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半缘修道半缘君txt下载

    君鲤没有等到回答,他明明知道答案,却还是想亲口问一问,亲耳听一听凰陌的回答。但是凰陌似乎在竭尽所能的给他一个完美的答复,但他知道,一旦恢复了记忆,这个答案便昭然若揭。

    他又何必现在去求得一个很快会揭示的答案。

    “你不必再想,这个问题便当我没有问过吧。”君鲤道,他起身放开了凰陌,为她整理了一下衣衫。

    “快要到了,我们做一下准备。”

    他转身的一瞬间,他觉得袖子被拉住了。

    他回望从榻上坐起来的凰陌,她眨了眨眼睛,有些迟疑的回答道。

    “我觉得,一个人如果会伤心,那么她的心里还是有那个人的,因为如果没有那个人,她又怎会觉得伤心呢?”

    “……”

    “是啊……若不是爱一个人,她断然不会伤心。如果她觉得伤心,那么那个人是不是可以认为,她依旧爱着他?”

    凰陌思忖了一下,不可置否的点了点头。

    君鲤眼底的笑意,展望天光破层云。

    “倘若如此,对我来讲,也便足够了。”

    大概是时间过得太久,也许是身心被折磨的太过疲惫,在这快要离去结束这一切的时候,他的心底闪过无数的想法,而这些想法让他感到慰籍。活过的数万年里,无论过去还是未来,最幸运的事情是遇到了她,他已经不觉得自己所背负的那些诅咒也好,爱恨也罢,都已经让他觉得没甚所谓。

    他将丝丝缕缕的忆线抽出,指尖还流淌着银色淡薄的丝线,这些无影无形,但却在他的手指间中萦绕,散发着温暖而柔和的光芒。

    这是她的记忆。

    清越和元白无声的看着他将所有棋子落下,在青面玉石的棋盘局中,所有的错综复杂的丝线全都被理顺,一切都显得那般合理,但是他指尖却还是留着部分的丝线,在空中无声无息的飘荡着。

    他并不打算将这些丝线放置进去。

    元白似乎意识到了什么,他表情一沉,来到他面前道:“你这是要做什么?”

    君鲤将丝线穿过一枚银针,将另一只手放置在自己的胸口上,他闭着眼睛,周遭似是席卷起来了狂风,这风声凄婉,一时半刻,竟然将翼君和元白二人全部拒之其外。翼君与元白相视,眼中俱是不定的慌张:“君鲤!”

    元白挥动起来手中的剑朝着那风罩砍去,泛着透明的光华的风罩似是磐石般纹丝不动,君鲤怀抱着凰陌安静的坐在那处,他们眼睁睁看着君鲤将自己精魂逼出一魄,他是极能忍住痛楚的,手掌却紧紧蜷着,似有微颤。

    那手掌泛着璀璨的金光,他目视着这光芒,额间滚落下汗珠。

    “你这个疯子!”元白用力的锤着结界,他的声音被隔

    绝听不大清晰,但是他双目赤红,咬牙切齿的样子,反倒是有些像是当年他还在水沼泽时,因为输给了君鲤而急的跳脚时。

    那是他们都不曾忘记的过去。

    而他却只能选择如此的方式,将这一切平息下来。

    在他手指上缠绕的丝线,是她关于君鲤的一切记忆。他花了三日时间,才将她的记忆一手的归整回去,她那活了数万年的过去,关于他的记忆虽然占比不多,但是却处于最核心的地方。他是用这什么样的心情一点点树立她的记忆,将那关于他的回忆又是如何万千丝缕的悉心挑拣出来。

    这抽魂夺魄的痛楚,真的半分也比不上这诛心之痛。

    “师父虽然不挑食,但是意外的居然喜欢吃些果子酥,这个不腻且料足,做的成品也好看,不知道师父会不会喜欢。”

    “啊,算了,他现在应当还在修行……就不要用这样的事情去打扰他了……但是,可是……”

    “师父最近睡得好晚,是不是心底有什么事情?我要不要去他面前买个蠢?”

    他能够看到凰陌在数个不眠的夜晚念叨着他的名字,每一次做好点心了也是装载了满满一大盒子,也数次看到她兴致勃勃飞上九重天边缘徘徊却又生生收住垂头丧气的回来,她因为他而承受了多少的相思苦楚和煎熬。这数年都是一如如此。

    她的心一直都不曾改变。

    “凰陌…”他将她的手紧紧握着,看着她在梦中已经紧蹙着的眉头,她这些年一定过得不好,她依旧如此的消瘦,却还是挂念着那个已经失去了去付出爱权利的他,他们不是没有去执拗过天命,他从未没想过自己会是以什么方式会给他们这段刻骨的爱恋画上终点,亦或是他以为找到了起点,但是他始终太过于傲慢,他是自天地孕育而出,无论如何,始终是要回归使命。

    他用丝线将那赤红凝固成型的宝石包裹起来,然后将当初翼君给与她的戒指拿了出来,那戒指还一直带在凰陌的手上,他将那精魄石镶嵌进那戒指上,手指抚摸过她的额间的碎发,平静注视着她道:“这些日子,我过的也很不好。”

    他低声的喃喃:“但是,我即便怎么不好,也不及你不好。我越是爱你,越是将你伤的更深。”

    如果这一份爱恋却成为了剧毒,一分分淬入了她,他明明知道自己不能碰触那禁忌,却还是沉沦了下去,一直是他不肯放手,如果他再能果断点,能够及时的将她从这旋涡中抽离,就不会有这下界的短暂几年的幻梦,不会有若水河畔的痛彻心扉。

    这是上苍对他贪心不足的惩戒。

    他将她的手掌贴向自己的脸颊,他已经没了去爱人的心,本应该会丧失了知觉,却为何还是如此的痛

    ?

    那笼罩着他们的屏障逐渐碎裂,似是凋敝的残花,融化的冬雪,翼君在身后拉住了元白,低声道:“这是他的选择。”

    “可是!”

    “你不知道他们经历了些什么。”翼君依旧制止住了他,让他将剑收了起来道:“这其中的事情,我也只是了解大概罢了。但是…你应当是最能理解他的人。”

    他这么说着,倒是让元白彻底的愣住了,他心底知道翼君说的没错,是的,他们都是一样,无论是他蛰伏了数万年就是为了等待颠倒乾坤的那一瞬,还是被他牵连直此的君鲤,彼时的他们以为自己无所不能,但是谁知道天意偏是要惩处他们这些肆意的用力量,去将一切朝着合乎自己心意的方向拨弄着的人,冥冥之中的定数,便是如此难以违抗。

    一旦触碰了,所要付出的代价,居然是如此的惨烈。

    (本章完)



    元白狠狠的将那剑没入了一旁的巨石之中,君鲤独自一人忍受着锥心之苦,他们却只能在一旁看着,为什么过了这么久,他依旧毫无长进,为什么君鲤还是那么的独断专行,他这样偏行对自己用残忍而决绝的方式,即便是护的了那个女子,但是否对于那女子太过于不公平?!

    人心,可不是那么容易就会因为将记忆抽取出来,就那么轻易的改换掉的啊!

    但这一切都是他们之间的事情,他又有何资格去责怪君鲤?在君鲤眼底,旁人始终都是旁人,他所做的事和说的话,都不需要旁人去插手,这位神尊也用不得别人去点拨些什么,他的情与君鲤完全比不得,他本就是个采撷百花的浪子,而君鲤的情守得了万年才勉为其难这么结了个苞,在他眼底这已经是足以惊天动地的惊世之举。

    亭中苍茫的白雾汹涌弥漫,将人影重重掩盖,翼君曾经将目光落在君鲤的身上,他能感觉到翼君想要对他说些什么,但他始终没有说,只是留下过一句模棱两可的话来“守得本心,方得始终。”

    他当时以为这句话是嘱托他要平息四海八荒,维系苍生大业,而那时,翼君是不是已经知道了将来要发生的事情?

    他的本心,自始自终都未曾变过,而他的终结又往何处?

    他们一齐来到摄魂阵面前,君鲤注视着怀中一直抱着的凰陌,她睡的如此的沉静而祥和,仿佛在做一个香甜的美梦,她的魂魄因为消散的太过厉害,唯有一个办法可以让她再次复苏。

    这一次的复苏将会让她真正的重生,他想要实现她的愿望,就必须要付出相当的代价。

    她将会拥有重新的自我,他曾经占据她记忆的一切,将尽数被抹去,自六界轮回洗涤中,自万年纠葛之中,彻彻底底的消失殆尽。

    天色暮霭阴沉,不知从何而来的风带着肃杀的冷锋气息。

    地面上放眼望去都是尸体,横七八竖的断肢残骸让空气上浮起一层看不见的黡气,血腥的味道扑面而来,将脚下的地面都浸成了黑色。让人可以想象得到方才是一场如何惨烈的屠杀。

    看起来像是一个战场,但是仔细观察,那些死去的人,虽然身着粗衣布衫,但是皮肤白皙细致,半点也没有那种穷苦人家应有的皲裂老茧。一看便知是落难而逃的家族贵族子弟,带着细软家眷四散奔逃,却惨遭贼寇袭击。

    在这一个战乱的年代,就算是家世显赫也难逃世事变迁。这些都是司空见惯的场景。流亡的百姓,被屠杀的城池,胜者为王败者为寇,这是数百年来永恒不变的真理。

    他必须要将她轮回,重新塑造魂魄,所以便一直在等待着凰陌的重生。

    君鲤静默的

    站在宛如修罗场的炼狱中,白衣胜雪,不染铅华,恍如从天而降,猎猎随风的白色衣衫在血腥沙场看起来分外的显眼。

    他的手中抱着一团被黑色粗布包裹住的东西,看着他指骨分明的手上还沾染在上面的血迹,就知道是他刚刚从这尸体中找出来的。

    他小心的摒住呼吸,将那团东西缓慢的打开,从里面露出了一个光洁的小脑袋。似乎是被闷了久了,见到了光明,小东西睁开眼睛,见到他第一眼,居然嗬嗬的笑了起来。

    君鲤的脸上依旧是一如既往的无所波澜,他想抚摸她的脸颊,那个小家伙却伸出两只小手咿呀咿呀的将他的手指抓住,张开只要两颗小乳牙的嘴巴贪婪的吸吮着。

    感受着自己的手指上温润的触感,君鲤眼底掠过一丝难以捕捉的温柔。

    “饿了吗?”

