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半缘修道半缘君txt下载

    待到他的身影消失在了厅堂之外,太子这才将一副玩世不恭的脸给收了起来,转而一扬手,方才还在这里侍候的小厮心领神会的转身出去,将门页阖住,君鲤也收拢了袖子,抬眼道:“您废了这么大的功夫将三皇子气走,可是有什么指教?”

    太子这才转过来了脸,方才还关切的神色一秒切换,换上了与方才的轻浮完全不一样的严肃态度,他打量着君鲤,似是想要看透他:“我真不懂道长你究竟是在想些什么。”

    “太子殿下说的是什么,我不太明白。”

    “你少给我装糊涂!”太子殿下握紧了手,疾步逼近他:“你应当受到了我们给你的提醒,你可别太不知好歹!”

    “哦,太子殿下可说的是大殿上的事情?”君鲤不慌不忙的对上他气急败坏的脸:“若是此事,我不是交给了我的徒弟去办了?”

    “你应当知道就凭你们蜀山,是不可能赢过天司检的,又为何偏还向虎山行?”太子面上呈现出狠厉:“真是很久没有见过这么急着找死的,你若是现在罢手,我还能去向父皇那处求个情,蜀山和皇家已经很久没有这么激烈的冲突了,父皇自是不愿将此事闹大,这样对蜀山对皇家都没有好处,父皇不会为难你们。”

    “那还真是多谢殿下这番美意了。”君鲤连个声调都没起伏,敷衍的很是明显:“可是我的那个小徒弟素来喜欢争强好胜,一旦接受了挑战,就必须要一决高下不可,我这个师父也是很头疼的啊。”

    “你!”太子殿下被他这爱咋咋地随你喜欢的态度给激怒了:“这是我给你们最后的底线,你可给我听清楚了?”

    君鲤不知所谓的又拿起来了一枚梅花糕。

    太子没有收到意料之中的回复,似是憋屈了很久,愤然发泄了起来。

    “承言他还妄图拉拢蜀山?真别可笑了,就凭着你和那个丑八怪,能有什么实力翻起来大风大浪来?就算加上七皇子,他不过是个连父皇眼都入不了,被流放多年连半点分封都没有的挂着羊头买的狗肉罢了,你们凭什么与天司检作对?”

    君鲤将梅花糕吞了下去,倏然将视线转向了他道:“给我道歉。”

    “你说什么?”太子殿下犹自还在自我良好的大开嘲讽,忽的被君鲤这句话劈头盖脸砸了过来,他一时怔住,重复道:“你说什么?”

    “你方才说了我徒弟很丑吧?”君鲤将他的一番长篇大论给掰碎了,挑捡出来了三个加粗标红的字来,面无表情道:“我家的徒弟是个很敏感的孩子,最讨厌的就是别人说她丑,因此,给你最后一次机会。”他顿了顿,眼眸瞬间挟着让人胆战心惊的锋芒:

    “给我道歉。”

    太子殿下刚刚才想要仰天狂笑起来,告诉眼前这个胆大包天的道士他的身份地位究竟代表着什么,不过就是个装神弄鬼的道士,让他道歉?不就是说了个蜀山道士长得丑罢了,再怎么他也是区区凡人一个,给他了几分颜色便胆敢开染坊,这是哪里来的痴心妄想?!

    但是他的眼神在接触的那一瞬,他清晰的感觉到了脖颈背后猛然一凉,这让人毛骨悚然的瞬间,他似是被掐住了脖颈,眼前的景致都扭曲了起来,他想要吐出来的污言秽语全都被卡在了喉咙里。灵魂似是被抽离了,他不受控制的双腿一软跌倒在地上。

    刚才的,那是什么??

    太子一手扶着地面,一面大口大口的喘息,汗如雨下。

    他心有余悸的抬起头看着君鲤,除却了父皇之外,这是第一次有人胆敢居高临下的俯视着他,这是什么样的眼神,仿佛只将他视为浮萍草芥。他那养尊处优不允许被人践踏的尊严瞬间燃烧起来,愤怒的支撑自己站起身,厉声道:“你!”

    “不要让我的话重复第二遍。”君鲤一步踏到他的面前,无法抵御看不见的气合顿时又将他仰面震的跌倒在地上,太子一屁股跌倒地上,惊愕的什么都反应不过来。

    君鲤见他这一副样子,着实也失去了兴致,方才也觉得他还站起来的时候还算是有些谈得上为尊严而战,但也不过是因为天司检在其背后撑腰罢了,他稍许的一震,这股气势居然就这样偃旗息鼓了,初则狐假鸱张,自谓骁雄莫敌,旋则猢狲散,到头落得空一场,实在谈不上有能有多大的作为。

    君鲤俯身盯着他,压低声音道:“回去告诉你的国师,他所做的一切都是枉然。你若是聪明,就应当知道我并不是个爱管闲事的人。以及,不要试图去激怒我。这几点,希望你们给我牢牢记住。”

    他的声音轻但却让他无法反驳,如此强大无法逼视的压迫感,只有在父皇的面前才体会过。曾太子在走出门扉的时候,那脖颈压迫的感觉还是挥之不去,冬日的风料峭抖擞,让他方才发现背后已经透湿一片。

    曾太子在狼狈逃离之前,也没有忘记今日要来的目的是什么,他在推开门扉的那一刻扭头道:“道长,你说起话来毫不留情,但是你可知你身边待着的师兄弟究竟是个什么东西?”说着将目光落在重重帷帐之后,还不忘嘴角生硬扯出讥讽,算狼狈不堪的收拾回来了一些尊严:“七弟,你可知你二哥是怎么疯了的?”

    清越听的清晰明了,他心中一跳:太子说的此言何意?

    此话说者无意听者有心,然君鲤却像是并不在意,他始终坐在响木梨花

    榻上拨弄着香茶,都说神者深不可测,此刻的平静让清越更像是被晾在了青天白日之下,面上写着坦白从宽抗拒从严八个大字。那寂静无声的给这他压力,但是老实说,他也不能说个什么出来:“神尊……我。”

    这样扭扭捏捏的实在是不像个大老爷们,清越是在觉得自己窝囊,一咬牙自身躯了钻了出来:“神尊…我,我。”

    “你想说你完全不记得对不对?”

    君鲤将杯盖合住了,抬眼望着他。

    清越张了张嘴又诚惶诚恐的咽了回去,木讷的点了点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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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二皇子。”君鲤将手上的杯盖掀起而又缓慢合住,似是在思考些什么。

    他手一挥,清越冒出来的半缕魂又回到了身体里,脑海中似是乍开无数的光华,他能清晰的感觉到耳目瞬间通明清晰,往日轻荡而没有实体的感觉,如今却均数回到了体内,他未曾魂魄离体的时候从未感觉到四肢百骸居然如此的沉重,身上万钧沉下,重到他一时居然站不起来,而是一个趔趄跌坐在了椅子上。

    他居然连手指都抬不起来。

    “我方才将你身上中的法术给解除了。”君鲤道:“这太子这个时候来找我们,我想大抵是为了一件事情。”

    “什么事情?”

    “挑拨你与蜀山的关系。”

    “我与蜀山的关系?这是为何——”清越闻之不由得一怔,他有似是想到了什么,顿时收住了口,脸色神色莫测。

    “是啊,其实我也对此事有些疑惑。太子他为何忽的将你这一枚棋子给丢下了,他是想要利用蜀山这一方,达到什么目的呢?”君鲤好整以暇的端坐着,双手交叉在一起,望着神情恍惚的清越:“其实你不必要瞒着我们。”

    神尊半点都没有隐藏的将此话说了出来,清越微不可查的叹了一口气,看来自己想着还能瞒住神尊一时半刻,他那躲藏闪避的模样,应当在神尊眼底,犹如小孩般幼稚吧。

    神尊不说,亦是给了他时间,等着他自己整理好思绪,神尊究竟知道多少呢?是不是早在蜀山的时候,明鹤掌门将他托付给了神尊的时候,交给他寻到乾坤眼的同时,是不是他们早已经知道了会走到今日这步?

