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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围场选秀

    天耀三十年八月十五团圆节,耀日王朝天子司徒圣感叹皇室子嗣凋零,下令膝下三位皇子广纳妃妾为皇室添砖加瓦。并且将三位皇子二皇子司徒赤,三皇子司徒越,四皇子司徒奕分别封为成王,齐王,永王。

    天子下诏,三王妃妾从京都五大家族中挑选年轻貌美者优先入府,其余从民间层层筛选。

    选秀声势浩大,地点设在京郊围场。三位皇子与五大家族候选人入住围场,由秀女展示才艺,供皇子欣赏挑选。这场选秀从八月直至腊月,历时近半年才终将人选定下。

    成王司徒赤选独孤家长女独孤倾月为正妃,齐王司徒越选百里家百里香为正妃,永王司徒奕选东方家东方明玉为正妃。

    天耀三十一年元宵佳节,天子再下诏令,三王之中,谁先诞下皇室子嗣即封为太子。自此宫院之中,暗潮涌动,风云渐起。

    京都奇景

    天耀三十二年六月初七,成王妃独孤氏因小产导致大出血,救治无效而亡。因这位成王妃在世时仁善治家,颇得成王府上下爱戴,以至于在她的葬礼上哭声一片。

    在她出殡那日,原本晴朗的天气突然开始阴风肆虐,天昏地暗日月无光。

    六月天气温倏然降到与冬日无异,致使京都炎城百花凋零,树木在一日间落黄遍地。不仅如此,在那位王妃灵柩一出成王府大门后,顿时雷电轰鸣,一道接一道的雷霆仿若白色匹练一般在京都炎城上空不断肆虐,一场暴雨疯狂的席卷了整个京都。而那不断哀号的阴风中竟隐隐现出呜咽之声,像是在为这位王妃的逝世哀悼。

    这种奇景直直持续了将近两个时辰,天才重新晴开。

    一时间京都百姓议论纷纷。有人说这位王妃死的蹊跷定然是有冤屈。也有人说,这位王妃生前仁义大德,感动了上天,连上天都来为她哀悼送行。更有离谱的还说,这位王妃必定是天府使者,此番薨逝是要位列仙班回归正道。

    一时间众说纷纭,竟将这位原本普普通通的成王妃说的好似神仙下凡一般。

    躁动的人群很快连成一片,这件事也越发显得诡异起来。

    天耀三十二年六月初二,成王府。

    福玉轩里,轻纱幔帐之后传来一阵断断续续的低泣之声。

    丫鬟咏荷端了温热的洗脸水进来,轻轻撩开纱帐就瞧见自家主子那张泪痕满布的脸。

    “王妃,您怎么又哭了?”

    咏荷望着独孤倾月原本清丽的脸变得憔悴不堪,忍不住一阵心疼,上前规劝道:“王妃,您要保重身体啊!您都哭了一夜了,如此下去可怎么好?小郡主已经先去,您再伤心也于是无补啊!”

    “咏荷,我一直觉得她没有死!前日她还在我腹中活蹦乱跳,为什么昨日我生下她后,她会气绝身亡?虽说早产,可她在我腹中一向健康,怎么会死呢?咏荷,我不相信!我不能相信!”

    成王妃独孤倾月一身白色单衣,脸色却比身上的衣衫还要惨白。昨日凌晨她早产生下一女,却在半个时辰之后突然夭折。一夜神思恍惚的她此刻终于忍不住痛哭失声,整个人都陷入了悲恸之中。

    “王妃,大夫说了,小郡主是因为早产身体虚弱,加上出生时不甚呛入羊水才导致夭折。王妃,您不要再多想了,好好保重身子,孩子以后还会再有的!小郡主与您缘浅,您千万节哀!奴婢已经将小郡主的尸身收敛好,放入冷箱,等娘娘好些,再给小郡主发丧!”

    咏荷说着,也忍不住泪如雨下。这七个月来都是她在王妃身边伺候,看着王妃的肚子一天天大起来,逐渐有了胎动,她比任何人都要开心。

    可没想到的是,还没等到足月,王妃就意外早产,小郡主生下不久就夭折了,这对王妃来说简直是晴天霹雳!

    十月怀胎,一朝分娩,孩子不幸夭亡,这是每个做娘亲的人都无法承受的打击啊!看着原本最最注重仪态的王妃一夜之间憔悴如斯,她这个做丫鬟的也是心痛如绞。

    “孩子,我的孩子……”

    泪水从眼角滑落,顺着独孤倾月凹陷的双颊滴在她紧抓着被衾的手上。

    “王妃,奴婢求您了,别再伤心了!您的身子要紧。”

    咏荷抬起衣袖拭去脸上的泪水,哽咽着劝道。

    “王爷呢?”

    独孤倾月的像是突然想起什么,无神的双眼突然有了些焦距,脸上带着些希冀转向咏荷。

    她前日就阵痛频频,苦熬了一夜好不容易生下女儿却又夭亡,这时候成王不该在她身边吗?为何她连他的影子都没看见?

    “王妃,”咏荷面有难色,顿了下才终于回答道:“王爷在无珍阁。”

    “嗤。”独孤倾月忍不住惨淡一笑。

    “王妃,王爷是因为珍妃娘娘身体不适才前去探望的!王妃生产时,王爷一直守在身边的!”

    像是生怕独孤倾月多想,咏荷连忙解释道。

    只是她并没有说完。王妃生产时,成王司徒赤确实一直紧张的守在福玉轩,可在看到独孤倾月诞下一个女婴时,便脸色阴沉的拂袖离开。

    跟在独孤倾月身边多年的咏荷知道,这些事若告诉王妃,只怕王妃又要多想了!如今王妃还沉浸在丧女之痛中,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王妃,别再想了!奴婢扶您躺下休息一会儿吧!”

    咏荷轻声劝着,小心扶着又陷入恍惚的独孤倾月躺下,轻轻为她盖好锦被,拉下床幔,这才轻手轻脚的退出寝室之外。

    咏荷关好寝室的门,低声对门外的小丫鬟们道:“王妃身心俱疲,这两日你们要打起精神来,万万不可疏忽大意!”

    “是!”

    小丫鬟齐声福身应是,皆有些忐忑不安的望了望紧闭的门扉。

    咏荷微叹了口气,刚要去小厨房看看给王妃的汤药煎好了没有,福玉轩的大门就‘砰’的一声,被人一脚踢开了!

    “什么人?王爷!”

    咏荷眉头一皱,刚要上前呵斥,就看到一个头戴金冠脸色铁青的男人大步跨了进来,正是成王司徒赤!

    在他身后一群府卫一字排开,分站在两侧,个个脸色不善,似乎有什么大事就要发生了!

    “奴婢参见成王殿下!殿下,王妃刚刚入睡……啊!”

    咏荷立刻跪下行礼,不料却被成王司徒赤一脚踹开!

    “滚!”在狠瞪了她一眼后司徒赤踹开寝室的门大步跨了进去。

    “贱人!你干的好事!”

    司徒赤一把将榻上脸色苍白的独孤倾月拽到地上,扬手就是一巴掌!

    “啪!”响亮的耳光在屋内回荡,显见下手之人没有丝毫留情。

    独孤倾月被打的头昏眼花,鬓发散乱,嘴角鲜血直流,半张脸登时肿了老高。她匍匐在地上,好一会儿才从昏眩中清醒过来,她抬头望向怒火中烧的男人,眼泪情不自禁就流了下来。

    “王爷,妾身犯了何错?你要发这么大的火?”

    “还敢装糊涂!我敬你是王妃,可你竟然为了一己私利,做出这样下作的事来!怎么?还要我将你的罪行亲口将之公之于众不成?”

    司徒赤眼眸中燃烧着熊熊烈火,拳头握的嘎嘎直响,怨毒的眼神死死盯着独孤倾月那张清丽脱俗的脸。

    “王爷,妾身入府两年从未有过行差踏错,王爷这番话从何说起?”独孤倾月捂着火辣辣的左脸,神情甚是无辜的望着成王司徒赤。

    “独孤倾月!枉我当初立你为妃,我本以为你是个晓大义知进退的女人,可没想到到头来竟然是你这贱人坏了我的大事!今日我若饶了你难消我心头之恨!”

    砰!

    司徒赤抬脚狠狠踹在独孤倾月的左肩,独孤倾月的身子在地上翻了两个滚才狼狈停下。她只觉这一摔肚腹疼痛难忍,一股热流从身下缓缓涌出。

    她下意识的捂住小腹,不意间却瞧见自己白色单裤上一片血红。

    她早产后至今还见红不止,司徒赤这一脚,只怕更是让她的身子雪上加霜了!

    为什么?自己痛失爱女,无人安慰也就罢了,为何还要承受这样的虐打?她到底做错什么啊?

    满腹凄苦,她用尽力气爬起来,步履蹒跚的走到司徒赤身前,扑通便跪倒在他脚边,痛声道:“王爷!倾月素日为人您是知道的!就算您要定倾月的罪,也该让倾月死个明白啊!倾月早产卧床已经两日,王爷说妾身坏了你的事,这话从何说起?请恕倾月不能明白!”

    独孤倾月脸上泪痕交错,心头有些恍惚。眼前这个男人是她的丈夫吗?

    那个平日里温柔体贴,总爱腻着她甜言蜜语,时不时就送些小礼物讨她欢心的恩爱丈夫吗?

    为何今日翻脸无情?那锋利的目光有如刀子一般割在她的心头,叫她疼痛难忍。

    “你不明白?你这贱人!自己生不出儿子也就罢了,居然为了争宠故意谋害珍儿!你明里和善其实包藏祸心,暗中下手将珍儿腹中的胎儿打掉!你知不知道,那是个成了形的男胎!”

    司徒赤毫不怜惜的一把揪起独孤倾月的衣襟,双眼赤红的瞪着他,那双原本深邃黝黑的眸子如今仿佛变成了恶魔的血口,张牙舞爪的向她扑将过来!像是要将她撕碎一般!

    “王爷!”独孤倾月紧紧抓住司徒赤紧掐在她颈间的手,恳切的哀求道:“王爷,妾身绝对没有做过那些事,求王爷明察!”

    “你还敢狡辩!是要我把证据都给你摆在眼前你才肯承认吗!独孤倾月!你这个恶毒的女人!啪!啪!”

    随着清脆的声响,又是毫不留情的两巴掌轰了过来!

    独孤倾月跌倒在地,鲜血不断的顺着嘴角流下来。她头脑昏沉,满嘴的血腥味道。

    “殿下,殿下请息怒!王妃还病着啊!”被府卫阻挡在门外的咏荷,看到独孤倾月被司徒赤如此毒打,顿时心急如焚,拼了命的想要冲进去,可她一个弱质女流岂扛得过孔武有力的府卫?一时只得跪在门口,声泪俱下的哭喊着。

    “你认罪吗?”

    司徒赤嫌恶的看着趴在地上如一摊烂泥似的独孤倾月,眼里有掩饰不住的厌恶与憎恨。

    “妾身不知何罪……”

    独孤倾月微抬头,仰望着如天神一般的司徒赤,不!倘若他手里再握一把刀,根本就是个杀人不眨眼的刽子手啊!

    “不知何罪?好好好!我倒要看看是你的嘴硬,还是我的廷杖硬!来人!给我打!打到她肯承认为止!”

    司徒赤大手一挥,立即便有府卫手持粗重的廷杖走了过来。

    “给我打!重重地打!”司徒赤阴沉的低喝一声。

    众府卫围了过去,可是你看我我看你,竟是谁也不敢下手。

    独孤倾月平日为人和善,虽身为正妃,却从不摆主上的架子,对待下人也不颐指气使,总是以德服人。这几年在府里颇受爱戴,即便是这些府卫,也没少受她的照拂,是以如今看她这般惨状,竟是没有一个人忍心对她下手。

    “混账!你们都聋了吗?胆敢违抗我的命令!”司徒赤一时暴跳如雷,他指着那群府卫厉声喝道:“还不动手?谁敢手下留情,就与她同罪!”

    众府卫闻言,迫于无奈之下终于还是举起廷杖狠狠挥了下去!

