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面八方扭曲的挤压。
强烈的窒息迎面扑来。
喜阳一下子惊醒过来。
旁边咿咿呀呀的声音,吵杂交织在一块。
“小姐?你快醒醒啊,老夫人大寿,可是让你好好表现下自己?你怎么能知难而退?”
这话好熟悉。
喜阳抬头,茫然又迷惑。
她没死?
不能吧……
可是又活了?
“小姐?”
喜阳抬眸,看着眼前陌生又熟悉的脸,一时恍惚了下,敷衍的哦了一声之后,陷入短暂的沉寂。
“小姐,蓉蓉小姐已经在催了,咱们这次帮忙她,一定可以让她替咱们多美言几句。再不济,不是还有吴表公子在吗?”
喜阳推开她,她步伐有些急促,却带着稳,是她梦中没有过的坚定不移。
寿宴,湖边,蓉蓉,吴品,许嬷嬷,一切都是为了退婚的局。
可笑她上辈子什么都不知道,要不然岂会傻傻的任人摆布,既没了可观的家产傍身,还落得被人转赠,欺辱囚困好几年不得自由的下场。
喜阳白皙的脸庞在阳光照耀下愈发透明苍白,从胎带出来的弱身子,父亲的愧疚,以命换来的这富贵婚盟,终究还是错了呢……
她颤粟的伸起手掌,遮了遮有些刺眼的晕光。
午月被推倒边上,一时不妨,正呆愣,便见喜阳手在半空比划着什么,一时有些熟悉,却又想不到是什么动作。
“小姐,你在比划啥啊?”
“算卦啊。”
“啥?你莫不是寻奴婢开心呢吧?老爷在世时可千叮咛万嘱咐过了的啊,万不能让你沾这个,否则要折寿的。”
喜阳冷笑,上辈子没碰也死了的啊……还那么惨。
午月缩了缩脖子,总觉得今日的小姐十分不对,给人莫名渗的慌。
“喜阳小姐怎么在这啊?”突兀响起来的男声,其实一点也不突兀。
话音刚落,东面就直接来了一群姑娘,成群结伴的过来。
原本还喜笑颜开的几人眼色各异的望着她这里,就差没明着说出来有啥子暧昧了。
“哎哟,喜阳小姐,我家姑娘三催四请的,没曾想你居然是和表公子在一处呢……”狄蓉蓉的贴身丫鬟在一侧意有所指的开口。
午月咬咬唇,迫不及待站出来:“我们是清白的,你们可不要乱攀扯,我家小姐可是狄大人未过门的妻子呢。”
喜阳眉头动了动,没有说话。一样的场景一样的人,可是她今天唯一做的不同的事,是算了一卦,有惊无险。
“啧,哎呀。蓉蓉,你家啥时候来了新的婢女,倒是看得比香楼的头牌还要漂亮几分。”
“就是啊,就凭着自己的姿色,一进府就勾搭你家表公子呢?”
这话声音毫不避讳人,吴品没有避开,一副面红耳赤的模样。
反观喜阳一副无动于衷的模样,倒让人觉得还真的没什么。
狄蓉蓉正恼火这女人装清高,扮高贵小姐。
便听得身侧有人打着恶意的趣味在开玩笑,“看着是挺像那么回事,也不知是哪家的姑娘?好似没见过。”
她闻言微微一笑,“不过是刚投奔来的穷破落户罢了,你们不予理会。”
喜阳听过这世上最恶毒的话,对这些小打小闹早已不放心上。
她笑的从容,大方得体的走过来,就连头上的步摇都不曾晃动半分,姿态仪容更是比现在一家世家女子还要矜贵万分,令得场内众人无不讶异。
暗道不是说破落户吗,怎么还能有这气质和仪态。
不过就算仪态好又如何,怎么能嫁给上京第一美男,大家眼中的大众情人狄君阳?