    “咿呀唔唔唔”

    君鲤想要将自己的手指来,但是小家伙却嘴巴一撇,泫然欲泣的看着他,黑白分明的眼瞳清澈的倒映着他冰封的眉。

    君鲤沉沉的望着小家伙,将修长的手指还是送到了她的嘴边。眼眸淡淡一侧,像是感应到了什么,侧身回望。

    在那如山的尸体堆里,缓缓抬起一个满脸血污的男人脸,他看到君鲤,黯淡的眼眸却徒然的发亮了起来。

    “……求……你……”他颤巍巍的举起一只手,气若游丝的对君鲤说道“救……”

    君鲤抱着婴儿伏下了身,手搭在他的脉上,清秀的眉头微微的锁了起来。

    “不……”那个男人浑身是血,挣扎着将左手颤巍巍的举了过去,痛苦的说道“……这个东西,孩子,一定,一定要……活下去……求您……总有一天,有人一定,会来接她……”

    君鲤浅浅的握住他的手,那个男人将手里紧紧攥着的东西交给了他之后闭上了眼睛,痛苦的表情一点点消散了下去,然后变得像是睡着了一样,安详的垂了下去。

    君鲤睁开了眼睛,看着手里沾着血迹的一颗通体纯白的戒指,镶嵌着幽深的墨石,乍看普通,但被男人攥了许久却依旧毫无温度,更不必说那周身淡淡的折射出的鬼魅般的幽光一般的人是看不出这其中的端异,但是却让君鲤面色微微一滞。

    他缓缓的站起了身。看着眼前凄厉的场景,他垂眸,看着怀抱中不谙世事的婴孩,转动着灵巧的褐色润泽的眼瞳一瞬不瞬的看着他,他转向着眼前凄厉的场景,空气中悠悠的响起他的叹息“无论什么时候,你都是让人不省心啊。”

    婴孩像是听懂了他说的话,委屈的撇了撇嘴巴,小脸憋得通红,似乎将要哭出来,君鲤只得再次将手指放置在

    她的嘴边看着她锲而不舍的用还没有成形的牙齿咬噬着,柔软而又温暖的舌头包裹着他的指尖,君鲤的表情也一点点柔和下去,他缓缓的抬脚,迈过脚底鲜血淋漓的土地,白色无垢的身影亦如鬼魅般无息的消失。

    转眼已经过去了数年,但是凰陌却不知年岁为何物。

    在这个镜深谷中,似乎时间眷顾着这片人世间难以寻觅的净土,深居山林之内,百谷交汇,在这里不曾有着四季交替,永恒都是花香四溢,满谷春色,谷底还有一汪清泉,当年君鲤依照诺言拿着信物来到此地将泉水引出,涓涓而滋润山林百草,也都沾染了净水的灵气,最终形成了如此绝妙的隐世之地。镜深谷的谷主对其感激不已,此后已经过了十年。

    “一百步,一百零一步,一百零二步……哇,我知道了!!”凰陌格格地笑着,朝着亭子那旁的一道白色的人影跑去,眼睛闪闪发亮的喊道“师父,你快去看~我走出来了你摆的那个迷宫了!”

    在亭子间一直静坐在石桌旁的君鲤执了笔,行云流水的在雪白的竹坊宣上游走着,然后轻点了点墨尖,将笔安置在一旁,徐徐起身。

    “师父,你看,是不是这个解法?”凰陌高兴的拿起一支树杈,在一旁的地上画着一些扭扭曲曲的线条,她的身畔是一个巨大的方形石盘,上面刻许多笔直的线条,将其分为了九百格,每一个格子里面都用夜月无法理解的复杂符号,而中间是一个小小的凹槽。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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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而旁边画的,显然是这个石盘上面咒文最初版本的集合,合着无数萦绕的线条,将所有的符合都完整而不重复的游走至中间,这便是困了凰陌足足三个月的难题。

    君鲤走了下来,来到了她的面前。凰陌紧张的立在一旁,看着师父微微欠着身,午后溫湮的光芒慢慢的渡在他白衣上,印的他冷峻的侧脸万般的柔和。

    凰陌心里漫过大片的欢喜,她最喜欢的事情就是静静的看着师父了。那完美无瑕侧脸的一笔一画,淡淡仿佛看透万物的眼瞳,一身素袍万般绝尘,加之他生性冷淡而高雅,不喜与俗人交流,说话连词语也没有丝毫的赘余,但是待人处事却是非常周到全面,难怪在婢女口中整日流传自己的师父惊若天人。

    凰陌听到这些话感觉形容自己的师父非常的贴切,但是她也很烦恼。

    自己的师父什么都好,唯一不好的就是没有什么表情……从她开始知道原来人也会笑会哭的时候,作为和师父走得最近的人,她唯一最大的庆幸就是自己没有被师父那不动如山的脸所潜移默化。

    从她和师父待了这么长的时间来看,师父既有可能真的是个面瘫!

    而且还是冰山级别的。

    想要撼动强大的师父,简直是比登天还难。

    但是凰陌别的没有,就是有股牛劲,俗称犟。

    她发誓,一定要让自己的婢女们看到自己师父笑起来的模样!这样她们就放弃每天风雨无阻无时无刻的给他们端茶送水送点心送衣服送头发的行为!!!她都因此胖了好几斤了好么!

    这次的题目是百字悬刻。

    所谓百字悬刻,就是百十笔画之间却暗藏玄机。是从万字悬刻选材而出的一个小题目。这是镜深一族代代相传的秘术,为的就是防止世人侵扰自己的领地,是一种防备性的阵法。

    君鲤是第一个破解出来万字悬刻之谜的人,他进来之后,和年迈的谷主流水而觞,不眠不休的座谈了五日,改进了相传百年的构造,将其加上千机,呈现九千六百次变化,最终将万字悬刻改进成了更加诡秘难解,被誉为不可能破解的谜题。有了此物坐镇,自此之后,镜深谷越加的安详宁静,固若金汤。

    凰陌天资聪慧过人,无师自通,短短数月就将他出的题目攻破,君鲤微微颔首,点着她画的图形,在她闪闪发亮期待无比的眼神中点了点头。

    “太好了师父!”凰陌爆发出一声欢呼,差点要冲上去抱住了师父,在这个地方虽然安静但也无聊,随着时间过去,凰陌也渐渐长大,儿童的心性让她难以安分下来,君鲤也不得不教授她一些知识,一来可以让她暂时安分下来,二

    来也可以不浪费了她的天赋异禀。

    这个孩子自小对于女红刺绣等毫无半点兴趣,反而一心扑在探寻大千世界混沌之理中,自此找到了这个千机石,凰陌对其产生了无比的好奇心,君鲤微怔后,也仿造千机石出了一系列的难题,决心让她慢慢领悟。

    “师父”凰陌可怜巴巴的拉着君鲤的衣角“您说了,只要我……”话音未落,一个婢女低着头走了过来,羞着脸对着君鲤恭敬的说道“君先生,现在荷花开得正好,我们谷主让我来邀请您与凰陌小姐去荷花苑用膳。”

    君鲤抬头看了看天色,沉吟了几分,说道“好,麻烦转告谷主,感谢他的邀请,我们很快就到。”

    “是。”

    君鲤转而对着凰陌说道“有什么话回来再说罢,快去换一身衣服,我们很快就出发。”

    “哦!”凰陌有点恋恋不舍的放开了他的衣服,转身跑走了。

    百转回廊,黄昏流绯,照耀在山腰飞阁流丹的高堂之上,显得格外的金碧辉煌。君鲤负手一路走着,衣炔翻飞,小凰陌穿着繁复的长裙,小短腿在后面颠颠的半跑着,小脸急的通红。君鲤见状静下来等待着,看着漫天火烧的流云,白衣胜雪,浸染绯色,让他一瞬间有种看尽沧桑之感。

    小凰陌气喘吁吁的追了上来,拉住君鲤的衣服“师父走慢点”

    君鲤顿了顿,牵起她的小手,缓慢的走着,一路上投射下的都是羡艳的目光,凰陌早已经习惯了,但是心中还是有着小小的欢喜,自此她能够走路之后,师父已经很久没有牵过她的手了。甚至早在四岁的时候,以早日独立为名,就让她一人睡在一个空房之中,她哭闹了几日也便不再害怕,但是夜深有时也会惊醒,深深的怀念他床榻上清雅的味道。

    远远看去,那湖面竟然是一片嫣红,唯独有一阁楼立于湖心,恍若万千舞女舞弄着红袖和柔美的腰肢后一层层打开隐于背后的珍宝,攒尖顶的屋脊徐徐铺开十二角檐角,每个檐角都挂着一个铜质的摇铃,在清风拂过之后就会想起不一的悦耳声音,恍若击磬之音万籁此都寂,但余钟磬音,加之荷花美景,无赏心悦目一不让人抚掌称绝,更加显得此地万般清雅脱俗。

    镜深阁,是镜深谷最美的地方之一,那里有一个大湖,湖面上有一座小岛,谷主在岛上建了一座阁楼,湖内种满了荷花。在这里荷花的花期非常长,但是最美的时候却也是只能存在三个月。因此谷主每年都会邀请君鲤来此做客,谈古论今,畅聊天下。而小凰陌只惦记着是否可以再钓上来两尺大鱼,那鱼味道肥美鲜嫩,肉质醇厚,想想都要流口水

    了……

    君鲤却突然停了下来,凰陌看到他微微蹙起了眉头,秀眉中似乎有一道锐气掠过,这种忽然带着凌然寒意的感觉很久没有感受到了。

    “师父你怎么了?”凰陌敏感的抬起小脑袋问道。

    君鲤一言不发的继续走着,但是却松开了她的手。

    “师父……”凰陌略带失落的握住自己的掌心,继续跟了上去。

    很快他们就到了荷花苑,坐上了一叶小舟,木舟顺着静谧的湖水缓缓在一片嫣红中前行着,凰陌抬头看着遮天蔽日的荷花叶和嫣红的红荷,不时有着蜻蜓在她的面前飞来飞去,吸引着她的视线,她朝前追寻着,直到面前狭小的绿色隧道豁然开朗,光芒倾泻,一个高大磅礴的建筑物在自己的面前威严耸立。

    凰陌在摆渡人的帮助下走上了台阶,君鲤等她跟了上来后便顺着一个仆役走了进去。镜深阁里面的蜿蜒迂回的回廊对凰陌来说简直是非常的熟知了,虽然表面看起来很气势雄浑,但是房子内却非常的古朴典雅。画廊上面雕刻的纹饰也独具匠心,院子里面栽种了无数的植物,不时有鸟儿飞舞鸣叫,与高大的屋檐倒也相印成趣。

    凰陌欢快的走在君鲤身边,一路直达后院湖中心的荷花亭内。荷花亭分成两个台阶,其中长庭在这之上,为人上座,随身份高低之而往下。最下面则是一个小小的内庭,常有歌舞女在此跳舞助兴。

    “启禀谷主,夜少爷到了。”一旁的婢女恭敬的朝里面的人说道。

    镜深谷谷主是个已逾半百,但是依旧精神烁髯的老人。常年累积的智慧和才气让他看起来像个睿智的智者,同时他也是一位镜深一族身担重任的族长。

    “谷主爷爷”远远的一个小身影就朝着这边奔了过来,拖着长长的欢快腔调,谷主听到之后顿时都眉开眼笑了起来。

    “小凰陌来了,快来让我抱抱!”

    凰陌往前一扑,谷主就将她小小柔软的身子轻而易举的抱了起来。

    “哎呦一年没见,小凰陌长大了啊!”

    “爷爷”凰陌小脸通红“我好想你哦!”

    “切,骗人,我看你是想我给你带的好东西了吧!”

    凰陌嘴巴一撇“才没有爷爷今年走了好久,明明说几个月就可以回来的,凰陌好想你,爷爷还说我是骗子……我看爷爷才是大骗子……”

    “小家伙,不得无理。”君鲤缓慢的走了过来,看着谷主放下来了凰陌,微微颔首“谷主刚刚回来,周波劳顿,身体感觉如何?”

    “劳烦君先生担心了,老朽的身子骨经过您的治理之后旧疾再也没有复发过,还多亏

    了先生的妙手回春啊!请受我一拜。”说罢便要弯腰,君鲤伸出一只手,却将他身体稳稳地抬起,静静的说道“在下只是一介平民,只是颇懂医术罢了,幸蒙谷主抬爱,留与徒儿在此地隐居。某不感激,怎担得起您的一拜,还请您勿要折煞了某。”

    “先生果然君子,真让吾等佩服。”

    从后面不知何时走出来了一个男人,他五官粗犷,眉角还有一个刀疤,身上普通的衣着也掩盖不住他身披铠甲久战沙场的霸气之风。

    “这位将军是?”君鲤的眼光静静的落在他的身上,似乎对他的出现毫不惊讶。

    谷主笑了笑,介绍道“这位是我的大儿子,原名镜深海,他早在十年前就离开谷中,正如先生所说,他正是罘叶国第一猛将雪马。”

    “第一猛军不敢当,我只是在尽我的本分罢了。”雪马朝君鲤抱了抱拳“还请先生上座!”

