你这话敢跪在爹娘的坟前说吗?又不是老子求你去的,这明明是爹娘的安排,跟老子何干?”

    ……

    芙蓉堂的争吵声,引起了东厢房里面的人的注意,熙儿停下了手上绣了一半的绣活儿,望着吴嬷嬷说道:“嬷嬷,我先去看一下,之后再补上行么?”

    吴嬷嬷早就支着耳朵听了一会儿,见二小姐想出去,一本正经道:“二小姐还是用心学刺绣吧,这大爷们的事,可不该姑娘家的插手。”

    说完,见她全然一副没听进去的样子,连带的小桃子都坐不住了,伸着头的往外望,板着脸严厉说道:“既然林老爷把你们姐妹二人托付给我,我就不得不好好替他管教管教。你俩都给我坐正了,好好听我说,那芙蓉堂里一个是你们亲爹,一个是你们亲大伯,你们去看了又有何用?”

    熙儿见吴嬷嬷生气,忙坐正了身子,回道:“好歹帮着劝劝也行呀。”

    “劝,怎么劝?劝谁?你可有想过?”吴嬷嬷说完,似笑非笑的望着熙儿。

    吓得熙儿一身冷汗,期期艾艾的道:“当然是帮我爹……”

    吴嬷嬷轻笑了一声:“傻孩子,这孝心可不是用在这上面的,你作为晚辈,长辈争吵,最好能避就避,若是不能避开,尽量不要出头。还不能出言干预,不然这要是传到外面去,即越礼有失体统,又让人误以为林家姑娘没有教养,竟然连长辈之间的事都敢插手管教,最终落下强势凶悍的名声。”

    “那就同有其他解决办法了吗?任由他们争吵不理,也有违子女孝道。”熙儿瞪着眼睛,立刻反驳道。

    “这方法自然是有的?平常大户人家,兄弟俩间有会有争吵,但都由家中的父母或是长辈出面最好调解,或者各家媳妇出面周旋,再不济还有儿子出面劝说。这家里虽说情况有些特殊,可别忘了你上头还有哥哥姐姐,这些事理应由他们出面最佳。你若不能理解,等你大姐回来,你可将这番话告诉她,你且听听她是怎么说的?”吴嬷嬷见熙儿还有些不太理解,好言说道。

    兄弟俩的谈话,最终不欢而散,林忠气的吹胡子瞪眼睛看着紧闭的大门,狠狠的踢了一脚门槛石,疼他的抱着脚嗷嗷直叫。

    啥也没捞着,气的还把脚踢疼了,林忠还不死心,骂骂咧咧的朝一品楼走去。

    古沐清送货过来的时候,已经过了饭点了,接待他的是古掌柜,不知是不是林梅有意避着他,反正古沐清已经好几天没见到过她本人了。

    古掌柜见他时不时的往小院里瞧,念道:“别瞧了,人不在,刚刚林家的下人说家里有事,把林东家叫走了,你要是有事,就跟我说,我帮你转达。”

    周守根嘿嘿一笑,说道:“古掌柜,你看我侄儿跟你还是本家,你可得帮帮这小子才行呀,免得在家整日魂不守舍。”

    古沐清腼腆的拉了拉周守根,小声叫道:“舅舅……。”

    古掌柜微微一笑,仔细打量着这位腼腆的小伙子,心里暗道:就这脸皮还想讨林东家的欢心,估计够呛的。

    不了解林东家时,古掌柜还误以为她跟齐王有点啥说不清倒不明的关系呢,后面相处了半年,才发现林家人对齐王的事其实一无所知,而且林家人不像别人一样,攀上权贵就觉得处处高人一等。恰恰相反,林家人却自足常乐,林东家更是好相处的人,平日里对自己那可是即尊重又客气。每月还搞什么聚会,亲自下厨为酒楼里伙计帮佣张罗一桌好菜,热热闹闹的小聚一番,又时常说一些鼓舞人心的话,弄的现在酒楼里人与人之间气氛温馨融洽。

    这让早已习惯了打打杀杀的古掌柜来说,简直就是神仙般的生活,一点都不想离开,甚至偷偷在想要是能一辈子就这样当个掌柜的其实也不错,到时再娶个媳妇生个娃,那这人生过的比神仙还舒坦。

    每每想到此处,古掌柜脸上的笑容都要比以往多的多了。

    对着周守根打趣道:“嘚了吧,我这个岁数都还是老光棍一条,他还那么年轻,着什么急呀。”

    古掌柜的话,让周守根大吃一惊:“没想到古掌柜这么能干还是孤家寡人,要不要我让你嫂子给你选门亲事。”

    “周兄好意,古某心领了,只是这姻缘二字,还是顺其自然吧。”

    见他拒绝,周守根到冷静了下来,暗道我操那门子心呢,家里指不定有小妾呢。

    林忠见酒楼里也没啥客人,直接走了进来,对着前来招呼的小二,说道:“去,把林梅叫出来,就说她亲大伯来了。”

    “哟,林大爷来了,真不巧,林东家家里有事,被人叫走了,刚走一会儿,你要是有急事,要不直接去林家。”赵长河好心建议道。

    林忠抽了抽嘴角,暗道:老子刚跟二弟吵了一架,又要让我回去,疯了不成?

    见伙计像木头一样杵着,心里来气道:“我就在这里等她,你去给我弄桌酒菜来,我边吃边等。”

    赵长河还是第一次遇到这种情况,有些怀疑他是不是冒充亲戚来吃霸王餐的。说了一句,你先等着,扭头就找古掌柜去了。

    “古掌柜,刚来了一人,说是林东家的大伯,指明要见林东家,我跟他说了林东家不在,可他非赖着不走,还让我给他弄桌酒菜,说边吃边等,我看他八成是冒充的。”赵长河直接说道。

    “哦,还有这事儿?跟我去瞧瞧。”古掌柜有些诧异。

    “等等,我跟他一起去,林家的长辈我基本都见过。”古沐清自告奋勇道。

    三人一同前往大厅,见那人在店里转悠,甚至伸头像酒柜里望了望,满意的点头。

    古掌柜小声问道:“怎么样,认识么?是不是冒充的?”

    古沐清对林忠还是有点印象的,只是没有对林权熟。对着古掌柜点了点头道:“好像是的,不过在村里并不见二家人来往。”

    听他这么一说,古掌柜心里有了数,对着林忠抱拳行礼道:“不知你是林东家的什么人?怎么称呼?”

