空冥山七十二峰中的第三峰被我们四人联手肃清之后，我们没有着急前行，修整调息一番之后才继续动身。
此番联手合作，令我们各有感慨。当初三道联手覆灭百里春秋的时候，便是魔道祖师、道德天尊、玉皇三人联手，也和我们今天一样。和当年相比，只多了一个冰龙傲寒，却正好弥补了我们三道实力
的短板。
念及傲寒我心中属实五味杂陈，这两番战斗我已经从他身上看出他潜力无穷。仙道有了他相助，末法时代我魔道想要崛起，即便是人道不出手，也不是仙道的对手。
不仅我有此忧虑，谢流云也一样。
魔道现在的存在感很低，就算重开封神之战，也未必是以魔道重心。在人道眼中，仙道已经占据天庭三千年，风水轮流转，也该人道上位了。
三千年末法，人道发展出无数道统，就是为了提升气运将来好和仙道争夺天庭归属。至于魔道，怕是早就不被他们看在眼里了。
所谓对魔道的打压和仇视，主要还是和当年的恩怨有关。
当年的封神之战，死在魔道手中人仙两道弟子太多，不说别的，人道道祖道德天尊的三个儿子，都是被魔道的人杀死的。
而随着魔道祖师身化希夷，当年的破军和贪狼也相继随之而去后，这段仇怨也无从说起。
至于今世的杀破狼能不能排出无解命盘，怕是他们自己都不相信。
以前杀破狼三方四正，那是因为混乱时代道法未兴，而现在，经过封神之战的洗礼，人仙两道各有天尊大拿保存势力，魔道却几乎是全军覆没。
本来还有三名天尊，却因为九龙窟破军遭劫又折了一个流风天尊进去。
休息了大约一个时辰之后，我们再次动身。
“这空冥山虽然浩瀚无尽，我们闹出这么大的动静，按理说其他诸峰也应该能够感知到，怎么一点回应都没有？”我问道。“百里春秋不出，七十二峰各自为战。只要我们不惊扰其他诸峰的地盘，他们是不会为了千目蛊王出头，只会幸灾乐祸。我们需要小心的是来自血炼深渊中的祭司，他
们是肯定会来调查真相的。”谢流云说道。
“祭司？你的意思是血炼深渊中还有蛊神宗的人存在？”
“嗯。”“当年百里春秋虽然死了，但是血炼深渊中的蛊神宗弟子并没有全部死绝，都躲进了血炼深渊。而这血炼深渊据说可以通往十万大山的魔意之源，便是三家道祖联手，
当时也不愿意以身犯险。”谢流云说，传说中那位被天道从无尽虚空打落到人间的通天大魔头死后，以身躯化为南疆十万大山，心脏埋在地底深处，十万大山中所有的魔意都是从他的心脏中流
出来的。
和天道争锋过的魔头，就是天尊也不敢去轻易触碰属于他的禁区。
“还好那位通天大魔头死后意志散尽，只剩下滔天的魔意，不然若是给他有天苏醒，天道之下无人能够降服他，那才是真正的灭世之灾。”谢流云说道。
“以天道的大能真的灭不了十万大山的魔意？”慕容元睿问道。
“天道不仁，以万物为刍狗。这十万大山本就是天道故意留下为难人类降灾劫用的，好让人敬畏他的存在。”我说道。
“果然不亏是魔道祖师，什么话都敢说。”谢流云深深的看了我一眼说道。
我笑了笑没有再说什么。
当年的魔道祖师说众生平等，可是连天道都算了进去。
人间有十万大山这样的禁忌区域，在阴司有血海浮屠，天界有诸神黄昏。
所谓三界浩劫，便是由这三处所引发。
只是相对而言，人间的十万大山是最难渡的浩劫。因为人类太弱小，而且人心善变不敬天地，受天道的惩罚最多。
而天界和阴司则是早就被天道抓在手里，只有人心是天道无法掌控的。
“既然是十万大山中存在魔意之源，为什么从混乱到末法只出了一个蛊魔呢？”慕容元睿又问道。“蛊惑人心，除了蛊，那个邪魔敢敢直接从那位通天大魔的心脏中汲取魔意。所以，十万大神中邪魔虽多，也只有蛊魔百里春秋敢御使蛊虫直接从魔意之源汲取魔意，
最终凝聚了百丈魔躯。”谢流云说道。
空冥山不分日夜，又谨慎小心的走了约莫半日左右，我看到前方黑雾之中有血气冲天，邪恶无比。
“前面就是血炼深渊了，此地五行紊乱，神通术法皆施展不出，慕容仙子最好还是留在这里等候最好。”谢流云说道。
我们四人中，只有慕容元睿修行的是神通术法，我和谢流云剑气不入五行，冰龙傲寒则是冰龙血脉，即便不用先天癸水，还有战力惊人的龙躯。
“我还是和你们一起走吧。”慕容元睿说道。
她是女人，这里漆黑一片，隐藏着无数凶险，多半都是虫蛇之类的爬行动物。别说是她，就算是我都不敢一个人留在这里。
“也好。就让谢岚好好看着点你，他的剑快。”
“不用，我跟着傲寒走就行。”提及我，慕容元睿语气转冷。
越往前走，血气越发浓郁，熏得人五感六识难安。
雪魄清灵丹的功效只在解毒，而这血气中蕴含着蛊魔的意志之力，可以直接迷惑人心。
走着走着，忽然前出现了一团红光。
红光幽幽的朝我们飘了过来，不停的散发着神念。
等它越来越近，我才看出这红光居然是从一只恐怖骇人的血眼中散发出来的。
而当我们看到这只巨大的血眼的时候，在它倒竖的瞳仁中已经映射出了我们四人的镜像。
便在此时，谢流云背上的纯白如玉的雌剑飞起，朝血眼刺了过去。
只听蓬的一声，血眼炸裂。
雌剑倒转飞回，谢流云撕下一截道袍擦拭，然而纯白如玉的剑身上始终有一道血丝擦不干净。
谢流云颇为心疼的叹了口气说道：“这血眼是蛊神宗祭祀的眼线，必须斩除。”
他这话刚说完，前方的黑雾之中又陆续飘来数只血眼。
“谢岚，快出手，别用剑气。”
不用剑气，就只能靠武道的剑意。
当下我施展出一套唐人李浩所创造的穿花蝴蝶剑，以闪电般的速度走位出剑，瞬间把这些血眼全部爆掉。
和阿黎一起修行，不仅让我的剑法速度提升，身法同样也得到了巨大的提升，剑出随心，身随意动。
抽身回来的时候，我也学谢流云擦拭剑身。问天剑上血丝更多，也学着他叹气。
“我这雌剑上面有符箓铭文，刻有法阵，被血气玷污这才心疼，你的剑本就是杀剑，叹的哪门子气。”谢流云没好气的说道。
“这剑是别人送我的，我没有照顾好它，愧对赠剑之恩。”
说完，我才知言语中颇有点轻薄慕容元睿的意思。以我们两人现在的处境和立场，这种话不该说出来的。
“哦，谁送你的剑？”谢流云看热闹不嫌弃事大，明知顾问。
“明月随心常伴我，天涯何处不昆仑。此剑，乃是昆仑某位仙子所赐。”我这话一语双关，回答了谢流云的问题又揭了他的痛脚。
“一般无耻。”慕容元睿冷冷的说道。
血眼除尽之后，我们又等了一会，不见再有血眼出现，就继续往前走。
走出大约三十丈后，我们来到了血炼深渊的边缘。
站在悬崖上往下喟叹，只见下方深不可测邪恶污秽之气腐心蚀闹，胸中烦闷异常。
我只看了一眼，就赶紧把视线移开。
四人中唯有谢流云道心最坚固，默默看了许久才从悬崖上退离。
“走吧。”谢流云说道。
“这就完事了？”我问道。
“最多三个月，百里春秋就能重聚魔躯。回去准备战事吧，这次我人道准备出三万道兵。”
“仙道三万。”慕容元睿说道。
“野仙三万。”傲寒说道。
“三千……”我说道。
“嗯，我知道魔道势弱，也没想着要你出多少人。不过我有个要求，这一战你必须把阿黎带上。”
“为什么？”
“因为七十二峰蛊王中排名第一的蜂后有飞天遁地之能，除了阿黎的箭我想不到还有谁能锁定她的气息！”谢流云说道。
我和他们三人在南疆边界分别，随后御剑飞向寒荒。刚来到青丘城，就感受到城中军威冲天，杀气蒸腾。看到这，不用猜我也知道是姽婳从阴司回来了。