见到的人暗中较劲,都开始端了姿态,挺胸收腹,暗自进行比对。
她一步一步走到蓉蓉跟前,站住,随后微微一笑,“虽然不知你为何对我家世进行诋毁,但是好歹我也是你哥哥明面上下了婚书的未婚妻,要知道我这个你口中的破落户是你已经去世的父亲亲自为你哥哥求娶回来的。第二,我身上的头饰和衣服是霓裳阁最新出的限量料子,虽然不知你从何考量猜测我家境不好,但我想你应该是不常见我身上服饰,故此有这一误会。”
“第三嘛,此次是你家极力邀请我上京,且在信中还提议要我与你兄长年底完婚。倘若你对这桩婚事有异议,倒是可以向令慈提一下。”
说到这里,喜阳十分迷惑的转头又看向狄蓉蓉,“且刚刚你贴身婢女还说你极力让人去三请四催我过来,中途才遇到的你表兄,莫不是狄小姐你也以为我与你请过来的表兄有什么吧?”
这话可就诛心了,若真是过了婚书的自家兄长的未过门妻子,这般替自个表哥搭桥穿线,极力想给自家兄长戴绿帽,那可不得了咧。
众人哗然,被喜阳这文文弱弱的样,突然铿锵有力的说出那么长一段打脸的话,忍不住纷纷侧目看向狄蓉蓉。
果然见她脸色绯红。
“果然是小门小户的人,既是未过门的妻子,怎么和姑子这般吵嚷,倒让人觉得你还更像主人一些。这般咄咄逼人,想必传言也定是真的了?你父亲以挟恩图报,指不定前尘旧事是不是你们自己自导自演的局呢。”站在狄蓉蓉身侧的是陈小姐,她心慕狄君阳已久,可惜狄蓉蓉一直都不亲近自己,这会倒是她表现的时候。
喜阳脸色淡定,几近透明的肌肤在阳光下,稍微润红了些,倒显得更加惊艳动人了。
“你盯着我看干嘛?”饶是谁被喜阳那双通透的眸子杵着盯着,都会下意识出现心虚的吧。陈双不悦道。
“真是奇怪,我看你奸门藏黑,面色不好,应当是自己都有一堆麻烦事要处理吧,居然还有这个心出来找事?莫非是嫌麻烦不够大?”
陈双闻言面色霍得惊变,她惊疑不定地看着对面比自己年轻的少女,心下已经滚过了好几个想法,却也没敢继续吭声,双手紧攥在袖子里,闭着打战的牙齿,生怕泄露了自己的秘密。
“不过是个骗子罢了,这般就把你吓成这样,没用。”狄蓉蓉呲的一声,原本还答应母亲给她留点颜面,可惜她自己不要,非要拿脸来凑,那就怪不得自己心狠手辣了。
“你那短命鬼的父亲当年不知道用什么阴谋诡计,框得我父亲答应了这桩名不当户不对的亲事,我告诉你,你可给我听好了,我认定的嫂子,就是我哥喜欢的海棠姐。”
她一步步向喜阳走近。
喜阳见她钉在自己跟前,笑了笑,微微附耳过去,低声道,“你可知道你心里拥护着的所谓名正言顺的‘嫂子’和你的音哥哥其实也有那么点意思啊?”
“放肆!你休得胡言乱语。”
众人眼中,只见狄蓉蓉突然发疯,状态狂躁,伸手使劲推了把喜阳,她弱不禁风的跌出去,什么是美人,就是无论在什么情况下,都能让人楚楚可怜的样。
所以在场的人都有些被狄蓉蓉这样泼辣的姿态震慑到。
喜阳见她呼吸急促,鼻孔扩大,愤怒到了极点。暗道闹吧闹大了她才不留在这个鬼地方,最好是马上就可以拿到自己的婚书,作废了最好。
“好好好,果然是个伶牙俐齿的贱人,你别妄想我哥了,也休想欺骗我,哼,我告诉你我兄长和海棠姐早已情投意合,你这不要脸的贱蹄子如今携奴仆上京,还死赖这不走,不过是妄想挟恩图报。你父亲当时算到了我兄长有今日之位吧?哼,当时故意算计我父亲受了恩之后定会报答的吧!呸,一家子都不要脸!”