    君鲤抬起眼眸,在父子俩身上流转了一瞬,也做了个请的动作,几人相继入座。凰陌在台下想找个地方坐着,却看到君鲤一挥手,淡淡的对她道“小家伙,到这里来。”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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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雪马倒才看到凰陌,看着她欢跳着跑到了君鲤身边坐下,惊讶的问道“这难道是君先生的孩子?”

    君鲤还未回答,谷主已经乐呵呵的说道“这倒不是,凰陌是君先生十年前救回来的孤儿,他们是师徒关系。”

    “哦这样啊!”雪马细细看这位君先生,也不过是二十一二的样子,而这孩子确实都已经十岁的模样,先生怎么会有这么大的孩子,他倒是自嘲了起来“雪马眼拙,还望先生海涵。”

    “将军并无过错,这孩子从小失去父母,夜某看她天资聪颖,颇有缘分,于是便收她为徒,一路相伴罢了。”君鲤一言带过,凰陌好奇的眨着大眼睛看着面前一脸威武的将军,也不胆怯,露出一个甜甜的微笑,落落大方的仪态使雪马颇为赞许,不愧是君先生的弟子,竟然如此机慧灵动。

    话语间,已经有人不断来报“南方风和子长老和北谷虚无子长老正在谷外等候,说是有急事要找您商量。”

    “燕虚宫宫主求见。”

    “即墨一族族长求见!”

    ……

    “哦,他们怎么会来?”谷主脸色微怔站起身说道“既然如此一定是有非常紧急的事情,快请他们进来!”

    君鲤端起茶杯,静静的品茶,溫湮的湿气下他的眉眼变得朦胧而神秘,他说道“既然如此,千浔还是回避一下吧。”

    “不,先生,您不必回避。”雪马见他要走,急忙起身。

    谷主笑道“先生不必如此,我们五老对先生是万分的信任,还请您看在老朽的薄面上留下。”

    君鲤的眉眼动了动,沉吟了几秒道“既然如此,那夜某就恭敬不如从命了。”

    雪马这才放心。不多时便有几人风尘仆仆而来,君鲤起身,还未作揖,一个身着青色稠衣的人便急不可耐的几步上前对着谷主做了一辑,似乎是走得很急所以连喘息都顾不及焦急道“大长老,大事不好了!”

    镜深谷谷主连忙扶住此人,那人四下看了看对着他附耳过去,低声说了些什么,谷主的脸色也随之一变,大惊失色道“什么,快,他人现在何处?!”

    “就在前面的大堂之内,我们已经尽力了,但是情况还是堪忧啊!”那人用袖子擦了擦满头的汗,满焦急,剩下的两个人才被人扶着跟了进来,约莫是上了年纪的缘故,两个人都捻着胡须上气不接下气的走到谷主面前,谷主扶着他们坐在椅子上,面色肃穆道“事情我都知道了,你们现在这里歇着,我先去前殿。”说罢朝着君鲤说道“先生,人命关天现在详细事情不能细说,故人现在性命垂危,这次恐怕还需要先生妙手回春,老朽定当

    感激涕零!”

    君鲤正色道“承蒙谷主抬爱,某自当竭尽所能!”

    “先生请随我来!”有了君鲤的话,谷主紧张的神色才缓和了几分,一行人急忙回到了前殿,凰陌连跑带颠的跟着君鲤,从人群的夹缝里看到大殿已经安置上了一个床榻,床榻上安置着一个人,远远的可以听见他此起彼伏的痛苦的呻吟声,就像是被什么压住了胸口喘不上气息,走得越近就能嗅到空气里飘来的一股让人闻到都会牙龈发酸的气味,浓郁的甜味里面参杂着一缕血腥的腐败气息。

    “这个味道”君鲤的眼眸猛的一缩,急促的脚步突然停了下来,张开双臂制止住了人群,徒然厉声喝道“捂住口鼻,大家都别靠近!里面的人都快撤出来!”

    里面的侍女连忙逃了出去,君鲤袖子一挥,一道蓝色透明的屏障迅速无息的扩散开,很快将整个前殿都困在了里面。

    “先生,这是”谷主紧张的问道,他还是第一次看到君鲤这般严肃的神色,似乎面临着非常棘手的问题,使这位先生都开始专注认真的使用浑身解数。

    君鲤没有说话,只是静静的站在那里,薄唇抿成了一条细线,凰陌甚至都能感觉到他原本笔直挺拔的身姿变得僵硬。大家都愣在原地看着君鲤,

    半晌,他俯身将凰陌抱了起来,像是做出了什么重大决定般绝然转过了身,凰陌伏瞳孔在他消瘦的肩头,看着师父的侧脸,他的墨色的瞳孔不同以往的深潭无波无澜,此刻仿若温润的泉,脸上笼罩着一层淡淡的悲悯。

    “谷主,千浔无能,凭千浔的能力只能让他尽量少受点痛楚,这次恐怕要让您失望了。还望节哀。”

    听到此话,人群有不少倒抽一口冷气的声音,最初的那个人几步上前还想说什么,但是谷主却手一挥制止了他,深深叹了一口气“既然先生都这么说了,看来也是他命中注定过不去此劫。你莫再说什么了,快去通知燕虚宫准备后事吧。”

    那人这才讪讪的退了回去,袖子一甩,叹息着将随身前来的侍卫召了过去。

    剩下的人面面相觑,有的人都掩面痛哭,谷主也一口气噎在胸口,让这位年逾古稀的老人也难掩悲伤,背过身雪马将他扶住不住的抚背安慰,一时间凄凄皑皑之声充斥前殿。

    “谷主,时间已经不多了,还请听千浔一言。”凰陌感觉到他禁锢在自己腰身的手收缩的更紧“请告知千浔实情。”

    “这”即墨玉脱口而出“这可是绝密之事,怎么容你一个外人”

    “你不得无礼!”谷主突然厉声喝道“这位先生可是可是我镜深谷的恩人!”

    “千浔无意打

    探,只不过为了证实一件事情而已。”君鲤慢慢的说道,但是字字如玑直逼即墨玉“我相信即墨族长也很想知道,这位燕虚宫宫主究竟是得了什么病?还是您已经有了头绪呢?”

    即墨玉好歹也在江湖之上赫赫有名,如今却被一个无名之辈被堵的一个字都说不出,急的面红耳赤,但是忌于谷主的威慑还是不甘心的咬住了嘴唇,横眉冷竖的瞪着君鲤。

    谷主叹息道“这件事情本想之后再给先生说的,但是现在也不得不告诉你了。”他紧紧的皱着眉,背着手原地踱了几步,讳莫如深道“今日晌午时分,也就是方才前一刻,五老会被袭击了。而袭击他们的,似乎是销声匿迹了将近一百年的不知天。”

    “不知天……”他的心猛地一颤。

    “五老会是天下会首,如今却遭受了如此惨重的损失!前去参加大会的五位宫主居然一死四伤,如今连燕虚宫宫主也唉!”谷主痛心疾首的摇了摇头,都没有注意到君鲤语气里的异样“不知天重现六界!天下又要不安宁了!”

    话音未落,突然从屏障发出猛烈的震动,就像是一滴水滴入了沸腾的油锅中,整个屏障猛烈的颤抖了起来,在里面躺着的人发出撕心裂肺的痛号,整个人以诡异的姿势战栗了起来。

    他的腹部似乎有什么在往出挣扎,然后短暂的一瞬间,那个人再次发出最后的呼号,一股黑色的黑影从他的腹部破腔而出,血肉淅淅沥沥的落了一地,无数的黑影物密密麻麻的朝着四周扑面而来,恍若铺天盖地的乌鸦,幸好有君鲤事先布好的屏障将这不明物全部困在了里面,才没有让人措不及防。

    “呃”大家心有余悸的退后了几步,看着君鲤的目光也多了几分敬畏。谷主倒抽了一口气,难以置信的说道“这这难道就是历史中记载的一百年前那场神域之灾里,几乎毁灭了神域的那魇魔吗?”

    君鲤将手按在屏障上,看似平静的面容下无数情绪疯狂的翻转,他都能感觉到自己的冰冷的血液在胸腔沸腾,一股难以名状的感觉缓慢的从他的心蔓延到他的四肢,他感觉自己沉睡了很久的力量正在觉醒,让他难以平复自己此刻急促的呼吸。

    一百年了,他等了不知天足足一百年。

    终于,可以亲手将它终结。

    镜深谷是一个与世隔绝的地方,据现在镜深族的记载,原本这里处于整个地区的连绵起伏的山峰之下,长年累月无光无水,阴冷荒芜,寸草不生。但是偶然有一族人路经过此地,居然在此地搭建了木屋常居住了下来。面对难以想象的艰难困苦此族人并没有放弃,而是劈开此山右侧,

    引泉进入,有得以让其照射阳光,播撒树种和粮食,由于身处隐蔽和即为险峻,这里很快就成为了一块肥沃的世外桃源。至现在一百年内无人进入。

    但是他们知道,这个地方,是他们的女族长,为了迎接一个人而建造的。他们的女族长一直在等待那个人的到来,但是可惜红颜薄命,过了十年,女族长就逝去了。但是等待那个人的使命,就落在了剩余的族人的肩头,女族长临走之前说,无论几百年,还是几千年,都要一直一直,在这里等那个人到来。

    但是不会有人活几百年都不会死,在等待了将近五百年后,那约定之人竟然出现了。

    他就是君鲤。

    女族长玉镜耗尽一生,用尽心血为他建造了这个地方,独自一个守护着他们之间的誓言。

    “我玉镜发誓,我将会为你建造一个可以安静生活的地方,无论你什么时候来,这就是你永远的港湾。”君鲤至今她在自己面前微笑着,明明含着眼泪却坚决而又郑重的发誓“师兄,无论过了多少年,我都会和我的族人等着你。若你累了,就请拿着这个信物,它会为你指引方向。”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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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女子将自己束发的一对发簪取下来了其中一个,将其,黑色如同瀑布般的长发铺洒在她的脚边,她虽然还羞红着脸,但是已经有着足够的勇气直视着他的眼睛。

    清澈温润的乌瞳让君鲤在一瞬间产生了恍惚,似乎眼前这个女子,和那个总是羞红着脸,躲在墙的背后看着他,从来不敢抬头看他的那个在众人手掌心长大的小女孩,在经历了战火的洗礼之后,一夜长大了。

    在这个翼界在遭受了毁灭性打击后都陷入了一片死寂的废墟,唯有她那坚强而无畏的笑容,像是一把火焰温暖着劫后余生的族人,很多人再次拥有了活下去的勇气,一族大部分人都跟随着最后的继承人离开了那片废墟,并且重建了自己的家园,并且为了掩盖伤痛和历史,他们改名号为镜深,守护着那誓言一直至今,为了保密,这个誓言的秘密以及君鲤的真实身份,只有历届的族长知道,当一对发簪合二为一时,现任的镜深谷谷主无暇顾及年事已高难以自持的掩面而泣。

    这也是为什么,镜深谷的谷主这般信任这位对于他们来说是“外人”的君鲤。因为他知道,这位大人,亲身经历了那场劫难,这也许就是当年女族长那般笃定的原因,因为这位大人,是已经超越了轮回的存在。