    林忠见来了一位三十多岁的中年男子,猜测是林梅请的掌柜,有些不客气的回应:“我是你们东家的亲大伯,你叫我一声林大老爷就行。”

    这是自己往脸上贴金呐,还林大老爷?古掌柜嘴角一扯,有些轻蔑道:“不知林老爷有何贵干?”

    “我跟你说不着,你直管好酒好菜的送上来,招呼好老爷我就行,其他的事儿等我那大侄女回来再说。”

    “真是巧了,今天林东家家里有事,说了下午不会来了,你在这儿等也是白等,还不如直接去林家找她。”

    又是这个说词,林忠那个气呀,可又拿他没有办法,仗着自己是林东家的大伯身份,直接嚷道:“我可是她大伯,你马上派个伙计去把人找回来,我今儿就非要在这里等她不可,别忘了你自己的身份,信不信回头我就让她把你给炒了。”

    古沐清见要吵起来了,前来劝道:“林大叔,别激动,有事好好说,这大厅广众之下,让外人见了看笑话。”

    林忠转头一见,还以为他是店里的伙计,直接拉着他道:“你这伙计还上道,去,把你东家给我找来。”

    古沐清有些苦笑不得,自从林家从杨树村搬走,住在镇上的哪里都还不知道呢,这一时半会儿上哪儿找人去?还是赵长河帮着解释说他不是酒楼里的伙计,这才化解了他的尴尬。

    “我说你咋有些眼熟,你是方老三家媳妇的娘家侄子?你在这里干啥呢?”

    “我跟舅舅来送点货,刚忙完,马上就走。”

    “别啊,你要是不忙,陪我聊会儿。”好不容易有个能说上话的人,林忠可不想一个人尬坐在这里。

    周守根后脚跟着出来,见这真是林梅的大伯,想着以后要是两人婚事,指不定还要靠着林家长辈从中说好话,直接替侄儿应道:“林老哥不嫌侄儿嘴笨,也就让他陪你聊会,反正这会儿忙完了,也没啥事儿。”

    说完,拍了拍古沐清的肩膀,用只有二个人才能听到的声音说道:“想娶林梅,就好好讨好她大伯。”

    “你是这小子的舅舅,久仰,久仰,要不一起坐会儿?”

    “不了,不了,我还有事,就让这傻小子陪你唠会儿。就先走一步了。告辞!”

    林忠热情地拉着他坐在长凳上,问道:“你叫啥名?家住那里?”

    古沐清对这突如其来的热情,高兴地一一对答。

    古掌柜见他俩聊的火热,也不作打扰,让伙计给他俩上二碗茶,便离了大厅去后院小憩。

    二人相谈甚欢,林忠很是喜欢这个年轻后生。

    这时林忠才好好打量眼前的少年,见他皮肤黝黑,可长得浓眉大眼的,身体结实有力,暗叹到是位好儿郎,也不知是否订亲,若是没订到跟老五般配。

    这样一想,对古沐清的态度更加热切好。问道:“不知沐清家中可否已订亲?”

    古沐清对这突如其来的一问,红着脸摇了摇头道:“家中还不曾为我订亲。”

    林忠一听说还未订亲,心中大喜,对着古沐清接连说了三个好字。

    弄得古沐清有些发懵,不知这好在哪里。

    可转眼,就听他又说道:“我林家倒还有待在闺中的女儿,也不知你跟我林家闺女是否有这段姻缘。”

    古沐清一听大喜,误以为说的是林梅,对着林忠就拱手行礼,道:“若林大叔肯做冰人,自是千肯万肯的。”

    冰人?不是老丈人?林忠听他话里的意思,莫非瞧中了林梅,心里顿时不舒服起来,可又一想,老五年岁上跟林梅就差半年,堂姐妹还有几分相似,娶谁都一样。打着马虎眼说道:“你要是不嫌弃我林家,明日午时找个媒婆到前面的茶楼找我,拿着你的生辰八字来合一合,要是能合上,这婚事我替她就做主了。”

    古沐清心里觉得那里不太对劲,迟疑了半天没回应。

    林忠有些不乐意道:“咋得,你不乐意呀,要是不乐意就当我没提过。”

    这下把古沐清唬住了,生怕得罪了人,娶媳妇的美梦就这样飞了,连忙答应了下来。

    ……

    次日,古家。

    “你这个逆子,你想气死我啊!“古丰年拿着鸡毛弹子就往古沐清身上招呼。

    古沐清跪在父亲面前,咬牙忍着,竟无言辩驳。

    古周氏见儿子挨打,冲了上去,拦着丈夫,劝说道:“当家的,这是咋的,不是说今儿去相谈婚事儿,怎得好好的打儿子干嘛?”

    “甭给老子提婚事儿,提起来就是气,你自己问问你的好儿子。”

    “沐清,你到底做了啥事儿,让你老爹这么生气?”

    古沐清像是魔怔了一样,傻跪在哪里,任由古周氏如何询问都不开口。

    古周氏在儿子那里得不到原委,只好转头望着丈夫了解事情的来龙去脉。

    古丰年无奈的叹息道:“老子这张老脸今儿算是面子里子都丢光了。”

    随即将今日发生的事,娓娓道来。

    “……八字一对,田媒婆对着我们二家人道喜,说是天作之合,我跟林老哥都满是欢喜,当即立下婚约。田媒婆就在一旁使劲的两边夸,还提到林家出孝女,问那一品楼的林姑娘跟林老哥是啥关系,我心里一得意,就道:‘这为林老哥就是林姑娘的亲大伯,今天的婚事就是由林老哥做的主替他二弟订的’。田媒婆大吃一惊,说道:‘不对呀,这林老爷放出话来,说林姑娘被他舅舅认作义女,他舅舅刚去世没多久,林姑娘要替义父守孝三年,三年之内不谈婚论’。”

    “哪这……,这又结的哪门亲?”古周氏都愣住了。

    古丰年大声叹道:“唉,今儿合的八字压根就不是林梅,是林梅的堂姐的,瞧你儿子办的这叫什么事儿?”

    “啊,这…这咋会出错呢,沐清昨个儿回来不是说是林家林梅吗,咋变成她堂姐啦?”古周氏这才傻眼儿了。

    古丰年瞪着双眼,大声吼道:“你问我,我问谁去,我现在都还糊涂着。”

    “那如今可咋整,婚书都立了……”古周氏突然想到婚书都立了,莫非真认了这门亲?