“啪~”喜阳从地上撑坐起来,走过去抬手用力挥过去。
啪的一声,空间仿佛也跟着安静下来,落针可闻。
“狄府如今便是不乐意认这门亲,自可退了便是。但是我父亲是为你救你父亲而亡这是不争的事实。婚事亦是你父亲求来的,和我父亲一点关系都没有。倘若日后还要这般没皮没脸诬他名讳,我必打回去。”
“啊!贱人!你竟然敢!”狄蓉蓉捂着被打蒙的脸,发红的痛觉刺激着她的神经,让她当即发疯一般要扑过去扭打。
喜阳只是退开一步,便看到她狼狈扑倒在地的模样,疯癫大喊,“我要杀了你,杀了你!”
“你们还愣着干什么?你们家小姐摔地上了,居然不扶起来?”
站在两侧的丫鬟简直要给跪了,导致这个局面的难道不是你吗……
“你们这是在做什么?成何体统!”蓦地,平地起惊雷。
这让还沉浸在自己曼妙五感世界中的喜阳,一下子被打回原形。她不可思议,带着惊疑不定的神情,抬眸,见到场内众位花枝招展的女子纷纷红晕了脸,一派扭捏的作态。
她不安的情绪蔓延开来,心跳在沉重又迅猛的击打,背后冷汗淋漓,她微微发软,想要回头看,却不知道为何,转不了身子。
狄君阳怎么会在这个时间这个地点出现?不可能的,上辈子,自己在花园里头,被人构陷,被人泼污水,这个所谓的台面上未婚夫从头到脚就不曾出现过半分。
是了,他原本就想要退了这门令他厌烦的亲事,可是因何在她转嫁给吴品后,又强取豪夺,令得吴品不敢不从转眼就将自己转赠回去。
她过了那么屈辱的上辈子,都是因为眼前的这个恶魔。
她如何不惊?如何不怕!又如何不恨?
这次因何出现?
她还没准备好怎么再次面对他,若是不小心出了岔子,以这位刚升大理寺卿的狄君阳而言,雷霆手段之残忍,她分分钟都得被吃得骨头都难以剩下。
就在她急的如同热锅上的蚂蚁,脑袋混沌,手指不断紧张的搓着指甲时,吴品已经站了出来,轻声道,“不过是女孩儿之间的一些玩闹。”
“才不是,哥,那个贱女人她敢打我,哥,我是为了你才受的这份罪,今日若你不能替我讨回公道,这家我也没脸待下去了,我不若削了发去做尼姑算了。呜呜呜。”狄蓉蓉越说越伤心的无法动容,转身捂脸就逃了。
她的脸肿的没法看,更何况兄长身后还站着叶家公子,她是不愿在人前丑态毕露的。
“蓉蓉,诶,蓉蓉!”有三三两两的姑娘纷纷对着狄君阳行了问安礼,便自发性跟着追了出去。
陈双落在最后头,她有些发憷地盯着喜阳看了看,内心见到狄君阳的心情还是占了比较大的比重,更何况她觉得这不知道从哪个角落旮旯冒出来的未婚妻,看起来心机实在深的很,也许是不知道听谁说漏了什么风声,才会知道自己的一些事。
“狄公子,小女子陈双这厢有礼了,今日来给老夫人贺寿,还想着有机会能得狄公子在书法方面有些指点。”
“贺寿的都在前院。”
这天聊的……
陈双见身后立着的另一位贵公子笑的花枝乱颤,表情浮夸,脸色憋了憋,功力不够,还是羞红了脸遁走了。
“你,转过来。”
叶凰调侃又好奇的声音响在头顶上方。
“叶公子,喜阳是个姑娘家,今日的事全是吴某一人之错,还请表哥见谅。”
叶凰嗤了下,“啧,这话好笑,难不成这喜阳姑娘是你的未婚妻不成?用得着你在这说三道四?”