    得到这种永恒的生命,对君鲤来说究竟是为了什么,他曾经这般的问过,也记得君鲤那一瞬间的表情,他看着离他们不远处和侍女玩的兴致勃勃的小女童淡淡的微笑着,连一如神秘莫测的眼眸都泛出温润的光泽,大概在这一瞬才是他真正表露出来的温柔,他说“至少,如今的我还不能死。”

    谷主也扭头看着小凰陌,最终还是没能问出那句话。

    空气中传来极为尖锐的气流声音,让人的神经徒然紧绷,蓝色的屏障上蜂拥而至的黑色影子密密麻麻的将视野全部掩盖,像是一个巨大的锅倒扣在地面上,四周依旧是非常的安静,里面的黑色影子恍若幺蛾子般拼命的拍击着这无形的墙壁,却怎耐犹如没入水中纹丝不动。黑色影子开始缓慢的朝着中间聚集而去,露出鲜血淋漓惨不忍睹的尸体。

    “子涯!”谷主戚戚然的痛呼一声。

    众人都面露不忍之色,凰陌因为君鲤早已经事先捂住了她的眼睛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却听见他发出一声极轻的叹息,然后就感觉一阵朦胧的睡意袭来,凰陌小脑袋一歪,被君鲤轻轻扶住转而靠在了他的肩头。他看着她精巧如瓷的脸庞和纤长的睫毛,听着她均匀而沉沉的呼吸声,清冷的垂眸注视了半晌,手伸出,却始终没有落在她的脸上。

    “谷主,在下有一事相求。还请谷主能够答应千浔。”他的手

    在宽大的衣袖内,没有人看到他此刻紧握的微微颤抖的拳头。倾泻出此刻冷静如斯的主人内心的万般纠葛。

    “先生请说。”

    他面容静止如山,但乌色的瞳孔里泛出凌然的光芒,一个七尺男儿缓慢的弯下了他的腰,他说的话一字一字绝然且有力,恍若一道道雷电,劈开混沌的天地。

    “请将凰陌养大成人,终生不得习武终生不得离开镜深谷。”

    “先生您这是……万万不可行此大礼!”年迈的谷主身躯一抖差点站立不稳,他素手无策的想要扶起君鲤,但是他笔直的身躯纹丝不动“先生……这,这……您快起来,老朽怎么能承受的了先生如此!”

    “请您答应君某!”他再次斩钉截铁的说道“请将凰陌抚养成人,就让她在这里作为一个普通人活下去吧!”

    “先生何必如此,老朽!老朽答应先生便是!先生快起身吧!”谷主急的额头都渗出了汗水。

    君鲤这次直起了身,黑色如浓墨般的眼瞳让旁人不由得一怔,这种纯色在世间已经极为罕见,加上他绝世独立的气度,更添一份无从揣测的神秘。

    他究竟是谁?为何谷主这般的以礼相待,身份恐怕并不是区区一位门客所这般简单。

    谷主从君鲤臂中接过凰陌小小的身躯,郑重严肃的说道“老朽这把年纪了,也没有什么牵挂了,但是先生的嘱托,老朽就算是折了这把老骨头,也定当做到,还请先生放心!只要镜深谷在,只要镜深一族在,就不会让凰陌受一点委屈!让她平安长大,永生不让她离镜深谷一步!”

    君鲤抿紧了薄唇,乌瞳落在凰陌脸上,那仿佛看穿万物乾坤的目光一时间犹若万千极冰融化,泊泊不倦的流泻出如水的温柔。

    “菩提本无树,明镜亦非台,本来无一物,何处染尘埃。人世悲苦,生命无常,至少在这里,能够守护你的本真,小家伙,莫怪师父……”

    有些事情,你从一开始就没必要知道,命运这两个字是多么的沉重。

    他轻不可闻的叹息,转身,如瀑般倾泻的黑发随着他的背影而去,谷主一行人望着他缓慢的朝向魇魔内走去,都摒住了呼吸。

    “先生这是……自己一个人去对付那个邪物吗?那可是连五老会都”雪马大惊失色“谷主,快让先生回来啊!我们再从长计议!”

    “先生会没有事情的,我们要做的就是等待。”谷主抱着凰陌,这般说着但也是满脸的肃穆“但是……这样做,真的好么?”

    “您指的是什么?”雪马问道。

    “这个孩子。”谷主皱起眉头,面带悲戚“世间之事,逆天

    而为,将要付出多大的代价。有的时候,甚至不是我们能控制的了,若这就是命,便谁也抵挡不了啊……”

    君鲤刚刚穿透所设下的屏障,一股阴冷锐利的寒意便顺着他的指尖侵入他的肌肤。如若针扎的痛楚蔓延而来,他却不为所动的走到了中央,四周呼啸的魇魔盘踞在他的身畔,拼命的往他的身体内横冲直撞,贪婪的蚕食着他的血肉,被魇魔包裹住的都让人看不清他的一袭如雪的白衣。

    “先生这,这可不妙啊!”雪马焦急的朝前走去,却再次被谷主挡住了。

    谷主摇了摇头,但是看得出他的内心也是非常的不安,雪马捏紧了双拳,死死地盯着那被包裹住的人。

    就像是将数百根钢钉穿透他的骨髓深处一样,锐利的锋芒一层一层要将他的肉体和神志剥离开来,刀刮的剧痛带着久违的记忆呼啸而来,他闭着眼睛,似乎都再次穿越了百年,再次站在那无休止的修罗场内,一声声凄惨的喊叫此起彼伏,连绵不绝,满眼的火光和鲜血在他的眼前不断的旋转。

    无法忘记的场景,总是在大梦中轮回往复。一遍一遍撕扯着他的肉体,直到他内心鲜血淋漓。

    每一次,他都会在窒息中大汗淋漓的醒来,每一次,他都会一遍又一遍的回想她,只要是如此,他就能奇迹般的平静下来。就像是深陷在黑暗中,她就是驱散那黑夜的那缕阳光。温暖而耀眼,灿烂而真实。

    他淡淡的微笑了起来,因为剧痛,所以看起来有点勉强。

    所以,这次的黑夜,我来为你驱散吧。

    五年后。

    远远的连绵不绝的雪峰构成了一道起伏的弧线,在这弧线之下是一望无际的雪原,偶然有黑色的枝桠从厚厚的雪堆之下伸出,像是一只只狰狞的手直指湛蓝的天际。

    庞大的雪域中,有两个黑影不断的在蠕动。靠近才发现,是一只大狗,但是体型却是普通狗的三倍,而且通体雪白无一根杂毛,在寒风肆虐下毛发竟然能如同狮子的鬓毛般威武飘逸,若有人在场一定会惊呼,这正是就是传说中的柏犬。

    以极度的忠诚和极佳的战斗力闻名,传说曾经生活在神之领域,可惜在大战后流落外,能存活下来的寥寥无几,现存的举世罕见。此刻柏犬嘴上叼着一团雪貂绒,看着像是什么衣服的袖子,拉扯着一个人举步维艰的在深深的雪堆里行走,厚厚的毡帽下露出一张被冻的红彤彤但是却依旧掩盖不了她俊俏容颜的脸。

    已经不知道走了多久,沧蓝婼只感觉自己的身体都已经不属于自己。

    极厚的雪每走一步都要没过她半个小腿,每一步都是要用尽仅存的全部力气,她感觉自己的灵

    魂都和自己将要分离,浑浑噩噩的飘荡在这看不见边际的雪峰之上。

    这就像是处于世界边缘的地方,都是高耸挺拔而险峻的山峰。这里的气候极其的恶劣,终日都是肆虐的寒风,高山之巅的雪终年不化,一层又一层在阳光之下反射出犹如水晶般炫目的光芒。

    沧蓝婼艰难的眯着眼睛,看着绮丽的晚霞,内心油然而生出一股恐惧像是深渊般将她重重的拖曳自己不会就要死在这里了吧?

    想到自己是在和父母赌气一怒之下而不顾后果的骑着小白就跑了出来,沧蓝婼不由得感觉到了后悔,本来就是想出来冷静一下,却没想到自己因为头脑发热,只顾着让小白朝前奔跑,等回过神来,自己已经穿越了族界限,穿越了高山,跑到了自己从未涉足过的雪原。本来想要扭头回去,但是风雪不断,很快将痕迹淹没,连小白都暂时迷了路。要是自己真的死在这里,自己的父母该有多伤心,虽然他们做事情总是不考虑自己的感受,但是毕竟血浓于水,她怎能忍心让他们孤苦无依。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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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想到这里,沧蓝婼不由得浑身一震,拍了拍自己僵硬的四肢,握了握拳头,咬牙奋力的拨开雪,拍了拍巨大的柏犬的脑袋,像是在给它和自己鼓劲:“小白,加油!我们可是这片土地的主人!我们一定要活着回去!”

    柏犬像是受到了鼓舞,舔了舔主人僵硬的手指。白色的哈气很快消失在冷厉的风中,只剩下呜咽的哀鸣。

    夜幕很快的笼罩在大地之上,风雪也渐渐的停了下来。沧蓝婼将残存的体力用来维持自己和柏犬温度的咒术也快要用到尽头,她抬起头看着四周,寻找自己的族人还没能寻到这里,在支援来之前,她必须要坚持住。

    “小白,我们先停下来吧。我想很快爹爹他们就能找到我们了。天已经黑了,再走下去恐怕也只会迷路。”

    柏犬似乎听懂了她的话,停了下来。沧蓝婼手指束起一串明火,柏犬立即屁颠屁颠的跑走,过不久就衔着一堆木材跑了回来。

    篝火越来越大,将她的身影拉的越来越长,噼里啪啦的声音回响在安静的平原上。

    终于可以不用耗费法力维持温度了,沧蓝婼屏息将自己的法术撤回,红色的火焰跳跃在黑夜中,映着她蓝色的瞳孔发着明亮的光芒。

    “小白--柴火够了,回来吧!”

    她起身呼唤着四处跑着搜寻木材的柏犬,清脆的声音回荡在空旷的雪域内,朝着远方飘荡。柏犬远远的朝着她跑过来,巨大的身姿迅如闪电,眨眼之间就来到了她的身边,然后张开大嘴,将她拦腰咬住,朝天空一抛,沧蓝婼讶异的叫了一声,稳稳的落在柏犬的身上,柏犬背着她开始朝着广袤的雪原迅猛的奔跑了起来。

    沧蓝婼紧紧的抓着柏犬的鬃毛稳住身体,呼啸凌冽的风刮的她脸生疼,她知道柏犬一定是预感到了什么危险才不顾一切的回来救她,她听见身后传来一阵轰隆的声音,而且越来越大,恍若千万只野马在她身后奔腾。

    沧蓝婼顿时明白了为何突然逃命,虽然她没有亲身经历过,但是也听过族人们讳莫如深的谈起过,曾经出去的人们不小心就会遇到的事情--雪崩!