    “啊!……啊……唔……嗯!”

    独孤倾月用力咬住下唇,直到嘴唇被咬的血肉模糊,还是抵不过那廷杖的重击,头一歪,很干脆的昏了过去!

    “不要打了!不要打了!”咏荷再也看不下去,用尽全身力气冲破府卫的阻拦,狂奔到独孤倾月身前护在她的身上!

    “滚开!狗奴才!”司徒赤面色一沉,一脚踹了过去,将咏荷踹翻在地,咏荷的额头砰的一声撞在桌角上,顿时鲜血迸流,当场昏死过去!

    司徒赤连看都没看她,随即又转向独孤倾月。

    “来人,给我泼醒她!”

    司徒赤大手一挥,立刻有人提来一桶水,整桶泼向她的脑袋。

    沁凉的井水刺激着独孤倾月,她苏醒了过来。

    “贱人!你若现在认罪,我还可以饶你一命!”司徒赤僵冷着一张脸,喝道。

    “妾身冤枉,妾身没做过,绝不承认!”

    独孤倾月浑身血迹斑斑,脸颊贴着冰凉的地面动也不能动。原本柔顺的长发如杂草一般覆盖在她的脸颊,头部。并且每说出一个字,她的嘴角便会跟着流出一股一股的血沫。

    “独孤倾月!这是你自己找死!”司徒赤双拳紧握,瞪着独孤倾月的眼神像要吃人!“给我继续打!狠狠的打!”

    雨点般的重击再次轰了下来,撕心裂肺的疼痛让独孤倾月真想立刻死去。可是不行,她必须咬牙坚持下去,她是冤枉的!司徒赤今日这样毒打她,一定是受了蒙蔽,她一定要挺下去为自己申冤!

    可是渐渐的,她的头脑混沌起来,已经感觉不到疼了,她只觉得整个人都轻飘飘的,像是飞上了云端。

    老天爷,她要死了吗?不!她不能死啊!凭什么是她死呢?她这一辈子从来没做过亏心事,为什么会落到这个下场?

    独孤倾月,曜日王朝六大复姓世家独孤世家长女,自幼德才兼备,秀外慧中。

    围场选秀被钦点为皇二子司徒赤正妃。入府两年来持家有道,连当今圣上都夸她贤良淑德,乃是女子典范。可没想到有朝一日,自己竟会落得如此凄惨收场!

    她不知道轩辕无珍的孩子怎么会无缘无故小产,更不知道这件事怎么会莫名其妙的栽赃到她的头上?

    轩辕无珍为什么要污蔑她?这个平素最爱对她撒娇讨好的成王侧妃,为什么说是她害死她腹中的孩子?

    她待她不薄啊!初进成王府的时候,成王只宠她一人,是她耐心劝解,成王才开始雨露均沾。不然的话,别人哪有那个机会怀上皇家子嗣?

    然而自己一片赤诚,换来的究竟是什么?轩辕无珍为什么要这样陷害她?

    她不明白,难道就只是为了争宠吗?她并没有独霸成王,她为什么还要这样对她?

    而向来对她言听计从的成王司徒赤,又为什么翻脸无情,变得这样绝情绝义呢?

    泪水不停的流淌下来,不甘心啊!

    自己到底做错了什么?丧女之痛尚未过去,竟然又遭遇这样的厄难?

    “王爷!那贱人招了没有?”朦胧中,忽听一声悲愤之声传来。

    轩辕无珍一身素服,由两个贴身丫鬟香雪,香竹搀扶着跨进门来。

    “珍儿,你身子还没好,怎么到这里来了?”司徒赤原本凶恶的口气顿时软了三分。

    “王爷,你要为妾身做主啊!是王妃害怕妾身生下儿子,抢了她的恩宠,才故意在妾身饮食中下药,导致妾身小产!王爷,你若不惩处王妃,珍儿也不活了!”

    轩辕无珍甩开丫鬟,扑进司徒赤怀里大声哭诉着。

    “可这贱人不识好歹!怎么都不肯承认害死我儿之事!”司徒赤连忙扶住轩辕无珍,皱眉阴沉道。

    “王爷,她向来心高气傲怎么肯轻易低头?妾身有办法,一定能让贱人招认!来人!把那东西拿上来!”

    轩辕无珍眼里闪动着恶毒的光芒,对身后的丫鬟一个眼色,香雪立刻从门外候着的丫鬟手里抱过一个锦被包裹,送到轩辕无珍面前。

    轩辕无珍抓过那包裹,神色阴冷的走到独孤倾月身前蹲下。

    “贱人!看看这是什么?”

    独孤倾月缓缓抬起头,涣散的目光在看到那张绣着游鱼戏莲图样的小巧锦被后,不知从哪里来的力气,一骨碌的爬起来,猛地哭喊着扑向了轩辕无珍!

    “孩子!我的孩子!还我的孩子!”

    轩辕无珍起身一个闪躲,独孤倾月狼狈扑跌在地上,却不肯甘休的奋力爬到轩辕无珍脚边,紧紧抓住了她的裙角。

    “把孩子还给我!珍儿,我求你!孩子是无辜的!求你把她还给我!求求你!”

    轩辕无珍轻蔑的扫了独孤倾月一眼,道:“只要你承认罪行,我就把她还给你!否则,休怪我心狠手辣!”

    独孤倾月紧紧攥着轩辕无珍的衣角,悲戚道:“珍儿,你要我承认什么?我自己尚且背负着丧女之痛,又怎么会去害你的孩子?珍儿,你把她还给我,她已经死了!求你放过她吧!放过我的孩子……”

    独孤倾月匍匐在地上,痛哭不止。

    “少在这惺惺作态!你当我不知道?你嫉妒我肚子里怀的是男孩,所以处心积虑的下药打掉我的孩子!你这个恶毒的贱妇!你还不招认!你再不招认,我就让人把这死婴拿去喂狗!说,你到底认不认罪?”

    轩辕无珍抓着那锦被高高举起,独孤倾月的一颗心也随着轩辕无珍高高举起的手悬吊而起!

    “不!珍儿,我没有害你!真的不是我!不是我!你把孩子还给我,还给我!”独孤倾月苦苦哀求着,可轩辕无珍根本不理。

    “哼!我看你是不见棺材不落泪!来人!去把我兄长送过来的那只狼犬牵过来!”

    “不!求你了!珍儿,不可以!放过我的孩子吧!求你了,珍儿!求求你!”

    独孤倾月再顾不得身上的伤痛,拼了命的爬起来,跪在轩辕无珍身前,不断地磕头,直磕的头破血流,却不见轩辕无珍有一丝怜悯。

    “滚开!你这个贱人!你要我饶过你的孩子,你可曾饶过我的孩子?我的孩子都已经成形了!那是个男孩,男孩!独孤倾月,是你害死了她!你该死!该死!”

    轩辕无珍疯癫一般的嘶喊着,掐着锦被的手用力的一摔,狠狠将那死婴摔在地板上!原本就脆弱的婴孩当即被摔成血肉模糊的一团!

    “不——”

    独孤倾月肝胆俱裂,想要冲过去抱起自己的孩子,却被轩辕无珍一脚踹在后背上,死死的踩在脚下!

    就在这时,轩辕无珍那条白色西域狼犬突然从门外冲了进来,一口就咬住了那团血肉。那狼犬似是几日未食,开始没命的撕扯啃咬死婴的骨肉,顷刻间碎肉横飞,鲜血流了一地!

    “不——我的孩子!我的孩子!救命啊!救命啊!”独孤倾月眼见着亲生骨肉被恶犬撕咬,目呲欲裂,拼命挣扎嘶吼着!

    “贱人!你也有今天!这是你的报应!”轩辕无珍怨毒的盯着独孤倾月,胸中满腔的怒火在看到脚下人儿的惨状后,终于消弭了些许。

    “王爷!王爷!求你,求你救救我们的孩子,她是你的骨肉啊!王爷!王爷!”

    独孤倾月死命的挣扎哭喊着,眼见着亲生骨肉被轩辕无珍放出的恶犬一口一口连皮带骨吞进肚中,整个人仿佛被烈火焚心一般痛苦难当!

    “王爷!”

    眼见司徒赤一脸无动于衷,甚至满脸嫌恶的扭过头去,独孤倾月猛然生出一股力量,用力推开轩辕无珍,扑过去死死抱住了破烂不堪只剩下一团血污的锦被!

    那狼犬舔了舔猩红的舌头,不知是吃饱了还是被独孤倾月的奋不顾身吓到了,在低咆了几声后居然没再上前掉头跑了出去。

    “我的孩子!轩辕无珍!司徒赤!你们不得好死!我独孤倾月做鬼也不会放过你们!啊!啊——”

    独孤倾月怨毒的目光扫过高高在上的两人,凄厉的悲嚎声响彻整个福玉轩!而看到这惨绝人寰的一幕,在场的丫鬟下人都是忍不住一阵颤栗!

    悲嚎过后,独孤倾月身子一软,再次昏倒在地板上。在她身下,血流成河,也不知是她的,还是她手中孩子的!

    “贱人,起来!少给我装死!”

    轩辕无珍几步走到独孤倾月身前狠狠的踩在她的脑袋上,一脚又一脚,直到鞋底染上大片血污,这才嫌恶的住了手。

    “好了!珍儿,你踩死她也没用!我们的儿子也回不来了!”

    司徒赤一把拉过虐待独孤倾月泄愤的轩辕无珍,恼恨的瞪了地上一滩烂泥般的人儿。

    “王爷,王妃她恐怕不行了!”一个府卫上前探了探独孤倾月的鼻息,一脸惶恐的对司徒赤回禀道。

    司徒赤沉着脸想了很久,还是抬手道:“去请个大夫来!”

    “不行!王爷!这贱人害死我们的儿子,死不足惜!你还想要救她?我不答应!”

    轩辕无珍见司徒赤心软,立刻怒目圆睁,出口反驳道。

    “你以为我想救这贱人?我巴不得她死了干净!可她是独孤世家的人,她若死了,独孤世家岂能善罢甘休?”

    “王爷怕她独孤世家,我可不怕!这贱人害死我的孩子,我绝不能轻易饶了她!王爷,这件事交给妾身来办!妾身绝不能这么便宜了她!”轩辕无珍眼眸中闪过一丝阴狠。

    “你想怎么做?”司徒赤皱眉问道。

    “王爷先回去歇息吧!珍儿自有主张!”

    司徒赤又看了看地上的独孤倾月,眼眸中浮现出一股浓浓的厌恶,点了点头,道:“好!你爱怎样便怎样吧!”

    说罢,转身带着府卫离开了福玉轩。

    “来人,将福玉轩大门锁起来,不准任何人进出!”

    轩辕无珍对着地上的独孤倾月狠狠的啐了口唾沫,阴冷的道:“独孤倾月,我绝不会让你死的那么容易!你就慢慢熬着吧!”

    福玉轩的大门落了锁,所有的丫鬟下人全部被赶了出去,只剩下血泊中奄奄一息的独孤倾月。

    入夜,一条黑影飞掠过廊檐悄无声息的潜进了福玉轩。

    嗒,嗒,嗒。

    黑暗中带着些许韵律的脚步声显得格外阴森,一丝亮光闪过,一个身穿紫衣身段窈窕的女人轻轻走到独孤倾月身前,伸手将她抱了起来,并且给她嘴里塞了一粒药丸。

    独孤倾月幽幽转醒,费力的张开眼睛,模糊的看到一个人影,她蠕动着唇。

    “秦妃……”

    “独孤倾月,我果然没有看错你,即便你现在成这样了,头脑依然清醒。不像轩辕无珍那个蠢货,我只是略施小计,就让她成了一把锋利的匕首,一把了断王妃的匕首!”

    “是你?”

    陷入混沌的独孤倾月在这一刻突然明白了什么,可还不等她深入去想,眼前这女人就轻轻笑了出来。

    “是我,王妃很惊讶吗?你应该老早就想到了才对呀!你这么聪明,怎么会想不明白呢?当初我劝你跟我联手对付轩辕无珍你不肯,那我只好联合轩辕无珍来对付你了!”