看到姽婳绽放的军威，我心中欢喜莫名。
姽婳站在沙场上练兵，见我进来，只抬头看我一眼就继续操练军阵。
她的人和以往相比，神念更加宏大，军威也更盛了。
我没有打扰她，直接去见姜雪阳。
姜雪阳不在青丘城议事厅，寻人问了才知她在青丘山顶悟道。
青丘山顶，姜雪阳放开怀抱，有风从四面把风朝她身上汇聚，天上流云变化莫测。
她立于风中，眼中一片空茫。
看的出来，她现在已经完全放弃了全真教的术法神通，而是有了自己的道。
魔道当年的贪狼护法天尊可不仅仅善于运筹帷幄，其本身也是能敌百万师的天尊强者。
许久，姜雪阳从修行中回神，转过身来望着我微微一笑问道：“谢岚，你回来多久了？”
“刚来。”
“嗯，此行如何？”
我把空冥山中的见闻和姜雪阳全部说了一遍，最后又说起谢流云的提议。
“魔道势弱，如今青丘城可用之兵并不多，有资格参与空冥山之战的最多五千。能出三千，已经是咱们的极限了。”姜雪阳说道。
“空冥山之战胜算如何？”我问道。
“此次四方汇聚将近十万大军发兵空冥山，百里春秋想要重聚魔躯肯定难以如愿。只是我想不到谢流云居然会有如此魄力，我以为人道最多出一万道兵。”
“他们这次大张旗鼓还不是为了造势，浩劫将至，正是凝聚天下民心的最好时机。”我说道。
“正是如此，所以我们魔道虽然出的人少，这一战也要打响自己的名号。好给那些还在人间摇摆不定的阴人看看，魔道是不是有重新崛起的实力。”姜雪阳说道。
“现在时局变幻莫测，魔道若是表现强势的话，会不会遭人仙两道忌惮？”我问道。
“不会，天道好轮回。属于魔道的辉煌时代已经过去，等浩劫结束，争锋的主角也绝不是咱们魔道。仙道占据天庭三千年，在人道的人眼里也该论到他们上位了。”
“有野仙相助，人道想在末法时代压制仙道只怕也不容易。”我说道。“谢流云自有打算，等着看吧，百里春秋是末法时代最大的一场浩劫，空冥山之战结束后若是人间依旧维持现状，人道和仙道势必开始争夺气数。野仙若是敢和仙道联
手对付人道，谢流云定会来和咱们谈合作的事情，不然的话，终南山的时候他也不会那么轻易就放任咱们离开了。”
的确如此，当初终南山仰天池的确是覆灭魔道的最好时机。
如果不是谢流云放行，魔道即便能多坚持几日，最终还是会被道门和蓬莱仙岛的人联手覆灭。
“你的意思是，咱们魔道到时候要和人道联手对付仙道？”“魔道势弱，前期绝不可和仙道轻易开战，咱们只对付野仙。就算谢流云不和咱们联手，咱们也要把关外野仙除掉。你看看现在关外的民生，野仙本身就已经成了人族
浩劫之一。”
自从女娲重出司掌妖族之后，野仙在关外的气数已经超越了关外人族。
山精野怪不服教化，入世之后已经闹得民生怨声载道。杀人嗜血，夺人妻女，关外百姓屈服于野仙的淫威之下，艰难求生。
禽兽得道，人类反而成了他们的奴隶。
“我实在想不明白，仙道为什么要把女娲重新捧出来，难道仅仅是为了联合野仙对付人道么？”我问道。
“不，你错了。女娲这次出头绝不是玉皇的主意，应该是得到了天道的授意。”
姜雪阳说，女娲从来都不是什么善神，当初以纣王对她不敬为由，祭出招妖幡祸乱殷商江山，末法时代人族第一场大规模内战就是由女娲引发的。
这次她重新执掌妖族也不是为了来和三道争夺气数，其本质还是为了祸乱苍生。
天道不仁，以万物为刍狗。
混乱时代的时候万族争霸，祸乱苍生还用不到女娲，而现在人族鼎盛，天道这才借女娲之手为人族降灾。
十万大山的魔意，自古就有。而女娲降世，则是来自天道的授意。至于天道本身，他是不会亲自出手降灾的。
“原来如此，那么我们要灭野仙，岂不是有违天道？”我又问道。“正是如此，所以无论野仙怎么作祟，仙道和人道都会坐视不管，他们顾忌天道。但是我们魔道却不能坐视不管，野仙统治关外，正好扼住了寒荒古地通往人间的命脉
。”
姜雪阳说，我们和野仙开战，既可以凝聚关外民心，又可以打通入世的通道，实乃一举两得。
只是在空冥山之战结束之前，还不是和野仙正是开战的时候。
接下来，我问起了姽婳。姜雪阳说姽婳这次的阴司之行大有收获，天地交征阴阳两断诀九九八十一刀全部了然于心，实力也晋升到了半步天尊境界。
虽然还无法把刀法全部施展出来，不过再对上谢流云的时候也不会再落于下风了。
刚说到姽婳，姽婳的人就出现在山顶。
“你们两口子小别胜新婚，我就不打扰了。”姜雪阳笑着说完，飞身下了青丘山。
姽婳这次阴司回来后，神念强盛浩大，似乎比谢流云也不遑多让。
她穿的还是青丘狐族为她量身打造的玄色重铠，军威沉重，手中那把由柳河愁为她仿制的两断刀寒光闪烁，杀气逼人。
许久不见，可是我从她脸上看不到半分思念，甚至我能明显感觉到她脸上还带着几分冷漠。
“姽婳。”我走过去，轻轻喊她的名字。
她没有回应我，当我试着给她一个拥抱的时候却被她一手推开。
“怎么了？”我很困惑，不知她为什么突然对我疏离起来。
“谢岚，从今往后，你我夫妻恩断义绝。从此，你只是魔道祖师，我只是你麾下的一名战将，我来这里就是想把这件事和你说清楚。”姽婳冷冷的说道。
“为什么？”我吃惊的问道。
“忘川河不仅有破军留下的刀意，还有她失落的记忆。她一刀斩断忘川河并不仅仅是为了给魔道祖师复仇，还是为了斩断她和魔道祖师之间的情丝。”
“他们是他们，我们是我们，你为什么要受破军的记忆影响？”我问道。
“本来我也想这样，可惜我在忘川河见到了佛爷。”
“她和你说什么了？”我就知道她是吃醋了。
“说起了魔道祖师的真正死因，魔道祖师当年就是为了她才下阴司，入了还魂崖的杀局。这一世她入世轮回，就是为了偿还亏欠魔道祖师的因果。”
“我又不是魔道祖师，他们的事和我有什么关系？”
“呵呵，她还告诉我你心里永远都会记得一个叫做葳蕤的女子。”姽婳冷笑着说道。
“……”
“怎么，是不是无话可说了？”
“姽婳，我觉得有件事你可能时间太久，记得不大清楚了。”我说道。
“什么事？”姽婳挑眉问道。
“你是不是忘了我们已经结过婚了？”
说完，趁她还没反应过来，我赶紧抢过去把她狠狠的搂在怀里。
姽婳开始还想挣扎，等我亲吻她嘴唇的时候她终于放弃了抵抗。因为记得，所以才会知道谁才是最适合的。给不了你初心，就只能给你真心。若不是因为姽婳，谁会舍得佛爷那双破碎心灵的慧眼，谁会拒绝慕容元睿的姑射仙子的
不食烟火之美。
所谓爱慕，不是一见钟情也不是情投意合。而是生死与共，血肉相连，有着共同的事业和追求。
愿在衣而为领，承华首之余芳。
而这一点，怕是当初的魔道祖师都没有醒悟，明明和破军护法天尊朝夕相处，却相敬一生不得相爱。
“这次和慕容元睿的空冥山之旅还愉快么？”
许久之后，姽婳推开我，眼神灼灼的问道。世人皆知破军命格杀伐无双，又哪里会见到姽婳吃醋的神态。
“她合的是战神之道，姽婳，你的宿命之敌来了。”
从见慕容元睿显露一法双相之后，我就知道她绝非只是受战神九天玄女神念眷顾那么简单。
战神之道是至强大道之一，绝不轻传。我怀疑，慕容元睿本身很有可能是九天玄女本尊转世。
封神之战中，杀人最多的是魔道破军护法天尊，除了她就数仙道战神九天玄女。
两人都是统兵大将，自带军威。