    这是她一直潜藏在心中的噩梦,现在具象化成了真实,但是这远比之前的更加让她感到骇然无比。一直以来耳濡目染,她知道这个噩梦的可怕,但真的展现在自己的眼前时,她真的骇然无比。

    因为日积月累永不融化的雪拥有着毁灭性的力量的巨大和突如其来速度,很多人基本上连使出法术的时间都没有就被铺天盖地的雪淹没。存活下来的人基本上是寥寥无几,所以自己的父母坚决反对自己越过族界限,因为外界的威胁足矣让人谈之色变。

    一种濒临死亡的窒息感压迫而来,沧蓝婼甚至都不敢回头看身后席卷而来的白色巨浪,但被死亡掐住喉咙的感觉就像是如影随形,她只能拼命的呼吸,将自己的脑袋埋在柏犬的背上祈祷。背后的巨浪卷席到了她的脚踝,一阵阴冷锐利的力量将她高高抛起,她听到柏犬发出一声凄厉的哀鸣,就失去了意识。

    好痛--就像是浑身都被碾得粉碎。

    好痛--痛的连发出声音都做不到。

    耳边传来阵阵如同雷霆万钧的声音,她感觉胸口就像是被压着一块巨石,连呼吸都是奢侈。不知道什么东西在扒拉着自己,一阵温暖从自己的脸颊上传来。

    她努力的睁开眼睛,交叉旋转的景物终于重叠在了一起,自己似乎是摔倒了一个裂开的深渊里,她看到嶙峋的峭壁朝头顶看去只剩下了一条明亮的细缝,简直是令人咋舌的深度,幸好随着雪崩缓冲了不少力度,否则自己会摔成肉渣也不为过。

    旁边是柏犬巨大的毛茸茸的脑袋,它正在努力的给她传递温暖。

    “哈--小白,是你救了我吗?”沧蓝婼艰难的起身自嘲道:“我还真是命大啊。”

    柏犬咬住她的衣服,示意让她坐在自己背上,沧蓝婼摇了摇头,踉跄着起身,拍了拍身上的雪,说道:“嘛,这下找到我们的机会更小了,对不起啊小白,让你陪我受苦了。”

    柏犬忠心耿耿的蹭了蹭她,沧蓝婼苦笑:“可是啊,我还不甘心在这里死呢。我才十五岁,就算是死也要死的轰轰烈烈,怎么能甘心被这场雪给埋葬--小白啊,我还有很多想做的事情,我发过誓一定要走出这片雪原,去外面的世界看看,如果今天我们是被雪之女神保佑着活下来的,那么从现在就要依靠自己的力量让自己活下去。”

    柏犬呜呜的迎合着她,她拍了拍柏犬的脑袋,看着深渊蜿蜒扭曲的小径,轻声而坚定的说道:“出发吧!”

    呼啸而过的风猛烈的吹动着她的长发,沧蓝婼捂住腹部喘息着,艰难的在山谷内行走,她抬头只能看见无尽的黑夜,偶尔有闪烁的星辰在云的背后出现,她突然想起来自己的父亲曾经对自己说过,在很久很久之前,他们的祖先曾经在的这个地方是一个温暖和煦的大陆,有不像是现在他们住的地方只有蓝色的草和白色的花,而是五彩斑斓的,季节也有着春夏秋冬之分。但是当被问及为什么现在变成了这样,父亲就会沉默下来闪烁其词,小的时候她会经常缠着老一辈的问,但是也毫无收获。似乎大家都不想谈及这个话题,随着沧蓝婼的长大,这件事情成为了她心底永久的谜。

    柏犬突然停住了脚步,机敏的

    竖起耳朵。

    “怎么了小白?”沧蓝婼停住了脚步,警戒的朝四周看去,柏犬伏在地上,似乎是寻着什么气味。她慌忙的跟了上去。

    柏犬走到崖壁的边上,一边嗅着一边将积雪扒开,沧蓝婼在背后紧张的看着,却没想到柏犬巨大的身体朝前一扑,身体失去重心,原本看着很结实的山崖边猛地裂开缝隙,啪的一声柏犬就一头栽了进去,露出一个巨大深幽的洞穴。

    “嗷呜--”

    眼看着这个巨大的洞穴居然将柏犬都能吞噬容纳进去,沧蓝婼想都没想也跳了下去。没想到自己刚进去就感觉到了不对劲,脚下的路就像是冰面一样光滑,瞬间她就一路尖叫着滑了下去。

    脚下的洞穴不知道有多深,她只知道在黑暗中她连柏犬的影子都没看到,只听见柏犬叫声的回音,不由得打了个冷战,这里究竟有多深,究竟通向哪里,难道是轮回吗,会不会直达十八层地狱啊啊啊--

    就在她胡思乱想的时候,前方出现了一点幽幽的光芒。

    “到头了!”她心里一喜,真是天无绝人之路啊!

    然后,伴着冲击力滑出去的沧蓝婼落在柏犬的身上,在下一瞬间,却像是喉咙里被强硬的塞进去一团棉花,发不出任何声音。

    面前是巨大开阔的一个地下洞穴,从上方垂下来粗重的冰柱数不胜数,尖利如同豺狼的獠牙,在巨大的石壁上有着密密麻麻的水晶和石英,散发着微弱的蓝色光芒,而她的脚下,却是一个非常平整宽阔的恍若巨大的镜子般的冰面,所有的景物都投影在它的身上,清晰而明亮。

    沧蓝婼怔然的看着冰面,似乎在那映照的景物之中,有一抹素雅的白色,干净的就像是她最喜欢的雪花,虽然一碰就会瞬间消失。

    美好的事物总是一瞬即逝,她瞪大的双眼,用仅剩的法力点起几团火焰,她附在冰面上仔细看着,浑身微微战栗了起来:“神啊!”

    在橘红色的火焰下,脚下的冰清澈透明如同一块巨大的水晶,她的目光可以毫不费力的穿过那几几百尺甚至是几千尺的冰面,看到那犹被凝住的那抹苍白--居然是一个人!

    在那虚妄了无一物的世界,他就像是仅仅睡着了一般表情宁静而恬然,修长无色的十指交叉放在胸前,素白的织物像是在水中绽放的柔软的花瓣在一瞬间被永久的定格。她甚至都可以看清他纤长的睫毛,几乎像是只要微微一唤就会醒来一样。

    沧蓝婼不由得想起自己父亲说过的话:在这片雪原里,有着神圣而不可侵犯的历史,它曾经的辉煌甚至让神明都在此暗淡失色,黑色的巨蟒腾空而起,激起万丈泛着银光的海浪,神之后裔

    吟唱着晦涩的咒语,红色的血光交织着惨白的冷月,昔日巍峨雄浑的史诗,却悄无声息泯灭在重重的雪峰之下,数百年内销声匿迹。

    沧蓝婼难以置信的咬住嘴唇,才从梦幻般的世界里挣扎出来。她愕然的看着柏犬,喃喃道:“小白--我好像发现了什么不得了的东西!!!”

    他做了一个梦,梦境里是消失的遥远的过去。

    眼前是连绵无尽的黑色的雾,扑面而来的风带着浓郁的腥味夹杂着甜腻的气息,四周全部都是痛苦的呻吟,男女老蜷缩在地上扭动着四肢,鲜活狰狞的吐息,猩红色的火焰一直延烧到遥远的天际。

    他朝前奔跑,在那尽头,站着一个身影,黑色的长长的影子在鲜血遍地的废墟里被拉扯的支离破碎。她白色的长袍蔓延着大片大片的鲜血,没在她身体里的刀锋上滴答滴答的落下粘稠的血液,那猩红如同一把烙铁深深的印刻在他的眼中。

    “凰陌?!”

    (本章完)



    面前的景色模糊而颤动,他能感觉到自己此刻疯狂颤抖的眼瞳,突如其来的震惊让自己暴露出来了懦弱的弱点,让思维都变的时而模糊时而清晰,他感觉自己的手居然不受控制的颤抖起来。

    “……哈。”她扭过头看着他悲怆震惊的脸,脸上居然露出一丝笑意,苍白而柔软的唇瓣艰难的张合“原来……这个表情也会出现在你的脸上啊……”

    她的脸在火光里看不清表情,但是他却能感觉到她在微笑。

    “对不起……答应你的事情,我做不到了……”

    “……”

    “不!!!”

    他撕心裂肺的呐喊,朝她拼命的跑去,但是她的嘴角就这么噙着一缕解脱般的微笑,如烟的消失在他的眼前。

    “凰陌凰陌!!!”

    他的喉咙里就像是被灌入了铁水,嗓子里干涩和灼痛。他感觉自己的浑身的血液都在沸腾,四起的火光舔舐着他的躯体,将他的每一寸肌肤都撕裂化作灰烬。

    不知从何处传来遥远的声音“啊,他好像很难受!快去请大夫过来!”

    “啊!天呐!”

    “怎么了大惊小怪的?”

    “水,池子里的水好像在沸腾!”

    “真的啊,你还愣着干什么?快去请巴柯拉爷爷!”

    嘈杂说话的声音,还有人不断跑来跑去的声音,脉脉流水的声音,还有……一个非常熟悉的声音……

    我这是,怎么了?

    他不断的回想,慢慢的埋在深处的记忆浮了上来。

    那个时候,魇魔全部都寄生到了他的身上,在它们全都毫无防备的蚕食着自己的时候,他发动了早已经捏好的诀,几乎是用了一种两败俱伤的办法,但是这有这样,才能将其一网打尽。一直贪婪吸食的魇魔都没有发觉自己的宿主还有着这般强大的灵力,在足矣将其粉身碎骨的力量下,魇魔被雪音吞噬殆尽。

    但是雪音的力量,使用它要付出巨大的代价。

    久违的使用再次引发了旧疾,加上被魇魔所造成的新伤,连君鲤都一时间无法承受重创,略略修养几日后,他执意拜别了众人,独自一人再次踏上了这片土地。

    神域之地,就像是一位沉睡的地母,她曾经繁衍生息过无数的生命,如今在历经重创之后,缓慢的恢复自己。但是作为她血脉相连的子民,他依旧能够在这里与她一同休养生息。

    神域也接纳了他,他沉入神域之湖,从这片净土中汲取恢复的力量,大地毫不吝啬的给予微薄但却源源不断的魂力,沿着他每一个被损伤的神经末梢宽慰亲吻着他,等待着自己再次醒来的那一天。

    如今,时机已到。

    他慢慢的睁开了眼睛。

    面前的景色缓慢的清晰起来,一张饱含惊喜的脸出现在他的眼前。她微微的张着嘴巴,吃惊的将两个乌瞳睁得老大,垂下来的是银灰色的头发落在他的脸颊上,有些微痒。

    “你……”他蠕动着喉咙,试图发出声音。

    “你你你你,你醒了!!!”

    少女募然发出喜悦的尖叫。

    “啊啊啊啊!!!太好啦!!!你终于醒了!!!”

    “女孩子家大喊大叫成何体统!”一个威严的声音从他的身后传来,君鲤看到一个拄着白色长骨的垂暮老者朝他走了过来,宽大的衣袍和纹刻的银色丝边都彰显着他尊贵的地位,他的面孔苍老且不怒自威“去,叫来几个人伺候这位客人沐浴更衣。”

    “是!”少女欢喜的应道跑了出去。

    老者沿着池子走到了另一边,细碎而潋滟的水波光芒倒影在高大的石壁上,映照着洞内明亮且宽敞。他低下头,看见自己的身躯被浸没在不足一尺的水池内,凭着这体内温润游走的纯净之气,此地竟是人界少有的净池。

    老者坐在石凳之上,紧紧的蹙眉看着眼前的人。深陷的眼窝内湛蓝的眼眸泛起奇异的亮色。

    沧蓝婼大小姐不是第一次耍脾气了,但是这次的事情确实闹得很大,整整排出去三支搜寻队,都没能在天黑之前找到她,在百般无奈和慌乱之中,沧蓝族的族长亲自来打断他五十年的闭关,请求他用占卜之术寻找,沧蓝婼是沧蓝族的下任族长,也是他唯一的嫡亲孙女,不得已之下,他同意寻找,最终显示的结果,居然是神域天山领域,足足离他们所在的地方千里之外。

    就算是最快的马加上最威武的勇士,在一日之内都不可能翻山越岭到那种地方去。那么,区区一个小女孩,就算是带上了柏犬,也不可能在半日内就离他们千里之遥。

    他略一思索,马上召集人手,亲自出域,在他强大的御风之术下,他们很快就找到了昏迷过去的沧蓝婼,并且发现了那个地方。

    这里就是流传下来百年之前的地方,真正的神之领域。接近着的一刻,他们全部都难以用语言来维系理智,连他,已处于古稀之年,都再次感受到了那澎湃的心跳。

    就算是他们在这里呆了接近百年,都无一人接近这里,似乎这里有着一种无法靠近的神圣,仅仅是踏入这里一步,都对它是一种亵渎。沧蓝一族因此就将自己的活动领域划分在了神域的边缘,数百年来传承着神之后裔的旨意,一直守护着这片无法靠近的神域。

    他们谁都没有想到,在这片被雪封存的神域,竟然还有着这般让

    人难以置信的事情存在。

    就是在万丈冰原下,那被神小心翼翼保存起来的人。他静静的悬于冰内,所有人的目光全部都聚集在那抹素白之上,这人力无法企及的神迹,族人看见就算是族内身份最尊贵的巴柯拉长老也无法克制住浑身的战栗,他古铜色的脸上微微颤抖着,两只眼睛瞪得极大。

    “神啊!”