    “为什么?”独孤倾月费力的吐出这三个字。

    眼前这女人,名叫秦桑榆,是成王庶妃。因为容貌生的娇媚又擅长舞艺颇得成王宠爱。可是她曾和这女人交谈过,言语间依稀感觉到这女人对成王并不忠心,她还曾用言语暗示过她,既然嫁了成王就该安分守己,难道她是为了这个,才这样对付自己?

    “算了!你都要死了!我就不跟你打哑谜了!我是不喜欢司徒赤,可是却必须在成王府站稳脚跟才行,所以一切能威胁到我的我都会清除,你也别怪我,你走到今天这个地步,也许只是你的命!天命不可违,独孤倾月,我今晚来,就是要给你送行的!”

    独孤倾月眼神涣散的望着她,不知道她到底是什么意思。

    秦桑榆淡淡一笑道:“刚刚给你吃的药丸,是断肠丹,你放心,明日日出之前你必死无疑!你应该感谢我,因为这样,你就不必再受轩辕无珍的折磨!其实若不是因为身不由己,我真的想跟你做朋友,你的个性我很欣赏,只可惜……”

    说到这里,秦桑榆眼神黯淡了下,随即叹道:“罢了!不说了,最后一句,一路走好!”

    身子再次被放回冰凉的地板,嗒嗒嗒的脚步声后,世界变得一片黑暗。

    “什么?你说她死了?”

    正坐在凉亭里纳凉的轩辕无珍,听到丫鬟的禀报腾地站了起来,一脸不甘的瞪着前来禀报的香雪。

    “是!死了多时了,尸体都散发出恶臭了!这时节,倘若再无人处理,只怕就要生蝇蛆了……”

    “贱人!居然这么快就死了?”

    将独孤倾月自生自灭的关了三天,本来还打算今日再去折磨她一番,没想到她竟然这么快就死了?

    “把尸体给我扔到乱葬岗去!”轩辕无珍恨恨的道。

    “那,倘若王爷问起来呢?”香雪担忧的道。

    轩辕无珍眸光一闪,对香雪低声道:“去,派人找一个替身回来,要弄得像一点,不要露出破绽!”

    “是,奴婢遵命。”香雪福了福身,退了下去。

    “哼!独孤倾月,你想风光大葬?没那么容易,我偏要你暴尸荒野,尸骨无存!”

    阴测测的声音从轩辕无珍嘴里吐了出来。

    天耀三十二年六月初五,成王妃独孤氏因小产血崩薨逝,停尸三日后于六月初七发丧。

    出殡之日,突发奇景,京都炎城狂风暴雨雷电轰鸣,气温骤降草木凋零,一时间百姓众说纷纭。

    所谓好事不出门,坏事传千里。不到一日的时间,京城上下都在传这件事,就连皇宫都惊动了。

    就在成王妃出殡奇景被传的沸沸扬扬的时候,齐王司徒越的府邸,不知在混沌中度过了多久的独孤倾月,被一股冰冷的刺痛袭击,猛然睁开了眼睛!

    独孤倾月茫然的望着头顶的纱帐,一时不知自己到底是在做梦还是已经清醒?

    “主子!您终于醒了?”一个带着几分惊喜的声音响起。

    躺在床上的她吃力的想坐起身,却有些力不从心,床边一个陌生的小丫鬟连忙走过来扶起她。

    她抬头望了望一室陌生的景观,有些茫然道:“我,我没死吗?我这是在哪里?”

    “醒了吗?醒了就好!看来是王爷洪福齐天,让柔妃也沾了些福胤!”

    屋内的茶桌旁端坐着一个一身织锦衣裙的女人,女人的脸十分柔美。她看着有点眼熟,可一时却想不起在哪里见过。

    “你,你是?”独孤倾月疑惑的望着她。

    那女人端起茶杯的动作微微一顿,随即视线里带着一丝狐疑瞥了过来。

    “柔妃,你说什么?”

    “柔妃?”是在叫她吗?独孤倾月看着对面那个女人,不明所以的反手指向自己。

    “主子,您怎么了?”一旁的丫鬟也莫名其妙的看向她。

    “主子?你叫我主子?你是谁?”

    独孤倾月心中一阵诧异,眼前这个小丫头陌生得紧,怎么唤她主子?陪在她身边的不该是咏荷吗?这个小丫头又是从哪里冒出来的?

    “主子!奴婢是缘巧啊!”小丫鬟连忙回答。

    “缘巧?”独孤倾月一头雾水。

    “柔妃,你这是怎么了?怎么昏睡了一天,竟然连你自己的丫鬟都不认得了?”对面那女人又开口了,脸上却满是狐疑。

    “我自己的丫鬟?”独孤倾月茫然的看了缘巧一眼,随即望向对面的女人问道:“她是我的丫鬟?我怎么不记得?这到底怎么回事?你又是谁?”

    “主子,这是王妃呀!您不会连王妃都不认识了吧?”一旁的小丫鬟连忙提醒她。

    “王妃?”

    这个词莫名的让她的头脑刺痛了一下,一段段破碎的画面忽然从她脑中飞快闪过,像是一只只五彩斑斓的蝶。

    她怔愣着,被脑中突然涌起的记忆震住了!

    那是一个十分凄惨的画面。

    一个头戴金冠的高大男人身边依偎着一个娇俏女子,神色睥睨。而在他们脚下一个浑身是血的女人狼狈的趴在地上,满是血污的手紧紧拽住男人的衣角,却被无情的一脚踢开!

    她的瞳孔倏然变大,脸色也在同一时间变得更惨白了几分。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她才是成王妃不是吗?那眼前这个王妃是谁?司徒赤这么快就纳了新王妃?

    不可能!轩辕无珍处心积虑的扳倒她,会这么轻易的让司徒赤另娶别人为王妃?

    “主子,您怎么了?”丫鬟见她神情恍惚,不禁关切问道。

    她下意识的看向一旁脸面清秀的丫鬟,突然一把抓住她的手,有些慌乱的道:“我怎么了?为什么我什么都想不起来了?你叫我主子?你是谁?我又是谁?”

    丫鬟一慌,急切道:“主子,您,您到底怎么了?您是齐王府的柔妃娘娘啊!您怎么会不记得?”

    “齐王府?柔妃?”独孤倾月只觉一阵气虚,再顾不得其他,一把推开缘巧,冲到屋内的梳妆镜前。镜子里清楚的映出一个眉目如画,娇弱如柳的身姿,却让独孤倾月瞬间如遭雷击!

    “这到底怎么回事?怎么回事?”

    为什么镜子里不是她的容貌,而是别人?这个女人是谁?为什么她会在她的身体里苏醒?而她呢?原本的自己在哪儿?

    端坐在椅子上的女人看着眼前这一幕,眸光几不可查的闪烁起来,她站起身,走到独孤倾月面前道:“柔妃,你真的不记得我是谁了?你再仔细看看,你真的不认得我吗?”

    独孤倾月再次抬头看向面前这个女人,好眼熟!似乎在什么地方,她见过这样一张面孔!

    她努力回忆着,脑中又有大片破碎的记忆被唤起:那是一片碧绿的大草原,在一顶明黄帐篷前,就是眼前这个身影,万分娇羞的将一个锦绣荷包塞进了一个笑容爽朗的男子手中……

    围场选秀!

    独孤倾月猛然清醒过来,而眼前这个女人就是——

    百里香!

    她是百里香!户部尚书百里风的爱女!京都六大世家之一百里世家的掌上明珠!

    当年围场选秀,她不是被赐婚给齐王了吗?难道这里真的不是成王府,而是齐王府?而她,已经不是独孤倾月?

    被这个认知震的回不过神,她只觉脑中一片空白。

    她明明是成王妃独孤倾月,怎么会变成齐王府的柔妃?她记得自己被司徒赤怒斥毒打,之后就什么也不记得了,难道,难道原本的她已经……

    想到那个可能,独孤倾月脑中一阵昏眩。

    不会的!她明明清醒的站在这里,怎么会?

    “柔妃,你当真不认得我了吗?我是齐王妃百里香,而你,是齐王庶妃闵青柔啊!”

    “百里香?闵青柔?我,我怎么想不起来?我的头好痛!”

    面对百里香的坦言,一时还无法接受这个事实的独孤倾月只得装作失忆的模样,掩饰内心的慌乱。

    “主子……”缘巧看着独孤倾月的模样,忍不住心急如焚。主子这是怎么了?难道是因为溺水伤了脑子,才什么都记不起来了?

    想到这儿,她连忙转身对百里香福了福身道:“王妃垂怜,我家主子一定是溺水伤了脑子,所以才得了失忆症!奴婢斗胆,求王妃娘娘传太医来为我家主子诊治,好让主子能尽快恢复!”

    百里香眸光闪烁了下,随即浅笑道:“没事的,不必那么大惊小怪!柔妃大概是溺水之后受了些惊吓,稍后多喝几副陈太医开的散寒消惊的药,自然就会恢复了!”

    “王妃娘娘……”缘巧还想说什么,却被百里香挥手打断了。

    “好了,既然柔妃已经醒了,那就好好休养吧!我还要去伺候王爷下午茶,就不多陪你了!”

    百里香再次瞥了独孤倾月一眼,径自起身离开了。

    “恭送王妃!”

    待百里香走出门外,缘巧才关上房门,回到独孤倾月身边。

    “主子,您怎么也不说句话呢?好不容易王妃来一趟,你连个机会也不会把握!这下可好,您病成这样,连个太医都不能看,这该如何是好?”

    独孤倾月还没有从百里香口中所得的消息中回过神来,对缘巧的的抱怨充耳不闻。

    溺水?惊吓?散寒?

    她似乎隐隐嗅到了一股阴谋的味道,尤其是百里香临走时的那一瞥,分明带了一丝掩饰不住的幸灾乐祸。

    抬头再次望向铜镜中那张堪称绝色的容颜,独孤倾月在一瞬间明白过来,为何这身子的主人也是这样多灾多难。

    在王府后院里,拥有这样的容貌,会被人嫉妒那是意料中事。如果她猜的不错,这身子的主人这一场溺水浩劫,恐怕跟那个居心不良的百里香脱不了干系!

    以前她在成王府里,看多了这种情况,只是当时的她为了维持成王后院和谐,总是大事化小小事化无,没让成王府闹出什么不可收拾的状况。

    只是没有想到,自己一生为善,到最后却落得如此下场!

    是老天垂怜吧?她居然重生了!可这究竟是怎么回事?难道是借尸还魂?

    突然间几个大字闪现在她的脑海。她在成王府冤死,而闵青柔在齐王府溺水身亡,因缘际会之下,她重生在闵青柔身体里,再世为人!

    未出阁时,她酷爱读书,曾经在一些古旧典籍中看到过相关记载。那时她还颇有兴趣的研究过一段时间,没想到这种虚无缥缈的事竟会发生在自己身上!

    “主子,您可真是命苦!本来在齐王府就不受宠了,如今还得了失忆症!这以后的日子该如何是好?这两年您在齐王府,一味退让委曲求全,到最后得来的是什么?还不是无止境的欺压?奴婢求求您,别再这样懦弱下去了!为自己争口气吧!否则,您这条小命迟早葬送在别人手里!……”

    “你叫缘巧是吗?”

    独孤倾月抬起头,问向一旁兀自懊恼不休的丫鬟。

    “呃?”一瞬间,缘巧被独孤倾月眼眸中那清冷的眸光镇住了。自家主子,何时有过这样凌厉的目光?

    “我问你,你是不是叫缘巧?是我的贴身丫鬟?”独孤倾月再次冷静的问道。

    “是,奴婢是……”

    缘巧被那目光震慑住,再也不敢唠叨,不由自主的垂首乖乖回答。

    “很好,现在我问你几个问题,你要如实回答我。”独孤倾月端坐在梳妆镜前的绣墩上,神色凛然的望向缘巧。

    “是,奴婢遵命!”缘巧立刻福了福身。只是心中的震惊却不能停息,她家主子怎么突然变得如此冷静了?难道溺水不仅让主子失忆,连性子都变了?