吴品见自家表兄闻言脸色愈加冰冷,剑眉下的眸子深邃的如同一弯寒潭,冷漠残酷。
他想起了一些不大愉快的往事,对这表兄心里愈加骇的厉害。
哪怕姑姑说了这个婚事不是狄君阳的意愿,他还是不敢明目张胆去故意挑衅惹事。
所以只能讷讷的擦了擦虚汗,道,“那……那姑母那还有些许事找我,我这就先去了。”
狄君阳斜睨着看他,居高临下的如同在看一只蝼蚁。
喜阳攥紧手,没吭声,缩着脖颈,也悄悄要往另一方向撤离。
“站住。”薄唇微启,喜阳觉得他说话的口吻陌生又熟悉,那独特的寒沉仿佛隽刻在她的骨血里,令她神魂俱失。
她啪的一下转过去直挺挺跪匐下去,脸深深埋进草坪里。
“请狄公子不要恼火,我……我实在不愿意离开上京这寸土寸金的地方,我父亲救了你父亲,你父亲答应过的,要你娶我的,我说的都是事实。”她藏在袖子里的手已经湿透,虽然还吞吐忐忑,说的话却吐字清晰。
果然,一侧叶凰听完,忍不住且了一下,吁了口气道,“君阳,这种女人给你做通房都不够格。你父亲真是把你给卖了啊!哈哈。”
“闭嘴。”
叶凰耸耸肩,别过头去憋着笑意。
喜阳视线中,看到了墨色的靴立在跟前。
“你也滚吧。”
“不……我不要走!我不走。”
突然撕裂嗓门的嚎叫突兀响彻起来。
这对完美处事风格的狄君阳而言,叔能忍,婶子都不能忍。他眉头紧蹙,连看正脸的欲望都没了,甩了袖子,掉头就走了。
叶凰挑挑眉,也跟着走了。
“小姐,小姐,你怎么敢这样和狄少爷说话啊?你快去道歉吧。不然我们真的要被赶出府的。”
喜阳冷着脸从地上爬起来,淡定的拍了拍身上的草叶木屑,漠然看向一直急切的不断蹬着脚的午月,“你刚刚去了哪了?为何现在才出现?”
“刚刚小姐不是和蓉蓉小姐闹了吗?奴婢当然是去瞧一下,然后再为小姐诚心请个罪,这样蓉蓉小姐定然不会和小姐一般见识了。”
喜阳冷笑着勾了勾唇角,闭了闭眼,罢了罢了,该走的留也留不住。
“既然你这般喜欢狄府,日后你的身契我自然会送给狄府,不过今日我是不会再留下来的。你好自为之。”
“小姐,你这是因何闹脾气?老爷生前,心心念念就是希翼见到你成亲,好不容易咱们跋山涉水的才来上京,你干嘛使性子要离开?那狄公子可就便宜别的女子了。”
“呵,与我又何相干。”喜阳神色漠然,大步离去。
浑然不知,就在此地不远处的回廊处,两个身长屹立如松柏的公子哥,正目不转睛的盯着这一切。
祁飞正依着树,呆在半空,吃着肉夹馍。
老远看到自家小姐回园子,忙翻身从树上跳下。
倒是一时把喜阳吓到了。
“祁飞?”
喜阳激动的眼眶发红。
这辈子的祁飞,还那般年轻英伟,脸还没火烧到毁容,命也还在。
这一世,她说什么都要保护好这个上辈子一直对自己不离不弃的人。
“小姐,你怎么了?可是被人欺负了?”祁飞说着,一脸义愤填膺,“我帮小姐去出气。”
“没有,你在很好,一切都很好。祁飞,我要出府,你要跟我一块走吗?”她坚定地瞅着他,好像笃定了他会没有疑问的听从她的任何指令。
“祁飞,呼呼呼……”午月小喘着气急急跑来,“祁飞,呼,你快……快劝劝小姐,小姐要回乡下。”
喜阳皱眉,拉下脸来。“午月,倘若如今我这个主子的话你都不乐意听了,那也大可不必再跟着我了,只不过你的卖身契我是要转给人牙子的了。”
“小姐……奴婢都是为了你……我……奴婢……”
喜阳不再看她一眼,只是一动不动看向祁飞。
祁飞没有再犹豫,表示同意。
狄府虽然是老爷为了小姐定下的可保她一辈子平安富贵的婚,但倘若小姐不愿意,老爷若在世也必不会强迫她。更何况,午月这丫头一直以来被小姐宠的过了头,现在都有些焦躁不听话了。
他也乐意给她个下马威。
“小姐,奴婢……奴婢……”
喜阳不再给予理会,径自扭转了身子赶到偏僻的院落里头。
她从来第一天就该知道了,狄府的态度,如同这些没人照看的稀稀落落的杂草一般,将她扔在偏僻的西苑,院墙破败,家具破旧。
她径自走到内屋,将放在妆台小屉里父亲遗留的珍贵手书拿了贴身放起。
幸好,父亲的遗物还好好的保存着,她不会再丢失一次。
“祁飞,咱们走。”
祁飞在外头等候没多久,便见自家主子拿着小包袱就出了门。
他有些呆,“咱们前儿带进府的那些物什呢?”