    但是他又能说出什么呢?他连自己究竟是不是人都不确定,那些在一直做的梦代表什么涵义都不知道,这样半吊子的他,又怎么能明白的了师父的苦心。

    这是他的来路,而他们让他自己选择他的归处。让他回到最初的地方认清楚自己,再抉择自己的归途。

    他苦笑了一下。

    “二哥是如何疯掉的?”

    二皇子并非是天生的心智不全,与之相反的是,他不仅半点不傻,而且还是所有皇子当中最聪慧的那一个,因当时出生的时候有云鹤浮日,星彗动月,因此被视作天降祥瑞,寄希望更甚,但谁也没有想到在八岁的时候,二皇子大病一场,许是过慧易夭,虽保住了性命,但却痴痴傻傻,直至如今。

    清越那个时候离去的时候还小,但是对二哥的记忆却占据了他在皇宫的大多数,但他犹记得小时候他和二哥走的最近。太子当时已经十三岁,屁股已经被摁着黏在了椅子上学习诸子百家,但是他天性是个坐不稳的性子,其玩世不恭的态度却早已经可见一

    斑。

    三哥体弱多病不常出现,日常都是围绕着药罐子,然后默默的注视着他们,再喝上一口,皱的脸和眉头都纠在了一处。

    和其他皇子相比最明显的还是二哥,他自始自终都在心无旁骛的学习,彼时的清越也是个喜爱咬笔杆子的小娃娃,不大喜欢总是欺负他的大哥,也不能去找病榻上缠绵的三哥,因此也只有二哥愿意安静的给他教学知识。

    也只有二哥不会在意他的眼睛颜色。

    清越小时候的眼睛天生便是绿色的,这股通彻的沁亮仿佛凝成的宝石,明明是如此温润的颜色,但是他的目光只要落在别人的身上,那些人都像是被火灼烧了一般躲开,小时候他不解,也曾询问过照顾自己的人,为什么只有他一个人眼睛会是这样的颜色,但是那些人都战战兢兢的跪倒直说不知道,他询问一个人,就会消失一个人。

    直到他终于明白过来这个问题永远都不会有人给他解答。

    他能够感觉到那些落在自己身上的眼神,带着不知其意的畏惧,他们都在害怕他,明明他是一个连五岁都不到的孩童。而不害怕他的,只有他的兄长们。大哥会以此来嘲笑他,三哥则是直接忽略,只有二哥不会在意这些。

    他素来话极少,带着与年纪不符的沉稳,自小的时候就像是一片沉湖,很少能泛起波澜,清越只觉得待在他身边非常的安心,因为他什么都不会问,对于书房之外的事情总是意兴阑珊,视他亦是如此。

    墨色的瞳孔落在他的脸上,片刻之后不着痕迹的移回了手中的书,万壑疏风清,两耳不闻尘世语。九天凉月静,何若净几明窗。

    清越亦是听旁人说起过,二皇子的性格是最像他们父皇的。

    清越太过孤单,身边没有任何人敢于接近他,侍奉他的人更是胆战心惊不敢与他多说一句话。他也曾在书房里一直默默的缩在榻木上,他太小了实在是看不懂那些书,却也不知道往何处去。二哥不会像大哥一样将他撵出去,所以他只能小心翼翼的来寻他,努力的踮着脚,在书房的角落里缩成了一团蘑菇。

    二哥果然什么都没有说。

    每一日去书房,似是成为了一种默许。

    清越不知道该怎么与二哥交流,他更是害怕打扰了二哥,二哥就再也不会让他进书房。但是多做了几次蘑菇之后,二哥似是觉得兄弟当中难得有一个自小就懂识实务的慧根,却终日在角落里面鬼画符实在是暴殄天物。偶然一日,他终于收了书,对着清越抬了一下下巴:“过来。”

    清越在角落里抬起头,怯怯的靠近他。

    二哥注视着他的一张被墨水染花了的小脸,看着他手中分叉了的毛笔,言简意赅

    道:“想学写字?”

    清越大气不敢出的点了点脑袋。

    许是他的眼神实在是可怜,二哥便提着花猫一般的弟弟先行洗了个干净,将他抱坐在椅子上,而后站在木案旁铺开了一张宣纸,提起笔蜻蜓轻点了一下墨水,道:“看着我的手。”

    清越瞪大了眼睛一眨不眨的追随着那行云流水般的舞动,心底忽的泛起来了莫名的欢欣,仿佛这笔活了一般,将那些看不懂的东西跃然纸上,他兴奋的跃跃欲试,而二哥用指头点着那字道:“这个是你的名字,承轩。”

    “我的名字…”清越歪着脑袋仔细辨认:“承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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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歪歪扭扭的抓着毛笔,不小心力气用大了,薄如蝉翼的纸刺啦一声破了大洞,他诚惶诚恐的看着二哥的神色,他蹙着眉,又给他换了一张纸,道:“你先学提笔。”

    “指实而掌虚。手腕要端平,不要僵住。”二哥难得会给说这么多来指点:“执笔不要太用劲,下笔慢一些,一笔一划的去写。”

    说着他喘了一口气,似是一口气说这么多实在是难为,而后瞧着抖得不成形的手,墨水滴了下去,无暇的白晕染开一片。

    这一回,清越怕极了他会失了耐心,急的两眼含了一包泪,似是他的样子让二哥动了恻忍之心,他叹了一口气,神色中带了些无可奈何。坐在了凳子上,一只手环了过来,他身子骨也没长得比清越高多少,颇是吃力,将清越揽在怀中,他有些艰难的握紧清越的手道:“跟着我学。”

    这是清越第一次被兄长抱在怀中,连父皇亦是极少抱他,他早已经忘记了,原来人的怀抱是这般的温暖。就想是他在数个辗转反侧哭泣的夜里期盼着的温度。

    他感觉心底有什么东西在缓慢的融化着,正是他们血脉相连的证据。

    但这算得温情的时光并未多久,中途也发生过一些事情。但在他的记忆里他的二哥永远都是那么成熟而沉静,但是他自皇宫的消失,与二哥痴傻,这之间难道有什么必然的联系不成?

    “我想这件事情你的父皇应当能够说出些什么。”君鲤这样说了,清越忽的心中一跳。

    父皇吗?

    那个将他一直不问不顾的父亲,一直以来伸出手却数次缩回的人。对清越来讲这不过是个陌生的词汇和数个转身离去的高大背影,也许他们本就不一样,他的父亲是帝王,他的出生就笃定了他们不能像是普通父子一样亲密相处。

    “你回来还未去向你父皇请安罢,不妨我们现在进宫吧。”君鲤起身将深蓝的长氅披上,冬日料峭,余冷未消,天际不知何时落下了雪,他手掌摊开将雪没入时,心底在惦记着凰陌,小徒弟不知道现在进展的如何了?

    希望这一次,他们都能有所收获。

    凰陌离开府邸,转了个念想,师父既然不在,一切还得靠自己才是。她也实在是没想得到天司检居然如此大胆,敢于在天子脚下劫走如此之多的人,天司检难不成又要故技重施,再次培育蛊毒不成?

    但是她转念一想,又觉得有几分疑惑之处。

    那个孩子虽然亲眼所见是黑衣人将所有的人都给劫走了,要是按照天司检的做法的话,将整个村庄的人烧杀掠夺,才应当是他们的做法,而为何偏要大费周章将人带走了?

    而且第二波的人马,应当是与带走村民的

    那一拨并非同路,若是第三方势力三皇子也插了一手,他的目的又是什么?