    “我究竟是谁?这里是什么地方?我昏迷之前发生了什么事?你一一详细的告诉我。”

    “是!”缘巧点点头,接着便将事情从头说来。

    “这里是齐王殿下的府邸,主子您叫闵青柔,是阳城县知县闵昊之女。两年前围场选秀,您以不俗的姿容被选为齐王庶妃,只是因为您生性良善,不与别人相争,所以入府两年都未曾承宠。昨日您在镜塘不慎失足落水,还是王爷身边的魏统领恰巧路过才将您救了上来。您昏迷了一日才清醒过来,这期间王妃来探望了好几回。还好主子您洪福齐天,总算醒了过来。这就是经过,您一点都不记得了吗?”

    随着缘巧的叙述,独孤倾月逐渐了解了自己的新身份。

    太不可思议了!原本的成王嫡妃竟然变成了齐王的庶妃!

    她成了闵青柔,那独孤倾月呢?

    想到此,她再次看向缘巧,目光中带着一丝迫切,隐在袖中紧握成拳的手都有些微微发颤。

    “缘巧,你可知道成王妃独孤倾月?她如今怎么样了?”

    “成王妃?”缘巧似乎很惊讶自家主子会提起这个名字,不过她还是如实的回答道:“回主子,成王妃小产薨逝,三天前已经下葬了!”

    “你说什么?”独孤倾月倏然站起身,脸色一瞬间刷白。

    “小产薨逝?”脑中轰然作响,独孤倾月喃喃道:“她死了?她竟已经……”

    “是啊!这件事整个京都人尽皆知,那日成王妃出殡,还天生异象,连皇上都被惊动了呢!”

    “天生异象?”独孤倾月立刻抓到一个关键词。“怎么个天生异象法?”

    “哦,那日清晨还是天朗气清,可成王妃灵柩一出府门,忽然天昏地暗,电闪雷鸣,暴雨狂风,足足持续了两个时辰呢!等雨住风停,京都落黄遍地,百花凋零,连皇宫都不例外呢!”

    “竟然有此种情景出现?”

    “主子,此事千真万确,奴婢不敢撒谎。”缘巧立刻福身恭谨道。

    独孤倾月猛然想起,古书典籍中曾经记载,但凡天生异象之地皆有不寻常之事发生,难道说,自己就是借助着这股异象之力,才达到了借尸还魂的效果?

    独孤倾月缓缓的坐下来,心情稍微平复了一些。

    果真如此的话,那就是天赐良机!老天让她再世为人,是给她机会替自己洗冤报仇!想到自己曾遭受的折磨,她就有一种剜心一般的疼痛!

    前世的经历告诉她,身在王府后院,你越是表现的懦弱良善,越会被人陷害欺压!

    自己和闵青柔就是最好的例子!

    自己一生良善,却落个惨死的下场!而闵青柔,刚刚缘巧已经说了,她在王府里并不受宠。因为身份低微,她跟齐王府其他妃妾相比要更低下一点。又因为本身性格柔弱,每每受人冷眼嘲笑总不会反击,以至于她在齐王府十分孤立。受了欺负,也只能暗自哭泣,或者一个人偷偷到镜塘去对池中锦鲤倾诉委屈。

    就是这样一个懦弱与世无争的状态,却依然逃不了被摧残的命运。

    从刚才百里香的态度可以看出,她对她的欺辱根本是无所顾忌的!

    明知道她溺水失忆,却故作不咸不淡的一语带过,而脸上那几乎掩饰不住的得意更是让人明了,她巴不得闵青柔出事!也许正是要如此,才能掩盖她的罪行。

    从缘巧一句‘您这条小命迟早葬送在别人手里’可以看出,闵青柔在这王府里可以说是危机重重。

    也许对于闵青柔来说,进入齐王府成为齐王庶妃并不是一件令人高兴的事。相反,她在这里的日子过的提心吊胆,步步惊心。如今落水身亡,对她来说未尝不是一种解脱!

    不过,既然自己借她的身体重生,自然不会忘记她的仇!从今以后她会做一个不再任人欺辱的闵青柔,为自己也为闵青柔讨回一个公道!

    想至此,她抬头看向缘巧,轻而坚定的道:“缘巧,此番死里逃生,我是真的大彻大悟了!从今天开始,我要力争上游,不会再任人宰割!”

    “主子,您终于开窍了!”缘巧闻言,喜极而泣,忍不住上前道:“主子您知道吗?奴婢这两年在您身边,陪您经历了多少惊险场面?要不是您运气好,早已经不知被她们害死多少次了!奴婢不求您能登上高位,只求您能自保!就像沈妃娘娘一样,不要处处受人欺凌就好!”

    “沈妃娘娘?她是谁?”

    独孤倾月,不!如今该叫闵青柔了。闵青柔疑惑的望着缘巧,又揪出一个陌生的名字。

    “您瞧,奴婢一高兴都忘了!您不记得以前的事了!没关系,奴婢以后会慢慢告诉您的!”

    因为闵青柔的开窍,缘巧高兴的不知道该说什么才好,一时间都有些语无伦次了。

    她定了定神,才又开口道:“沈妃娘娘,名叫沈妙菱,与您一样,也是齐王庶妃。不过,沈妃娘娘的父亲是通政司参议,比您的身份要高很多。不过沈妃娘娘人很好,整个齐王府,只有她是真心待主子的,所以,她也时常来我们茯苓轩。对了,自从您昨日溺水昏迷,她也来探望了好几次呢!”

    “原来如此。”

    闵青柔点点头,倒是没有想到,居然还有人肯与她交好,这个沈妙菱日后倒是要好好了解了解。

    “主子,您才刚醒,身体还很虚弱,还是躺下来多休息一会儿吧!”

    缘巧见闵青柔脸色一直苍白不见好转,忍不住关心的劝解道。

    “好吧。”

    闵青柔微微点头,醒来就受到了这么多的冲击,她是需要时间静心的思量一下才是。

    “主子,奴婢扶您到床上去,您小心。”

    缘巧上前扶起闵青柔,小心将她扶到榻上躺下,又将锦被拉过仔细给她盖好,这才放下床幔,躬身退了出去。

    闵青柔躺在床上,虽觉得身心俱疲,却始终不能入睡。

    想起自己前生的经历,真是锥心刺骨。

    当年一出围场选秀,让她们这些世家女子被定下了命格。

    愿与不愿,岂是她们能够选择的?一道赐婚圣旨下来,她即便不愿成为那高高在上的成王嫡妃,也终究还是为了家族而妥协。

    在成王府不到两年,她自认已经恪尽本分,可是谁会想到,她竟会是如此一个惨淡收场!

    小产薨逝?

    司徒赤与轩辕无珍为了掩盖他们的罪行,居然对世人撒下如此弥天大谎,简直无耻至极!

    一想到当时的场景,独孤倾月就痛不欲生!

    可怜她那一出生就夭折的孩子,最后还遭到轩辕无珍惨无人道的对待!

    此仇不报,誓不为人!独孤倾月泪湿枕巾,紧紧握起的拳头,指甲深深的掐进肉里!

    司徒赤,轩辕无珍,秦桑榆!这些人一个都跑不掉!既然老天让她活了过来,她必要他们血债血偿!

    抹去脸上的泪痕,她努力平复下自己的心情,自己莫名重生齐王府,不知以后该如何生存下去?

    醒来就看到百里香那副伪善的面孔,她就知道自己在齐王府恐怕也别想过得安稳!

    成王府的浑水,她败得一塌糊涂,如今重新起步,她绝不能让自己再重蹈覆辙!

    齐王司徒越,这个人当初在围场她是见过的,他是一个爽朗明快的男子。

    当年围场选秀,她与他有过数次的接触。虽然那时他故作劣迹斑斑的模样,却还是被她轻易的看穿了内心。

    只是她不知道,即便是这样一个内心正直的男子,他的后院居然也会这样血腥?难道他看不出百里香居心叵测,看不到闵青柔备受欺凌吗?

    那样一个明朗男子,如何能容忍自己的后院如此藏污纳垢?

    她真的不明白。难道是她识人不明?而皇家的男人全都是表里不一,冷酷无情之徒?

    她清楚的知道,当日轩辕无珍小产司徒赤之所以会那样怒火滔天,是因为轩辕无珍的小产让他失去了做太子的机会!

    皇家的男人,把权势看的比什么都重要。

    想着自己日后可能要将终身再次托付给这样一个男人,闵青柔心里就无法遏制的冒出抵触。

    怎么办?要在齐王府站稳脚跟,她唯一的依靠就是司徒越,可是那个司徒越,真的靠得住吗?

    如果可以,她宁愿选择平民百姓,也不愿踏入皇室!

    可是命运却偏爱跟她作对,她死而复生,竟然还是要冠上皇室司徒的姓氏!

    不甘心,真是不甘心!

    即便围场选秀时对齐王司徒越也有一定的了解,可她到底意难平。如果可以,她不想再与皇室有任何牵扯。可是要报仇,她就必须跟他们纠缠到底!

    罢了!今生若不报此仇,她寝食难安!为了报仇她豁出去了!

    自己要对付的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皇子,要报仇谈何容易?更不用说如今她身在齐王府,自身都难保!

    看来只有在齐王府站稳脚跟,她才有机会谈报仇的事。

    所以,争斗是在所难免了!为了复仇,她一定要好好计划一下,再不能糊里糊涂的过这下半生!

    想着想着,身心俱疲的她终于还是迷迷糊糊的睡去。

    睡梦中,呼喊嘶嚎犹如战场上的铁马金戈一般践踏而过!

    不知睡了多久,闵青柔猛然从梦中惊醒,还来不及擦去额头冷汗,就被门口的嘈杂声吸引了。

    “梅夫人,我家娘娘身体不适,正在休息,请夫人改日再来吧!”

    那是缘巧带着一丝祈求的声音。

    “胡说!王妃明明说柔妃已经醒过来了,而且也没什么大碍,这样躲着不见人,是什么道理?”一个娇蛮的声音响起,若不是语气里那遮不住的跋扈,这个声音还是十分悦耳的。

    “就是啊!既然柔妃已经醒了,就该出来见我们,这样推三阻四的,莫不是瞧不起我们姐妹吧?”

    另一个尖细的声音带着几分刻薄响起。

    “两位夫人,我家娘娘确实不舒服,喝了药,才刚睡下了!请两位夫人体恤,改日让我家娘娘亲自登门谢罪可好?”

    “狗奴才!你给我滚开!”

    缘巧的委屈求全似乎并没有什么效果。因为紧接着,房门就被大力踹开了。咣当一声,门板撞上门框又弹了回来。

    两个锦缎华服的女人大喇喇的闯了进来,身后还跟着两个趾高气昂的丫鬟,以及一脸焦急的缘巧。

    在看到坐在桌几旁喝茶的闵青柔后,身形娇小的落梅夫人冷冷瞪向缘巧。

    “死丫头!你不是说你家娘娘身体不适在休息吗?瞧她这满面红光的,哪里有生病的模样?分明是借辞推脱!”

    “这,这……”缘巧看了看安静坐在桌前喝茶的闵青柔,一时无语。她也没想到主子这么快就醒了,而且不知什么原因,原本苍白的脸色竟然一片潮红。

    “你们在门外大吵大嚷,我就算想睡还睡的着吗?”闵青柔兀自放下茶杯,冷淡的瞥了两人一眼,随即转向缘巧道:“缘巧,这两位是何人?为何在我门口大吵大闹?”

    “我们是何人?呵……呵呵!柳姐姐,你听到了没有,她居然问我们是何人?呵呵呵……真是笑死我了!”

    身材娇小的落梅夫人拿着香帕掩口笑的夸张,仿佛看到了什么滑稽的事。

    “主子,这两位是王爷的侍妾,雪柳夫人,落梅夫人。”缘巧连忙上前对闵青柔介绍。

    “哟!掉进镜塘都能大难不死,柔妃可真是好运气啊!”

    “运气?我看是柔妃招蜂引蝶的功力深,居然还能让魏统领出手相救!果然是天生的狐媚胚子!”