    古丰年想起这事儿,心有余悸,不得不成认自己的儿子眼光好,可惜成事不足,败事有余。

    “还能怎么办?我原想都是堂姐妹的,差也差不到哪儿去,想着将错就将认了这门亲事,可这小子不同意,当场就闹了起来。正是饭点的时间,那茶楼隔壁就是一品楼,这人来人往的,被他这么一闹,就宣扬开了。人家林梅听说这事儿还跑来劝解,可这小子拉着人家大伯就不放,非得让婚书上改成林梅的名字。你说这事闹的古家的脸面都让他丢光了。”

    古周氏气的差点没晕了过去,恨铁不成钢的捶了儿子几下,问道:“你说,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儿,怎么就出了这么大的岔子?”

    古沐清失魂落魄的喃喃道:“他骗是我,是他骗了我……”

    古丰年就见他还执迷不悟,连自己错在哪儿都不知道,真想把他脑门儿打开看看他到底在想啥。

    “你说他骗你,他骗你啥啦?人家明明给你说的很清楚是林家姑娘,是你自己鬼迷心窍也不问个清楚明白,一厢情愿,自己蠢就不要怨在别人头上。”

    毕竟是自己的儿子,说出去也不光彩,古丰年就狠下心来,对着他说道:“从今儿起,你给我老老实实的待在家里,过几天我再跟你重新找门亲事,没成亲之前哪儿都不能去。”

    古周氏这下更懵了,大脑已经转不过弯来了,下意识的问道:“重新找门亲事?哪那门亲事……”

    谈起后来的事,古丰年满是感概:“还好人家林梅厚道,站在咱们这边,句句有理,字字有据,问的他大伯哑口无言,这才化解了这场闹剧,婚书也当着大伙的面给烧了,婚事就此作罢,都是误会一场。”

    “那这么说来,咱儿子眼光还是不错的,要我说,干脆请媒婆直接去那林梅家把婚事订了,这不就成了,免得儿子天天心里惦记着。”

    “提啥提,我看那姑娘压根就没瞧上咱儿子,人家酒楼开着,天天大把大把的银子挣着,还能瞧得上你儿子,要是换了我,我都瞧不上,再说出了今儿这出荒唐的闹剧,林家更不可能与我古家结亲。”古丰年以前没少听妹妹夸那林梅模样乖巧,人也能干,跟沐清郎才女貌,直到这本人站在自己的面前那一通的气派,不比官家小姐差,岂是这傻小子能配得上的?

    古沐清原本听到母亲的话,心中燃起了一点希望,可父亲的话,如同一盆寒潭里的冰水从头淋到脚下,惊的缩成了一团。

    古掌柜最近的行为越发奇怪,不是家中有人重病,就是家中有人去世,总有理由请假旷工。

    林梅也睁只眼闭只眼,懒得管他,私底下暗示罗思诚推荐一个二掌柜过来顶班。

    可罗思诚却不像以往一样,而是直接拒绝道:“古掌柜是王兄家的下人,咱们直接跳过人家,再弄个二掌柜不太合适,要不跟王兄商量一番,若他同意,咱们再找人也不迟。”

    林梅也知道这样不太底道,也只是抱怨一下,她也知道这王家不好惹,随便一个下人可能都有官职,这可不是一般人家,不过人家没说明,自己也只能继续装作不知。

    林梅前段时间听了罗思诚的建议,从罗家挖了几个能干的管事,不过都是有卖身契,其中三个管事还是托儿带母一起买了过来。

    分别是管采办的王林,以前管粮仓的张大富,原百味楼佟掌柜的侄子佟福贵,原罗家庄子上的管事曹大虎,另外一个原是百味的厨房二把手叫冯强,不过厨艺还没林梅好呢,不过胜在有基础,林梅大手一挥,直接派到火锅店。

    王林之前就是管着采买的,对整个太原府周边的各县各镇的情况都很熟悉,最重要的是这人不贪心,老实,可就是嘴笨了点,性子有些倔强。

    不过林梅用这样的人到是挺放心的,还是让他负责采买这块,每次需要大量采购的东西,让他先例一个章程,再报三家性价比高的,供林梅参考。

    王林还有一个儿子王谷雨,十二岁,跟着帐房先生学了一段时间,林梅考究了一番,见他确实有这方面的天赋,便让他跟着邱宁海继续学。

    春分就是王林的大女儿,可惜脸上有块胎记,罗家几房都没瞧上,一直闲赋在家,帮着她娘打理家务。林梅见她机灵懂事,直接让她跟着许当家的一起负责照顾林老爹和山子的日常生活。

    佟福贵的爹死的早,生母本就是丫头出生,嫁进佟家后一直在庄子上干活,丈夫死后,一直跟儿子相依为命,眼见儿子大了,就才求到了佟掌柜名下。

    佟掌柜见他母子可怜,又是自己的亲侄子,便向东家推荐,自己带在身边跑腿打杂细心栽培了几年。

    可百味楼一卖,佟掌柜自身都难保了,哪还有功夫操心他的事儿,这就样一直闲置在家,后来听说罗家要打发一部分人,自告奋勇带着寡母卖进了林家。

    佟福贵到跟他大伯有几分相似,整天乐呵呵的,人又圆滑,善于交际,管理火锅店到是不错人选,只是人年轻了一些,才二十岁,本来家中订了一门亲婚,这重新找了东家,原来哪门亲事只好退婚,毕竟女方一家还在罗家。

    可林梅却觉得就要是给年轻人一些机会,才能让他们大展身手。于是直接破格提拔为火锅店的掌柜,其母,也直接安排到火锅店后厨打杂。

    至于以前在罗家庄子上的管理曹大虎,快六十了,听说当年媳妇病死了,也没留下个一儿半女,林梅直接打发到杨树村看老宅去了,顺道打里家里的三亩水田和家禽。

    林梅计划着在杨树村再买几十亩水田,可一直没合适的。

    剩下张大富,那遭遇可堪比窦娥,在罗家时原本就是管理粮仓的,那可是肥差。可惜神仙打架,小鬼遭殃。差事干的好好的,突然说要调他去别的地方,还要求当天必须前去报道,好吧,调就调吧,反正在哪干都是干,这人前脚刚走,下午粮仓里的粮就被搬空了。这事儿查来查去,就怨在他的头上,新差事被卸了不说,还得了失职之罪,被打了五十大板,也是他命大,一家老小都跟着发卖了出来。