所谓一将功成万骨枯，死于她们二人兵下的道门弟子数以百万计算。
天有好生之德，所以破军注定要为她所犯下的杀债偿命，九世轮回犹自洗不清一身杀孽，最后在魔道祖师身化希夷之后随他而去。
而九天玄女虽然位列仙班，神位永固，也要为自己的杀孽埋单。
尽管她不是第一次入人间战局，在黄帝和蚩尤作战的时候她就授予黄帝三卷兵书，但是和那次不一样，封神之战她本尊亲自统兵。
率领仙道大军诛杀魔道百万弟子，这份杀孽，就是天道也无法帮她赦免，必须入世轮回才能洗清。天道虽然地位超然，是天地主宰，可这方天地却不是他所创造的，不是所有事都在他的心意掌控之内。譬如那四十九条大道，鸿蒙开化就已存在。天道的威能在于他
本尊至强至圣，属于天地的管理者。
听我一说慕容元睿很有可能是九天玄女转世，姽婳燃起一股战意。
虽然姽婳不是当初的破军，却因为保留着破军的记忆，同样也背负着破军的宿命。
这二人前世为敌，今生也一样。
“慕容元睿战力如何？”姽婳问我。
“空冥山只显露一法双相，而且我看她似乎还未觉醒九天玄女的神识，还是慕容元睿本身的性格居多。”
如果真的觉醒了，慕容元睿也不会在面对蛇虫的时候表现的凡俗女子一般了，而且她的那具离火法身更不可能被巴蛇轻易破掉。
空冥山慕容元睿表现出来的战力乏善可陈，连傲寒都不如。
“兵者诡道也，九天玄女最善于藏拙。她敢显露一法双相，说明她至少已经凝聚了两具法身。”
“三具法身的话，岂不是说战力已经和谢流云不相上下了？”我问道。
“还是谢流云更强，我现在的威能能战九天玄女两具法身，却未必是谢流云的对手。”姽婳说道。
“三大掌旗人中，我是因为七杀命格的缘故执掌魔道招魂幡，慕容元睿是九天玄女转世，那么这谢流云到底有什么来历？”我问道。
“我勘不透，以剑入道的人很少，人道弟子就更少，我至今也想不出他是谁。不过从他布局九龙窟的手笔来看，行事风格和人道的李淳风很相似。”
“哪个李淳风？”
“推背图的主人，大唐双杰之一的李淳风。”
所谓大唐双杰，指的就是袁天罡和李淳风。
两人联手推演人类历史，著成推背图。从大唐盛世一直推演到八国联军入侵，分毫不差。
袁天罡死后飞升人道祖庭，此事道藏中有明确记载，然而李淳风却从推背图出世之后，就一直下落不明。
据说他舍不得斩断红尘因果，一直在人间涅槃转生。
“谢流云是以剑入道，李淳风却是元神合道，这两人不可能是同一个人吧？”我问道。
“谁知道呢，推背图能窥伺天机，李淳风本人自然也能瞒天过海。世人只知道他创下了流传百世的六壬阴阳术，谁知道他后来会不会再弄出一套六壬阴阳剑出来。”
三千年末法，的确是人道崛起。
不仅出了张道陵，剑仙吕纯阳，还有袁天罡，李淳风，全真祖师王重阳，武当祖师张三丰……
这些人若不是因为末法时代大道机缘匮乏，随便哪个都有成就一方天尊的潜质。
相比而言，仙道一直守着天庭众神在吃老本，这次领衔的还是九天玄女本尊转世。
至于魔道不仅杀破狼三星聚合老本吃光，还折了一个流风天尊进去，气数消沉的连野仙都要骑在脖子上了。
下山后，姜雪阳在议事厅召集魔道各方将士开会，讨论此次兵发南疆的事情。
就像她之前所说的那样，魔道可用的兵的确不多。
姽婳这次从阴司回来是孤身一人，枉死城的魔道涅槃弟子一个也没有带出来。
这事和佛爷有关，她宿命觉醒后，立刻意识到破军一直留在阴司肯定会打枉死城的注意。
到时候有她统兵，孟婆不出的情况下，阴司的阴帅鬼将肯定挡不住魔道涅槃弟子出城。
所以她才和我匆匆告别，返回阴司。
她回转阴司之后，虽然实力一时半会还不会恢复，但是姽婳再想带兵出城可就千难万难了。
只需要一道敕令，阴司不知多少大拿愿意奉她之名出战。
事实上，若非她入世轮回的缘故，以阴司的庞大军力储备，也不会被人道在人间压制的如此厉害。
封神之战中，仙道占据天庭取得的好处最大，其次就是阴司，不知多少亡魂入了六道轮回，阴司气数暴涨到甚至可以和天庭争锋的地步。
还好，这次浩劫是三界连发，在搞定血海浮屠之前，阴司还不准备插手人间的因果。
而且魔道护法天尊破军已经冭灭，相对而言魔道祖师死于还魂崖，反倒是阴司亏欠我魔道居多。
虽然阴司不想邪魔那般憎恶一切生灵，却是所有修行者的大敌，也是掀起封神之战的幕后黑手。等到末法时代结束，他们是肯定还会再次入世和道门为敌。
修道不入轮回，只这一点就注定阴司和道门势不两立。
“道祖许诺出兵三千，不知诸位谁愿意参战？”姜雪阳问道。
此言落地，魔道诸位战将立刻起身请战。
流风羽出任青丘狐族新任领袖，当即表示青丘狐族愿意出三千精兵。
柳河愁也是当仁不让，说愿意带着三千阴人杀往空冥山。
除了他们，还有暂时统率阴魂的首领，我师娘凤凌月也请战，说阴魂无惧蛊虫流毒，定会建下奇功。空冥山的蛊虫流毒却是很为难，修行不够深入空冥山凶险万分。“风凌月说的不错，阴灵之体的确可以无视蛊虫流毒，但是阴魂战力有限。空冥山是魔道首战，这一次我们要打出魔道的气势。我知你们个个悍不畏死，然而这一战我
要的战果不仅仅是取胜，而是震撼天下。”姜雪阳说道。
魔道势弱，天下阴人虽多，在看不到魔道有重出的潜力之前，一直处于摇摆状态。
和混乱时代不同，混乱时代道法未兴，道祖可以借传道的名义聚集民心，而现在道法万象纷呈乃至于过剩进入了末法时代。
再想借传道之名已经难以收服人心，必须许诺给他们切实的利益才行。
魔道现在一穷二白，能拿的出手的只有潜力。
要让他们知道，魔道将来有和人仙两道分庭礼抗的希望，他们才会给魔道效力。
不是非要征服他们，而是若非如此，魔道无立足之地，那么教义中的众生平等，有教无类将来也无法施展。
譬如鬼市的勾当，魔道若掌控了天下，势必会彻底肃清。而倘若魔道无法崛起，这种事又怎么会让魔道说了算。
魔道无争霸之心，却不肯放弃自己的教义。归根揭底，三道所争的还是各自的教义，道不同不相为谋，而教义本身就是天下根基。
最后的讨论结果是，青丘狐族出两千精锐，由流风羽统帅，魔道阴人弟子和阴魂各出五百人，阴人由柳参军统率，阴魂归姽婳掌控。
“我呢？”我师娘不甘心的问道。
其实谁都能看得出来，她很想随着柳河愁一起出征。
自从来到青丘城后，我师娘和柳河愁的感情早就修复圆满。其实当初他们也并未决裂，只是因为柳河愁不想让她知晓太多和我有关的事情，也不想把她连累进去。“你就留在青丘城继续做你的纸扎匠，人间正值灾祸乱世，每日不知诞生多少阴魂，这些阴魂都在朝着寒荒古地赶来。你的纸扎御鬼之术是魔道立足之根，人族已经被
人道占据太久，咱们将来最大的战力来源就是阴灵鬼魅。”
“好。”师娘应诺。
师娘来寒荒之后，就开始教习青丘狐族的弱质女流之辈学习纸扎御鬼术，为那些来到寒荒的阴魂打造容身之所。
能从中原腹地不远万里来到寒荒的阴魂，本身念力就极其强悍。有了纸人做阴身后，战力甚至比百鬼原身还要强大。
我魔道现在的鬼兵，半点都不输给当初我所遇见的阴兵借道。
入夜，我和姽婳入房休息。
红烛幽幽，更添几分闺房气氛。自成婚一来，我们聚少离多，同床共枕的次数屈指可数。
莫说行云布雨，便是她重铠之下的曼妙女体我都未曾触碰过。