    身材高挑的雪柳出口就是阴阳怪气的嘲讽,根本就没给闵青柔留任何面子。而落梅更是一搭一唱,完全没有把闵青柔放在眼里。

    见这两人言语如此无所顾忌的欺辱自家主子,缘巧连忙上前挡在闵青柔身前道:“两位夫人驾临,奴婢有失远迎,还请两位夫人恕罪!只是我家主子身体不适,恐怕招待不周!两位夫人要不……”

    “你给我滚开!”

    雪柳使了个眼色,身旁那两个鼻孔朝天的丫鬟立刻上前将缘巧扯到一边,而闵青柔那张柔弱的脸孔立刻展现在她们面前。

    雪柳脸上立刻升起一丝嫉妒,哼!这个卑贱出身的女人,她凭什么拥有这么美丽的容貌?每次一看到她那楚楚可怜的模样,她就恨不得上前将她的脸撕烂!

    “身体不适?不就是掉进镜塘泡了泡水吗?有那么虚弱吗?”落梅看着闵青柔,一脸不屑的冷哼一声。。

    “装什么装?在王妃面前演演也就算了,在我们面前你还是省省吧!假装失忆想要博取王爷同情,柔妃这算盘打的不错嘛!”

    雪柳夫人更是一脸鄙夷的扫过闵青柔那张绝美的脸,出口的话更是恶毒。

    “你们在说什么我听不懂!谁要博同情?我落水失忆,已经都不记得了!”

    闵青柔看着这两个不请自来的不速之客,神色冷淡的道。

    “失忆?你蒙谁呢?想用这种手段争宠,真是笑死人了!”落梅嗤笑一声。

    “是啊,你就别装了!再装就不像了!你还是老实说吧!假装失忆到底是为了什么?别不是有什么不可告人的秘密吧?”

    雪柳尖利的声音仿佛指甲划过玻璃,让人忍不住一阵鸡皮疙瘩。

    缘巧眼见落梅雪柳又要无的放矢,用力挣脱两个丫鬟的钳制,上前抓住雪柳的手臂哀求道:“柳夫人,我家娘娘确实失忆了!自从醒来之后就一直头痛,请两位夫人高抬贵手,不要再刺激她了!”

    “啪!”

    一个响亮的耳光打在了猝不及防的缘巧脸上,缘巧一个趔趄差点撞到床柱上。

    “贱婢!你是什么身份,也敢教训我们?放肆!”

    打人的是雪柳夫人,只见她一脸轻蔑的收回手,似乎对于扇人耳光这事早已经驾轻就熟。

    “缘巧!”

    闵青柔眼眸中闪过一丝愠怒,连忙起身扶起缘巧,关切声道:“你怎么样?”

    “奴婢没事。”缘巧回了一声,接着扑通便跪倒在雪柳落梅二人跟前,连连叩首道:“两位夫人息怒!奴婢该死!奴婢知罪了!”

    “滚开!我懒得跟你计较!”雪柳居高临下的睨了缘巧一眼,转身面对闵青柔,满脸鄙夷道:“柔妃就是这样教导奴婢的吗?竟敢教训主子,以下犯上,真是胆大包天!”

    事情看到此处,就算闵青柔不知道这两个女人是谁,也清楚的知道了这两个齐王的侍妾根本就是来找茬兼落井下石的!

    倘若在前生,她会以仁德包容她们,可是在死过一次之后,她终于明白,有些事和有些人是不能姑息的,否则,迟早成为祸患!

    想至此,她站直身体凛然道:“柳夫人这话错了!缘巧只是因为我身体不适才对两位稍作提醒,忠心事主何罪之有?再说了,要说以下犯上,两位既是王爷侍妾,当知对我这个庶妃应当以礼相待!怎么说我也是王爷明媒正娶的妾室,你们算什么东西?进我寝室不敲门也就罢了,竟然还在这里大呼小喝,动手打我的婢女!我倒想问问,你们两个如此作为将府规置于何地,又将齐王置于何地?你们两个不将我放在眼里也就罢了,难道连王爷也不放在眼里?”

    面对闵青柔毫不示弱的反击,在场所有人都惊呆了!

    这个,是以前那个懦弱的柔妃吗?以前那个被骂的狗血淋头却只会瑟缩着身子哭泣的胆小女人,如今竟然敢直言反驳她们了?

    这,这是怎么回事?难道一场溺水,把她脑子淹坏了不成?

    “你,你少胡说八道,血口喷人!”

    良久,落梅第一个反应过来,连忙大声辩解道。

    “我血口喷人?事实摆在眼前!我正在休息你们两个无故闯进来连声通报都没有,不只我和我的丫鬟看到了,想必被你们留在门外的丫鬟和我这茯苓轩的下人也都听的一清二楚!两位夫人还想怎么辩解?退一万步讲,纵然我身份再卑微,当初也是因为围场选秀奉了皇上的旨意入的齐王府,你们两个小小侍妾对我不敬就是对王爷不敬,对皇上不敬!这等罪名你二人可担得起?”

    此话一出,落梅的脸几乎都要绿了!

    这女人什么时候口才这么好了?这一顶大不敬的帽子扣下来,还不要了人命?

    “你,你!你含血喷人!你休想污蔑我们!”

    雪柳更是气的脸色发白,手指指着闵青柔抖的厉害。这个一直被她踩在脚下的贱人,如今竟然有勇气与她对骂了?

    “污蔑你们?满院子的奴才都可以作证!我这寝室大门想必还留着你绣花鞋的脚印,怎么,柳夫人还想要更多证据吗?”

    闵青柔一双美眸冷静异常,面对雪柳落梅的嚣张竟是无一丝惧色,这让一旁的缘巧只惊的下巴都掉到了地上!

    她家主子,何时这样威武过了?

    “还不走?莫非是想让我请王爷过来,再断个是非公道吗?”

    闵青柔冷冷瞥了雪柳落梅两人一眼,径自坐回了床边。

    “哼,少狐假虎威了!如果我猜的没错,你还是个处子之身吧?一个连承宠都不曾有过的庶妃,你要能请来王爷,我落梅两个字倒着写!”

    落梅夫人嗤笑一声,讥讽的望向床前端坐的闵青柔。不知怎的,她突然觉得闵青柔变了好多,就连她如今的坐姿都与以前大相径庭。

    以前的她,恨不得把自己缩进洞里去,总是唯唯诺诺的模样,可今天的她,就这么随意在床边一坐,甚至顶着一张不施脂粉的苍白病容,依然有一股贵气透露出来。

    可是,怎么可能?是她眼花了吧?这个卑贱的柔妃不可能有那种与生俱来的气质!

    “梅夫人,你,你不要太过分了!”

    见落梅居然连闵青柔还是完璧之身的事都如此大张旗鼓的宣之于口,一旁的缘巧再也忍不住站出来维护主子。

    “狗奴才!刚才那一巴掌还没把你打明白是吧!”雪柳柳眉倒竖,扬起手掌就又要轰上缘巧的左脸。

    而且这一巴掌来势更凶,像是要把刚才在闵青柔那里吃的亏,全都补回来。

    闵青柔眸光一凛刚要发作,忽听一道有些熟悉又有些陌生的低沉喝声响起。

    “住手!”

    接着一个高大的身影走进了寝室,不是别人,正是齐王司徒越!

    “王,王爷!”

    落梅雪柳回首一见这人,登时吓白了脸,忙不迭双双跪在这人身前。

    王爷?闵青柔抬头,一眼就看到了一张俊逸非凡的脸,只是这张脸布满了酷寒,让人一眼望去竟有种不寒而栗的感觉。

    司徒越?

    闵青柔愣愣的望着他,脑海中却忽然浮现一个模糊的身影。那身影与眼前这人缓缓重叠,差别只在于,记忆中那人嘴角总是挂着浅浅的温醇的笑意,而眼前这人却仿佛从万年冰窟中走出的冰雕一般。

    为什么?眼前这人是司徒越?为何他与记忆中不同了?难道一场浩劫,让她的记忆也混乱了?

    齐王司徒越扫视了在场众人一眼,随即将视线落在了依然端坐在床边的闵青柔身上。

    “身子可好些了?”

    司徒越的声音虽然比以前低沉了些,可却更加磁性好听,只是那语调里的僵冷让人不舒服。

    他真的是司徒越吗?是以前那个明朗爱笑的男子?闵青柔惊疑不定。

    “主子!”

    缘巧见闵青柔呆呆望着司徒越出神,根本就没听到他的问话,不觉急出了一身冷汗!

    忙不迭的跪下回禀道:“回王爷话,柔妃娘娘已经好多了,只是因为身体虚弱时常精神恍惚!所以,请王爷恕罪!柔妃娘娘不是故意要怠慢王爷的!”

    司徒越望了望焦急的缘巧,又望了望一直目不转睛盯着他的闵青柔,并没有怪罪什么。反而是转身对跪在脚边的落梅道:“你刚才说什么?一个没承过宠的庶妃,不值得你尊敬是吧?那么,今晚柔妃来侍寝吧!这样,梅夫人起码的尊敬应该做得到了吧?”

    “王爷!妾身知罪了!”雪柳扑到司徒越脚边,哀求告罪。

    司徒越却是漠然冷哼一声,“你们如此不知礼数,败坏我齐王府的声誉!从今天起,罚去拂香苑闭门思过!没有本王的命令,不准踏出院门一步!”

    此话一出,落梅雪柳立刻惨白着一张脸瘫在地上。

    “王爷,妾身该死!请您饶恕妾身吧!妾身再也不敢对柔妃不敬了!王爷!”

    落梅夫人害怕的爬到齐王司徒越脚边,伸手紧紧抓住他的衣摆,而一旁的雪柳更是惊惧的瑟瑟发抖。

    “来人,将梅夫人,柳夫人带出去,送至拂香苑!”

    一声令下,等于是判了两人死刑。

    拂香苑,那是王府内的一间佛堂,但凡府内犯错的姬妾都会被贬至那里。那里位于王府西北角,偏僻荒凉,就如冷宫一般,只要进了那里,就别想再有出头之日!

    “是,属下遵命!”

    候在门外的魏辰风走了进来,一个眼色,身后的侍卫便将柳梅二人拖了起来。

    “王爷!王爷饶了我们吧!妾身再也不敢了!王爷……”

    哀嚎之声逐渐远去,闵青柔却在这一刻赫然清醒过来。

    “王爷!两位夫人虽犯口舌忌讳,但罪不至此!”

    回过神的闵青柔脱口说出的话竟然是这个!不过出口之后,闵青柔立刻就后悔了。这话她不该说啊!这不是在明摆着在挑衅司徒越的权威吗?

    这个王府,他才是主人,她不过寄人篱下啊!怪就怪自己在成王府发号施令惯了,早已经形成了一套自己潜在的法则,这才会在齐王下令后脱口纠正了出来!

    她怎么忘了?这是齐王府!

    果然,司徒越目光转向她,微眯的眼眸中泛起一丝危险,让闵青柔不自觉地咽了咽口水。

    “你不服?”沉沉的声音压抑的让人喘不过气来。

    “我,我只是觉得,用一生常伴青灯古佛来做代价,对她们来说太过残忍!”

    闵青柔不知道自己是怎么有勇气说出这些话的,不过她说完以后就再次后悔起来。

    自己惨死复生,怎么又说出这般良善的话?殊不知人善被人欺马善被人骑!她若依然还保持悲天悯人之心,如何报仇?

    更何况,自己一个不受宠的庶妃,有什么能力左右司徒越的决定?这是在给自己招祸啊!

    闵青柔,你这个傻瓜!你忘了前世的教训了吗?还想再重蹈覆辙一次?

    然而就在她不断鞭策自己的同时,司徒越已经一步一步向她走来,直到走近她身前一尺的范围,他才停下脚步打量她,而此时一直端坐在床边的闵青柔,也终于不安的站了起来,双手紧紧的绞在一起。

    她屏息,等待司徒越的审判。

    下巴就被一只大手擒住了,司徒越的手指有些粗糙,还有些冰凉,触在她柔嫩的肌肤上,带给她一种说不出的威胁。

    “柔妃如果有意见的话,今晚可以来蒹葭殿进言,我等着你。”

    司徒越的声音很轻很柔,尤其是最后那句‘我等着你’,几乎是用气音发出的。可是不知为什么,闵青柔只觉得冷。

    可是不待她再做出什么反应,司徒越已经转身而去,只留下了一个让人深思的背影。

    闵青柔心口一松,软软的跌坐回床上。

    为什么?为什么这人与记忆中的那个人那么不一样了?