喜阳看向在一侧一直低声抽泣半天却不见半滴泪水的午月,“午月会留在狄府,帮咱们呢看着这些家当的。”
午月一愣,怀疑地看向喜阳,“主子不走了?”
“不管走不走,目前这些个大箱子是抬不走的,你不是正好也不想离开狄府,那我给你这个任务,难道还不好?”
“真的?”午月松了口气,只要小姐不想着离开上京就好。
“当然。”喜阳对于祁飞的凝眉深思不予回应,只是沉默的带着他大步离开。
刚刚要到大门,往来的宾客也没有多少。
喜阳正大呼天助我也,差不多要到门槛时,外头忽然进来了一人。
此人身着月牙白衣袍,眉眼深邃,撞见自己,好似没有半分意外的神色,只是有些殷红的薄唇,好像毒蛇的獠牙正对着自己伺机而动。
喜阳暗道有惊无险的卦难道不是应在出府吗?怎么会遇到这个大魔头。
她努力平复了下跳动不安的心,手心又开始出汗。
“你拿着包袱,是要远行?”
喜阳目瞪口呆,这人一般不太会开口说太多话,也不会理会闲杂人等,本以为他会就此漠视自己走开,却不曾想他居然径自走来,还又张开了他那金贵的口。
兴许是愕然的表情太过明显,白皙的脸庞,迷懵的表情太过好玩。狄君阳的唇角有些上扬。
这是心情好,所以才会过来打招呼?
她干咽了口唾沫,“我和你素昧平生,你妹妹也不喜欢我,甚至为此还将我父亲诟病诬陷。更何况你也喊我滚,我实在想不出不走的理由。”
虽然吐字清晰了,但是声音里的颤意还是让狄君阳感受分明。
他觉得自己对她已经表现的十分友好了,为何还是动不动就一副害怕的模样,甚至竭力隐藏。
她认识自己?狄君阳在心下肯定的下了判断。
“你怕我!”
“不是!”几乎是脱口而出的反驳。喜阳气的咬唇,晶莹的唇瓣在皓白唇齿下,显得动人,如同一只兔子。
她懊恼,觉得无论什么时候,这个大魔头都能把自己治的死死的。
上辈子都被欺负够了,没道理这辈子还要再来一次。
不然她重生的理由是什么?
“狄公子,请你自重。”祁飞见狄君阳走的愈加靠近,赶忙上前拦在喜阳身前,像护犊的公鸡,雄赳赳。
狄君阳脸色沉了下来,笑,“你又是哪个?难道不知我和你家主子是有父母之命,媒妁之言的?”
祁飞愣住,他看向呆怔的喜阳,内心有些不是滋味,黯然退到边上。
“今日你狄府辱我父之名,我是万万不敢再嫁过来的了。更何况狄公子爷早有美人陪伴,何至于拿我这小小乡野之女开玩笑。当年父亲只给了我半个玉珏,那刻着你字的玉珏早在我入府后已上交给你母亲。就当此事乃你父亲当年垂怜,给我之庇护。”
喜阳仿佛打了腹稿般,一字一句蹦个不休。
她说完,便给祁飞使了个眼色,闷头就要走人。
行至狄君阳身侧,刚要越过,手腕便是一紧。
入手冰凉,弱的好似用一下力就能折断,这便是女子的柔若无骨吧?