    林梅听说他媳妇会做卤水豆腐,直接掏银子买人,让他一家负责豆腐坊的差事。

    把许当家的调回了林家的,还是负责一家大小的伙食,许容生提拔起来做了管家。

    林梅对目前的人员安排特别的满意,劳累了一天,回到家中,舒服的泡个热水澡,这是林梅每天必须做的事。

    泡完澡,再听俩妹妹叽叽喳喳谈着一天又学了什么功课,又绣了几张绣活儿,林梅觉得这日子简直美的不要不要的。

    可这样的美好日子没维持多久。

    天庆十八年腊月初二,皇帝驾崩。

    三日后,太子刘旭登基,并昭告天下,国丧三年,举国皆哀,禁止一切娱乐;国丧期间一律不准婚丧嫁娶。

    这几天店里的生意有所下降,林梅愁也没用,原本挂的大红灯笼也早早改成了白色灯笼,一眼望去,整条街上都是清一色的白灯笼,看上去甚是凄凉。

    林梅索性每日申时就回到家中,陪同林老爹喝茶聊天。

    顺便督促山子跟二位妹妹用心学习。

    ……

    “听说了吗?二皇子在南边反了,说是先皇死的不明不白,要缉拿凶手为父报仇。”

    “那不是又要打战了……”

    “放心吧,这是南边的事,打不到咱们这里来。”

    “话可不能这样说,咱们这边靠北,北边的鞑子一直虎视眈眈,万一鞑子乘机打过来,我看这好日子就要到头了。”

    “行了,行了,扯远了,咱门白水镇前面还有个太原府呢,真要打过来了,田家军也不是吃素的。”

    “真等打起来,跑就来不及了。”

    “跑?你能跑哪去,北边打战,南边也打战,西边更不太平,真要打起战来,哪儿都不太平,最好还是待在家里,指不定祖宗保佑还能捡一条小命。”

    不知从何始开始,镇上就传出又要打战的消息,一时间人心惶惶,人人自危,出门的人就更少了。

    林梅索性把酒楼的后厨交给林海,如今林海也算基本出师了。

    眼见没几天这要过年了,直接找村里的杀猪匠,把老宅里养的五头大肥猪全宰了,连鸡都全杀了,统统做成香肠腊肉,风干鸡。

    临要过年的前二天,林梅直接关了二家酒楼,发了一笔过节费,给大家提前放假,等过了初五再开门。

    林老爹跟林梅商量想回老宅祭祖过年。

    吴嬷嬷年纪大了,不想凑热闹,主动留下来看宅子。

    林梅劝说无果,只好让隔壁的张大富帮着照顾一二。

    回村的路上遇上罗思诚陪同古奶奶回村祭祖过年的马车。

    林家也有马车,不过是雇的,罗思诚厚着脸皮直接上了林家的马车,跟着林家姐弟聊了起来。

    “你咱也跑来了,那你爹娘呢?”林梅问道。

    罗思诚不以为然道:“家里最近乱糟糟的,还不如陪我奶回村子过年,初一再回去不迟。”

    雇来的马车上没有火盆取暖。罗思诚冻的不停戳手取暖,林梅倒时把手上的手炉递给了他。

    “你家不是都分家了么?”林梅不解问道。

    大年三十,因国丧期间,家家户户不敢贴对子,放鞭炮,林家也就简单的吃了顿团年饭,林梅不敢给红包,怕有忌讳,直接给弟弟姐姐每人发个装有了十两银子的荷包,给了林老爹一张一百两的银票,算是给的压岁钱。

    曹大虎得了二两银子,许容生家跟二口子得五两银子,没用荷包,直接给的银子。

    林家以往在村子不常走动,可如今富了,来攀交情的就多了,初一一大早,就有人来给林老爹拜年。

    林梅连懒觉都没睡成,直接被吵醒了。

    林权一家原想着跟二哥一家拜年顺带再吃个团年饭,早饭后便拧着年货就到了二哥家,见还有人比他们更早来拜年的,王氏便带着小王氏陪同那些妇人闲聊。

    林家三姐妹起床时,便看到这样一幅场景,堂屋里坐了七八个大老爷儿,陪着林老爹闲聊。

    院里烧了一个火盆,王氏同二位妇人围坐在火盆边窃窃私语,不知谈起了什么,引王氏激动的大叫“活该”。

    林海带着一群小孩子在院门口玩闹。

    林梅拉妹妹们先去了厨房洗漱,隐约听了一句:……新媳妇刚回门两天,方老二直接把他媳妇赶了出来……

    林梅大为好奇,偷偷躲在厨房门口偷听。

    原来,张荷花早就被方老二一纸休书休了,只是碍于儿子快要成亲了,一直没有公开,现新媳妇进门,就把张荷花给赶了出来。不过那张荷花也活该,听说新媳妇刚进门,也不收敛,端起做婆婆的架子,新婚第二日天还没亮就急吼吼的让新妇起来伺候婆婆,立规矩,惹得大儿子和新媳妇的不满。

    儿子替媳妇抱怨了几句,换来了张荷花更难听的言语破骂。“娶了媳妇忘了娘这些都是轻的,更难听的是说新媳妇是狐狸精投头的,夜里缠着儿子发浪还不够,整天的描眉搽粉的对着家里的老爷们儿发骚……”

    这让方老二更加愤怒,当着儿子新媳妇的面直接拿出了休书,把张荷花赶出了家门。

    气的张荷花更是破罐子破摔,站在院门口破口大骂,说方老二就是个陈世美负心汉,生的两儿子更是没良心的白眼狼,还说这新媳妇就是一搅家精,骚蹄子,把家里的三个大老爷们魂都勾走了……骂累了就坐在门口,一会儿哭,一会儿笑的,像疯了一样,吓的村里的妇人都不敢上前劝。

    林梅听了唏嘘一阵就走开了,恶人自有恶人磨,自作孽不可活。

    快到饭点时,大房的林青、林松兄弟俩到是带着各自的媳妇和儿女赶了过来。

    林老爹见来者是客,再说还是亲侄儿,倒也没说什么,直接让他们入席吃饭,林梅对这两位堂哥并没有啥好的印象,不过也没太坏的过节,让许当家的再添几个菜出来。

    那二位有眼力的妇人见人多坐不下,纷纷表示家里有客人都带着孩子要走。

    林梅再三挽留,最后索性把准备好的荷包拿了出来,给几个孩子一人抓了一把的铜钱,林柳氏见了,支着家宝和家慧上前叫人,林梅想着反正早晚要给,索性一起给了。

    王氏对侄儿媳妇的行为,有些不满,撇了撇嘴,对着林松的媳妇窦氏说道:“你可别学你大嫂见皮子这么浅。”

    窦氏腼腆,囧的点了点头。

    王氏见她害羞,瞅了她用手遮住的肚子,问道:“你这是有了吧,几个月了,啥时候生?”