    冰冷,阴郁,灰暗,像是一只从地狱里爬出来的魔物。冷的让人发寒,暗的让人忍不住心生畏惧。

    司徒越怎么会变成这样?

    “太好了!主子!主子你听到了没有?王爷要你今晚侍寝呢!这真是天大的好消息!”

    一旁的缘巧已经狂喜的不知该如何是好,可是她却高兴不起来。

    “好消息?可是我怎么不觉得呢?”

    她刚刚可是在言语上冲撞了司徒越,此刻被钦点去侍寝,还不知道会是个什么结局呢?

    司徒越对她来说只是一个陌生的人,虽然有过几面之缘,可毕竟已经过了两年多,她对他并不了解。尤其是今日一见,她发觉司徒越跟以前有了很大不同。

    以前的他,爽朗,阳光,可现在的他,虽然容貌未变,可却从骨子里透出一股阴寒。究竟是什么原因让他有这么大的转变?

    从嫁给司徒赤以后,她只在国宴时见过司徒越一次,那也是两年前的时候了。那时的他虽然也是满脸失意,却还没有如此阴沉。这两年,他究竟发生了什么事?

    前世的遭遇让她不想再这样轻易的把自己交给一个不了解的男人了。可是对于司徒越,她却总有一种说不出的感觉。

    “主子!你可千万不要这么想!”缘巧见闵青柔一副怏怏不乐的模样,登时急了,开始苦口婆心的劝解。

    “主子,奴婢知道您的性子一向淡泊,不喜欢跟王府里的其他妃妾争宠!可是您要知道,要想在王府安安稳稳的生活,就必须有个倚仗!而在整个王府里,王爷无疑是最好的人选!只有得到王爷的庇护,主子才能平安的生活下去!”

    闵青柔知道,缘巧说的一点都没错。想要平安度日,就要把别人握在手里。倘若被别人握住命脉,就只有任人宰割的份!

    “主子,你要想清楚啊!这次的溺水事件决不能再重演,您这次侥幸逃过一劫,下次还能保证同样幸运吗?主子,您一定要听我的话,不能意气用事啊!”

    是啊,也许这就是命。就像是秦桑榆所说过的,天意不可违!她要报仇,一定要紧紧抓住司徒越这根救命稻草!

    她不想再任人宰割!若是跟了齐王,自己报仇的路一定会更加顺畅。

    但是,把自己交给一个陌生人,安全吗?

    她要去侍寝吗?如果不去,她又该拿什么理由搪塞?

    自己悲惨的遭遇告诉她,皇家的男人,重视权利胜过一切。她曾经天真的以为可以将心比心,可惜,她得到的却是无情的背叛!

    皇室家族勾心斗角的场景处处可见,表面一片祥和,背后却都包藏祸心。

    做了两年的成王妃,她是彻底的看清了这一点!

    所以,如今的她不仅不能再做回从前那个温从善良的独孤倾月,更不能再随便将自己的心交付出去!

    如果报仇一定要找一个倚仗,那么她势必要成为司徒越真正的妃子才行!可是除此之外,她绝不会再付出任何真心!

    “缘巧,帮我准备一下吧!”

    思来想去,似乎没有别的路可走。她纵然意外重生,可是一个弱质女流,又如何有能力帮自己洗刷冤屈?这种牺牲,只怕是必然了!

    “主子!你想通了?”

    缘巧却是欣喜若狂,不住的在房间里来回走动着琢磨。

    “太好了!太好了!主子,奴婢马上吩咐下去给您烧水沐浴,要好好打扮一番才行!胭脂?还好还有些您进府时王爷赏赐的上品,平常舍不得用,如今可算派上用场了!对了,穿哪套衣服呢?黄色那件?粉色那件?还是绿色那件?哎呀,好像都有些旧了!可恶,因为您没有承宠,连月例银子和布匹都总是缺斤少两!不行!奴婢先去找找看,还有没有以前没穿过的新衣……”

    缘巧絮絮叨叨,像个老妈子一般打点着一切。闵青柔疲惫的将头歪在床柱上,看着缘巧的身影,似乎看到自己的贴身丫鬟咏荷。

    好久了,没有这种被人关心的感觉!她做成王妃的时候,为了符合身份,她舍弃了自己原有的生活习惯,一切都以成王为先,以成王府为先。

    今生,再也不了!她只要做自己,做一回任性的闵青柔!

    傍晚时分,当闵青柔收拾妥当,安静等候司徒越派人来接她侍寝的时候,茯苓轩又来了一位访客。

    “姐姐,你没事吧?可把妹妹吓坏了!”

    一个身着藕粉色衣裙,外搭一件浅绿色轻纱披帛的女人一进门就亲热的拉住她的手, 模样甚是关切。

    “呃,你是?”闵青柔缓缓抽回被握住的手,有些尴尬的问道。

    “姐姐你怎么了?我是妙菱啊!”沈妙菱一脸惊讶的望着闵青柔,似乎对于闵青柔的疏离很有些难以置信。

    “沈妃娘娘,我家娘娘她失忆了!”

    一旁的缘巧对沈妙菱福了福身,轻叹了一声,无奈的回禀着。

    说完之后,又回头对闵青柔介绍道:“主子,这位就是我跟您提到过的沈妃娘娘,与您十分亲厚,以前也经常来我们茯苓轩呢!您想想,有没有印象?”

    闵青柔望着沈妙菱,柳眉微蹙的摇了摇头。

    “唉!”缘巧一脸失望。看来她家主子一时半刻是恢复不了记忆了!

    “失忆?怎么会呢?”

    沈妙菱不敢置信的瞪大了眼,她望了望一旁一脸沮丧的缘巧,随即又将视线调回闵青柔身上。

    “姐姐你真的什么都不记得了吗?怎么会这样?”

    “我也不知道。”闵青柔柳眉微蹙,无奈的对沈妙菱笑了一笑。“我醒来之后就这样了,什么都想不起来,也不知道自己是谁。”

    “王妃不是请陈太医来过吗?陈太医怎么说呢?”

    沈妙菱微抿了抿红唇,立即想起闵青柔落水后,恰好被王爷身侧的魏统领遇见,这才及时将她救起。也正因为这样少在后院走动的齐王才被惊动了,并下令要王妃请来陈太医,为闵青柔诊治。

    “沈妃娘娘,陈太医根本就没等到我家娘娘醒来就被王妃打发走了!药方也只开了一副驱寒的。”

    缘巧如实的回禀道。

    “什么?怎么可以这么潦草?难道王妃不知道姐姐失忆的事吗?这可不是什么小病,应该跟王爷禀报一声才是!”

    沈妙菱一听就有些急了,颇有些忿忿的道。

    “王妃娘娘说,我家娘娘是因为溺水受惊才会如此,过两天自然就好!沈妃娘娘,您也知道,我家娘娘最是个省事的,平常就分外低调,这会儿失了忆,更是什么也说不出来了!”

    “姐姐别急,我一定会帮你的!稍后我去求见王爷,一定把姐姐的情况禀告给王爷!”沈妙菱十分仗义的保证道。

    缘巧听了却是一脸喜色的道:“多谢沈妃娘娘!不过,现在已经不用了!”

    “不用了?这是什么意思?”沈妙菱不觉奇怪道。

    缘巧兴奋的笑道:“沈妃娘娘,王爷亲自驾临茯苓轩,指名要我家娘娘今晚去侍寝呢!”

    “什么?”沈妙菱脸色微变,掩在袖中的手几不可察的抖了抖。

    “沈妃娘娘!你怎么了?”

    瞧着沈妙菱一脸惊愕,缘巧奇怪的唤了她几声。

    沈妙菱立刻清醒过来,换上一副笑脸道:“这真是太好了!我是太高兴了!姐姐熬了这么久,终于有出头之日了!”

    “可不是!终于盼到这一天了!主子这次是因祸得福了!”缘巧兴奋的接口道。

    “那妹妹要恭喜姐姐了!”沈妙菱转身微笑着看向闵青柔。

    “多谢!”闵青柔淡淡点了点头,却并没有太过激动的表情。

    缘巧看了看自家主子,突然对沈妙菱福了福身,道:“沈妃娘娘,奴婢能求您一件事吗?”

    “什么事?你说吧!”

    缘巧是闵青柔的丫鬟,有事求她,想必这事必定是跟闵青柔有关。

    缘巧看了眼自家主子,脸上泛起一丝犹豫,似是有些难以启齿,片刻后又像是下定了决心,开口道:“沈妃娘娘,您是伺候过王爷的,奴婢斗胆,想求您,求您教教我家主子,怎样讨王爷欢心?”

    “缘巧!你混说什么呢?”

    缘巧此话一出,闵青柔立刻羞红了脸,急忙喝止她,随后一脸尴尬的对沈妙菱道:“妹妹别听她胡说八道!这不是我的意思!”

    沈妙菱听了掩口轻笑道:“姐姐不用害臊,妹妹明白的!姐姐素日胆子小,是怕伺候不好王爷,惹他生气吧?姐姐放心,妹妹一定把知道的都告诉你!”

    “真的吗?奴婢叩谢沈妃娘娘!”

    缘巧大喜过望,连忙跪下叩头谢恩。闵青柔却一脸尴尬无奈。

    沈妙菱抬了抬手,“快起来吧!我自进府,也就跟姐姐投缘一些,我们两个不互相照应还有谁会照应咱们呢?”

    说着,她起身走到闵青柔身旁,拉起她的手道:“姐姐得了恩宠,我是打心眼里高兴!只希望姐姐日后发达了,不要忘了妹妹就好!”

    “呃,妙菱,我能这样叫你吧?”闵青柔也笑了笑,开口问道。

    “嗯!姐姐,本该这样的。”沈妙菱也笑着点点头。

    “虽然我把以前的事都忘了,可是你这样关心我帮助我,我真的很感激!你放心,不管以后我得不得宠,都会把你当亲妹妹一样看待的!”

    闵青柔微笑着与沈妙菱的手握在一起,可是她却对自己升起一丝自厌之心。

    她生平第一次说了违心的话,眼前这个沈妙菱,表面上看起来跟她情同姐妹,可是从刚才一些细微之处,她已经看到了端倪——她绝不可能是单纯的与她亲近。

    前生经历的人太多,她清楚的知道女人的心理有多么复杂,恨只恨她当时被善心蒙蔽了眼睛,没让自己早点明白过来。

    回首前生,那些在她身边周旋的人有多少让人一眼就看穿的破绽,她竟然完全忽略了。也许是因为当时的自己太过沉醉在成王司徒赤为她编织的美梦里,所以才觉得一切都是那么美好。

    然而包裹在皮像之下的却都是一颗颗丑陋的心。如今回想起来,她真是后悔莫及。

    不过,今生再也不会了!她不会再轻易付出真心,不管面对的是男人,还是女人。

    “主子,您和沈妃娘娘好好聊聊。奴婢去给你们沏壶香茶来!”

    缘巧福了福身,满心欢喜的去了小厨房,留下闵青柔和沈妙菱两人独处。

    闵青柔很清楚,缘巧是怕她害羞,这才借故躲了出去,这丫头这样为她着想,也实在是个难得的奴婢。

    侍寝,势在必行。可是她冲撞了司徒越,还真是该想办法补救一下。了解司徒越,是她现在要学的课题。缘巧无心的请求正中她的下怀,也许这个沈妙菱能帮上她的大忙。

    想到此处,她垂下头,故作忧心的轻叹了口气。

    “姐姐,你怎么了?王爷钦点侍寝,这是天大的殊荣,姐姐怎么不开心呢?难道姐姐不愿意侍寝?”沈妙菱看着闵青柔,忍不住小心的探问着。

    闵青柔抬眸看了看沈妙菱,随即摇了摇头回答道:“并不是的,只是我刚刚言语无状,恐怕是惹了王爷不快。今晚去侍寝,也不知道王爷会不会怪罪?偏偏我又失忆,记不得王爷的为人,我担心此去是祸非福!”