姽婳也知我心意，重铠尚未解开，她便已经羞红了脸颊。可惜，最终还只是相拥而眠，只允许我手脚放肆，不许染指。
问及缘由，答曰：“你我尚未证得天尊，没有道体之前阴阳有别。”
这倒不是故意推搡我，因为她自己也是一副情难自禁的样子。我是纯阳入道，她是纯阴入道，此时交合有阴阳不测之变，比我当初没有修道的时候还凶险。
天尊可修道体，有了道体之后再无阴阳禁忌。
“你是不是后悔娶我了？”姽婳伏在我胸口问道。
“怎么会后悔……”
说着我把手深入她胸口，惹得她眼睛都不敢再睁开。
有着诸般宿命，诸般因果，不知多少年才修的和姽婳的这段福缘。哪怕只是一息一念一根发丝，我都是心中欢喜不尽。爱她至深，深不可测。
虽然谢流云说的期限是三个月，可是我们都知道每多耽搁一日空冥山中就会多一份凶险。
所以，三天之后我们就带兵离开了青丘城兵发南疆。
此刻人间已经处处灾荒，唯有中原腹地还能维持以前的平衡，却也是民心惶惶。
关外诸城已经不复往日繁华，野仙肆虐荼毒，光天化日之下随处可见衣冠禽兽之徒。
尤其是在长白山边界，我们甚至还看到尚未化形为人的黄皮子仙穿着人类的衣物，牵着人类女子跪爬行走。
深山里的乡村中，百姓要靠跪拜妖族做奴为生，即便如此，还时而有献祭活人，供豺狼虎豹满足口腹贪欲。
傲寒执掌大庙对于野仙管理毫无建树，胡三太爷在位的时候妖族还不像这么猖獗，现在换了他，人不如狗，人类半点尊严也无。
从寒荒到出山海关，这一路见闻已经令我杀机冲天。
我不愿意看到人族穿兽皮，更不愿意看到百兽奴役欺凌人族。
见之必杀。
不只我动了十分杀机，若不是柳河愁相劝，姽婳便欲要带着三千魔道弟子杀向大庙。
念功德者少，多半还是满足野兽本能者多。
大庙野仙教化无功，属实当杀。
只可惜，现在还不是和野仙开战的时候。空冥山才是人族大劫，不解决掉蛊魔百里春秋，只能暂时由野仙在关外作祟。
带着三千魔道弟子行军，不若御剑飞空那般高来高去，即便是我们昼夜行军，也堪堪用了七天才来到南疆边境。和上次不同，这次道门出兵十万左右，举国震惊。尽管灭世浩劫有道门应劫，但是在南疆十万大山西方边界我还看到聚集了大量的俗世之人，有军人，医生，普通百
姓，三教九流都有。
他们对我们道门寄予厚望，不怕危险来到南疆，便是为道门弟子送行。
望着他们殷切盼望的目光，我心中有了沉重的使命感。
然而等我们魔道弟子现身的时候，还是引起了轰动。
因为我们的旗号上写的就是一个魔字，而魔道已经在人间消失太久，他们不知道我们魔道事实上也是道门的三大分支，而把我们当做邪魔看待。
尤其是当姽婳麾下的那五百鬼兵出来的时候，更是引发了民众恐慌。
见此，我心中一阵喟叹。
要怪只怪魔道在人间消失太久，天下人已经忘记了魔道的教义。和人道的无为而治，仙道的尊卑高下相比，唯有我们魔道的众生平等有教无类才是最符合当前社会。
事实上，三千年末法时代，尽管魔道不存于世，可是衍生的教义并未断绝。
只是和法律的人人平等相比，我们魔道的教义更为广袤，连六道乃至三界都算了进去。
由魔道引发的恐慌很快就得到平息，因为谢流云很快就安排各大道统为魔道辟谣，说此魔非彼魔，乃是道门分支。
除了俗世之人，南疆十万大山西界还聚集着数以万计算的阴人，赶尸匠，祝由科，二指先生，纸扎匠，神婆神汉……规模远远超出了当初的九龙窟下元节。
我知道在他们中肯定有我魔道弟子，只是他们在没有看到魔道有重出的希望之前，宁愿受人道仙道的打压，也不愿意再归入魔道门下。
和人道、仙道、野仙各方出动的三万大军相比，我们魔道的三千弟子，很显然又让他们失望了。
他们面无表情，即便天下阴人都知道我是魔道祖师，姽婳乃是破军之将，也无人走出来对我们敬礼。
也不是所有人都沉默，当我留在大军最后进入十万大山的时候，有个神婆喊了我一声。
我回头一看，却正是小王庄的那位神婆，就是王芳闹出死倒上岸的那个小王庄。
“道祖，天下阴人都在看着你，魔道能否重出，此战至关重要。”神婆对我说道。
“嗯。”
和她说完这一句，我便转身要走，谁知神婆忽然一声大吼：“魔道弟子，万世千红，神婆王玉兰为道祖送行！”
神婆念完这句话，便对着我跪下，搀扶不起。
不知是不是受她的感染，还是那些隐藏在天下阴人中的魔道弟子想起了魔道昔日的荣光。
我看到不断有人对我跪下，喊出和神婆一模一样的话。
“魔道弟子，万世千红。”
……
虽然他们的心意不够坚决，我还是从他们眼中看到了衷心的希望和切盼。
要说这众生谁最希望看到魔道重出的，怕还是只有他们。
谁都有软弱信念动摇的时候，这一点我不会怪他们，要怪只怪我这个道祖没有给予他们希望。
金鳌岛沉没，魔道三千年不出，破军贪狼最后一世才和七杀相聚。
对此，我能说什么呢。
我对着他们拱了拱手，转身入了南疆十万大山，一边走一边念道：“五行随我任意游，四海众生皆有缘。漫关雄道真如铁，无名宫内尽善言。”
进了十万大山西域，行军再不如人间那般畅快。毒蛇漫步，磨牙吮血，更有瘴气弥漫，蛊虫流毒。
魔道这次出军，已经几乎是倾尽所有物资消耗。我带回去的那瓶雪魄清灵丹也被姜雪阳分解后做成了无数解毒丹丸，派上了大用场，还被她特意赞许一番。
现在魔道的丹药都是当初姜雪阳判出全真教的时候带回来的，除此之外，寒荒本身出产的极少，青丘族人自用都不够。
魔道急于出世，也和这有关。
如今天下仙药灵草的产地都被人仙两道，以及野仙占据，尤其是野仙，他们本就守着长白山这片风水宝地，仙草灵药虽然比不上昆仑，却比人道还要丰厚。
和人道、仙道、野仙相比，我们魔道虽然赶路匆忙，却也是最后赶来的那批。
迟到有迟到的好处，一路行至空冥山前，我们所见的多半都是妖兽和蛊虫的尸体，连流毒都被他们肃清。
空冥山前，三方已经安营结阵完毕。只在最偏远的一角给魔道留下一方立足之地，恶水环绕腥臭扑鼻，惹得阿黎频频皱眉。
其实来的时候姜雪阳就埋怨过我，不该把阿黎带过来。
阿黎是我们的底牌，这小丫头的箭一直在进步，进境神速。若是给人窥见了她现在的神箭，只会遭人禁忌。
无奈我答应谢流云在先，身为道祖不能无故失信。
刚安顿好，谢流云就差人邀请我去他的军帐，一同邀请的还有姽婳和阿黎，柳河愁。我们四个肯定不能都去，最终是我带着姽婳赴约。
谢流云的军帐内，有许多熟面孔，天师府许缙，其它四大道统的掌教，以及那九名人道护法弟子悉数在列。
除了人道的人，仙道的瑶池宫宫主也是本尊亲至，慕容元睿也在，还有仙道的数位半步天尊。
野仙中，冰龙傲寒，蛇仙柳如是，黄仙黄二大爷，灰奶奶等首领都俨然在列。
我和姽婳走进去的时候，众人齐齐朝我们望来，各自表情不同。
人的名树的影，魔道破军阴司归来，谁敢轻视？
至于我虽然挂着魔道祖师的名衔，影响力还远远不如姽婳。
这些人中，有些人已经见过姽婳，也有些人是第一次见到。譬如昆仑现在的掌旗人慕容元睿，她就是第一次见到姽婳。
九龙窟之战她来的时候姽婳已经遁走，此次才是她们二人初次见面。
慕容和姽婳，这对命运宿敌一相逢，就各自把眼睛锁死在对方身上。
一时间，谢流云军帐内杀气涌动。
他肯定是猜出了慕容的身份，眼神不停的在两女身上来回游弋。只是，即便是他也不敢惊扰两女之间的宿命相逢。