    窦氏更加害羞,轻声细语的答了王氏的话。

    ……

    折腾了一天,林梅眼皮直跳,心里莫明的发慌,像是要出大事儿一样,躺在床上却翻来覆去睡不着。

    直到快四更天时,才迷迷糊糊睡着。

    大年初二,林梅昨夜睡的不踏实,梦见白水镇被一片火海给吞了,吓得林梅一大早就醒了。

    林梅一上午都心神不灵,眼皮还在跳,许当家的见她没精打采的,眼皮直跳,让她在眼皮贴一红纸,可林梅对这些土方子不信。

    临近中午,佟富贵满头大汗气喘吁吁的一路跑到了林家。

    “东家,不…好…,大事……不好。”

    林梅见他累的满头是汗,说道:“你还喝口水,不着急慢慢说。

    佟富贵从许容生那里接过茶碗,骨碌骨碌一口气喝完。

    对着众人说道:“今儿早上我跟我娘刚回到白水镇,就见整个镇上一片狼藉,还有人家传来哭声,吓得急忙跑到榆林巷,这才知道张大富一家四口,都被活活杀死了,张大富肚子都上有碗那大的咕隆,肠都漏了出来,家里就只剩下狗蛋一人活了下来。后来向镇上的人打听,这才知道昨个儿夜里,不知打哪儿冒出来一伙儿鞑子,在镇上杀人放火,抢银子和粮食。”

    林梅听了吓得浑身发抖,问道:“那吴嬷嬷人呢?你可有王林跟其他人的消息?”

    “吴嬷嬷人没事,只是受了点惊吓,现在我娘在镇上陪着她和狗蛋。听说王林跟邱宁海两家初一去了灵云寺烧香还没有回来。冯强到是机灵,听见声音不对,躲在柴房逃过了一劫。”

    林老爹毕竟跟鞑子交过手,知道这次偷袭应该还没完,直抓总点问道:“那些鞑子后来去哪儿了?官府有没有派兵围剿。”

    这到提醒了还处震惊状态的众人。

    佟富贵愤怒的接着说道:“不知道,听说昨夜抢了银子和粮食分两泼跑了。提起县太爷就来气,听说昨儿个夜里听见动响,丁捕头就组织了值班的衙役准备抵抗,结果县太爷贪生怕死,死活不同意,还下令让丁捕头带人替他看家护院。”

    林梅突然脑中一闪,对着佟富贵说道:“你马上回镇上去,晚了不安全,若是遇到王林跟邱宁海,就让大伙儿找个地方先把张大富一家埋了。镇西口地方偏人也少,都是贫穷人家,不可能引起鞑子的注意,我在那儿还有一套空宅,里面有一地窖可以藏身,吴嬷嬷知道地方,你带着所有的人都藏到哪里去。这鞑子抢了粮,不可能马上运走,肯定会在镇子的周边找地方藏起来,说不定还会再次偷袭。”

    许当家的一听还会再次偷袭,吓的站在一旁问道:“东家,那咱们怎么办?”

    林梅望着林老爹,说道:“爹,你看,咱们要不要一起走。”

    林老爹犹豫了半晌,道:“咱家要是真一起去,万一真遇上鞑子,那可就是一锅端,再说咱家地势颇偏,鞑子就算要偷袭也不会跑到这里来。”

    佟富贵也吓的不敢耽搁,生怕在路上遇到鞑子,跟众人告辞,往镇上赶去。

    林梅对林老爹留在杨树村提议却不看好,杨树村背靠大青山,很适合隐藏,可同时也适合鞑子藏身,林梅跟林老爹说了自己的顾虑,建议为了自家和村里人的安全,希望村里人能组建一支民兵,分组在村子周边巡逻。

    林老爹觉得这建议不错,便火急火燎去了里正家里,里正得了镇上被鞑子偷袭的消息,也是惊了一身冷汗,直接敲响了铜锣,组织村民开会商讨组建民兵的事。

    村里人得了镇上被鞑子偷袭的消息,虽然害怕,可毕竟没有亲眼看见。事不关自高高挂起,这是很多村民对这件事的态度,当里正提议组建民兵时,大多数人都不同意,觉得杨树村从来没遇到过鞑子,林老爹这是小提大作。

    最后民兵没有组建起来,林老爹很失望地回到家中。

    山子安慰道:“爹,咱往好的想,或许是咱们忌人忧天了,说不定那鞑子早跑回去了。”

    可林老爹却一点也乐观不起来,愁也没办法,想起当初建房时,在后院挖的地窖,长时间没用,林老爹差点给忘了,带着众人把地窖打开。

    林梅这才知道原来林老爹还留有后手,难怪不愿意离开。

    可地窖不大,家中的粮食、腊肉等食物全藏进地窖后,只能容四五个人,林家五口,再加三个下人,一共八人,根本藏不下。

    在这攸关生死的节骨眼儿上,林老爹郑重其事的安排道:“我刚刚琢磨了一下,鞑子很可能就在附近山里藏着,可这天寒地动的,就怕鞑子藏不了二天,受不了跑下山来。这不怕一万,就怕万一,从现在起,每一个时辰,咱三大老爷们轮换守岗,要是发现有可疑情况,许家婶子就带着几个小的藏在地窖里,咱三大老爷们就把这家给看好了,绝不能放一个活的鞑子进来。”

    对这样的安排,许容生跟曹大虎都没有异议。要不是林家,许容生说不定不死也残了,曹大虎更是孤家寡人,早将生死置之度外。

    接下来的这几天,林老爹可没闲着,带头教大伙儿做起了箭枝,林梅还画了张弩弓图,让林老爹大吃一惊,连番询问,林梅只说在书上偶尔看了一眼,好奇便多看了一眼,至于是哪本书上看的忘记了。