狄君阳应该是愤怒的,可是不知为何,这一瞬间,手心灼烫的厉害。
他牢牢握住,喜阳挣扎不开,愤怒又委屈。
“放手,你这个变态,魔鬼!放开,祁飞!救我。”眼前,都是一幅又一幅他不断压在自己身上为所欲为的画面。
那喊声凄厉的好似经历了什么绝望的恐惧一般,祁飞冲上前从狄君阳手里解救出来。
见她柔弱的倒在祁飞怀里,半靠着,手紧紧的攥着他的衣领,赤红着眼眶不停抖动着发白的唇瓣,道,“带我走,祁飞,咱们走!”
祁飞都有些发懵,自己记忆里头的主子何曾受过这般刺激和憋屈,但是他又不知道到底出了何事,导致她如此激动,但是可以肯定这好眼前的男人脱离不开干系。
“放肆,这成何体统,成何体统!”姗姗来迟的狄府老祖宗一行人见眼下情景,又是一番鸡飞狗跳。
……
喜阳被吵闹的声音搅乱了心神,这体弱的身子又承受不来今天的重荷,一下子竟栽倒晕厥了过去。
“小姐,小姐。”祁飞还没喊两声,怀里的人就已经被人抢了去。
狄君阳大步跨进府内,四周看热闹的人三三两两,不过都有些儊狄君阳的雷霆手段,不敢上前逗趣。
“你要把我家主子带哪里去,她要出府的,请你放开。”
“滚开。”
见祁飞还要不依不饶,狄君阳不悦的喊出了狄三,拦住了祁飞。
一家子包括做寿的老夫人都忍不住一脸复杂的望着这一幕。
搀扶着老夫人的叶海棠更是不可思议。
……
喜阳醒来的时候,一时有些茫然。
天色亮堂,晨光初绽,斑斓晕光透过窗户落在了兰花上。
带了几分惬意。
祁飞那家伙哪里找的屋子,这么有兴致……
她皱着眉,动了动有些懒怠的身子骨,从床上坐起。
趿拉了鞋子,下了床,屋外传来了响动。
“可醒了?”
“刚有些响动,应是醒了。”
这熟悉的音律,吓得喜阳甩飞半只鞋子,躲床上,将自己整个人都包严实起来。
狄君阳刚进来,便看到门口斜躺着一只小巧精致的绣花鞋,上头点缀着几颗落珠,十分可爱。
他心念一动,人已经越过屏风,见某人跟只缩进壳的乌龟一般,忍不住打趣道,“你就这般害怕我?躲起来不敢见人?如今好歹我也算你的救命恩人吧?”
“祁飞呢?”她气呼呼的不去看他。
这该死的祁飞,自己明明都说了要离开,他怎么又给送回来了。还有这里是哪?她警惕的打量着四处。
暗道这风格越看越眼熟。无一处不透着严谨和可怕的完美强迫症。
定是狄君阳的屋子。
这下是真可怕了,她为什么会躺在狄君阳的屋头?还有,她到底睡了几日?
上辈子被设计落水,被吴品所救,污了名声,改嫁他人,如今,水没落,狄君阳怎么又这副作态。
“咱们之间的婚事还没退,你这样当我面喊别的男人,好似不大好吧?”
喜阳梗了下,肚子不合时宜的响了起来。
这才发现他居然手里拿着吃的过来。
闻香味是鳕鱼粥,她十分喜爱食鱼。
忍不住咽了咽,随即瞥向狄君阳似笑非笑的脸,忍不住闹了个红脸,“我为何会在这。”
“你那屋东西也不齐全,是下人疏忽,反正你是我未婚妻,以后就在我的院子住下便是。”
听到这话,喜阳再也忍不住,抬头直面他,骂道,“你这人怎么这样听不懂人话的,是怎么当上大理寺卿的,我都说了,这桩婚事你不愿意,我也不想,何不各自安好。你也有你想要娶的美娇娘,干嘛非要拘我不放。”
他狭长的眸里闪过一丝光,“是谁与你说过这话?”