    看起来貌似有着章法在其中,实际上也不知晓是不是她身上回了一魄之后,恢复了些许作为妖王时候的能力和睿智,她偏是在这其中摸到一些盲点,她这素来不学无术的脑子,恢复了记忆,倒是有了些灵光乍现的时候。

    而此刻便是她直觉当中逐渐成型的事情。

    凰陌手中捏了决,这是清越交给她的蜀山追踪法术,根据这孩子身上残留的李家庄的味道开始搜寻。

    因为被带走的时间并不长,这李家庄村民的气味按理来讲因是可以寻到,但是她的法术却甚是扑落个空,别说踪迹了,连半点气息都找不到。

    天司检和蜀山本就是同道,相互来个技术壁垒也是情理之中。天司检看来也是防备着蜀山这一手,因此谨慎小心的,不留下来半分的痕迹。

    还好她还有着一个神尊作为师父。

    虽然往昔在她脑子不好使的时候,师父将神界的正统术法对着她倾囊而出她却嚼了个半生不熟,到了现在那些诘嘴坳牙的阳春白雪,反倒是通透了那么一些,想来她将魂魄全部收集齐了之后,应当是个天上地下少有的聪明人。

    可惜她也不知道干了点什么事,导致自己聪明反被聪明误。

    凰陌循着师父给她教习的法术,过了不多时,她忽的睁开眼睛。

    越过极高的山头和水路,那马家庄的儿被掩藏的也是够深,那四时变幻的山川美景,冬雪消融,初春渐俏,那山白冻雪映照出青,草木幽涧,郊石野谷,倒也是赏心悦目。

    此前,师父就已经告知了她,所谓真相就是要从表面看到实际当中被人掩盖的部分,任何觉得不对劲的地方,虽然一时半会说不清楚,但是要相信这不过是真相被掩盖之后,眼睛所看到的与脑袋之间产生的悖论,这能够充分的说明这一切不是真实。

    身处迷雾不畏惧浮云,可以垫脚观望江边落日,亦可正视本意余心。

    凰陌的身影悄无声息的潜入到了洞穴之中,此地很是她还以为她一出去所能见到的,亦是阴冷潮湿的监牢和暗无天日的地穴,她都能想象的到那些从栏杆后伸出来的求助的手和悲戚的呻吟,若是好一些还是这样,若是再糟糕一些,之前她在地牢里所见到的惨绝人寰的场景,她怕自己来不及。

    若是救不下那些人,那么那个孩子该怎么办?

    凰陌加紧了速度。

    这一路岩石崎岖坎坷,她的脚方才踏入进去没多久,就感觉到了自己的脚踝一滞,她的步履连带着身躯都晦涩了几分,她心中一惊,她难不成不知不觉之中

    中了招?

    人间怎地会有如此强大的力量?

    让她居然都半点没能察觉到?

    她的心中大惊失色,但这不是主要的,而是她感觉到自己的脚在逐渐的失去知觉,像是与脚下的岩石融为一体了般,她能看到那幽暗的深影在逐渐的往上蔓延,紧紧抓住她的脚踝。

    凰陌深吸一口气,拼命要将自己的脚提出来。但是依旧无济于事。

    黑影蔓延的如此之快,不止是她的脚,连带着她的手臂逾重千斤之坠,凰陌心底暗呼不好,忽的想起来师父给她的贝壳,告诫过她遇到了什么危险一定要及时的呼救,但是她这控制的速度如此之快,让她浑身几乎失去了知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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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凰陌竭尽全力的要将手往衣襟里挪,每一厘一寸都像是要将骨髓里的力量都抽出来,等到将那贝壳用两只手指颤巍巍夹出来时,她已然大汗淋漓,而又欣喜若狂,只要再用点力量,她就可以催动这个灵器,呼唤师父过来救她。

    忽的她的耳边清晰明了的传来了声音:“你怎么在这里?”

    这句话像是自虚空凭然冒出来的,凰陌现在正处于惊弓之鸟的重重防御状态,任何的风吹草动都能够让她胆战心惊半天,更别提耳边忽的有人在说话,凰陌的手一抖,这千辛万苦好不容易拿到手的贝壳,被这么一颤,居然当啷一声落在了地上。

    若不是胸中冷硬的被塞入了石块淤塞了声音,那么她那定然要尖叫起来,一半是因为她煞费苦心拿出来救命的贝壳落在地上,另一半是惊讶眼前这个人。

    九婴扭头看着她要张的要怒吞一头牛的嘴巴,好心提点道:“口水要流出来了。”

    他的这一副样子倒是熟悉她的样子,凰陌犹记得当初自己与他见面时还是千雪的模样,但是没过多久她便用千颜衣改头换面,怎么九婴却还能准确无误的将她认了出来?

    “你在这里,那么他应当也在锦州了?”

    九婴口中的他自然就是师父了,而凰陌已经不想去追究他是怎么认得出来,难不成千颜衣对他不起作用?

    “你怎么……”凰陌咬牙切齿的合住了嘴,话说到一半,感觉自己胸口一痛,自其中似要破开什么,那九婴环着她的腰际毫无顾忌的将她一把的拉起,她感觉自己硬邦邦的像是一块石板,九婴似也是这样想的,伸出手戳了戳她的脸颊,向来倨傲的声音变依旧那般欠扁:“早就感觉出来你作为君鲤的徒弟实在是有些太弱,却没想到你连这么基础的石化决都躲不开么?”

    凰陌真的要被他这一句话给气的吐血,怒从心头起,但是张开口却真的吐出来了些东西,并不是血,而几枚白色状的,凰陌仔细定睛一看傻了半截,眨巴着眼睛,不确定的问九婴:“这是什么?”

    九婴居然难得的没有直接忽视她,而是降貴紆尊的朝地面扫了一眼道:“是花瓣。”

    凰陌惊呆了,她真的感觉到自己口中一股馥郁的芬芳,这股香味,栀子花?

    她是什么时候开始能够舌绽花瓣了?这这这是怎么一回事?

    要说起来舌绽莲花都是在书中形容的是口若悬河,能说善道之人,她除了能将清越师兄气的半死,最多在师父的手底下过上几招就被反杀的连骨头都不剩,什么时候达到了如此的地步,连她的舌头都成了精?

    她心中一阵惶恐不安。

    似是印证她的想法,她又不受

    控制的呕了一下,这一次吐出来的居然是红色的,花瓣焰焰如烈,芳菲满腹,看着样子,应当是佛桑。

    这回不止是凰陌傻了眼,连带着将她像是萝卜一样拔出来挟在腰际的九婴的目光都变了,他神色肃穆的盯着那花瓣研究了半晌,正容亢色宣布道:“石化决可不会使人这样。”

    这种事情你不说我也知道啊!

    凰陌现在实在是不敢张口,决心先将此事放在一边。这石化决搞的她现在硬邦邦的连弯下腰都艰难,这个石化决一般都是刻在地上做陷阱用的,但此处光线晦暗,居然让她中了招,但还好九婴眼疾手快的将她拔了起来,否则待师父来了,怕也只能见到一座冷硬的雕塑罢。

    但九婴为何出现在此地,他难不成也寻得了什么不成?

    石化决在没有将人全身笼罩之前,随着时间流逝会逐渐的恢复,她离地了片刻,倒是能呼吸上来了,九婴朝前一直走着,这一路上的陷阱半点都没伤到他,反倒噼里啪啦一路火光闪电,要多高调有多高调,要多嚣张有多嚣张,把她本来要无声潜入的计划摧毁的成渣滓都拼不起来。

    她胆战心惊的想要让他动静轻点可别打草惊蛇,但凰陌知道这是他不过秉承着一贯的作风罢了,九婴怎地也是个魔君,与常人不同,与她更是天差地别。他不仅要打草,还要捕蛇。

    他一边走,一边漫不经心的问道:“你的回答是什么?”

    “什么?”凰陌吐干净了花,好不容易从牙缝里挤出几个字来。

    九婴他的目光落在她的脸颊上,触碰到她的眼神居然登时移开:“我让他给你带的话。”

    凰陌听的如坠云雾:“什么话?”

    “难道他没有——”九婴神色一凛,话还未落,凰陌便倏然打断了他:“这是怎么回事?”