    吓得林老爹赶紧烧了,并再三嘱咐他姐弟二人不准再对外人说起,这弩弓原是朝廷禁用民间使用的武器,只有军中才能使用。

    这让林梅想做弩弓用的念头打消了,可惜却引起了山子的好奇,偷偷记下了弩弓的样子,自己私底下琢磨。

    接连紧张的守了好几日,镇上也没传来消息,林家众人都快松懈下来时。

    初八的夜里,许容生当值,本想猫在树上打个盹,结果隐约听到脚步声,许容生四周望了望,没看见人影,可脚步声越来越大,连院里的小黑都警惕的站了起来。

    许容生急忙下树,按照约定,把人都叫了起来,这几天夜里,林老爹怕点灯把人招人。直接嘱咐不准点灯,睡觉最好不要脱衣服,方便随时逃命。

    林梅这些天夜里很警觉,听见三长二短的敲门声,连翻爬了起来,叫醒二位妹妹跟许当家的,一起悄悄地往后院跑去。

    自打开了酒楼,林梅觉得穿胡服很是方便,可入冬穿胡服就有些冷了,索性让熙儿照着自己的身板做了几套男袍。大年三十的那天才换了回了女装,初二被鞑子偷袭的消息吓住了以后,林梅又换回了男装,并做男子打扮,还特意把眉毛描浓,跟山子站一处,若不仔细看,还真有几份像山子的哥哥。

    林梅把妹妹们藏好,不放心其他几人,于是又折了回去,顺带在地里弄了些土抹在脸上。

    原本林老爹让山子也一起藏起来,可曹大虎跟许容生都不会使用弓箭,山子坚持要跟他爹一起保护姐妹用一份力。林老爹劝说不过,只得由他,不过事先说好,如果对方人多守不住,让就他去藏起来,不能让林家绝了后。

    林梅拿上弓箭爬上梯子,四周望了望,见没啥动静,附在林老爹的耳边小声问道:“怎么没人?”

    林老爹这才发现林梅在自己旁边,山子却爬到树上。

    林老爹焦急的小声劝道:“刚刚来的估计是探子,你快去藏好别出来了。”

    就在这时,下山的方向不远处有火光朝林家过来,林老爹顾不上说话,屏住呼吸,拉着弓箭全神贯注的盯着前方。

    快走近时,林梅大约数了一下,鞑子共有二十三人,从林家树林旁走了过去,林梅紧张的拉着弓箭,只要林老爹的第一枝箭射出,自己就跟着往人身上射。

    曹大虎跟许容生二人各拿了一把镰刀,守在院门口,若有人闯进来,就往他们身上招呼。

    不知怎得,鞑子一行子人,从林家左侧的小路走过,在方老三家门口停了下来,不一会儿方家传来一声尖叫。

    有鞑子偷袭的消息传到村子里,古氏就带着儿女一起去了娘家,这几日家里只剩方老三一个人独自在家。

    林梅紧张的望了望林老爹,好吧,明显林老爹没有多管闲事的意思。

    林梅能够理解,毕竟牺牲别人比牺牲自己家人便合理些。

    紧接着方家传来的方老三哭喊声,不一会儿,方老三对着林家指指点点,便带着这群人朝林家走来,林梅勃然大怒。

    不用想也知道,方老三为了活命,把林家抛了出来作为交换条件。

    在鞑子离林家十米的距离,小黑突然狂叫起来,林老爹先发制人射杀鞑子领头。

    这时,其他的鞑子反应了过来,以为这是个陷阱,愤怒的鞑子一刀砍杀了方老三。

    鞑子中有个鹰勾鼻的男子,拔出刀,用鞑子语大叫一声,朝林家大步冲了过来。

    林梅咬紧了牙,拉起了弓箭往人身上招呼。

    虽然林老爹和山子的箭速很快,可距离太短,射倒了七、八个人后,剩下的鞑子冲了过来,曹大虎和许容生俩人死死顶着院门,不让鞑子撞破。

    林老爹顺手拿了挂在梯子上的油壶往鞑子身上砸去,只见林老爹大叫一声山子,不知山子从那弄的火折子,往人身上扔去

    瞬间,靠门最近的三人身上都着了火,发出恐怖的嘶叫声,吓的其他的鞑子纷纷往后退,林老爹跟山子趁机射杀。

    许是林老爹威力感染了林梅,激起林梅心中求生的血性,没有之前那么害怕,拉开弓箭仔细瞄准鞑子,一箭又一箭接着射了出去。

    鞑子的身躯接连倒下,站在最后的一个鞑子见大事不妙,转身就跑,林老爹见射程距离不够,直接从围墙上跳下追了过去。

    山子大喊一声“爹”,快速从树下跳下,准备跟着追去,被林梅一把拉住了。

    林梅也担心林老爹,就让曹大虎带着黑子也跟了过去。

    曹大虎毕竟年龄大了,一路跟着跑到邻村的岔道,别说人影了,连小黑都不知跑哪儿去了,便也不追了,索性原路返回林家老宅。

    “姑娘,还有活口。”许容生检查尸体时,发现还有鞑子没死,只是胸口中了箭晕死了过去。

    林梅听说还有活口,吓得心脏都跳到嗓子眼了:“先收收他身上有没有其它武器,再拿绳子先绑了。山子,再仔细清查一番,看看是否还有活口。”说完,又手紧握着镰刀紧张的盯着地上的尸体,生怕万一还有活口,从地上爬起来偷袭。

    山子跟许容生又仔细检查了一遍,确定人都死透了,众人这才松了一口气。

    林梅清点人数,二十二个,加上逃跑的那个刚好二十三,也不知林老爹能不能杀了那人平安回来。

    许容生望着方老三的尸体,对着林梅说道:“这尸体怎么办?”