    在那一刻,所有的人都不由自主的跪了下来,面对着神无言的威严,和这神之奇迹,他们再次感觉到了自身的渺小。

    本来他就想着带着沧蓝婼,在没有触怒神的威严之前,悄无声息的离去。却没想到自己还没有迈出一步,脚底下就传来轰隆一声,伴随着强大的震动,厚厚的冰面竟然裂开了!

    “完了!”那个时刻他的脑子轰的一声剩下一片空白“神被触怒了!”

    地底下深渊深处传来震耳欲聋的一声兽吟,如同从遥远的天空中劈开一道锐利的闪电,霎时间硕大的空间内雷霆万钧,族人尖叫着四处逃匿,但是这雷并没有伤害到任何一个人,接着冰四分五裂,在深处的那个人身上似乎有什么在蔓延,随着呼吸般,他身上盘旋着一只闪着银光的兽物。

    巴柯拉稳住自己仔细观察着,讶异的发现那只闪着银光的兽长着鳞片,有尖锐的爪子,它极长的躯体缠绕着他,似乎是察觉到了巴柯拉的目光,它抬起了头,刚刚对上它如墨般漆黑的眼睛时,巴柯拉感觉自己的世界一下子全部都安静了下来,他浑身僵硬,连呼吸都像是顿住了。

    巴柯拉听见自己的耳边响起一个浑厚而威严的声音。

    “将他带出去。”

    它的目光像是带着磁铁,牢牢地将他困在原地。那目光如同要洞穿他的心脏,让他第一次感觉到了如芒在背的恐惧。

    声音渐渐散去,等巴柯拉回过神的时候,它已经不见了,连方才的雷霆也停止了下来,大地也停止了颤动。

    那个人像是被什么东西托了起来,慢慢的从冰的裂缝里浮了出来。巴柯拉擦了擦满脸的汗水,慌忙让族人帮忙将他扶了起来。摸了摸脉搏,虽然很微弱,但是却像是奇迹般的证实着这个人还活着的事实。

    “神啊”巴柯拉喃喃自语“这,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于是他们就将他带了回来,为了保险起见,带去的族人都被他抹消住了这段记忆,但是对于是沧蓝婼发现的他,他认为这是天意,因此不可妄自逆天,因此没有抹消,作为代价是将这件事情对任何人都保密起来。对外宣称是寻找沧蓝婼的时候搭救的遇难者,于是就将他置于此地,希望可以让这族内秘宝之地可以让他恢复起来。

    “你现在感觉如何?”巴柯拉问道。

    君鲤点了点头。

    “你很虚弱,现在这里静养几日,等你恢复了,我们还会见面的。”

    君鲤再次点头,却开口说道“好,但我现在想知道一件事情。”他的嗓子有些嘶哑“现在是什么时候了?”

    巴柯拉微微扬了扬眉头,似乎很不理解他为何会先问这件事情,但还是说道“是神祭五百一十五年了。”

    君鲤眼眸微微一怔,脸上浮现出不知为何的悲戚“是吗?已经,五年了啊……”

    巴柯拉看着他如同墨般漆黑的瞳孔,让他恍然记起记忆里那只不知名的神兽的眼睛,那如刀刃般冰冷锐利的眼神让他至今难以忘怀。他张了张嘴,想要问他什么,却还是收回了嘴边的话。

    “爷爷!我带他们来了!”沧蓝婼充满活力的声音从外面传来,巴柯拉再次深深的看了他一眼,转身离去了。

    君鲤看着他的背影消失在洞口,微微眯起了眼睛。更衣片刻后,方才咋咋呼呼的小女孩探头进来,看到他惊喜的扑了过来。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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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啊,我简直不敢相信我的眼睛!”她扬起大大的笑容,圆溜溜的眼眸看着他不断的惊呼“天呐,天呐,为什么这种普通的衣服你穿上这么的好看!你一定是神吧!”

    君鲤拿起杯子品了一口茶,缓缓的摇了摇头。看着自己身上穿着的织物,极为普通但是却带着奇异的光芒,一般人可能不会察觉到,但是君鲤却注意到了这件衣物上散发着残余的法力。恐怕是方才的那位长老设下的咒术,用来监控他的一举一动。但是这对他来说只不过是多此一举罢了。

    这些人的装扮,不知为何却这般的熟悉。

    是错觉吗?他将杯子拿了下来,不动声色的打量起面前看起来只有十几岁的小女孩。

    湛蓝的眼瞳加上这银灰色的长发,衣着乍看普通,但是纹绣都是使用的阴绣手法,连靴子上都点缀着贵重的宝石,似乎象征着她不凡的身份。

    “这里是……”他有些吃力的往四周看去,忽然之间福至心灵。

    ……

    走在长长没有尽头的湖中央里,月光如水的倾泻在她的袭衣上,泛着白银的微芒。在湖的中央有着一棵非常高大的榕树,在庞大的树影下,月光被剪成了细碎的晶莹,如同水晶洒在湖中。

    凰陌站在树下,朝着湖中倒影看着,自己的倒影在湖中依旧是闭着眼睛,像是睡着了一样,面色恬静淡然。就算是凰陌睁大了眼睛,去碰触水,也无法让自己的影子睁开眼睛。

    虽然自己已经在这里来过很多次了,但是每一次都感觉到一种不真实的感觉。面前的自己和影子里的自己,就像是两个人独立存在出来的一样,不知道这边是真实,还是湖里的她才是真实。

    “你今天也来了。”

    一个低低的带着磁性的声音在她的耳边响起,熟悉而遥远。

    “是的!”凰陌不再对着自己的影子执着,欢喜的转过了头,看着在树上慵懒的舒展着身体的人,他睁开湛蓝色的眼眸,银白色的发梢就像是被月光浸没过,落在他白色金丝的长袍上,更加平添了一份清逸。他微微蜷起了腿,朝她微笑着“坐这里吧。”

    “是,师父!”

    他揉揉她的小脑袋,说道“感觉你长大了呢。”

    “那是当然的,都已经五年啦!”凰陌嘟起了嘴巴,泫然欲泣的说道“师父都不来看我!师父你是不是不要我了?”

    他笑了起来“怎么会呢?只不过……师父,现在很忙……”

    “……所以师父只能每天晚上托梦给我,忙里抽空教我修炼法术,训练万字悬刻,而且不许别人知道让我保密了五年。”凰陌撇了撇嘴巴,似乎对他千篇一律的说辞都有了抵抗力。

    他略带狡黠的弯起嘴角“嘛,就是这样。”

    凰陌看着他人畜无害般的笑颜,默然的汗颜自己当初那高冷无法企及的师傅究竟是去哪了……

    但是这话却不可能说出来的,他看着凰陌欲言又止的样子,笑道“怎么了?有什么事情想说吗?”

    凰陌心募然一跳,一反常态的咬住嘴唇,在心里权衡再三,还是决定豁出去了,她抬起头看着他湛蓝的眼眸,诚恳而绝然的说道“师父,我想离开这里。”

    他的眼眸,微微一颤。

    凰陌在五年前醒来的时候,她是被饿醒的,看着外面已经日上三竿的太阳,还在朦胧的想到诶,今天这么晚了师傅居然都没有叫人来把她拖起来,真是奇迹啊。

    于是她就捧着前胸贴后背的肚子手脚发软的爬下了床,刚出门,迎面而来的婢女见到她起来,居然惊喜的扑了过来“啊,小姐你终于醒来了啊!”

    “?”凰陌很不解,难道自己睡了很长时间?

    “我现在就去给您打水沐浴更衣,您快先回房吧!”婢女乐不可支的将她转过身“啊,还要去给厨房说一声给您做您最喜欢的素黄鱼和粥,三天都没有吃饭了您一定饿坏了吧!啊对了还要去给谷主禀报一声小姐您醒来了……”

    “等等?!”凰陌一个急刹车站住了,难以置信的抓住婢女的衣服“你说什么?我睡了三天?!”

    “啊……”婢女一脸尴尬的僵住,似乎在懊恼自己说了出口“这个,是的……”

    “……怎么回事……”凰陌喃喃自语道,突然猛地抬起头,急不可耐的问道“师傅,我的师傅在哪?”

    “……”婢女将视线偏了偏“这个……”

    看着她支支吾吾了半晌也说不出来个子丑演卯,凰陌索性放开了她,甩开膀子就朝外面跑去。

    她感觉到一种她从来没有过得感觉,就像是一股莫名的苦涩在她的身体了盘桓,渐渐地涌出让她害怕的感觉,她从来没有想过自己一觉醒来所有的一切全部都消失殆尽,包括对她向来严苛的师傅,她以为一直都会陪伴在身边的事物,一直以为都会存在的事物,她居然感觉到自己却再也抓不住。

    这个感觉,好讨厌,好害怕。只有亲眼见到,亲眼确认真是的存在,她才能够将这颗悬着的心放下,才能够将这股恐惧消散。

    凰陌不断地奔跑,不断地打开一间间屋子,但是涌出的期望被一次次的空洞无情的嘲笑,凰陌感觉自己都要疯了,身体像是灌了铅一样沉重,头晕眼花,嗓子就像是被火灼伤。

    不知道自己是打开了第几扇门了,自己的手突然被人捉住,身体被人打横抱起,凰陌虚弱的瞪大眼睛看向来者,却是一

    个陌生的面孔。

    “别找了,可怜的孩子。”雪马看着她蜡黄消瘦的脸颊,语气深沉而愧疚“你的师父……现在不在谷中……”

    凰陌的心猛地一揪。

    “不要勉强自己,好好休息,你的这个样子,等你的师傅回来……会责备我们没有照顾好你的……”雪马的声音越发的低沉“再睡一觉吧,等你再醒来,一切都会好起来的。”

    不知道是不是雪马的声音里带着法力,凰陌感觉自己头昏昏沉沉的,然后就失去了知觉,沉入了黑暗里。

    但是……

    在一片寂静中,在耳边突然传来了熟悉的声音“醒醒……千万不要睡着。睡着了,就会忘记很重要的事情。”

    这个声音……是自己?!