    她目瞪口呆的指着不远处的山壁,这山洞一直延绵到了这里,但是尽头居然依旧是一堵陡峭耸立的山墙,别说出口了,连着一条缝隙漏下的光芒都找不见。

    这山里面与凰陌想的截然相反,没有草满囹圄,凄凉满目的监狱,路途上虽陷阱重重,但却没有直接杀伤性的,更多的像是防御,而这一条道路更是将他们引到了此处,布置的如此煞费苦心,难不成这是个骗局?

    她的心坠了一下,那最后被带走的那些人,是否就在这山谷之后?他们是活着,还是已经惨遭荼毒?

    九婴可没有她心底的这些担忧,而是大步朝前,将手在崖壁上摸索着,似在寻找着什么,忽的脸上泛起冷笑,朝后撤了半步,掌心凝着锋利,用力一劈,飞灰弥蒙,耀眼的光芒瞬间涌入了进来。

    凰陌还

    以为又要将这个山给劈开,定然又是一阵地动山摇,但是奇异的是,他这依仗下去,居然听到的不是巨石劈开之声,而是哗啦一声,似是什么碎了一地。

    这是结界!

    尚未消散的烟岚之后,从不远处折射进来的光芒透了过来,不知是何人在此处设了个障眼法,用结界护住了那处,似是隐蔽的一个山洞出口,被树蔓枝丫给挡着,漏出的点点光芒,尘土飞扬,她猝不及防被呛了一口,咳咳的又吐出来了几瓣黄杏。

    九婴等到她喘过气来,然后一把将那树障给劈开,光芒争先恐后的涌入了进来,连带着沁入肺腑的清风,瞬间将那山洞里沉闷的浊气全然涤荡干净。

    凰陌惴惴不安的睁开了眼,只觉眼前豁然开朗,苍茫一线连着天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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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面前的世界展现出来的完全是另一幅面貌,外面虽过了冬至,却依然日暮苍山远,乱峰残雪夜,凛冬的寒风依旧簌簌冻人,而这里,真的与世隔绝了般,时间似是在这里停住了下来,本来不应当在这个季节出现的花绽放着,大片的粉云绚烂的铺满了大地,她能感觉到这里勃勃的生机,灼灼桃花,灿烂的让人不由自主屏住了呼吸。

    天晴风暖烟岚淡,正是山花正好时。

    凰陌难过的仰着脑袋左顾右盼又咳出来几枚花瓣,九婴似是感觉到她这个姿势不大舒服,思索了一下道:“你这样难受么?”

    凰陌被这诡异的姿势勒得实在肚子痛,一张口还忍不住要吐花,妥协的点了点脑袋。

    九婴将硬邦邦的凰陌插在泥地里,而后朝着她摊出手,上下比划了半天也不知道该怎么下手,他第一次露出这样不知所措的神情,不再狂隽的魔君实在是有些让人不大习惯,凰陌只能自己安慰自己,九婴上一次落水后的后遗症还没痊愈,只得迂回道:“您把我放在这里就好,我待会就能动了。”

    虽然她中招实在有点深,估计全部恢复也得三个时辰左右,只盼着这段时间可别被人发现了才是。

    九婴压根就没有听她说话,而是摩挲着下巴要在她身上盯出个洞来,仿佛她给他出了个天大的难题,一向生死看淡不服就干的美学遇到了女子这种生物,是在是悖论颠覆了他的习惯,他真的不知道该用什么样的力道和方式,才算是让她不难受。

    许是沉浸在这个难题之中太投入,等到一叠声的将他唤过神来时,凰陌嗓子都要哑了,看着他终于抬起了头,无可奈何的叹了一口气:“你总算是看过来了。你看看旁边。”

    人族的气息实在是太过于弱小,他往日都不曾关注过,在他拼命的努力想要解决这个棘手的难题时,身畔居然已经凑上来了数百个人,他们个个都握着锄头等农具,一脸的戒备,凰陌比他更快的做出了反应:“不要伤害他们!”

    九婴蜷起的手松了回去。

    魔君这么听话,连带着凰陌都惊呆了,她方才不过是一着急脱口而出,压根忘记了九婴本人是个什么样的身份,但是没想到的是九婴居然照做了,这样的九婴实在是听话的有点吓人。果然在之前魔怔的不是她!

    不过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她是不是要小心提醒一下魔君应当将耳朵里的水甩一甩才是?

    凰陌胆战心惊的决心先也将这诡异的事放在一边,反正自她化了形之后遇到的事情都难以解释,大不了就算在这个世界的人都魔怔了,反正她也一样,滋长出来的心魔时时刻刻的不在折磨着她

    ,等到真实面目被揭开的那一刻,她倒是能自暴自弃的让一切都这么毁灭吧,这样的痛苦什么时候才是个头呢?

    九婴不知为何变成了这样,也和她完全没有关系。不过这对她来讲现阶段是个好事,至少绝不能让九婴毁了这里。

    “你们究竟是什么人!”为首的走出来一位长者,神色沉暮,紧盯着他们两个人。

    “各位乡亲,抱歉我们是误入了这里,乡亲们请不要动怒,大家把手里的东西放一放,好好的聊聊好吗?”

    质朴无知而使人胆大妄为,极有可能要将那易燃易爆炸的火药桶随时给点燃了,现在暂时安抚住这个魔君已经是莫大的奇迹了,她可不指望奇迹能出现两次。

    为了让他们放下警戒,凰陌还僵着,一边迅速的打量周遭,此地大约有五百多人,应该都汇聚在这里了,看装素打扮,确实与外界不无不同,难不成这就是李家庄的村民们不成?

    想到这,凰陌福至心灵,激动了起来:“乡亲们,你们是不是李家庄的人?”

    这句话一出,那些村民的脸色穆然一震,紧张的将手中的锄头握的更紧,凰陌不知道自己的那句话点燃了他们的斗志,让他们的神经这么敏感了起来,说起来那孩子说他是亲眼见到这些人是被强行带走的,这些村民若是真的被无视了意愿,那么他们所出现的不应当是这里,也不应当会是这样的反应。

    难不成……

    凰陌低头想了一下,抬起头的时候面目俱是震惊。

    “苍羽!!”

    苍羽端坐在房梁之上潜心修炼,她被郁垒之气震伤之后心肺稍有伤损,但好歹她也是万年的妖怪了,不至于像是低阶的小妖一样直接神魂俱灭,加上之前及时的被清越带到了地牢养伤,基本已经痊愈。

    她呼着气,将周身的妖力缓慢的吐纳进身体里。

    一睁开眼睛,看到那被凰陌带过来的孩子正端坐在她的面前笑嘻嘻的,苍羽登时心底倏然而过一丝惊异,那小孩倒是毫不避讳的摇了摇手上的糖串子,对着她笑道:“漂亮的姐姐,你要不要吃点心?”

    苍羽无缘故的有些发怔,她一直在潜心修炼,怎么没有感觉到这个孩子的靠近自己的气息?难道她的法力已经退化到了这个地步了?

    这绝不可能,即便是受了些影响,她也绝不会麻木至斯。

    如果不是她的问题,那么这个孩子……

    她将目光挪向笑的人畜无害的孩子,他依旧举着点心,一副乖巧的样子,见苍羽迟迟没有动静,面上带了些委屈,撇嘴道:“大姐姐,我举的手酸,你究竟吃不吃?”

    “我…”

    苍羽感

    觉到这孩子身上有一股不知名的压迫感朝着自己袭来,大惊失色,一跃从房梁上跳了下来,打开窗户便翻了出去,但那孩子身形更快倏然的出现在了苍羽的面前,待她怔然的停下脚步,又折身往另一个方向逃去。

    那孩子悠哉哉的舔着糖串子,踏在屋檐上,看着脚下迅如闪电般的身影,童真无邪的面上扯出一抹笑来,尾音带着轻快的上挑:“你还能逃到哪去?”