    这话到时提醒了林梅,望着方老三的惨死,林梅不知该如何表达此时的心情,对着许容生说道:“把他的尸体抬到一边吧,明天通知方老二来帮他收尸。”

    曹大虎回来的时候,许容生正忙着抬尸体堆放。

    林梅见他一人回来,吓了一跳,后听他说把人跟丢了,这才松了一口气,可又忍不住的担忧。

    许容生怕林梅着急,安慰道:“姑娘别急,老爷箭术了得,不会有多大的问题,况且小黑也跟着去了。”

    就这样,大伙儿一夜没睡,熬到快天亮时,也不见林老爹的人影,林梅让许容生去衙门报案,曹大虎却觉得自己没出什么力气,还把人跟丢了,于是想将功补过替许容生去衙门报案。

    林梅准了,趁机回屋里喘了口气,见桃子已经在许当家的怀里睡着了,熙儿也快熬不住了,不停打哈欠,便让许当家的照顾俩丫头去眯一会儿。

    衙役到来的快,丁捕快赶在最前头,一股烧焦的刺鼻的味道,让他皱着眉头,凝视着林家门口堆放的尸体,很难想象林家昨晚是怎样拼死抵抗的。

    山子呆在树上,老远就看到丁捕头带着人来了,便打开了院门。

    “不知林姑娘家中可有伤亡。“丁捕快询问道。

    林梅抬头看了后面赶来的曹大虎,点了点头,算了打招呼,回道:“家中一切还好,只是妹妹们受了点惊吓,可惜还是让鞑子给逃了一个,我爹追他去了,如今也不知道怎么样了?”

    林梅又想了想,惋惜的说道:“不知为何,方老三被鞑子给抓了,等我爹赶出来救人时还是迟了一步。”

    这是林梅思虑再三想说词,不能明说方老三是死在自家人的眼皮底下的,不然就会招祸,跟山子、曹大虎和许容生都事先通了一口气。

    所以丁捕头来之前就已经了解事情的经过,也没有吃惊。

    “听说还抓住一个活口。”

    相比方老三的死,丁捕头比较关心这个。

    “嗯,身上中了二箭,没死透,我怕人冻死了,就绑了关在厨房里。你们随我来吧。”林梅说完,带着一身的疲惫的打开了厨房的门。

    丁捕头探了探鼻息,人还活着,许是没伤到要害,所以人没死,不过人还没醒来,叫了俩衙役把人抬走了。

    衙役带的平板车装不下这么多尸体,又在林梅家找了一个平板车,熙儿从梦中惊醒,抱着许当家的哭了起来,把一旁的桃子也吓醒了,见大姐不在身边,不知为何也跟着大哭。

    家里传来女孩的哭声,这让丁捕头疑惑的心里松了一口气,暗道这才是正常人家该有的反应。

    这也不怪丁捕头心有疑虑,平常的人家哪见过这样的场面,林家人反应太过冷静,况且还杀这么多的鞑子。

    丁捕头带着衙役拉着尸体,让林梅家中派人跟着前去说明情况,林梅想着老宅已经不安全了,干脆同丁捕头一行人回白水镇。

    林梅求了丁捕头派人去方老二家找人来收尸,又让家人迅速的收拾好包裹,一同前往白水镇。

    林梅临走前,在门上做了记号,林老爹若是回来一看就知。

    ……

    二十二具尸体齐齐摆在衙门门口的雪地上,也算给整个白水镇的人一个交代了。

    县太爷司马格青心中松了一口气,拿着拟好的折子让驿使火速送往太原府。

    丁捕头心里却没那么清松,已经连审三天了,那货就像老蚌的嘴一样死咬着不松口,更何况还逃了一个,丁捕头狠狠的把皮鞭往桌上一扔,端起桌上的茶碗一口气喝完。

    丁九舟上前劝道:“叔,要不算了,反正鞑子的尸体还摆在门口,也算给百姓一个交代了,再说朝廷也没问罪。”

    丁捕头瞪着双眼,对着他大吼一声:“你懂个球。”

    许是声音嘶哑,一点威力都没有。

    其他的个衙役也跟着附和劝说。

    丁捕头气的跳起来指着他们的鼻子,沙哑的说道:“你们认真想想,这次鞑子来了多少人?怎么就饶过太原府直奔白水镇?而其他的人如今在哪里?为何太原府没有派兵来查看?你们一点都没有怀疑?”

    宁捕头很是不解的问道:“这些跟我们衙役有什么关系,这不都是上头该操心的事么?”

    丁捕头咬牙切齿的盯着他道:“若是鞑子再次偷袭,你当怎样?”

    众衙役的心里警铃大振。

    上次偷袭,鞑子目标很明确,抢粮为主,全镇的粮,抢走了近一半,可就这样,还是死了一百多人,这要是再来一次,或者再来几次,那真将是白水镇的一种灾难,而这种灾难说不定就是全镇三万多人将会永埋在此。

    宁捕头想到横尸便野的场景,忍不住打寒噤,心存侥幸的道:“天寒地动的,鞑子抢了粮八成都跑回老窝了吧。”

    丁捕头眯着的眼缝中却陡然倾泻出两道刀锋般的寒芒,对着宁捕头嗤笑道:“别把鞑子想得都跟你一样蠢,别忘二十五年前的黄溪镇,那逃跑的鞑子如今可没一点消息?”

    想到二十五年的一夜全镇人被鞑子屠杀,一个不留的黄溪镇,在场的衙役们都闭了嘴。

    “叔伯,哪那咱们该怎么办?要不让县太爷上折子请求派兵增援。”丁九舟以前没少听黄溪镇的事,忍不住打寒噤,对着丁捕头问道。

    丁捕头叹了口气道:“派兵增援的折子早在十天前就上报太原府,可迟迟没有回应,可我最近最是心神不灵,总觉得会有大事发生。”

    要知道丁捕头的直觉从来没出过错,这是衙役里跟着他办案的人都知道的事。

    宁捕头目光闪烁,突然捂着肚子说要拉肚子,连告辞都没说,就跑出了大牢。

    丁九舟对着其背影小声骂道:“贪生怕死的孬种!”

    其中一个衙役对着丁捕头说道:“头,你说吧,咱们兄弟能做些什么?”