慕容元睿戴着冰冷的青铜面具，脸上的表情皆被遮挡，但是她的那双黑白分明的翦水秋瞳中流露出来的神情，寒意十足。
姽婳头戴雉鸡翎，玄色重铠中如水，手按刀柄。尽管军威不显，但是那种烙印在宿命中的杀气依然激荡人心。
有些人天生就是将，天生就是为了战而生。
魔道的破军护法天尊，仙道的九天玄女。
这二皆为女子，然而封神之战，二人光芒万丈，千载之后世人提及她们的名讳犹自无尽喟叹。
军帐内不是所有人都知道慕容元睿的真实来历，但是这并不妨碍两人成为焦点。
“原来你就是九龙窟那个黄河娘娘。”慕容元睿率先打破沉默。
“怎么？”姽婳惜字如金。
“呵呵。”慕容元睿扫了我一眼，冷笑一声不再说话。
从我们一进来，柳如是等人就一直用那种充满了仇恨的眼神望着我和姽婳。
不久前的寒荒之战，我们还兵刃相见，杀得血月浮屠，血流满地，如今却聚集在一起，联手作战。
不仅是野仙和我们有仇，人道，仙道的人也对我们忌讳极深。军帐内看似一片和谐，其实杀机深重丝毫不亚于空冥山。
“今日四方汇聚，只为了应对蛊魔百里春秋，所有恩怨暂时放在一边。”谢流云说道。
空冥山七十二峰，除了已经被肃清的第三峰千目蛊王之外，还有七十一峰需要斩除。
这剩下的七十一峰中不仅有蛊虫为祸，还有被蛊魔意志所操控的邪恶妖兽聚集。
有些妖兽的战力甚至丝毫不弱于野仙首领，七十一峰的蛊王个个都有半步天尊战力，合道巅峰不计其数，元神境界更是难以计算。
单轮一峰的战力，放在人间都是超级大道统一般的存在。
七十一峰全部肃清的话，道门虽有十万大军，也是一场艰巨的苦战。非要进行详细的作战部署，法宝法阵符箓神兵尽出才行。关键的是我们还不能输，若是给蛊魔百里春秋重聚魔躯，在天尊不出的情况下，无人可以和他抗衡。即便凝聚民心，殊死力战，死伤之惨重也不是道门可以受得起的
。
当日流风天尊陨落，落星如雨，震撼整个道门。
而那天寒荒之战，我魔道东方天尊仅仅展露神念就惊的野仙七万大军不敢动。
惠济观中，姜雪阳请神上身的时候，更是无人不色变。
这便是天尊的威严，天尊不可辱。
封神之战中，参战的天尊虽然多，却也并不对低阶战力兵种出手，最多以分神参战，或者针对各家的半步天尊的巅峰战力出手。
原因很简单，各家都有天尊，你对普通弟子出手，我也对你们出手。
但是百里春秋若是重聚魔躯的话，他可没有这种顾忌。别说他会对道门低阶弟子出手，就是凡俗百姓都在他的杀心之内。
何为魔？
无所顾忌，不择手段，扭曲一切法则灭绝一切理性才可称之为魔。
所有善良和美好的都要抹杀，所有邪恶扭曲的都收为麾下，这才是魔的本质。
此次四方大军看似人多，半步天尊也不过三十多位，其中多半都是仙道的人。
人道占了十个，野仙气运暴涨之后，也出了三个半步天尊。
唯独我们魔道只有姽婳一人晋升到半步天尊。阿黎的箭不在道藏修为衡量范围之内，而我虽然有半步天尊的战力，修为依然属于合道境界范畴。
而且和他们三家出动的三万大军相比，我们魔道只有三千弟子，孰强孰弱一目了然。
空冥山是石林结构，各峰独立，不好分兵作战，只能各开一条战线，徐徐图谋。
血炼深渊在七十二峰尽头，所以要想破坏蛊神宗祭祀的唤醒仪式之前，必须把七十二峰全部肃清。
经过一方研究，四方兵分四路进军空冥山各自为战，若有不敌者可以向各方求助。
“兵贵神速，百里春秋的唤醒仪式必须尽快打断。为了天下苍生，除魔卫道，各家回去准备出兵吧。”谢流云说道。
离开他的军帐之后，我和姽婳返回我们的阵营之中。
分数魔道的战线在最右侧，看似前方战事无多，只有寥寥九座山峰，可是在我们这条战线的尽头，却是七十二峰中战力第一的蜂后把手。
而且这九座山峰里，战力排进前十的就有四座。
相对而言，魔道并未因为人少而受到偏袒待遇。战争的残酷程度，几乎和他们三家旗鼓相当。
对此，我没有说什么。虽然知道谢流云如此分兵对我魔道不公，可我们要打的就是扬名之战。若是不给魔道分担重任，扬名何从谈起。
修整一夜，第二日一早魔道正式进军空冥山。
这一战不仅是联手作战，同时也是一场杀戮竞赛。我们尚未进入战局，各方已经有捷报先后传来。
最先传出捷报的是野仙军团。
野仙本就出身于山林野地，仗着兽身本能，他们首战遇上的是由犬蛊控制的邪兽三眼魔狼。
野仙以兽身对拼兽身，在冰龙傲寒的龙类威压下，三万野仙化为兽身齐齐怒吼，直接碾压横扫了整座犬蛊峰。
最后的犬蛊狼王，被冰龙傲寒以一己之力斩杀元神。
阴间有百鬼，人间也有百蛊。
如金蛊、银蛊、癫蛊、情蛊、长虫蛊、编短蛊、蝴蝶蛊、妈里儿蛊、居家养的蛊以及五方五地的各种蛊。
古籍记述或民间传说的蛊的种类，还有犬蛊、金蚕蛊、蛤蟆蛊、蜈蚣蛊、蜮盎（水蛊）、蝎子蛊、鬼蛊、马蜂蛊等等数之不尽。
恰如晋干宝《搜神记》所说：“盒有怪物，若鬼，其妖形变化，杂类殊种，或为猪狗，或为虫蛇，其人皆自知其形状。常行之于百姓，所中皆死。”
我们当日所杀的千目蛊王属于蜈蚣蛊，善于控制生存于地下的甲壳类爬虫。
而野仙遇上的是犬蛊，寄生于空冥山固有邪兽三眼魔狼体内，迷惑其心智为犬蛊王效力。
有些蛊本身并不厉害，但是善于寄生，若是寄生到一些强大的邪兽身上，战力非同小可。
野仙拿下第一战之后，很快仙道那边又有捷报传来，仙道以大型庚金劫雷法阵肃清了鬼蛊峰。
五行鬼属木，槐字通鬼，鬼蛊峰蛊王乃邪木刺槐成精所化，操控的也是木属性的山精野怪。
而仙道的庚金劫雷恰好是木属的精怪类克星，一道道劫雷点亮了整片天幕。
最后的刺槐蛊王，被仙道数位半步天尊联手轰杀。
两方捷报令道门大军士气大阵，战意冲天，随后人道又有捷报传来，人道南斗离火大阵焚烧蜮盎峰，谢流云剑斩蜮盎王。
……
随着三方捷报轮番传来，他们三家的气数也在冥冥之中飞速暴涨。
相对而言，我们魔道自从来到蛇蛊峰前一直按兵不动。
原因在于我们要迎战的蛇蛊王战力在七十二峰中排名第五，而他麾下的蛇蛊大军总体战力丝毫不弱于蜂后军团。
蛇，五毒之首。
蛇蛊峰上毒虫漫山遍野，全身剧毒，沾肤即死，毒性猛烈丝毫不弱于沼泽巴蛇。
巴蛇虽然也是剧毒无比，但是这蛇蛊本身出了毒性猛烈之外，还有蛇蛊作祟，善于营造幻象迷惑人心智。
一旦被蛇蛊祸心，引蛇入体，便会出现自相残杀的局面。
我魔道本就人少，想要肃清蛇蛊峰上不计其数的毒蛇千难万难，稍有不慎就有全军覆没的危险。若是首战就损失惨重的话，莫说凝聚民心，气数还有可能暴跌。
“这一战怎么打？”流风羽问道。
“蛇虫难以计算，剧毒不可抗衡，咱们只有这五百亡灵军团不受蛊毒影响。”柳河愁说道。
“我来。”
姽婳说完，面朝蛇蛊峰，开始吸纳本地的阴气。
这空冥山中除了魔意滔天之外，阴气也是十足。
姽婳本为阴灵之体，随着她放开怀抱开始吸收阴气，我能感知到无尽的阴气从四面八方朝她身上凝聚。
阴气入体，姽婳的气场为之一变。
除了五百鬼军不受影响之外，其余人皆纷纷后退，即便我也承受不住从她身上传来的阴寒之气。
天地交征阴阳两断诀不仅可以操控先天庚金，也有逆乱阴阳生煞之功。
姽婳凝聚阴气，是打算以毒攻毒，阴极生煞，以煞灭蛊。
刀尚未动，刀身上所凝聚的煞气已经惊动了整座空冥山，在这一刻，不知多少人朝我们这边传来神念探查。