    苍羽不知道自己逃了多久,亦是不明白为什么自己一直甩不掉身后如影随形的身影。那就像是定准了猎物的野兽般,不紧不慢的一直跟在她的身后,明明完全可以一口将她的咽喉咬断,但却游刃有余,这样的逃,完全是在被耍着玩。

    苍羽顿住了身形,喘息着看着背后的身影,今夜的月色清明,云翳散开,似是流淌下来的一方瀑布,将那孩子的身影拉长到扭曲的弧度。

    “你究竟是何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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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怎么,几年不见,你连我都不认识了么?”那孩子倒是端得驾轻就熟,一跃来到她的面前,他面上露出孩童稚子的笑容,但却用着极为老成的口吻道:“也是,你走的时候,我还不是现在这个样子。”

    “你难道……”苍羽的脸色不断交替变幻,盯着他在月色之下逐渐变幻成细长的金色眼瞳,心底倏然一惊:“兰戈大人?”

    那像是燃烧的月般在如玉蝉下泛着摄入心魄的金色光芒,流转似琥珀剔透晶莹,这全然是妖王九尾狐一族的象征,黄金之目。

    她心底募然一颤,惊得说不出话来。

    她都到了人界这里,却还是被寻到了么?

    自上一任妖王猫又失踪之后,妖族内部几乎分崩离析,加上神魔大战,六界均纠缠在一处,趁机开疆扩土的不在少数。各地爆发动乱,妖族现在以九尾狐一族代理,九尾狐族长玲珑音一力担当,在风雨飘摇内忧外患之下力挽狂澜,进行彻底整治,总算是壤内安外镇压住了暴动。

    而后被大家推举继任妖王之位,而玲珑音不愿正式继任妖王,认为妖王猫又有朝一日终会回来,因此只愿暂代其位,对于猫族其他族人依旧敬礼有加,保留他们处理妖族事务的权利。但即便这样,九尾狐一族还是在妖界地位急剧攀升,成为了妖族贵族。

    而之前妖王猫又的族人,却陷入了尴尬的境地,但玲珑音胸怀若谷,不愿再为此引发动乱,因而依旧保留猫族一切的管辖之权,族中十四峔之中依旧保留其三个位置,这样的举措不得不说是极大的让步,不止是稳固了统治更是振奋了人心。

    彼时的她还尚且年幼无知,对于九尾狐一族依旧抱有莫大的敌意,她总是认为玲珑音是来抢走姐姐位置的,因此一直守护着妖王之位不肯撒手,因此被其他族人斥责也不肯让她坐在这里,谁知玲珑音不但不因此而生气,还摸着她的脑袋笑道:“你与你的姐姐感情真好啊。”

    她怒目而视:“那是当然!我姐姐她一定会回来的!你和我姐姐不是朋友吗?你为什么要在她不在的时候搞这些猫腻!”

    玲珑音面色一怔,微微眯起眼睛:“还真是个忠心耿耿的小丫头啊。不过……”她制止了一旁上来要用蛮力将她扯下去的人,道:“我确实也不过是个代理族长罢了,这个位置本就不是我的。”

    “可是音大人!”

    “不了,族长之位必须要由上一任族长亲自传承,我并没有承继资格,也没有得到族长之印,这样名不正言不顺,即便是坐上了又如何?给我在一旁设座就好。”玲珑音放下手道,诸人愤愤不平,却还是照办,苍羽惊恐的看着往日围绕在姐姐

    身边的人居然这么快就对其他人言听计从,心中更是委屈:“为什么…为什么会这样…大家难道没有一个人想着姐姐吗?姐姐她,她才是真正的族长啊…”

    玲珑音俯下身道:“怎么会没有呢?”

    她将苍羽的下巴捏起来,金黄色的眼瞳倒影着她哭花了的小脸:“我可是一直惦记着你的姐姐,一时半刻都不敢忘记。”

    “真的?”苍羽怯怯的问道,她当然知道仅凭自己的力量自然是不可能与这个女人对抗,但是她也是气不过那些人居然理所应当的忘记了姐姐,而这么快就举荐了新的族长,她不过是要在这场典礼上大闹一场,让九尾狐族记得,猫族才是正统的妖王一族,她拼命的替姐姐守护着她当年步步为营苦心经营打下的妖族江山,是绝不能拱手与人。

    但是却没有想到,只有她一直敌视的人,与抱着和她相同的想法。

    “千雪她是我的朋友,她现在行踪不明,必须由我来帮助她支持她,我这样做,也是为了我的最好的朋友,保住她所珍视的一切。你应该能理解我的,你不是最喜欢千雪了吗?”玲珑音声音平和,褪去杀伐的戾气,而带了些与往日不一样的亲切,这般说着,九尾狐一族天生带着摄人心魄的媚治,她周身仿佛荡漾着行人心脾的馨香,苍羽羞恼的脸红了起来,想起自己今日头脑发热做的一切,诚惶诚恐道:“音姐,我,我,我这次…”

    “其实我应该感谢你。”玲珑音见她总算是不闹别扭了,站起身道:“现在依旧有很多对千雪忠诚的部下,他们也是对我持有着意见,认为我是乘虚而入,觊觎妖王的位置,只不过没有表现出来罢了,但是你这样一闹,反倒替他们说出了心里话,我也正好能趁此机会将话说清楚。”

    没过多久,她便站立在妖族大典之上,将玲珑一族是为代理,之参与摄政的事情清楚而明白的讲述给了诸妖,她此举的确取得了极大的反响,不少之前对于九尾狐一族乘机借此上位的事情有所异议的妖们这次彻底说不出话来了,当初甚嚣尘上的谣言也逐渐的平息了下来。

    之后就这样安稳的度过了两百多年的时光,被派遣到外面寻找妖王猫又的妖出去而又回来的一批接着一批,妖王之位始终就这样空缺着,妖族无首如此之久,是史上前所未有之事情。

    其他妖官多次暗示十四峔应当将这情况解决,但十四峔也认为目前玲珑音的做法是最贴切的,他们始终认定拥有妖王之印的才能承继妖王之名。

    也有一些各怀鬼胎的宵小暗自筹备谋划,甚至不惜与鬼族勾结,不日后,在某一日毫无防备的午后,在外援的支持下,里应外合,又

    在妖族挑起了内乱。

    他们打着“清君侧,绝独裁”之名义,爆发了此番内战,被称之为“北辰之乱”,因他们借着西海北辰君来妖族交好的那一日,将北辰君杀于明湖,让魔族的人假扮西海北辰君,混入妖族,最终在宴席之上截杀十四峔其中七人,重伤三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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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十四位妖界德高望重的集团当中居然有十人或死或伤,其损伤惨重自其建立至今前所未有,简直令人发指,最终还是玲珑音带领着麾下三位战神,击破了四方结界,这才没让妖族最高决策层被赶尽杀绝。

    此后,玲珑一族的地位在北辰之乱后更是空前绝后的拔高,一度将妖王猫又的倾年之战的功绩给覆盖了下去。苍羽亦是在此乱之中被挟持,乱党带着她与数人流窜至埋骨之地,一路让她受尽折磨,被玲珑带人追上,找到她的时候,她几乎已经气绝,最终还是被玲珑音救了回来。

    这些都是很久之前的事情,她只要一想起来,优惠回想起来当初被铁链锁着和雷霆加诸身体之痛,那些屈辱和不堪回首的过去,也是她决心活下来后要去寻找姐姐的原因之一。

    而兰戈,北辰之乱中以一人之力抵御外界翼界袭击,最终一战成名,屠杀殆尽叛乱者,成为了妖族英雄,神界有龙神五将,妖界有血玲珑三人,其中之一便是他。

    因他什么时候都是一副笑脸,尤其是斩杀敌人的时候,笑的尤为无辜,仿佛不过是一起出门游乐,因此被人誉为笑面修罗,这一点习惯让苍羽实在是没办法接受,难怪她总是觉得这个孩子笑起来时眉眼样子有些熟悉的违和。

    这不该是出现在这不到十岁孩子身上应有的笑脸。

    兰戈在苍羽小的时候,还曾教习过她一段时间的武学,也是她天资颇好,骨骼奇佳,才被选中,因此也算是半个师父,兰戈教习了她一段时间后,就发生了北辰之乱,之后,她便独自从妖界只身离去。

    “您怎么会变成这个样子?”比起作为妖界站立在顶峰上的修罗忽的出现在在这里,苍羽更加惊异他的容貌变化,这般具有实力的大妖,均能抵御住郁垒之气,但是还有一部分让她吃惊的是,他不止掩藏了身份,改换成了容貌,收起了锋芒,甚至不惜扮作孩童混迹在此处,他是要做什么付出这么大的忍让,让堂堂的修罗将军掩埋至斯?