    “姐姐放心,有妹妹呢!妹妹会把王爷的一切告知姐姐,定不会让姐姐盲目瞎撞!”

    沈妙菱拉住闵青柔的手,安慰道。

    “妹妹!谢谢你!”

    “姐姐又说见外话了!我们是姐妹啊,相互扶持本就是应该的!姐姐忘了?我刚入府的时候,因为识人不明,在丫鬟面前说了些不该说的话,被王妃一顿好打。当时没有人肯帮我说一句话,只有你肯为素不相识的我求情,结果还害的你跟我一起挨板子!姐姐,你对我的好我都记在心里,你我姐妹原不该这样生分才对!”

    听沈妙菱叙述,闵青柔才知道原来自己跟她还有这样一段过往,难怪这沈妙菱与她交好。也许就是那次无心的施予援手让沈妙菱开始亲近她。

    这个沈妙菱,应该就是从那时候跟她越走越近的,只是她的居心也未必单纯。否则,不会听到她要侍寝,脸色就变得阴晴不定。

    缘巧没有看出来,是因为沈妙菱掩饰的太好,若是以前的闵青柔想必也是看不出来的,可是现在的她已经不是以前那个单纯懦弱的闵青柔了。

    她感受到了沈妙菱不同于表面的复杂,她的内心,绝对没有那么简单。

    “妹妹说得对!在这府里,我们本就渺小,不相互取暖,又有谁能暖咱们?”闵青柔幽幽叹息一声。

    沈妙菱却突然掩口轻笑一声,“姐姐不用担心,今晚有王爷暖你,姐姐还愁什么?”

    “你这丫头!别胡说!”闵青柔脸上一红,忍不住轻啐了沈妙菱一口。

    沈妙菱又是一阵窃笑,随后正色道:“姐姐,王爷为人严谨持重,不苟言笑。但他也不是很难亲近,只要你小心别犯他的小忌讳,王爷也是很好相处的!”

    “小忌讳?”闵青柔不禁好奇的问道。

    印象中,司徒越似乎是个百无禁忌的人。待人随和,落落大方,他会有什么忌讳?

    “嗯!比方说,他不喜欢女人碰他的右手。还有他书房里的画卷画轴是不许别人碰的。每个月十五的时候,王爷会一个人待在书房里,无论天大的事都不可以去打扰他。还有,关于饮食上的,羊肉是绝对不可以出现在王爷饭桌上的东西,而他每餐必不可少的就是一碟豆沙春卷!”

    “他不吃羊肉?却爱吃豆沙春卷?”

    闵青柔忽地抬起头来,脸上有难掩的惊愕。

    “姐姐也觉得很奇怪吧?一个大男人居然爱吃甜腻的春卷。不过这并不重要,你只要记得不要碰触这些禁忌就好,其他的王爷就很随意了。”

    沈妙菱看到闵青柔如此表情并不意外,当初她得知司徒越有这些怪癖时,也挺不能接受的。

    饮食也就罢了,谁都有各自的口味喜好,可是不准女人碰他的右手是什么习惯?

    她其实也私下打探过,可惜却没有人知道司徒越这怪癖是怎么形成的?

    而相对于沈妙菱的司空见惯,闵青柔心里却突然泛起了一阵阵涟漪。

    春卷?他竟然爱吃春卷?怎么可能?在围场的时候那可是他最看不上眼的东西啊?怎么会这样?

    而正好相反,羊肉是那时候他的最爱,不管是烤是涮还是煮,他怎么都吃的津津有味。如今,他的口味变化怎么就这么大呢?

    看来人真的是会变的。两年的时间,他已经不再是当年那个司徒越了。

    心里莫名有点失落,闵青柔甩了甩头,她这是怎么了?他有什么习惯,跟她有什么关系?她只要依靠他在齐王府站稳脚跟伺机报仇就好,其他的根本不必多想!

    “妙菱,太谢谢你了!如果没有你,恐怕我这一去还真是危机重重呢!”闵青柔感激道。

    “姐姐客气了!这都是妹妹的小经验,希望能帮到姐姐!”

    沈妙菱突然凑近闵青柔低声在她耳边说了些什么,而闵青柔的脸顿时红的跟熟透的苹果一般。

    “妙菱,你……”闵青柔听了顿时一副羞愧欲死的表情。

    沈妙菱扑哧一笑,道:“姐姐,到了蒹葭殿你要是还这么害羞那可就没人帮你了!”

    闵青柔又是一阵脸颊发烫,随口回答道:“好了,我,我知道了!”

    正愁不知该说些什么呢,就见缘巧脚步匆匆的走了进来,急声道:“主子,王爷派魏统领来接你了!快出去吧!”

    两人一听,立刻双双站了起来,探头向外望去,院外早已经掌起灯火。两人一聊只觉片刻,哪里晓得时间流逝的这么快?

    “妙菱……”

    闵青柔看着沈妙菱还想说什么却被沈妙菱挥手打断,“姐姐别说了!快去吧!王爷最讨厌不守时的人了,你自己要保重啊!”

    闵青柔这才点了点头,随缘巧一起走出了房门。

    院里停了一顶软轿,四个手提灯笼的丫鬟和四个家丁垂首站立在一旁,轿子前还站着一个身着黑白相间色缎袍的人,正是魏辰风。

    魏辰风见闵青柔出来,忙上前躬身道:“柔妃娘娘,属下奉王爷之命来接您,请上轿吧!”

    “有劳魏统领!”闵青柔轻轻点了点头。

    魏辰风看着闵青柔,眼眸里却流露出一丝几不可察的复杂情绪,随即拱手道:“属下不敢,柔妃请!”

    说着,他掀开轿帘,请闵青柔上轿。

    “主子别怕,千万小心啊!”缘巧上前扶闵青柔上轿,不放心的又叮嘱了一句。

    闵青柔点了点头,放下了轿帘。

    “起轿!”魏辰风吩咐了一声,四个丫鬟前面引路,四个家丁抬起轿子走出茯苓轩,一路往齐王司徒越所住的主殿而来。

    等轿子走远了,沈妙菱才走出门口,望着那空无一人的小路,眼神蓦然变得黯淡起来。

    齐王府的院落布局跟成王府似乎并没有什么不同,前厅,中堂,正殿,后院,家庙。

    因为没有恩宠,她住的茯苓轩在后院最偏僻的地方,距离王爷的住所蒹葭殿有不短的路程。

    王府各处廊道,院门,角门,甚至凉亭里都挂着灯笼,虽已入夜,府内却灯火通明。闵青柔不禁坏心的想道,这个齐王八成是个胆小鬼,要不然大晚上的弄这么多灯笼在院里做什么?

    不过转念一想,不对呀,当初在围场,司徒越可是曾经在暗夜里一个人射杀了一头熊,那等胆识的男人又岂会怕黑?

    想到这,闵青柔摇了摇头,自己又胡思乱想了!她忘了,如今的齐王殿下已经不再是当时的三皇子司徒越了。

    人都是会变的,就像当初的司徒赤,那么彬彬有礼的一个人,她怎么也想不到他会对自己拳脚相加。

    心情蓦地黯然起来,她如何能忘,自己是独孤倾月,不是闵青柔!她还有沉冤待雪,如今哪里有空闲分心去想别的事!

    “柔妃娘娘,到了,请下轿吧!”

    轿子终于停下了,魏辰风的声音再度响了起来,轿帘也随之被掀起。

    闵青柔收敛了心神,起身走出轿子,一抬头便看到殿堂匾额之上那劲秀飞扬的字体,竟是那么熟悉!

    这是司徒越的字!

    当年在围场,她见过司徒越写字,也十分欣赏他的字体。在所有皇子中司徒越算是最文武双全的一个,只可惜在所有皇子中他的生母是地位最低的一个,不然太子之位恐怕非他莫属!

    “柔妃娘娘!柔妃娘娘!”

    魏辰风见闵青柔呆呆望着蒹葭殿牌匾动也不动,忍不住再次催促道:“柔妃娘娘,王爷不喜欢等人,您快进去吧!”

    “哦,我知道了!”闵青柔这才回过神,轻轻应了一声。

    魏辰风微躬身,随后对丫鬟和家丁示意,其他人便一同退了下去。

    “呃,我一个人进去吗?”见魏辰风恭敬侍立一旁,并没有上前送她进门的意思,闵青柔忍不住问了一句。

    “自然是了!娘娘请放心!王爷并没有表面上那样冷酷,您无需害怕!”

    魏辰风脸上再次浮现一抹复杂的表情,这一次,就连闵青柔都察觉出一丝异样。

    这魏统领似乎有些怪异,从刚才他看她的眼神她就有些怀疑了。刚才她不过随口一问,并没有露出什么其他的神情,这人竟然多嘴的解释了几句,她可不认为这个与她应该没什么瓜葛的魏统领会这样帮一个主子的妃妾。

    对了,缘巧好像说,她当初溺水是魏辰风救了她,这么说他们也不是毫无瓜葛?可这一切都是巧合吗?会有这么巧的事?他一个王爷的侍卫怎么会那么巧在内宅救下溺水的她?这事似乎大有可疑!

    “魏统领,多谢你当日的救命之恩!不过我有些奇怪,我当日是在内宅溺水,你怎么会那么巧路过呢?”闵青柔微微福身,眼角余光却偷偷注意着魏辰风的一举一动。

    果然,不等闵青柔说完,魏辰风便立刻退后一步,恭敬的拱手回答:“柔妃,当日属下是奉了王爷之命巡查内宅,才会恰好将您救起!身为下属,救您乃是职责所在,请柔妃不必多虑!”

    闵青柔听了没有说话,眸光却是闪烁不定起来。

    若刚才还有所怀疑,此刻闵青柔终于可以肯定了!这个魏辰风举止如此古怪,一定有问题!他这样刻意避嫌,倒更加有些欲盖弥彰了!

    “柔妃,请进去吧!不要让王爷久等了。”魏辰风似是生怕闵青柔再多问什么,再次拱手催促道。

    怀着满腹狐疑,闵青柔缓步走上台阶,推开了房门。

    刚一进门,就差点被一道璀璨珠帘眩花了眼。闵青柔愕然驻足,却赫然发现将内室与外间隔开的竟是一面全部由宝石珠玉穿起来的珠帘!宝石的切面在灯光的映照下反射出耀眼的光华,几乎要让人陷入那美轮美奂的光彩中无法自拔。

    “好漂亮的珠玉……”

    闵青柔情不自禁的上前用纤白玉手轻轻拨弄着那些宝珠,珠子碰撞发出清脆的叮咚声,让她心底划过一道难以言喻的愉悦。

    是巧合吗?

    这里竟然有一面她极爱的珠帘?

    前生在成王府里未免于被人诟病奢靡,她不敢做这样一面珠帘来挂。可是没有人知道,她爱极了珠玉,不是因为它们昂贵,而是因为玉质的温润,总让她有种说不出的爱不释手。

    天生喜爱一种事物,就像天生喜爱一种食物那么简单。

    “别碰那珠帘!关好门,进来!”

    内室突然传来一道低沉的喝斥声,司徒越的声音里带着一丝显而易见的不悦。

    闵青柔吓了一跳,连忙松了手,回身将门关好,小心走进了内室。

    “以后没有我的吩咐不准碰那珠子!”

    司徒越一身华贵的月白缎袍,衬的他颀长的身形更加俊逸挺拔,只是那一脸的阴沉坏了他翩翩的气度。

    “不碰珠帘,我怎么进来啊?”闵青柔小声咕哝着,声音里带着些委屈。

    “进出可以,不许随便乱摸那珠玉!”

    “帘子挂在那里,不就是让人摸的吗?不喜欢别人碰,干嘛把帘子挂起来,收藏进珠宝盒岂不更好?”

    闵青柔努了努嘴,还是忍不住抱怨了出来。

    “你在教训本王?”

    原本站在桌案前的司徒越忽地放下手中看了一半的画卷,转身向她走来,并且整个人散发出一股不怒自威的气势。

    “妾身不敢!”

    司徒越越走越近,感受到强势压迫的闵青柔立刻忐忑不安的福下身去。

    该死了!她竟一进门就没脑的触怒司徒越,这岂不是自寻死路吗?