自入空冥山一来，魔道首战便是从姽婳这一刀开始。“阴极生煞，斩！”
随着姽婳一刀出手，整座蛇蛊峰被她的刀气一分为二，轰然崩裂。
不知多少毒蛇死于辟魔刀的煞气之中，其中有一声惨绝天机的哀鸣，正是从蛇蛊王口中发出。
蛇蛊王本体是一条金蛇，然而体型却堪比金龙。金蛊和蛇蛊双蛊合一，不仅战力绝伦，防御力也是极强。
然而，纵然它全身金鳞耀眼，还是挡不住姽婳这阴极生煞的一刀。被劈的金鳞破碎，皮开肉绽，形状极其惨烈。
天地交征阴阳两断一共有九九八十一刀，除却最后一刀归云辟邪之外，其余八十刀阴阳参半。
姽婳这次从阴司归来后，虽说已经全部了然于心，却因为尚未证得天尊还没有摆脱阴灵之体的缘故，只能使出属于阴极部分的刀法。
阴极生煞，再和先天庚金的杀伐之力融合，这一刀的毁灭力足以劈开蛇蛊峰。
此刀一出，我玄关中的招魂幡无风自动，魔道气数已经明显上涨。
……
金蛇蛊王重伤未死，狂性发作，不顾一切的朝着姽婳扑了过去，然而姽婳现在可不仅仅只有一刀之威。
趁着聚阴产生的煞气尚未消散，又再度出手，数刀把金蛇蛊王分尸成数断。
金蛇蛊王本体死亡，元神化为一束金色流光逃向血炼深渊。
速度快如闪电，此时姽婳刀中煞气散尽，而我也来不及出剑，偏在此时只听嗖的一声，阿黎射出一箭。
金蛇蛊王的速度快到绝伦，却快不过阿黎的箭，一箭射中元神，轰然爆裂，金蛇蛊王的元神便在一片金光中冭灭。
金蛇蛊王死后，魔道弟子开始从冲上去斩杀从姽婳刀气中残存下来的蛇子蛇孙。
蛇蛊虽毒，却因为先前已被姽婳的刀气所伤，又因为金蛇蛊王的元神覆灭，已经战力大减，只剩下喷射毒液的本能，失去了蛊惑人心的能力。
半个时辰后，蛇蛊峰被魔道彻底肃清。
这一战不仅姽婳展现出破军之将的威猛，同时也令我魔道弟子焕发了盎然战意。
稍事整顿，我们继续往前行军。
一个时辰后，来到蝎子蛊峰山下，蝎子蛊战力偏弱，这一次姽婳没有再展现天地交征阴阳两断刀的毁灭刀意，而是让我魔道弟子全部参战。
此行最大的危险在于血炼深渊，姽婳虽然实力大涨，庚金之气却不是随时都可以凝聚的。
而且血炼深渊五行紊乱，姽婳要出刀势必动用她本身的庚金之气，免不了会伤及神魂。
所以，肃清蝎子蛊峰的战争中，姽婳没有再出刀，只绽放军威为我魔道弟子提升战意。
我和柳河愁，流风羽，流风霜，阿黎四人领衔，带着三千魔道弟子从山脚一路杀到峰顶。
虽然有死有伤，可这是战争中不可避免会出现的结果。
不经生死磨炼，将来何以为战，如何争锋。
青丘狐族悍不畏死，他们手持弯刀，喊着流风天尊名讳，全心全意的投身于战争中。
自始至终我没有看到一个青丘狐族的战士后退，即便他们面对的数倍于他们的蝎子蛊虫。
受青丘狐族的勇气感染，柳河愁所率领的五百阴人魔道弟子也从一开始的谨慎小心，渐渐的杀意圆满，唤醒了魔道弟子的荣誉感。
“你们不是为了自己而战，是为了魔道，给天下人看看，什么叫做魔道弟子万世千红！”柳河愁一声大吼，阴人中的魔道弟子再添几分战意。
虽然人数不多，可是我看到魔道三千年之后，勇气并未全部消亡。此战阴人折损六十四名，无一人是被蝎子蛊虫从背后所杀，无一人不战而退。
和青丘狐族、阴人相比，五百鬼兵同样绽放光芒。
人死为鬼，鬼死为冭。
我最不忍心看到的就是他们的死。
青丘狐族和阴人死后尚有三魂七魄留存，若有机缘还可重入轮回，实力强大的还可以涅槃入枉死城。
但是这些鬼兵死后就是真的死了，连招魂幡都无法收录他们的名字。
所幸的是，鬼兵无惧蛊虫流毒，尽管战力不若青丘狐族精锐，伤亡也比我想象中的要小的多，这一战只损失了数十人。
最后的蝎子蛊王被我七杀剑七剑连发所杀，元神兽身一起冭灭。
和人仙两道相比，魔道弟子的伤亡几乎可以忽略不计。
这是因为姽婳军威压制了整座蝎子蛊峰蛊虫战意，而我又释放玄关剑意，剑气纵横在前开路。
战果仔细算来，大部分要算到我和姽婳身上。阿黎纵然箭法通玄，一箭也只能射杀一个蝎子蛊虫。何况箭矢并非取之不尽，只能用来点杀蝎子蛊虫的顽凶。
没办法，魔道弟子的三人实在太少了，即便是要练兵，也不能真的放任他们死在空冥山。只能靠我们夫妇二人抗下大部分重担，一如当年的魔道祖师和破军一般。
等我们魔道攻下第二峰的时候，其他三方已经杀入腹地。
和他们相比，我们的前进速度并不算快。
蛇蛊峰是姽婳的立威之战，蝎子蛊峰是魔道弟子的初经生死磨砺之战。
当我们来到战力排名第七的尸蛊峰的时候，姽婳再次本尊参战。尸蛊，操纵强大的邪兽尸体作祟，不仅有行尸，血尸，还有相当于合道巅峰战力的飞尸存在，虽然数目和其他两峰相比少了很多，却个个战力强悍，绝非今天所来的
魔道弟子可以近身抗衡的。
这一战，只有我，姽婳，阿黎，三人出手。
阿黎主要用来对付飞尸，一箭一个。我和姽婳则是各尽全力，一左一右杀向峰顶。
峰顶的尸骨王被姽婳斩碎了肉身，被我用剑灭了元神。
……
三天后，魔道战线深入腹地，最终杀到空冥山第一峰，蜂后之巢。
此时，人道，仙道，野仙，也都杀到此间。
进空冥山的时候，三方各统兵三万，如今已经各方残存兵力已经不复当初，均是一副损失惨重的样子。
其中野仙连一半都不到，最是凄惨。
人道还有两万道兵，仙道损失最少仅仅损失了五千多仙道弟子，仙道本身就高手众多，也不缺法宝灵药。
而我们魔道，在我和姽婳全力担当的情况下，三千魔道弟子伤亡八百。
杀到此间的时候，姽婳已经耗尽了所凝聚的先天庚金，只剩下本尊凝聚肉身所留的庚金。天地交征阴阳两断刀已不可轻出，再出必伤神魂。
而我从进山时候的大雪满玄关，杀到此处只剩下白雪飘零，细小若盐粒，七杀法则都耗尽了一大半。
阿黎虽然看不出境界，来的时候由青丘狐族战士为她背负的两千支箭矢也几乎全部射空。
两千支箭矢看似不多，然而阿黎所射杀的蛊皆为合道战力，看得出来她的体力也到了极限。
柳河愁最凄惨，虽然本尊毫发无伤，鬓角白发催生，心力交瘁。
魔道只损失八百余人杀到第一峰，其本身就是一件很骄傲的事情，尤其是那些效忠于傲寒的野仙们，心里更是五味杂陈。
傲寒好大喜功，穷兵黩武，只顾彰显个人战力，对于统兵带将毫无作为，所以野仙才会死伤最惨重。
论战力野仙不比我魔道弟子弱，他们死了一万五，我们只折损了八百，心中要是没有想法才奇怪了。
“道祖剑气冲天，道武双修，魔道重出指日可待。”谢流云走来对我拱手说道。
说完他又走到姽婳跟前说道：“破军，纵横杀伐之将，天地交征阴阳两断刀，阴极生煞，一刀劈开蛇蛊峰，流云衷心拜服。”
“善战者无赫赫之功，若是一人能定战局，封神之战魔道也不会输了。”慕容元睿冷冷的说道。
“能杀到这里，不知魔道祖师还有多少战力可用，这第一峰又准备怎么清剿？”傲寒问道。
看得出来，这最后一峰三方是不打算参战的。一来，空冥山之战，我和姽婳的表现太过惊艳遭人禁忌；二来魔道弟子只战死了八百人，等于是羞辱他们统兵无能；三来按照战线划分，肃清第一峰本来就是魔道的
任务。
所以这最为艰难的第一峰之战，三方都不打算出手。
第一峰，是蜂蛊。
剧毒先不论，蜂蛊本身就有飞天遁地之能。不止是蜂后本身难以锁定气息，蜂巢中的随便一只蛊虫都迅疾如闪电。
不仅青丘狐族的战士有心无力，阴人和鬼军同样束手无策。