“难道不是?”她气急笑着反问。
“我又怎么不知道我要娶的哪个美娇娘,竟比你还生的漂亮的?”
喜阳早被他这副油嘴滑舌的样吓呆了,记忆里的某个大变态可不是这样的,他不苟言笑,时常板着一张脸,懂不懂就强迫她这样那样。
她一时分不清是梦境还是现实。
讷讷无言。
“你先出去,我要起身更衣。”
“那我让人进来帮你。”
喜阳不理,他也没等她回答,似乎知道她不待见自己,径自出了屋门。
喜阳快速的翻开被子,检查起自己还套着袜子的脚,暗道希望那家伙还没看过自己的脚,否则……
想想上辈子他那古怪的癖好,和让人十分不适应的亲呢,喜阳忍不住缩了缩脚趾头。快速的将自己的鞋子套了起来。
其实身上的衣物都好好的在,她见到外头进来一女婢,十分眼熟,居然是老夫人跟前得眼的人,现在居然就能被狄君阳倚重,怪不得能被老夫人后头赏给他,要做通房。
见她对自己似乎没有半点好奇,一直半垂着头,恭敬且有礼的样子很是本分,谁又能知晓她在前世其中扮演了什么角色。
喜阳对狄君阳没好感,对他身边的莺莺燕燕更加厌烦。
她往屋外走,对一直候在外头,背着手,挺拔如松背影的狄君阳无视,越过他就走。
“你血气不足,不用点餐,莫不是希望半道又晕一次?”
“我要去找我的护卫。”
“你若是不吃东西,你的护卫恐怕也会难做。”
喜阳停下脚步,不可思议扭头看他,“你把他怎么了?”
水盈盈的眸子当真动人,带着火一样的生气。
狄君阳从小到大就知道自己需要什么,未来要做什么。只有这门亲事他是可有可无的,所以对于母亲背地里的那些小动作,他哪怕知道也会睁只眼闭只眼。
只是见到了人,他才觉得好似有些事也没那么糟糕。
所以才会故意出现,结果她的态度却耐人寻味。
欲擒故纵的把戏不是没有人对他用过,只是她似乎是真的恐惧自己和厌恶的想要逃离,居然想方设法的故意做出丑陋的嘴脸,来惹他生气。
真是一只故意吓人的小兔子,试一试,吓一吓,就把她整的晕厥过去。
“你若是把东西吃了,我这就带你去见他。”
“……”喜阳愤愤的盯着自己的脚尖,似乎知道闹腾没用,马上就妥协了。
她好似比自己以为的更加了解他。狄君阳忍不住迷惑。
他在世人眼中是个完美的翩翩佳公子,是上京万千少女的梦中情人。
为何在她眼前好似一无是处的恶棍。
她惊惶又警惕。
让他愈加好奇心作祟,想要探知真相。
喜阳没吃几口,就被外头突然找来的管家说的话吓到了。
“大少爷,衙门的官差过来把祁飞抓走了。”
喜阳惊的站直了身子,快步跑了出来。
紧张的看着管家,面色有些惨白,“祁飞为何会被抓起来?他犯了什么事?”