    丁捕头锋利如刀的目光盯着挂在墙上的鞑子,咬牙切齿道:“不管用什么方法,一定把他的嘴给我撬开,人别弄死了。”

    林梅回到白水镇的第二天下午就发起了烧,周身火热,仿佛熊熊烈火,吴嬷嬷好不容易把她弄醒,灌了一碗水,却见她两眼迷离,对着吴嬷嬷一会儿说道:“妈妈,我疼,我不想死”。一会儿又红着眼大嚷:“杀杀杀”,……整夜的胡言乱语。

    这可把家里的人都吓坏的,三个小的更是被吴嬷嬷拘在各自屋里不准出来,可林梅时不时的叫喊声还是惊吓住了许当家的。

    还是吴嬷嬷有经验,赶紧让许容生找来大夫为其症治。

    大夫说是着了风寒,外加受了惊吓所致,开了药方,让人跟着去药铺抓药便走了。

    药是灌了下去,人也不嚷了,可高烧迟迟不退,吴嬷嬷不知从哪儿找了一坛烧刀子,给她全身都擦拭好几遍,这就样折腾了一宿,临近天亮时,林梅的烧才逐渐退了下去。

    林梅觉得自己做了好长好长的一个梦,梦见自己心脏病发作,自己疼的难受,可母亲就站在一旁,却迟迟不肯给她吃药,忍由自己苦苦哀求,可母亲却无动于衷;一会儿又梦见自己到了一个陌生的地方,遍地的尸体从地上爬起来朝自己走来,吓的林梅一直不停的奔跑,梦里不知从哪里飞来的神箭,定住了那群尸体,当林梅再次回头时,手中正好拿着一把弓,大脑里不停盘旋着一个声音:杀了他们……杀了他们……

    “大小姐,你醒一醒,该起来喝药了?”许当家的见她有了苏醒的迹象,便把她直接叫醒。

    林梅半睁着眼,看着陌生环境,陌生的人喂药,好半天才回过神。

    “我睡了多久?家里一切还好吧?”嘶哑的声音,让林梅觉得咽喉火辣辣的疼。

    许当家的把她半抱起来靠在枕头上,说道:“你都躺了二天一夜了,你也别担心,家里一切还好,佟富贵他们听说鞑子全都被杀了,又都回来了,就等着你的安排。”

    林梅不觉得皱起了眉头,问道:“我爹回来了么?谁告诉他们说鞑子都被杀了?还有些什么消息,你都一并说于我听。”

    许当家的本想让她好好休息,可家中无人主持大局,无奈的娓娓道来。

    “老爷还没有回来,这两天,大少爷也带着大伙儿四处寻找,却没有一点消息。丁捕头把些鞑子的尸体运回衙门的当天,县太爷就当众宣布偷袭白水镇的鞑子已经全被绞杀,让大家伙安心过日子。所以佟富贵一行人听了消息,就都跑了回来,大少爷将他们都安顿在前院。还有就是罗家……”

    林梅见她犹豫,问道:“罗家出了什么事?”

    “西府的罗家,基本都被杀了,二房、三房更是没留一人活口,罗家大少爷至今下落不明,所以镇上有人传这次的鞑子就是罗家的大少爷引来的。”

    “那罗思诚家里呢?”林梅紧张的问道。

    “思诚少爷陪着他娘以及嫂子和侄儿大年初一去灵云寺烧香,到是逃过了一劫,可他爹和几个兄长都被杀害了,现在国丧期间,丧事从简,所以等我们知道消息时,丧事已经办完了,不过大少爷昨天倒是亲自去了罗家探望思诚少爷。”许当家的赶紧回道。

    这已经是不幸中的万幸了,林梅倒抽了一口冷气。

    “古掌柜有没有回来?”这是林梅唯一能想到的帮手。

    “街上各家的铺子都还在观望,不敢开门,咱们家也是一样的,所以暂时还没有古掌柜的消息。”许当家的叹了一声,接着说道:“现在街上连卖菜的菜农都没有,王林他们只好把酒楼里的能吃的食物全都搬了回来。”

    也不知丁捕头在那活口的嘴问出点啥没有,林梅想到这里,急着要下床,刚站起来感觉头晕脑胀,四肢无力,眼前发黑。

    许当家的吓的急忙扶她躺下,“大小姐这是要做什么,你吩咐我就是,你刚醒,这二天没吃东西了身子虚。”

    林梅躺着感觉好多了,也知道自己刚刚大病一场,有些事急不得。

    吩咐道:“把许容生叫来我有事让他去做。”

    许当家的连忙应了,把床幔从铜勾上放了下来。

    许容生听媳妇说大少姐有事吩咐,也顾不上繁文礼节,直接进了大小姐的闺房。

    透过杏色半透明的床幔,隐约见着大小姐躺在床上,心中敬佩大小姐那夜的杀伐果断的气魄,同是又是惋惜毕竟是姑娘家,害怕也是在所难免。

    “大小姐有何吩咐,只管交代就是。”许容生说道。

    林梅躺在床上整理好了思路,郑重其事的说道:“逃跑的那人,也不知死活,若是放虎归山,林家可能就大祸临头。我接下来要说的事,你都牢牢记住了。”

    “第一,让大少爷马上停止寻人,另外让佟富贵跟王林一起在外打探镇上萧家和宁家的消息;第二,你到邱宁海那里在支一百两银子,立刻给丁捕头送去,虽然他之前答应过我不会将那晚咱们林家杀鞑子的事透露出去,可我心里总是不踏实,你再顺便打探那活口有没有说些什么有用的信息;第三,从今天起,家里除了打探消息外,没有我的同意不得随意在外走动,入夜以后家里不许点灯;第四,让吴嬷嬷和你媳妇安排人手,多准备一点干粮储备着,以防万一;第五,让邱宁海准备一点碎银子发给大家,若真遇上急事,就让大伙儿就各自带着家人逃命吧。”

    许容生听的心惊肉跳,原以为那晚的事就这样过去了,没想到跑了一个鞑子会有这么多麻烦,早知道自己就跟着追上去的,顿时痛恨自己无用。

    林梅见他还没动,催促道:“你都记住了么?快去安排吧。”

    这二日山子因被大姐拘在家中,有些想不通,索性在院里弄了个稻草人当靶子,拿它出气。

    林梅躺了二天,身上总算是恢复了精神,见山子闷闷不乐在院里练习箭术,知道他心中里担心林老爹,安慰道:“山子这是对爹没有信心么?”

    山子回头见大姐正站在背后,问道:“大姐为何不让我出去打探消息?”

    林梅望着山子,这才发觉山子除了眼睛,其他五官都跟林老爹很像,叹了一口气,斩钉截铁的说道:“我绝不能让林家绝了后!”

    山子看着大姐那双原本灵动的大眼,此刻却是那样的深邃,忧郁,顿时如鲠在喉一把抱住了大姐,留下了眼泪。

    林梅对这突然的拥抱,愣了一下,抚摸着山子头轻声念道:“怕不怕?”说完,又像是在安慰自己一样,说道:“别怕,娘在天上会保佑咱家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