    难不成……妖界也盯上了神器乾坤眼不成?

    “我只是来提醒你,别忘了你要做的事情。现在可不是悠哉在这里养伤的时候。”兰戈以孩童的样貌说着,话中藏着紧迫,但是神色却意外的从容,行云流水的将糖果子往嘴里塞着,一双眼眸落在她身上:“不要忘记,你答应音的事情,留给你的时间不多了。”

    他说这句话的时候,面还是笑着的,手指指了指她的身体,苍羽的神色数次浮动,却还是将那悬在口中的疑惑尽数吞咽了回去,她还果然还是讨厌这个人,无数次的将过去的伤疤翻出来折磨她。

    苍羽本身是个极其不愿意

    受人恩惠的人,但是却不得不接受了玲珑音的帮助,欠下一份目前无法偿还而且还与日俱增的人情,每一天过的都是那么奢侈,时刻提醒着她,她那可怜几乎要熄灭了的元神,还是被那一颗灵丹给镇着,并且每一天损耗着借来的法力,苟延残喘着她的生命。

    他这样提点着,看来此次还真是煞费苦心,且对神器虎视眈眈,她都不知道原来玲珑音也像是其他的人一样觊觎着神器,虽然对于妖族现在来讲,六界现在争抢着神器,对于一个界的发展来讲,神器的拥有是至关重要的。

    但是神器的行踪总是不大明了,没有认主的神器只会四处飘荡,无处依存,若是有一个界有人有幸能够被神器认主,那么对这个界来讲,他们就拥有了强有力的后盾和砝码,但凡再次出现上古时期六界大战混乱的情况,也能从容的应对。

    虽然谁也不知道神器究竟是从何而来,在上古的卷轴当中也只有模糊的记载,除却了人界的乾坤眼是确切被皇族女娲大神赐予来在战乱之中庇佑人族的之外,剩余有几枚神器,依次是做什么的,依旧不甚清楚。

    所有人只知道这个有着颠倒乾坤让人趋之若鹜的力量。

    但凡是力量,那便要去追寻,这是各族诞生之后,在数万年里的厮杀和抢夺当中悟出来的道理。

    苍羽默不作声,那兰戈目光灼灼道:“你不要忘记,你从音那里得到了什么,如今我向你讨要些回报,作为妖族,你应当懂得知恩图报吧?”

    他这么说着,苍羽已经失了言语,她知道兰戈所说的是什么,所以她必须得要遵从他说的话,她能被同意出来就已经是给了玲珑音添了极大的麻烦,她犹自记得她提出来要去寻找妖王猫又的时候,其他族类面上露出来的神色极为复杂。

    大多数的人已然忘记猫又当时是怎么一步步打拼继而踏上妖王的位置,也是忘了她在这么长久以来替妖族做的事情,但是这些事情过去的太久,而这些被庇佑成长下来的妖物也理所应当的忘记了猫又曾经做的努力,大家都面面相觑:“又把那个修仙狂魔带回来干什么呢?”

    “一直以来虽然她帮了我们很多,但是她这么一声不吭的消失掉,若不是音的努力,现在我们妖界早就垮了不是?”

    “就算是带她回来,又有什么用?”

    “玲珑做的比她好多了,至少不会那样丢下我们不管。”

    大殿之上诸臣说着事不关己的话,苍羽憋得面色通红,她偏要将千雪找回来不可,因为她在心身承受折磨的时候,无时不刻不在乞求上苍让姐姐来救她,但是姐姐没有来,所不是音姐来的及时,她现在早已经化作

    了枯骨。

    临近死亡边缘带给她的是从整日的幻梦当中清醒过来,她所遭受的痛苦全然化作了满腔的悲愤,她一定要将姐姐找回来,质问她为什么会丢下妖族,她究竟在什么地方在做什么事情,为什么在妖族最需要她的时候她不在,为什么她恳求她出现的时候,她还是不在?

    这是她必须要亲口问清楚的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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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猫族在妖族现在的地位和身份都十分的敏感,可不是随意一句话就可以让她离去的事情。许多人都激烈的反对,但是玲珑音倒是若有所思,道:“若这是你的愿望,你便去吧。去找到千雪,将她带回来。告诉她,这里永远都是她的家,我在这里等着她回来。”

    此言即出,众臣哗然。

    苍羽感激涕零的应了声,知道玲珑音这次做出的决定是顶着莫大的压力以及对她寄与多么的信任,她当初为何之被愤怒冲昏了头脑,就一度认定她心怀不轨,她闹得那般小孩子的脾气,将对千雪的气都撒在音姐身上,但音姐心怀若谷,一一包容了她的幼稚任性。

    任凭她如何去闹,如何的拒绝,依旧默默帮助她收拾残局,在她被掠走救回她的性命,在诸人反对的时候也毅然站在她这边,音姐是真心待她与姐姐好,她却曾经那么误会她。

    苍羽狠狠的抹了把脸,便下了山,踏上了寻千雪的路途。

    之后在山下漂泊了数年,终于寻得了一点当初在姐姐身边出谋划策的师爷,牧若此人的蛛丝马迹,而后遇到了凰陌一行人。

    兰戈的出现,她现在又有点惊觉,她的确最近过的有些过分消遣,当初决然要下山的人是她,但是为什么她现在却失去了自己一直追寻的道路,反倒随着他们几个人随波逐流了呢?

    虽然那个人说了,跟着他们就能寻到千雪,但是现在是坐以待毙的时候么?

    苍羽咬牙,神器此事与她不甚有关,她知道姐姐千雪身上的神器是长魂鼎,而这个却是人界乾坤眼,妖界要去争夺,她也能知道这是玲珑音为了妖族而所做的决定,她作为妖族的一员,在千雪姐不在的时候,也要和音姐一齐守护整个妖族。

    “即是这样,那就拜托你一件事情了。”

    兰戈笑的万般亲切。

    君鲤与清越正式的入了宫,清越一路上还是有些惴惴不安,但神尊说了没有线索那便去寻找线索,最快也是最有效的方式就是直接去解决疑惑。清越也想着不能总让小师妹一个人在外奔波劳累,在深宫之内的各种繁复的事情交织在一处,没有那么轻易的解决办法,但他也有只有他能够做到的事情。

    他推开沉重的门朝里面走去的时候,父皇在里面低着头,依旧在认真的批阅奏折,听到声音,也不过是扫了一眼过来,他早已经病入膏肓,太医三番五次的劝阻让他休息,但是到了这个时辰,天色晦暗之时刻,他却依旧还在伏案。

    他本就是个淡漠的人,而现在更是淡漠到了对自己生命漠视的程度。

    清越注视着他在烛光摇曳下的身影,他应当才不过是六十而已,却须发花白,浑身上下唯

    有那一点眼底的光芒,还勉强犹存一些当初叱咤风云,屹立在刀光剑影的战场上的男人影子。

    在这杀戮无形的皇宫,他一样毫不留情的踏过亲人的血骨,坐上了至尊的宝座,他成就了大邑的江山,只手便可翻云覆雨,他的自尊决不允许他低下头颅。

    白帝将目光游离在他的脸上,放下手中的笔,他知道终会有一日清越会回来找他,他也为此等待了这么多年。他也知道这孩子想要问的是什么,因他的眉眼像极了他的母亲。

    那个被他那可悲的自尊心一手毁了女子。

    鸢玑死去了之后。

    他竭尽所能的消耗着自己所剩无几的生命,把自己当作一支风中残喘的烛火,拼命燃烧,似乎唯有如此,他才能在硕大的深宫大殿里找到半分皈依的地方,作为一个皇帝,他确实是极为合格的,但是作为一个父亲,他对清越的淡漠到他将他送至蜀山之后,数年间不闻不问。