见狄君阳的神色没有不妥,老管家才开口叙述了官差的传话。
原来昨天寿宴上和自己有过冲突的长史府的陈双小姐昨晚毙命在房里,衣裳凌乱,似乎是被歹人奸杀了的。而祁飞是自己的护卫,有证人指控他昨天出过府,且自己又与她发生过口舌之争,所以才成了头号嫌疑人。
喜阳冷笑,“虽然不知道陈双为何横死,但是祁飞是绝对不可能犯下这种事的人。”
老管家讷讷无言,跟他说也没用啊,他只是转速人家官差的话而已啊。
“现在下定论为时过早,我会查清楚这件事的,你不必担心。”他安抚着想要拍她孱弱的身子。
被喜阳一掌挥开,“不必惺惺作态,倘若不是你拘着我们主仆不放,祁飞今日也不必有此灾难。更何况那所谓的证人之言,也只怕是你们狄府的人在作祟。”喜阳信誓旦旦。
狄君阳脸色愈加不好,他抓住她的手,沉声道,“你开口闭口在我这个未婚夫跟前说其他男人的名字,真当我性子是泥捏的。”
“放手,什么未婚夫,我今次上京不过是为了来退婚的,你这般厚颜无耻,倘若我父亲泉下有知,也该后悔当初舍命救了你家。”
“呵,是不是你说了还不算。原本我还真无所谓这桩婚,但是你这般费尽心思想要逃离,倒是激起我的兴致了。不错,你可以继续保持。”
“魔鬼!变。态。”
“狄三。”狄君阳已经放开手,背着手呼唤跟班狄三出来。
狄三神出鬼没的,总是能随传随到。
果然,他很快就从边上的树上跳了下来。
“属下在。”
“去喊叶凰查下这事。”
“遵命。”
喜阳越过他,急匆匆往外。
“我都已经在找人办了,你还要去添什么乱。”
喜阳红了眼眶,回头,脸上闪过绝望和无助,最后落下一丝坚定,眸子闪着稀碎的光,像猫一般琥珀的瞳仁,“狄飞对你而言是陌生人,是下人。可是于我不一样,他像我的家人,像可亲的兄长,像我离不开的左膀右臂。所以无论何时何地,不管是任何人,都休想伤害他半分。
而且我与这个人也定会不死不休!”
狄君阳神色复杂的看着她毅然决然转身,心下某处莫名空落落的不是滋味。
午月在院子里斜躺在摇椅上,晒着晨光,嘴角带着瓜子屑,这是寿宴上顺下来的,正好能拿来打发闲趣。
正哼着不着调的江南小曲,便见自家小姐依然穿着昨日那套湖蓝的裙子快速的进了屋子。
像风。
她呆了呆,立马从椅子上爬起来,飞快跟进去。
“小姐?你那么快回来了?”
喜阳没有心情敷衍应付,径自到耳房里锁着的箱笼而去。
“小姐你这是做什么?”
“把钥匙拿来。”
午月讷讷的,上下掏了掏,才迟缓着递出去。
这把钥匙,可好多人打听来着。
没想到小姐这么快就又拿走了……
里头都是字画古玩,皆是父亲生前帮人卜卦而赚来的赠物。
有些价值连城,有些稀奇古怪,都被她珍而重之的收藏着。
只是不曾想一到狄府,就被这吃人不吐骨头的地全部化整为零了。
喜阳冷笑了下,将其中的一个盒子淘了出来。
“这个檀木香盒子装的可是颗稀有的夜明珠,小姐你……”
喜阳冷冷回头看她。
直把她要吐出来的话咽了回去。
小姐已经变得不大一样了,午月缩了缩脖子,暗道这颗夜明珠自己可是在蓉蓉小姐跟前提及过的,要是突然没了……
午月吓得浑身打了个冷颤,只那么一小会,自家主子已经眨眼不见,消失在跟前。
喜阳将东西放在怀里,径自出了大门。
原以为还要遭到拦截,倒是出乎意料的顺利。
直到出了大门,她都有些不可思议的回头看。
上辈子自己被囚一方天地,叫天不应,叫地不灵。一步都踏不出去……
直到人站在喧哗热闹的大街,她都还有些不可置信,眨眨眼,摸了摸脸,触感真实,不是梦呐……
她左顾右盼,这繁华的大街人声鼎沸,人来人往,竟是让她一时迷了眼,不知何处才是正确的方向。
“咦,美人这是第一次出门呢?莫不是和家仆走失了。”一粉面小生笑着带着两走狗上前搭讪。
喜阳被唤回神思,见面前的人相貌清秀,山根旁有黑点,笑气猥琐,眼神污浊,忍不住颦眉往边上避让。
岂料对方认定后了不依不饶,非要缠上来。
“你对你家小未婚妻倒是上心啊。”叶凰此次和狄君阳约见正是为了回禀祁飞的事进展。
倒是不曾想能那么巧遇见喜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