    凰陌猛然从黑暗中惊醒。

    映入眼帘的,却不是熟悉的梨木雕花的床幔,而是一片湛蓝无云的天空。万里无垠的天际上仿佛映照着世间万物,纯粹而透彻的蓝透人心脾。

    凰陌愣住了,她挣扎着起身,看到脚下是一片透彻的湖,随着她起身泛起了微微的涟漪,和湛蓝的天空相交辉映,都难以分辨出究竟自己是站在何方。

    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像是被她四处顾盼的困惑不已的样子所吸引,在安静到空气凝结的空间内,突然传来一声轻笑。

    “谁在哪?”凰陌心底嗖的一紧,转身朝身后看去。

    湖的中心立着一棵巨大的树,若不是因为仅有这一棵树干突兀,凰陌怎么也想不到这遮天蔽日般的绿荫竟是一棵树所舒展而开。那柔曼的枝条徐徐展开,太阳透过由浅及深的绿荫投下一方暗影,在这暗影之下,安静的站着一个人。

    不知何时霞光初现,流云万许,映照在他的侧脸之上,让一向冷峻的线条显得万般的柔和。

    凰陌僵在原地。

    他朝前微微一倾,从那暗影处走出。看着面前五官都要掉下来的人,他还在犹豫说些什么,小小的身子就猛地朝他扑了过来,毫无顾忌并且没有任何犹豫,没有任何准备的他差一点就被这柔软的身躯扑的一个踉跄,凰陌死死地勾住他的脖子哭喊“师父!我还以为你不要小家伙了哇……”

    “……”

    “……”

    “……啊?”

    他有无数的疑惑想要询问,却被凰陌哭的梨花带雨的委屈样子下却有些于心不忍。更重要的是这个小妮子力气蛮大,紧紧的勒着他让他想说话都没法说。

    “师父你究竟去哪了啊,小家伙一个人找了好多地方都找不到师父……师父你别吓小家伙啊哇哇哇……”

    他面色微色上闪过一丝明光,伸手将凰陌小小的身躯抱了下来,点着她的眉间,

    一股淡淡的白光顺着他的指尖流入他的身体里,他闭上眼,在一瞬间读尽了她的记忆。

    原来是这样。他默叹,他当初抽出来的那一魄,还保留着自己的思想。

    于是在他湛蓝的眼眸再次睁开的时候,在心底决定了一件事情。

    “师傅你怎么了,怎么一句话都不说?是不是嫌小家伙太吵了,小家伙乖乖不说话就是了,求师傅不要再抛下小家伙了好吗?”小女孩抬起脑袋可怜兮兮的捏着他的衣袖。

    他摸了摸凰陌的小脑袋,嘴角绽开温柔的笑“没有,师父怎么会嫌小家伙呢?师父不会再离开你了。”

    “太好了!”小女孩擦了擦眼泪,欢呼雀跃道,她没有注意到他湛蓝的眼眸里流露出的怜悯,在你离家出走不管这孩子的这几年里,我就替你安慰她受伤的心灵吧。

    “可是师傅,我觉得……你好像变了诶。”凰陌歪了歪脑袋“眼睛,头发的颜色……还有师傅你从来不笑的,这是为什么呢?”

    “诶?”这么快就感觉到了吗?可是我还没有想好怎么搪塞过去啊!

    “因为是梦啊。梦是反应人一部分心理的写照,我之所以成为和往常不一样的形象出现……”他不动如山的低头微笑的看着凰陌的脸说道“怕是这才是你理想当中的师父我的形象吧?对吗?”

    凰陌的脸腾的一下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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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不喜欢师父笑起来的样子吗?”他一看凰陌满面的羞涩就知道君鲤的脸一定是招来了不少人的觊觎“没有人会不喜欢微笑的,可惜师父不能笑啊,这可是形象问题。”

    “诶?真的么?”原来师傅一直保持冰山般的脸是为了维护形象啊!

    “当大人可是很累的,有的时候你不得不给自己带上一个面具。”反正已经豁出去了,他继续瞎编“所以说,师父也很累,你也要体谅大人的不易之处!”

    “是!”凰陌满面惊喜,殊不知某个人内心剧场是多么欢乐。但是为了不与君鲤以往的形象大相径庭,他还是忍住了没有笑出声,最后像是想到了什么一样神秘莫测的说道“这个梦的咒术只能你我知道,一旦被外人知道就会被破解,所以你一定要保密。”

    凰陌信誓旦旦的中气十足的答道“是!”

    他在心底默默地为自己的机智点了个赞,孩子就是好骗啊!

    于是,凰陌一直都以为自己的师父一直在以这种方式和自己保持联系。却不曾想这样的方式以保持就是五年。这五年来,不知为何镜深谷谷主从不让她沾染任何关于研习法术等书籍,也严苛的要求她不得习武,更别提离开这谷中一步。在百般挣扎中凰陌也放弃了从谷内学习法术的道路,开始在夜晚的梦中向师父求教。

    这样倒是安分了不少,谷主爷爷看着她一反常态的表现反而更加的焦急,害怕把这小苗给掰折了,于是乎给她请了不少先生教她诗书,女红,药草等,愣是把她的时间安排的满满当当,反抗无效欲哭无泪的凰陌就开始了白日学文晚上习武的苦逼日子。

    托某人的福,凰陌很快就适应了这高强度的生活,在某一个大清晨,教她桃花灼灼的先生觉得意境不够,愣是将她拖到了桃花林里,然后在先生之乎者也的读书声中,凰陌睡着了。奇怪的是,她睡个回笼觉,还是到了那个梦境。

    梦境里,师父却不在。

    凰陌觉得没意思,就抱着膝盖坐在树下打盹,直到水面一颤,从湖的边缘,泛起一波一波的涟漪。

    凰陌觉得奇怪,因为在这梦境中,从来没有看到过这如平镜般的湖面毫无理由的泛起波纹,每一个夜晚因为训练她也无暇顾及这湖,但是眼前的湖面,却执拗的无风起纹,像是从湖深处传来的震动,极有规律的,朝着四周散去。

    凰陌走到湖面上,她第一次来到这里的时候,就站在湖面上,却如履平地。

    湖面上像是一方镜子映照出她的模样,湖水清澈,却深不可测。凰陌感觉到有一种奇异的违和感,她仔细的端详自己的倒影很久后,发现了一个让她汗毛

    倒竖的现象。

    就是水中的倒影,自己眼睛是闭着的!

    她想要拔腿而逃,但是四肢却僵住了一样无法移动。

    水里的倒影此时却开口说话,是一个女声,声音很小但是清晰,就像是在她的耳边轻语“离开这里,去他身边。”

    沧蓝婼最害怕的事情还是发生了。

    一只如山峦般的巨兽横亘眼前,湿淋淋张开血盆大口,夜色暗哑,月光惨淡,参天老树高耸入云,巨兽血色如稠的眼睛发着悠悠的光芒,在黑暗里像是两团幽冥的鬼火。冰冷而夹杂着雪粒的风刮着他们的脸,映着巴达克的脸惨白如罗。

    君鲤屏息凝神的将沧蓝婼挡在一旁,静静的和这身姿庞大的巨兽对峙着。沧蓝婼也是第一次见到这传说中的巨兽,她感觉自己无法挪动脚,甚至对巴达克的怒火,都被这冲击扼住在咽喉里。

    这事情还要追溯到几个小时之前,她一个人偷跑出去惊动长老救回来并且还带着陌生人的事情很快就传遍了整个沧蓝部落,大家关注的并不是总是瞎跑让人担心的沧蓝婼,而是被长老一并救回来的那个陌生人。

    自此五百年前神域大战后,除却在外流落的族人之外,还从未有人被允许进入沧蓝部落的领域。大家都对这次长老奇迹般的举动甚至不惜动用族内秘宝净池也要救助的人产生好奇。但是长老下达口谕不得任何人私自打探和打扰这个人,所以大家还是对此抱有敬畏。

    但并不是所有的人都抱着这样的心态,首当其冲的就是巴达克。

    巴达克是长老的嫡亲孙子,身份高贵,自小就与门当户对的沧蓝婼就结下了娃娃亲。可惜却素来脑子单纯做事冲动,仗着自己的身份也居功自傲,用沧蓝婼的话说就是金絮其外败絮其中,难得她特意记着了个词用于讽刺他,但是巴达克却还是对她纠缠不休。在才导致了沧蓝婼总是反对这门婚事而几番逃走。

    这件事情传到巴达克的耳里,第一时间他就不顾阻拦的冲进君鲤居住的地方,非要见识一番此人不可。但君鲤不温不火的态度和语气愣是让他引以为傲的气势像是一拳打进了棉花里悄无声息的被化解,最后反而还是被长老给呵斥了回来。天下没有不走风的墙,很快这件事情就被悄悄传遍了整个沧蓝族,虽然大家都迫于巴达克的淫威之下不敢堂而皇之的谈论,但还是让巴达克感觉每个人的看他的眼神都没有以前的那般畏惧,反而增添了一股嘲讽的意味。

    这让向来心高气傲的巴达克难咽怒火,再加上自己的未婚妻还时不时的往君鲤那里跑,更让他感觉这个外乡人就像是一脚蹬在了他的鼻子上,若不是长老

    的威慑让他不敢轻举妄动,否则怎么会让一个外族人这般的让他难堪。他肚子里的货水本就没有多少,再者三教九流的人从旁不怀好意的教唆,巴达克决心非要给这个外族人一点颜色看不可。

    于是他们一合计,决定给君鲤背上一个偷窃沧蓝族秘密的罪名,让长老将他乘早撵出这个地方。于是将目标锁定在沧蓝族的密林后面,那里是沧蓝族百年来的禁地,任何人都禁止踏入。作为一个栽赃什么都不知道的外族人是再也合适不过的地方了,就这样他们就以沧蓝婼不小心在后面的密林走失了作为借口,请求君鲤也帮忙寻找,原本以为这个临时编造的借口可能引不了这个看起来谜团重重的外族人上当,没想到他只是沉吟了一下,居然就这样老实的跟了过来。

    这让他们大喜过望,巴达克还得意洋洋的感觉这个外乡人也不过尔尔而已,却不曾想他们刚走进密林试图甩掉外族人的时候,君鲤却径直的朝着密林深处走去,连步子都没停顿就这样轻而易举的达到了他们所想的最好的事态,简单到匪夷所思,简直不费吹灰之力。巴达克甚至都准备去找长老来举报,没想到就在此时天地之间却猛地一震,从密林深处传来一声震耳欲聋的兽吟!

    这兽吟带着穿透天地的力量,平地而起卷起一阵狂风,君鲤站在烈烈风中,衣炔翻飞,但面色依旧淡然,墨色的乌瞳像是穿越了这遮天蔽日的风沙看着密林深处,向来沉默如霭的眼眸底倏的窜过一抹亮色。

    “……果然,你还在这里啊。”

    巴达克感觉风沙太大自己出现了幻觉,否则怎么会看到那个人居然微笑了起来,尽管只是一瞬间,昙花一现,但却不可置信,巴达克揉了揉眼睛,然而他已经恢复了原样。

    “君先生?!巴达克!”远远的一个少女的矫健的身影朝这里跃来,跑到了君鲤身边扯着他就要跑“你们怎么在这里?快离开这里,现在他们马上就要到了,来不及了快走吧!”

    面对着少女焦急的脸,君鲤平静的摇了摇头,望着风沙平息的密林,深幽的黑暗之中,缓缓的有一个朦胧而巨大的影子浮现。

    一时间,巴达克等人吓得魂飞魄散,四散而逃,巴达克也想要逃跑,但是腿抖如筛糠,站都站不住,沧蓝婼的脸色也变得惨白,她紧紧的掐着君鲤的胳膊,脑子轰隆一声,连尖叫都被生生噎住,脑海里浮现出两个大字。

    虬褫。

    神谕传言,虬褫原为上古神兽,被赐予神域后裔巫溪一族,为巫溪神兽。身如巨蟒,背有六目,头长巨角,盈白鳞片。素爱沉眠,一睡百年。非惊天之变不醒,醒来之时必为六目俱

    睁时,极为暴虐,天地为之色变。神域大战后下落不明,没想到居然就沉睡在原来的这片土地上!