    他有好几个子女,四位皇子,清越原本应当是他第一个孩子承轩,本应当是要被立为储君的。

    但是他的母亲鸢玑整整将他怀了数年,方才诞生下来。

    鸢玑在怀上到诞下承轩这些年,宫里的风言风语甚嚣尘上,所有的人都怕她,说她是个不祥之物,但这样的说法也没有错误,不止是她不是人,整个云波一族本就不是人族。

    他们来自鬼域,从那森冷的地狱逃出来的鬼族。

    鬼族与人族构造不同,因此才让那孩子待在母亲腹中这么多年,折磨了她那么久,他当时就应该注意到的,但是他却不知道鸢玑怀了这个孩子,直到快要诞生的前一刻,鸢玑身边侍奉她的侍女这才偷偷自冷宫里逃了出来,将这个事情告知给了他。

    但是在此之前,她都是一个人在晦暗的深渊里独自扛着,但是因为孕期临近,她已经好几日吃不下饭,被折磨的不成人形,而又忽然羊水破了,她痛的昏死过去。

    那侍女护主心切,才冒着生命危险,以死相博,闯过重重阻碍,到达了他的面前。就像是冥冥之中天定的那样,到了最后一刻,才让他们之间的树立起来的重重仇恨烟消云散,他几乎是发了疯般的赤脚朝着她的寝殿奔去。

    当踏入那冰冷彻骨的大殿之内,看到在床榻上奄奄一息的鸢玑,他几乎,颤抖不已,反复恳求她睁开眼睛看他一眼,他什么都不要了,那些他一直坚守的可悲的尊严,在她的性命面前一文不值,但是她始终不曾睁开眼,也许这是上苍给他的惩罚,让他恨之入骨也爱之入骨的女子在自己的怀中慢慢的停住了呼吸,她到死都没有原谅自己,否则为什么连看他一眼都不愿意。

    鸢玑的手落下的那一刻,他几乎连心跳都失去了。

    他以为他成功的报复了鸢玑,却不想他最终报复的人不过是自己。

    他知道,她一直是没有什么执念的,她的执念是他。

    他们彼此互相痛厌了这么长的时间,但是长长久久的岁月过去,他的爱亦或是恨都被磨成了淡薄的云烟,从她的头顶漫过,从这场爱恨博弈里他们都没有得到任何东西,反而有些事物在这其中沉淀了下去,缥缈中他静静的望着她的眉眼,熟悉里带着陌生的疏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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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大邑的开国元勋大多都知道,他们的皇后之位一直都悬空着,不是因为别的,而是因为皇后之位只独属于一个女子,而这个女子不是他人,而是云波国的公主鸢玑。当时其他两国与大邑对立,正是鸢玑公主带领军队帮了他们打赢了那场命悬一线的战役。

    但是很少有人知道,这场救下大邑幸免于难的援兵,是白帝跪在地上求来的。

    彼时他不过仅是大邑国最不受宠的皇子,当年云波实力雄厚,对鼎三方,弱小的大邑为了在战火中生存下去,将他送做质子。说是质子,但是却和阶下囚无异。

    他的母亲不过是一介普通的秀女,被选入宫之后也一直在贵妃身边侍奉,但有一日被醉了酒来寻贵妃的皇帝所宠幸,就这样诞生下了他。作为皇子,他身体流着卑微的血,母亲虽然因此被封为了妃子,但是很快便被厌倦,母子两个在深宫里艰难的相依为命,虽举步维艰,但他们不争不抢,母慈子孝,也算过的幸福美满。

    但即使这样的小心翼翼,但还是逃不过被抛弃的命运,在被选中成为质子的时候,他第一次被父皇摸了头,他似是赞誉这个贱婢生的孩子居然还能有这点用处,谁都知道他这一去,前途未卜,可能此生都无法回归故土,看着在门扉后流着眼泪望着他的母亲,他还是咬牙切齿的将泪光逼回去,如果这就是他的命运的话,如果这能够护住母亲的话。

    那个时候他不过十岁。

    他发誓终有一日他一定会回来,回到这一片他痛恨但是又与他生命相系的故乡。

    在云波国,他一直过着和奴隶一样的生活,这个国家似乎只尊崇力量。当时和他在一起的还有不少的孩子,但是他们都是被灭了国的皇族后裔,而他的国家至今还在风雨飘摇当中被欺辱着,随时都有可能被虎视眈眈的其他国家吞并。

    但即便如此,也比他们要好上许多,他没能发现那些孩子眼底下迸发出锐利的恨意,一朝自高台陨落,山河破碎,他们早已成亡国之后,奴工需要早早起床为那些仆役们准备早饭和砍柴,那些遭受了奴役的贵族孩子们,合起伙来将所有的怨恨憎恶都倾泻在他的身上。

    他从未想过同龄孩童居然单纯之下掩藏着如此残酷的本性,他不仅要遭受着数倍的劳役,连食物都所剩无几,动辄没有任何理由一顿毒打几乎是家常便饭。监管他们的工头更是以看这些孩子肆意欺压着他作为消遣打发的乐趣,身心的双重折磨之下,他拼命的想要活下去,那些人想要折磨他至死,那么他绝不要随了那些人的愿。

    也许是他这样的无声反抗反而激怒了那些人,在某一夜,他被套了头堵了嘴反

    吊在树上,被他们用马鞭抽打,然后留他一人在雪夜里,寒风萧瑟灌入他破旧的衣襟中,他从未想过自己会这样凄惨的死去,浑身血液逆流,失去了所有知觉。

    他奄奄一息,几乎要命丧黄泉。

    在脑子嗡嗡作响之际,他听到了由远及近的马蹄声,听到了一个童稚的声音:“过去看看。”

    这个声音与之不大一样,却在现在犹如天籁之音,他睁开迷蒙的眼睛,透过被血浸染的朦胧看着面前的孩子,她乌黑圆润的眼瞳一眨不眨的望着他,见到犹如丧家之犬的他神色却没有半点厌恶,看见他睁开了眼睛之后反倒笑了出来,道:“哟,你居然还没死?”

    “咳咳……”他胸口弥漫着剧痛,几乎已经说不出话来,他喉咙火辣辣的,许是知道自己行将死去,面前伫立着的这个稚齿婑媠的女童,稚气未脱的的玉瓷面覆着一层睥睨的神色,那衬着那铁虬银枝的红梅,居然仿若剪雪裁冰的冷傲来。

    他觉得这个女子实在是与众不同,她的冷傲令人心折。

    他拼劲全力呕出一口鲜血出来,从牙缝里挤出求救的呻吟。

    “我凭什么救你?我的府上从来不养废人。”那个女孩子笑了起来,又像是想到了什么道:“给你两条路,选择跟我走,但是以后的日子会生不如死,还是选择死在这里,自此之后解脱一了百了?”

    她神色倨傲,颐指气使,似是给了他一道路途的救赎,对她来讲彼时的自己确实甚至不如她身边的一条逗猫唤狗的宠物,她所需要的是能够给她真正带来价值的人,而他现在没有什么是豁不出去的。

    “我跟你走…我要活下去…”

    即便是生不如死,但是他现在身上还有什么能被夺走的呢?