    “王爷!妾身知错了!请王爷息怒!”

    闵青柔将身子压的低低的,虽然不是很情愿但还是强迫自己低头认着错。

    好汉不吃眼前亏,这时候还是先保全自身为好!

    “知错?哼,我倒看不出你哪里像知错的模样?”

    司徒越走到她身前,居高临下的睥睨着她。那种眼光,蕴含着一种‘你懂什么’的轻蔑,让闵青柔很不舒服。一股倔劲突然横冲直撞的升了上来!

    “王爷若真宝贝这帘子,就不会将它挂在这里任人摆弄了!可见你也只是想炫耀,而妾身是真心喜欢这珠玉!如果珠玉有灵,恐怕宁愿让妾身这爱玉之人抚弄,也不想被当做一件玩物摆设在这里!”

    冲口而出这些话,闵青柔再次后悔的想要咬掉自己舌头。怎么就这么忍不住呢?独孤倾月,你的修养去哪儿了?难道住进了闵青柔的身体,你就真的开始肆意放纵自己了?

    齐王府与成王府又有什么区别?同样是王爷的女人,做成王的正妃尚且不得好死,做齐王的庶妃,难道会有更好的结局?

    不小心隐忍,迟早都是一个死!独孤倾月,如此你又在肆意什么?难道你觉得这个司徒越会比司徒赤更怜惜你一些吗?

    果然,司徒越的目光瞬间变得阴冷起来,甚至闵青柔都能听到,他拳头紧紧握起的咔咔声响。

    闵青柔心中一凛,立刻跪倒在司徒越脚边,垂首告罪道:“妾身无心谬论!请王爷责罚!”

    司徒越死死盯着跪在脚边的女人,不知为什么,怒火在心头翻涌却迟迟发泄不出。

    要不是当日方政的一番预言,他岂会这样容忍一个女人?

    看着脚边卑微跪着的女人,司徒越的思绪回到了三日前。

    三日之前,成王妃独孤倾月的葬礼,不仅轰动了整个京都,还震惊了朝堂。

    第二日,朝中大小官员,不论品级高低几乎都不约而同的早早来到了奉天殿外,等候圣驾的同时,也不忘对昨日的奇景大加议论。

    “陈大人,你听说了吗?成王妃昨日出殡,竟惹出天地异象,不知这是真的吗?”

    今日一早才回京述职的同乐府知府刘大人一脸好奇的问着同袍陈大人。

    “不只听说了,我还亲眼看见了!刘大人,你刚刚回京述职,自然是没有赶上那一幕!昨天百花凋零雷霆互击那一幕,简直骇人听闻!”

    国子监祭酒陈大人也是连忙把自己所见所闻说了出来。

    “可不是?这实在是奇闻啊!六月花谢,落黄遍地,还有那雷霆闪电,像是惹了天怒一般吓人啊!府尹大人,你说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另一位工部侍郎朱大人也是连忙凑了过来,并拱手对一旁的京兆府府尹陆大人提出了质疑。

    “各位大人,我也正为此事担忧呢!京都出现奇景,我身为府尹难保不被皇上追问!可我又不是钦天监管事,又怎么能解释的通这天象一事呢?唉……”

    京兆府尹陆仓正为此事发愁,此时听大家问起,更是忙不迭的大吐苦水。

    “据说那成王妃的灵柩一出府门,天地骤然变色,接着就是雷雨交加!虽说六月天天气说变就变也是常有的事,可是这满地落黄又该怎么解释?我一早进京看到满地残花败叶,满大街的侍卫们扫都扫不过来!这事太妖异,只怕圣上必定会追究!”

    同乐府知府刘大人捋了捋山羊胡,也是眉头大皱的道。

    “就是啊,这成王妃可是独孤大人的掌上明珠,据说贤良淑德,还是一个才女,连圣上都曾夸赞过她呢!没想到竟然如此命薄……”听了刘大人的话,工部侍郎朱大人也不无惋惜的道。

    “唉!可惜可惜!如此之佳人陨落,也难怪连老天爷也为之感叹了!”祭酒陈大人也不觉连连叹息。

    “老天感叹?我看这异象奇诡,说不定是什么不祥之兆!”

    正在此时,一个身穿绯色朝服的年轻官员走了过来,这人约么三十上下五官端正相貌堂堂,只可惜嘴角挑起的那一抹轻浮弧度让他的气质染上了几分玩世不恭。

    “诶!方大人年轻识浅!这种话怎么能胡乱说出口?”祭酒陈大人连忙阻止这人口无遮拦。

    “难道不是吗?天生异象,事有反常即为妖!我看这里头不是有奇冤就是有奇祸!”

    那个年轻的方大人挑了挑眉,继续无所顾忌的评论着。

    “方大人,不可胡言乱语!这件事关乎成王的名声,你一个佥都御史,做好本职工作即可,胡乱妄议,小心惹祸上身!”工部侍郎朱大人颇有些严肃的教训道。

    说起来工部侍郎朱明与这位年轻的方政大人品阶相当,只不过仗着年长一些总有些倚老卖老之嫌。不过,好在这个方大人并不拘泥这些繁文缛节,所以对于朱大人的言辞也是并不放在心上。

    “这就怕了?朱大人的胆子未免太小了吧?京都出了这等大事,此刻只怕深宫内苑都已经人尽皆知。我敢打赌,这事绝不会如此轻易善了!”

    方政一脸笃定,让身边几位大人连连摇头。

    “方大人此言差矣!此事事关成王府,恐怕是没人有这个胆子胡乱说话的!你呀,就别唯恐天下不乱了!”

    话说这个方政年轻气盛,虽说有些能力却过于自负,尤其是总爱一脸高深莫测,仿佛比别人看透多少似的。所以其他同僚对他的印象还是颇有些异议的。

    “各位大人不相信我的话?那不妨拭目以待!我相信,这一切都只是个开始,好戏还在后头呢!”

    方政耸了耸肩,对于其他人的不苟同不置可否。现在是没有人相信他,不过看下去自然见分晓!

    正在此时,方政忽觉一道隐晦的目光射将过来,他心头微凛,不着痕迹的微侧过身去,眼角余光瞧见人群前方两个身着锦袍的男子,其中一个状似无意的向他瞥了一眼,随即又调开了视线。

    看向他的这位男子相貌英俊,气宇轩昂,不是别人正是三皇子司徒越,如今堂堂正正的齐王。而在他身旁的是四皇子司徒奕,被封为永王。不过这位永王年纪尚轻,容貌清俊,身形也比齐王瘦削一些。

    这两位王爷看来也是听了人们的议论许久,不过一个听的一脸深沉,一个听的兴趣盎然。

    方政转回头,心下却是暗暗有了琢磨。

    很快,圣驾驾临,文武百官按官职大小鱼贯而入奉天殿,而朝圣口号也洪亮整齐的响起。

    “耀日王朝,如日中天!我主圣光,泽被天下!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众卿平身!”

    耀日王朝天子司徒圣已经年过半百,不过这并不影响他的威仪。只见他鼻若悬胆,虎目生威,虽然头发胡须皆已花白,却依然神采奕奕,威势迫人。

    “圣上有旨,有本早奏,无本退朝!”

    司礼太监受司徒圣示意,上前高呼后,殿下群臣立刻开始窃窃私语,但却并无一人上前奏本。

    司徒圣扫了一眼殿下众臣,冷冷哼了一声,随即开口道:“我曜日王朝泱泱大国,竟然也没有一个敢说真话的良臣!”

    司徒圣此话一出,顿时令文武百官一阵汗颜。

    “昨日天生异象,夏日百花凋零,你们就没有什么可说的吗?微生太傅,你有何解?”

    见殿下群臣依然沉默不语,司徒圣冷哼一声,目光射向站在首位的太傅微生烛。

    微生烛上前一步道:“圣上息怒!关于昨日天生异象一事,恐怕京都已经无人不知无人不晓,只是此事事关重大,臣等皆不敢胡乱妄议,还请圣上明鉴!”

    “你身为太傅都不敢说话,那还有其他人敢开口吗!”

    司徒圣又是一声冷哼,抬手指向殿下群臣,大声喝道:“不就是跟成王府有关吗?你们就怕成这个样子?我养你们就是为了让你们阿谀奉承吗?事关成王府你们就一句话都不说了?倘若关系到朕,你们是不是都准备做缩头乌龟了?”

    “皇上!请息怒!并非臣等不敢说话,只是这异象来的奇怪,也并没有确实证据证明此异象跟成王府有关,所以臣等不敢胡乱臆测!不过皇上如此圣明,定然可以公正裁度!”

    文华殿大学士东方卓此时也站出来拱手奏禀。

    “你们这群老滑头!就会说什么吾皇英明、圣明!哼,都是些明哲保身的家伙!朕给你们官位是让你们各司其职!言官不谏,刑官不罚,耀日国如何立足于天下,如何取信于百姓?一个天地异象,就让你们三缄其口,让朕以后还如何倚重你们?”

    殿下众人面面相觑,皆是低下头去,谁也不发一语。天子怒火可不是谁都承受得起的,此刻沉默是金,多说一个字就有可能惹祸上身。

    “说话呀!”见殿下一片静默,司徒圣更是怒意上涌,刀锋般的目光在大殿一阵扫视,越过司徒越司徒奕,最后才又质问出声:“成王呢?他府里惹出这么大事,他倒不见了人影!来人,给我宣成王上殿!”

    “是!圣上有旨,宣成王上殿觐见!”立刻有司礼太监高喊着传下圣喻。

    站在前头的轩辕长胜大将军,东方大学士彼此对视一眼,皆是默然无语,任由天子司徒圣大唱独角戏。他们可是深知皇上的脾气,这时候谁要敢站出来说话,指定要遭殃。

    可偏偏在这时候,就有一个不怕死的声音冒了出来,而这个人不是别人,正是刚才与其他同僚打赌好戏还在后头的佥都御史方政。

    只见他双手举起象牙笏板,脚步从容的走出群臣队列,朗声道:“皇上,臣有本启奏!”

    “方政?”司徒圣怒意未消,扫了眼殿下那个品貌端正的年轻官员,几不可查的动了动眉毛,随即道:“你可是对天生异象之事有何看法?”

    “噢……不是!”

    谁知那方政顿了一下随即很干脆的否认了皇上的说法。

    众大臣一愣,心道这个方政又要出什么幺蛾子?

    司徒圣一听也登时气歪了鼻子,没好气的瞪了他一眼,怒道:“不是?不是你插什么嘴?出来搅什么局?”

    “启奏圣上,臣另有一要事奏禀,请圣上容臣详述。”

    方政躬身,不卑不亢的神情让人佩服。

    “如此时刻,还有什么比昨日之事更要紧?方政,你若说不出个所以然来,朕可是要拿你是问!”

    司徒圣虎目一凛,对殿下那个不怕死的方政威吓道。

    这个方政可是当初那一届科考的头名状元,不到五年时间就升到了佥都御史的官职,也的确算的上是一个良才,只可惜这人太过玩世不恭,跟他方政这个名字完全不搭扎。

    “皇上说的是!臣若说的不对,皇上尽管将臣大卸八块,臣绝无怨言!”

    方政仍是一脸的无所畏惧,直让殿下群臣皆为他捏一把冷汗。

    “什么重要的事?你且说来听听,不过朕要警告你,若你所说之事属实,赦你无状之罪,倘若言不符实,朕可要判你个欺君之罪!”

    司徒圣缓了缓口气,沉声道。

    “是!臣谢主隆恩!”

    司徒圣话音刚落,方政就长鞠一躬,直接谢了恩。

    此刻殿下群臣皆暗中冷笑,这个方政不知天高地厚,仗着自己有些圣宠,居然敢老虎嘴上拔毛,真是活的不耐烦了!

    要知道司徒圣的性情十分古怪,既忌讳别人不说真话,又忌讳别人爱说真话,也正因为如此,深知他脾性的众首辅大臣才一致三缄其口,只等他自己将事情挑明才敢说话。

    可是这方政竟敢往枪口上撞,看来是要吃些苦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