    难怪这里被称之为禁区!但,但不是说殀非只有在有大事发生的时候才会醒来吗?!现在这这这又是怎么回事!

    沧蓝婼极力试图联系前因后果,但是却感觉自己面对着这庞然大物突兀的出现在自己面前仿佛每个瞬息都扫过她的面颊,它就在离他们不远的地方,甚至更近,投下来的一方阴影遮天蔽日,将他们困圈在面前,她想忍住不颤抖,捏着君鲤衣襟的手指却出卖了她,君鲤似乎感觉到了她的恐惧,微侧脸,面孔静止犹如远山。

    他安慰般的拍了拍她的手背,突然朝前一倾,朝着巨兽走去。绸布的衣襟滑过她的指尖,徒留下冰凉的触感。

    沧蓝婼差点失声尖叫,想要拉住他,但是很快就被一个手掌遮住了嘴巴,她回望,长老表情肃穆而深沉的摇了摇头,示意她不要发出声音。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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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可是!沧蓝婼又急又惊,但是长老的手紧紧钳着她,禁锢着她的行动。他看着君鲤的背影,苍蓝色的眼瞳带着狂热和紧张,他有着一种强烈的直觉,殀非神兽的苏醒显然是一种预兆,又是一种命运的指引,面前的这个人,就是那位神谕里,指引他们的使者。

    飒飒风动,密林如潮,往日喧嚣的百兽俱静,只剩下厉风呼号,似百兽哀鸣。

    君鲤站在巨兽的面前,仰望着它,目光如炬,不动分毫。浑身徒然升起一股威严浩然之气,骤然巨兽气息如风,巍然而立,他却像是一把剑,凌厉如锋,岿然不动。

    巨兽垂下头,将巨大的脑袋靠近他的身体,沧蓝婼感觉自己浑身一震,心如擂鼓。殀非的背六目缓缓睁开,绿色幽深的瞳孔全部聚焦在君鲤的身上,它仔细而谨慎的打量着他,随着时间一点一滴的过去,沧蓝婼感觉自己的后背冷汗津津,她紧紧的盯着君鲤,连眼睛眨也不眨。

    片刻后,殀非缓慢的拖着巨大的身躯,如柱子般粗壮的前肢一弯,巨大的身体朝前一倾倒,随着轰然一声巨响,殀非竟然就这样硬生生的跪倒在君鲤的脚下。

    尘土喧嚣,万千乌丝飞扬,君鲤一袭稠衣恍若神诋,他朝殀非伸出手,修长的指尖点住它的眉间。

    “沥血荒野,枯骨万千,命如草芥,天下逐利。执三尺剑,歃血为盟,以汝等之名,以枷锁为界,世代昌繁,永护誓言。”长老目光如炬地盯着君鲤,吟唱出远古的颂歌。他放开沧蓝婼,也走上前,拿出短剑划开手指,将血洒在殀非脚下的土地上,君鲤也领会的点了点头,拿过短剑划开掌心,两个人的血滴滴答答的落在殀非的身上,这是当初神域之灾后,神女与君鲤和当时的残存的人定下的誓约,当誓约之人来到此地,以血为引,得以传承神之遗志。

    殀非发出痛苦的呻吟,地面剧烈的沸腾起来,空中似乎传来了穿过百年辽远空旷的铰链碰撞的簌簌的声音,殀非弓着背,六目紧闭,健硕的身体肌肉虬结,猛然头扬起,露出尖锐的獠牙,发出一声震耳欲聋的嘶吼。

    “地缚术解除了吗?”长老深深的吐出一口气,擦了擦额间的冷汗。

    “看样是的。”君鲤说道,虬褫粗重的呼吸着,闭起眼将头靠近他,他抚摸着虬褫,这个彼时威压的巨兽此刻却如一个靠着主人撒娇的小蛇,发出轻轻的嘶嘶声音。

    君鲤手一下一下的抚摸着虬褫光滑的鳞片,露出难得一见的缱绻温柔“幸苦你了。”

    陵川长老恭敬的对他拱手道“在下沧蓝陵川,对贵客多有不到之处还望海涵!”

    君鲤思付道“若我没有记错,你的祖辈名为元

    白对吗?”

    “是的!”陵川长老言语无不带着尊敬“祖辈继承先辈遗志作为一方之长,从未忘却自身使命,五百年内一代单传,一直在此恭候使者的到来!”

    君鲤转身看着远处苍茫的雪霾,神域之战结束后,地母为了此地万物缓慢的休养生息,冬季变得极为冗长,漫无天日。山巅上的雪一直绵延到了天际,将残垣不堪的大地连带着凝结着血迹的沉甸甸的辉煌,一并埋入了雪中,回归泥土。

    “五百年了啊,再次踏上这里,我仍旧记忆犹新,但是却什么都已经不复存在了。”君鲤仰起头,白色的雾气弥漫了他的眼睛。

    殀非嘶嘶了一声,像是在抚慰他。

    “使者,您,现在要如何做?”陵川长老小心翼翼的问道。

    君鲤看着他,目光不再是那般的冷然,他侧过脸用轻不可闻的声音叹道“也罢,已经到这里了,就去看一眼吧。虬褫在这里一直守护了百年的人。”

    寒风猎猎中,月明星稀的苍穹下依稀有巍峨的巨峰耸立,他们在密林深处走着,陵川长老向族长解释了事情的原委后,便随着君鲤进入那族内的禁地,本来是打算就三人进去的,但是沧蓝婼那个妮子也坚定的要进去,众人阻拦不得,君鲤也默许后,便也无可奈何的带上了她。

    君鲤走在虬褫的背后,它盈白的鳞片颜色是极刺目的,在这样苍茫一片的洁白中尤其显得耀眼。让陵川不由得想到了当初发现君鲤的时候,盘踞在他身上的那只巨兽,似蛇非蛇,似龙非龙,银色的鳞片和精悍的瞳孔,给他一种非常毛骨悚然的感觉,仅仅是窥视,都能感觉到那股极之浓烈的危险气息。

    他付度,自己是否应该将此事告知面前这位使者,但是自己却有种强烈的违和感。似乎那就是一个被埋葬在深处的禁忌,若是被碰触,就会被卷进漩涡里无法脱身。

    直觉告诉他,这件事情太过危险。不是他应该去参与的。

    陵川抿住了嘴唇,还是决定将此事暂且搁置下来。

    狭隘的堆满积雪的路上,被虬褫拖过一条条深深的痕迹,他们四个人两两并肩安静的走着,直到它停了下来。虬褫甩了甩尾巴,朝旁边盘旋成了一团,露出一个深幽的洞口。

    族长捏起明火咒,飞起来的火焰照亮了地下的通道,脚下碎石嶙峋,崎岖难行,君鲤极有耐心的让沧蓝婼抓着他的袖子以防止摔倒。族长在前面探路,这个洞穴极深,但是却温暖干燥,一看便知道就是虬褫入眠的洞穴。一行人走到了底,明火照亮了整个洞穴底部。

    这里和发现君鲤的冰穴一样巨大而宏广,但是要说冰穴是天然形成

    的产物,那么这里便就是真正的神之遗址。

    白玉石的穹顶上点缀着无数的水晶,灯火通明,巨大的殿堂被厚厚的灰尘掩盖,高大的层层台阶像是一个森罗密布的塔,在那最高处是一个白玉堆砌的建筑物,那本是立于万物为之跪拜的神山之巅的十二个象牙白的雕塑围着祭台,各自姿势不一,但都托着一个银盘,在它们头顶上方偶有水滴滴入盘内,发出悦耳的声音。

    君鲤一步步走上祭台,祭台台阶上还有着深色的污渍,他每一步都是缓慢的,在他眼前还似乎显现出当年遍地的淋漓鲜血,猩红浸染了他白色软边的鞋子,当年的他用尽了此生的力气,才达到了那象征神圣的最高点。

    祭台上面空旷而平整,那被鲜血浇注繁复的图腾印刻依旧还在。在那圆台的中心,突兀的放置着一个白色的棺,刚开始沧蓝婼还以为它是石质的,随着靠近,却越发的感觉到空气里凝结的冷气。让她忍不住打了个冷战。才待要抬脚靠近,却被陵川长老挡住,他用眼神示意他们都在一旁静候,看着君鲤独自一人走近那冰棺。

    君鲤手指抚摸着棺盖,垂眸眼神好似汤汤泉水,重如千斤的棺盖被他轻而易举的推开,冰棺里升腾而起微不可见的白雾,待到散去,沧蓝婼听到君鲤轻声唤道“凰陌……”他的声音很轻,就像是怕惊扰了棺内人的清梦。

    她眼眸一顿,这是他在被他们救回来之后,一直在发烧中喃喃自语的时候,唯有这个名字被他反复的,温柔的,依恋般的梦呓。

    她觉自己心里没来由的一痛,他那温柔的侧脸,恍若是掩盖在重重远山雨后盛开的茶糜,不知从何而来的清冷的香气伴着白雾织成了朦胧的网,渐渐模糊了她的眼睛。

    君鲤还在说着些什么,但是很快的他就再次盖住了棺盖,连带着他的柔情生硬的被阻断,他转过身,面色一如既往的平静。

    “今晚申时前,我就要离开这里了。”

    突如其来的离别让所有人方寸大乱,陵川长老还没有在震惊里回过神,沧蓝婼已经抢先一步走上前“你要离开这里?为什么?!”她的声音带着慌乱“你不能走!你要走了,这,这冰棺怎么办?”

    君鲤侧目看着冰棺,低语道“离开这里,是迟早的事情。这次也算是一次告别吧。”

    “世人短暂,给我留下的时间已经不多了。”

    “可是……可是你这也太快,太快,太突然了……”沧蓝婼磕磕巴巴的急的说不出话,眼泪在眼眶里打转,憋得小脸通红,陵川长老厉声斥责“圣者所做的决定,是你能干涉的吗?还不快退下!”

    “您,您真的要走吗?

    ”沧蓝婼已经掩盖不了声音里的哭腔,她没有理会迥厉的长老,咬住朱唇看着君鲤,“就不能再呆几天吗?”

    君鲤有些许不忍,但还是点了点头道“待今日我与长老处理完一些事情,我就会离开。”

    她募然的抬起眼眸,眼神坚定的说道“那么,请您带我一起走吧!

    君鲤的眼眸在一瞬间产生了片刻的失焦,百年的时光在他的脚下飞逝,面前的小女孩略带凌乱的齐刘海下的清秀五官和坚定的表情,在记忆的长河里缓慢的重合某一个扉页之上。

    “请您带我一起走吧!我愿意一直陪在您的身边,就算是侍奉您,我也愿意!”玉镜捏住他的衣袖,平日白皙的脸上彼时却沾染着血迹和灰尘,混合着泪水,却还是掩盖不了她青黛的眉眼和羞赧的脸颊“我会尽我一生照顾您,就算踏遍整个世界,只要留在您身边就够了,即使……即使您心里没有我!”

    她几乎是哀求着,一向只敢离他远远偷偷看他一眼的羞涩女孩,竟然这么柔弱的身体也蕴含着这么强大的决心。

    但是这份沉重的决意,他不敢接受,也没有资格去接受。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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