    这一条命是他身上最不值钱的卑微之物,只要对她有用,能让他继续苟延残喘下去便好。

    他还不能死,他还有故土在等待着他重新踏回去。

    被救下之后,他才知道了这个女孩的身份,她却是云波国的公主鸢玑,与他皇子的身份不同,自小受尽恩宠,亦是桀骜不驯,半夜才从医庐处讨教出来,途径梅林见到被毒打的他,对只是咬牙承受的他产生了一丝兴趣,将他讨来公主府里。

    在他被毒打的时候,她就在一旁,但是却欣赏着他被蹂躏践踏,得知这个事实之后他几乎要咬碎了牙。但是知道了又怎样,他本就是大邑的被抛弃到此的质子,深知为了活下去,必须要讨好眼前的这个粉雕玉琢的小女孩。

    这位公主不爱舞刀弄枪,但兴趣倒也不凡,师从巫咸学习医术和毒术,因他忍耐力强,所以才被选中,成为她施与各类荼毒的工具

    。

    无论是蛊毒也罢,死去活来亦是家常便饭。任何只要她想要做的事情,他都是首当其冲,听闻之前就有了好几个人是在实验当中被活活折磨死的,他是第一个能坚持如此之久的人。

    自最底层一跃而成为公主府上的仆役,也算在他人眼中飞上了枝头做了凤凰,但是只有他知道,这所遭受的痛苦不比他之前承受的少,甚至更甚一层。

    她当时所说的“生不如死”,一一都在他身上应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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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鸢玑她几乎不会笑,明明还是个小丫头罢了,却整日冷冰冰绷着一张脸,而笑起来的时候,便是她又想到了什么法子要去折磨他。

    他也一直单方面的忍受着,任凭她一次次给他喂下不同的药,然后等待着他痛苦发作,她在一旁冷眼旁观,在纸上写写画画着什么,他数次大汗淋漓的在昏迷中挣扎苏醒,硕大的内庭已经空无一人。

    天地如此之大,却没有他一处的容身之地。

    她的笑让他感觉不寒而栗。

    这样的折磨持续的时间急着要延续了五年之久,许是他身上经受的药物浸染的多了,产生了抗体,亦或是他习惯了这种折磨,现在已经可以面无表情的自己拿起她桌上的各类奇异物品吞下去。无论是毒蟾蜍还是夹竹桃,他觉得自己已经被锤炼到百毒不侵,麻木不仁。

    他所经受的一切痛苦,都化作了他之后要坚守的道路,在陪伴了公主这些年之后,他亦是了解了公主虽然是个表面光鲜但实际却被处处忌惮的孩子,她的父皇和母妃都对着她毕恭毕敬,这样的恭谨实在是不同寻常。

    他数次见到穿越成群匍匐在她脚边的皇室贵族,他们都对她避之不及,一旦对上了眼神,又诚惶诚恐的垂下。

    但他们都不知道鸢玑是个很怕寂寞的孩子,即便白日里常常毫不留情的折磨他,但是夜晚,却在月下不断徘徊,偶然一夜他想念母亲,思绪飘飞,在庭院里打坐时,听到了屋顶上传来哭声,他爬上去一看,才发现是鸢玑。

    她对着月亮流着眼泪,他很很少能够见到鸢玑真情流露的时刻,但是这个时候,他发现了这位公主严防死守的内心稍许被揭开的一角。她亦是一个害怕独自一人的孩子,他难以抑制好奇之心,便爬了上去。

    那一夜的鸢玑似是话很多,絮絮叨叨的与他说了些话,但都是无关紧要,只不过那一夜的鸢玑实在不同以往。她说着自己喜欢的东西,说着自己渴望的自由,他见缝插针的询问她一直为何要在自己身上做实验时,她的神色稍许变了一下,叹了一口道:“我想要结束这一切。我想要放手一搏。”

    她说的话让他觉得莫名其妙,结束什么?她要搏的又是什么?这个与在他身上做的实验,又有什么关系?

    “我遍寻了很多人,但是他们都失败了。我找了这么久,才找到了你。”她在月下抚摸着他的面庞,声音里带了些缥缈,但是手却那般的轻柔,言谈之间也没有了往日的冰冷:“你之前所承受的一切痛苦,都是为了最后的一次而做的准备。”

    “准备?最后一次?”

    “是的,明天就是你的最后一次。”

    她那琉璃

    般的绿色眼睛像是蕴藏了无数的光华,在他冰天雪地毫无色彩的世界里映照了进去,他久违的感觉到了心跳,落进他空空如也的身体里,他直直的盯着她,忽的握住了她的手。

    “你需要我?”

    “是的,我需要你。”

    她试图将自己的手掌抽出来,但是他却紧紧攥着,他必须要证实自己存在的意义,即便是行尸走肉,他活了十五年,在大邑的时候被当作,好不容易有了存在的意义却是用自己的性命去作为交换,只有鸢玑,她在冰天雪地之下握住了他的手,明确给与了他被需要的感觉。

    说起来多么的讽刺,第一个给予他活下去意义的人,确是在每一日给他身上加诸最多痛苦的那个人。

    但是最后一次过后,她是不是就不会再需要他了?

    他不知道这一种感觉究竟是什么,他以为这样的折磨是永无止境的,但是为何他连在她身边的最后一点价值都要被抹杀了吗?她说过自己不养废人,为了能待在她身边。所以他才一直咬牙坚持忍受着折磨,如果他连这一点被她所利用的地方都没有了,那么他会去何方,还会再见到她吗?

    他内心里惶恐不安忽的铺天盖地的拉扯住了他,化作了燃烧的不甘怒火,她折磨了他这么久,他已经被她变成了这样一幅人鬼不是的模样,她居然就这样轻描淡写的要结束这一切?她说的需要只是如此吗?他努力了这么久,他们之间的关系也只能如此吗?

    他忽的一把将她手臂往前一拉,近乎强硬的覆上她的唇。

    第二日的时候,她进行了最后的实验。

    这一次的实验与往日的截然不同,而是让他赤身裸体的躺在一块千年寒冰之上。而寒冰之上,还有着另一个人,是一位赤着酮体的女子,仅着纤薄红纱,风韵旖旎朱唇含笑。

    他被骇住,面红耳赤往后不由自主退了一步:“这是什么?”

    鸢玑转过身来看着他,倒是没有露出斥责他的表情,也没有一如既往的讥笑她的大惊小怪,而是神色异常的肃穆严厉:“脱下衣服躺上去,这是最后一次。”

    她的命令不容置堟,他被迫着更下衣物,苍白的脸颊难以抑制的涌上了潮红,他现在已经不是之前的孩童,褪去青涩和满身狼狈,已经朝着成年男子挺拔而欣长的方向而去了,初见少年风华,即便被踩踏过尊严,但是少年现在心生的自卑化作了极致的敏感,更别说现在让他做出如此羞耻的行为。

    她究竟要将他的心践踏到何种地步?

    他昨夜在房梁之上心底翻涌出来的稍许的怜惜顿时化作了冰冷的刀剑,捅进了他的心脏,他浑身冰凉几乎没了知觉,麻木

    的躺在千年寒石之上时,他心底涌出剧烈的疯狂的憎恨,他知道这是他承受屈辱之后的自我痛恶。

    他咬碎了牙。

    他一定会尽数将她加诸在他身上的屈辱全部奉还给鸢玑。

    而他还被覆盖住了眼睛,黑暗之中,他能感觉到有温软抚上,当时见到的女子毫不掩玙,却不想却带着意料之外的拘谨和颤抖。

    过程是他平生所体会到的最捥髓削骨的痛,为了虽是能够记录他的反应,鸢玑并未给他用任何方式麻痹,并且为了不让他昏过去,又给他服用了保持清醒的药物。

    他几乎将下唇咬穿,但是为了不让他痛到咬舌自尽,他的嘴始终被堵着,连求死都不能。他能感觉到自己的身体上游离的手像是的刀一寸寸割开血肉的感觉,最终的结果不知道是如何,但是当他苏醒的时候,他的下半身已经瘫痪不能动。

    他活了下来,实验成果了。

    (本章完)( 半缘修道半缘君   .com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