能发挥战力的只有我，姽婳，阿黎，柳河愁四人。而我们四个同样要耗尽全力，才有机会肃清第一峰。
最怕的就是，当我们全力出手之后，三方突然对我魔道绽放杀机，那样的话，魔道便有全军覆没之灾。
空冥山之战，开局魔道气数低微，而现在已经不同开局。
姽婳和我的战力太遭人禁忌，谢流云可能不会对魔道动手，但是野仙可未必，还有仙道在一旁虎视眈眈。
百里春秋是一场浩劫，而对野仙而言，魔道强势复出的话，同样也是一场浩劫。
傲寒眼中杀机频繁闪现，就连柳如是看向魔道弟子的眼神中都是一片寒光闪烁。
便在我心中为难的时候，身后传来繁重密集的脚步上，不知多少人随着被开辟的战线进入空冥山。
密密麻麻，数之不尽。
领先一人，正是小王庄那位神婆。
吃惊的不止是我，还有谢流云等人。
“你们怎么进来了？”我问道。
“只因老身说了一句，空冥山中道祖或有杀身劫。”神婆说道。
一句话，道祖有杀身劫。
所以，这些原本摇摆不定的天下阴人中的魔道弟子，便随着她全部涌进了空冥山。
“魔道弟子，万世千红。”不知谁先喊了一句。随后，整座空冥山回响不绝。
随着神婆前来的阴人共有一万余人，尽管实力不强，但是他们的到来依然提振了魔道的士气，可是第一峰这场战还是很不好打。
蛊毒蛊毒，但蛊不同于毒。
蛊是有生命的，而毒只是一个药。
如果你想让一个人赶紧死，那么用毒，如果你想让一个人及其家人痛苦一辈子，用蛊！
传说中，百里春秋为了炼制蜂蛊，取空冥山中受魔意侵染的麒麟蜂雌雄一对，以自身精血为食供样。
等到麒麟蜂开始产卵之后，全部投入血池之中，在血池中孵化。
孵化出的血麒麟蜂再断绝食物来源，让它们自相残杀，直到最后只剩最后一只雌蜂，这便是如今第一峰的蛊王蜂后。
蜂后不和雄蜂交媾，而是从血炼深渊中吸收污秽邪恶的之气感应产卵，所产下的峰卵一孵化就拥有顽强的生命力和毁灭力。
百兽规避，百蛊敬畏。
蜂蛊峰形状便如一座天然的蜂巢，是空冥山最凶险的所在。
百里春秋创建蛊神宗入世为祸的时候，百蛊为其吸收血气凝聚百丈魔躯，其中一半的功劳都要算在蜂蛊身上。
蜂蛊，迅捷如电，毒性猛烈，魔意充沛。
老话说的好，青竹蛇儿口，黄蜂尾上针。只有被蜂蛊用尾刺蛰一下，神仙难救活，必定心智错乱狂性大发，爆体而死。
“柳叔，你可有什么对策？”我问道。
“魔道弟子不少，有资格上蜂蛊峰的不多。”柳河愁实话实说。
“我来吧。”姽婳说道。
“不行。”我明白她的意思直接拒绝。
姽婳的破军法则虽然还有盈余，可是这三天交战一来，早就把破军法则所能凝聚的先天庚金消耗一空，再出刀就要动用她本体的庚金，这样做必伤神魂。
养生容易，养魂难，上次野仙之战中她神魂有损，阴司之行中好不容易才养回来。
若是再伤神魂，魔道正值用人之际，绝不可没有杀伐征战之将。
“百里春秋随时有可能凝聚魔躯，血炼深渊还有恶战要打，还请魔道祖师做出决定。”仙道一位半步天尊高手说道。
“不错，浩劫将至，魔道既然入世应劫，有些牺牲是避免不了的。”
“魔道祖师，尽快肃清蜂蛊峰，现在我等三方已经完成任务就剩下你们魔道了。”
“当初的魔道祖师可是从来没有拖过人仙两道的后腿。”
……
人仙两道和野仙抱着看好戏的心态，议论纷纷催促我们魔道尽快攻打蜂蛊峰。
其实要是他们肯出援手，集合四方之力，肃清蜂蛊峰半天的功夫就够了。而现在因为妒忌魔道气数暴涨，是铁了心不打算出手了。
随着神婆来的阴人不少，有资格参战的却不多，而且我也不想他们怨死于蜂蛊之手。
魔道弟子虽然悍不畏死，然而死于蛊虫流毒实在憋屈。
“姽婳，你有破军的记忆，可还记得当初的彩云城之战？”我把姽婳拉倒一边问道。
“记得，那一战破军尚未领悟天地交征阴阳诀，御使不了太多的先天庚金，魔道祖师也才以剑入道未久，两人只凭真炁杀尽十万魔兽。”姽婳说道。
“当日他们能做到，我们今日也可以。姽婳答应我，不要燃烧神魂，我也不动生机，咱们就各凭真炁为战，你觉得如何？”
“好。如此咱们就学当年的破军和魔道祖师。”
合道之后，真炁近乎取之不尽用之不竭，只是决定战斗的是大道法则，所以真炁才被忽略。
真炁既是我剑气的来源，姽婳同样也可以用来释放刀气。姽婳现在的阴身是由先天庚金之气凝聚而成，本人就相当于一把刀，真炁外放和刀气无疑。
虽然杀伤力会有折损，不过我们都是杀心如铁，杀意入骨的人，刀气剑气依然毁灭力惊人。
和姽婳说完，我转身对着身后的魔道弟子以及随着神婆赶来的阴人说道：“此战我和林将军愿意效仿当年的彩云城，诸位在杀下结阵，不要涉入杀局。”
说完，我又对阿黎说道：“你主意盯着峰顶异动，一旦蜂后出巢穴，立刻锁定她的气息，全力灭杀。”
“好。”阿黎应诺。
做好安排，我走到谢流云面前，对他说道：“我若有事，希望你念我们相识一场的份上不要为难我魔道弟子。”
“三道不过教义不同，又不是真有血海深仇，我何必为难你。”谢流云说道。
“我担心的是野仙。”
“你放心，野仙若是在空冥山对魔道弟子动手，我人道绝不会坐视不管。”
和谢流云说完，我便准备和姽婳联手上蜂蛊峰，就在这时候慕容元睿突然喊住我。
“谢岚，你给我记住，你的命是我的，要给我留着。”慕容元睿冷冷的说道。
“好，我等你摘下面具的时候来杀我。”
说完，我和姽婳也不避讳天下人，牵手来到蜂蛊峰前。
蜂蛊峰是蜂巢结构，两侧各有一个洞口，只是在蜂蛊不出之前谁也分辨不清楚哪个是入口哪个是出口。
我和姽婳分开，各自选一处洞穴深入其中，约好在山顶汇合。
我北边进入，洞穴内漆黑一片，只能靠神念来锁定蜂蛊的位置。蜂蛊峰共有七层，底层的是麒麟蜂中的工蜂栖息之所。这次道门联军攻打空冥山，七十二峰虽然各自为战，但是到了只剩下最后一座蜂蛊峰的时候，蜂蛊峰上下所有
的蜂蛊都有了危机之感。
也正是如此，它们的凶性也同时被激发出来，固守蜂巢疯狂攻击一切闯入此间的生灵。
我这边刚进去没多久，就遭受一群麒麟工蜂围攻。
麒麟工蜂身长两尺，身围半尺，两翼展开各有三尺，全身布满麒麟状的花纹。
头部生有复眼，眼睛赤红，面部狰狞丑陋，嘴有半尺来长的一对獠牙，蜂腰纤细可以掌握，尾部带有一根锋利无比的黑色毒刺。
蜂蛊不受神念术法，这蜂巢被蜂后的意志主宰，也无法施展道门术法神通。
当初谢流云把蜂蛊峰交给魔道应对不是没有原因的，因为魔道现在的兵多半都是近战攻击，能施展术法神通的人不多。姜雪阳带回去的那数十名道门高手也没有来参战，他们承担着守护青丘城的重任。魔道势弱，不想人仙两道那般无人敢招惹。若是全部出征的话，青丘城就会有覆灭
的危险。
其实类似于巫蛊这种邪恶生物的战力，是不能用道藏中的修行体系来区分的。
蛊出自巫，在道法未兴之前，巫便是这天地间最神奇的最强大的力量。
道门对于天下精怪乃至一切阴灵鬼魅均有克制之法，唯独提蛊色变，缺乏应对之策。
究其原因，还是在于道和巫本身不在一个术法神通体系之内，而巫尚在道之前。
对我群起围攻的麒麟工蜂硬要区分的话，应该属于道门中的元神境界战力，但是却比元神更难对付。道门元神境界，施法念咒需要时间，而麒麟工蜂不需要，它们用獠牙和尾刺攻击，触肤必中峰蛊双毒。雪魄清灵丹能解蜂毒，解不了蛊毒。姽婳属于阴灵不受蛊毒之
害，相对而言，我比她更危险。
第一波对我发起攻击的工蜂只有寥寥数十只，翅膀颤动，嗡嗡声震的人耳膜肿胀。
我施展身法穿行其间，一边闪避它们的攻击，一边用剑专门斩杀它们的弱点，也就是蜂腰位置。
蜂腰纤细软弱，是所有麒麟蜂蛊最大的弱点，即便是蜂后也一样。
问天剑锋利无比，即使不用剑气，本身就可以把麒麟工蜂拦腰斩断。
随着我频繁出剑，麒麟工蜂纷纷被我拦腰斩为两截，虽然不会立刻就死，却也没有再飞空袭人的本事。
第一波杀完，第二波又汹涌而来，继而整座洞穴蜂拥如潮……
我心中苦笑，看来我选的这个洞穴应该是蜂巢的出口位置，现在朝我杀来的已经不止是麒麟工蜂了，连兵蜂，蜂将都从上面冲了下来。
没有别的路，只有杀，以最快的速度出剑。唯一令我欣慰的是，我所承担的压力越大，姽婳那边所承受的压力就会越小。
尽管我们约定好谁也不许使用伤害自己的禁忌手段，但是很快我就率先打破了约定。因为从上方的甬道里，已经出现了一只又一只的金甲麒麟蜂王。
金甲麒麟蜂王皮坚肉厚，行动迅捷如闪电，攻击力强悍无匹，只凭真炁演化的剑气根本伤不了它们分毫。
七杀法则之力启动，七杀剑启动，剑气领域释放而出。
剑气领域爆出之后，整座洞窟之内的低阶蜂种悉数死绝，剩下的只有蜂王峰将，目测还有数十只。
而这时候，七杀法则之力耗尽之后，我若再想使用威力强大的七杀剑，就只有以损耗生机为代价来突破极限。
此时即便我有心退出洞窟也做不到了，蜂王和蜂将从四方把我死死的围困在中间。
英雄无路，四面楚歌。
既是我七杀剑的剑招名字，也是我现在的处境。
如此一来，只好碧血化为战魂，不计生死的出剑。
因为我杀意坚决，七杀剑的威力比以前要强大的多，同样生机流逝的也格外迅猛。
肉身成圣不堪重负，玄关中的复苏之风也遏制不住我身体的衰败。
当杀到只剩下最后一只金甲麒麟蜂王的时候，我的人已经衰弱到极限，想要再出一剑都不可能。
偏在此时，那只金甲麒麟蜂王朝我飞身袭来，我躲闪不及，被它用尾刺恰好刺入心脏！
蜂蛊双毒攻心，我的心脏直接在体内爆裂。
而那位金甲麒麟蜂王也因为尾刺和体内内脏相连，伤我之后身体短暂的麻痹，被我拦腰斩为两截。
奇怪的是，我心脏爆裂后人却依然未死，而是进入了一种空蒙的状态。这种感觉有点像是神魂出窍，可我很清醒的意识到我的神魂还在身体里面，并未出窍。我感觉不到痛苦，也感觉不到疲倦，或者说我现在压根就没有半点感觉。
心脏被蛊毒攻心爆裂，我的人却未死，不仅未死同时我全身因为生机损耗引发的不适和疲倦也同时消失。
我开始还不明白，木木的站在原地许久才醒悟是怎么一回事。
心脏乃是人一身元气之所在，由先天五行凝聚出的司命之所。心脏爆裂不存，先天五行反补自身，所以我所受到的伤才全部恢复如初。
道藏有云，气聚为人，气散为鬼。
我因为心脏爆裂散元气入四肢百骸，现在已经不算是活人，但是因为我识神没有散，三魂七魄也还在体内所以也不算死人。
不生不死，又非涅槃，这种情况只在殷商时期的比干身上出现过。
女娲降灾殷商，招妖幡从轩辕坟中招来三名大妖。三妖各有司命，其中狐妖妲己最善于魅惑。
某日饮酒，妲己推说心疼，纣王寻医未果。妲己说，唯有圣人的七窍玲珑心能治她的心病。
殷商比干有文圣之称，于是纣王就宣比干进殿，以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为名，要比干献出七窍玲珑心。
比干大怒斥责妲己秽乱朝纲，却也知道躲不过杀身劫。就对着太庙八拜，念道：“成汤先王，岂知殷受断送成汤二十八世天下！非臣之不忠耳！”
念完，比干解开衣服，用剑剖腹，自取心脏扔在地上。
比干乃是修行者，虽然失去了心脏，鲜血却没有流出半点。
把衣服系好就骑着快马去找姜子牙寻活命的方法，哪知路上遇到了申公豹所化的妇人叫卖空心菜。
因为好奇多问了一句话，换来一句“菜无心可活，人无心必死”的谶语要了他的命。
我现在的情况和比干如初一辙，心脏没了人活着。
只要不被人勘破玄机，一时半会还不会死。最怕就是被人看出我现在没了心脏，一旦说破，必死无疑。
当下我麻利的整理好身上的衣物，把问天剑抓在说中，装作神清气朗的样子继续往峰顶走。
无心的事要瞒过除自己之外的所有人，就连姽婳都不能知晓，否则我同样会死。
一路向上，直到峰顶也没有见到一只蜂蛊。
姽婳走的乃是入口，蜂蛊寥寥无几，此时正在山顶和麒麟蜂后殊死博杀。
麒麟蜂后身上闪烁着七彩神芒，动如流光，体型相比普通麒麟工蜂还要狭小几分。
也正因为如此，她的速度达到了极限，根本无法捕捉到她的动作轨迹。在不使用天地交征阴阳两断刀的情况下，姽婳战的很辛苦，见我从容走来，她以为我安然无恙，便毫无不保留的运转破军法则之力，爆出本体的先天庚金，杀的蜂后
惨叫连连。
蜂后情知不敌，又见姽婳来了助手，仓皇朝着血炼深渊方向飞去。
她的速度快到极限，和闪电相当，然而当阿黎的箭破空而来的时候，蜂后还是没能躲开。阿黎是三箭连发，第一箭出手，第二箭后发先至撞击到第一箭的尾羽，第三箭又撞击第二箭的尾羽，把第一箭的速度提升到了极限，牢牢锁死蜂后的元神司命之所在
。
只听一声轰然剧震，蜂后连肉身带神魂一起在空中炸裂，宛若一场七彩烟花。
蜂后一死，空冥山七十二峰魔意滔天而起。
山峰开始摇动，大地颤动不已。
选炼深渊方向传来一股强势无匹的神念浩荡，扫向四面八方。
继而一个蕴含着无比怨毒之意的声音响起：“你们这是自寻死路！”
声音中蕴含的神念十分强大，却还远远达不到天尊境界，这说明我们成功的打断了百里春秋重聚魔体的仪式。
现在的他虽然也很强，却已经不是不可战胜的存在了。
姽婳心急下峰，我却因为空心的缘故无法在使用真炁，怕给她瞧出异狀从后面拉住她的手。
“我们慢慢走，不急。”我含情对她说。
“好。”姽婳被我看的不好意思，轻声回答。
我现在这种情况是没有先例可循的，比干剖心的事情道藏虽有记载，却并没有下文。所以我也不知道我还能活多久，以及如何才能活下去。和她十指紧扣，一路上频频相看她美好的侧颜。将死之人，其言也善，何况是面对我一生挚爱。可以想象我看向姽婳的眼神是多么的温柔，以至于让她连和我对视都
会脸红。
“此地不详，你还乱动情丝。”姽婳责怪道。
“只是想起了彩云城的破军护法天尊和魔道祖师。”“是啊，彩云城解围之后魔道祖师就事了拂衣去，以破军的性格自然也不会开口留她。谢岚，你知道么，破军最大的遗憾就是没有挽留魔道祖师。如果她当时开口留下
魔道祖师，魔道祖师也不会在后面遇上她了。”
“她是谁？”
“还能是谁，就是阴司那位。”
我很想听关于魔道祖师的八卦，奈何姽婳对于佛爷的前生一点都不想提。
下山后，见到我和姽婳黯然无恙归来，魔道弟子心中洋溢着无比自豪的神情。
人道，仙道，野仙，是问有哪家可以在只出三人参战的情况下肃清一峰之蛊？即便是谢流云剑惊浮云，要他出战蜂蛊峰，怕也难以为继。蜂蛊还好说，那蜂后他是决计杀不死的。我可是把生机全部耗尽，才灭杀所有蜂蛊，最后还搭上了一颗人
心。
自从做了魔道祖师之后，一直愧对奉我之名的那些魔道弟子，今天是我唯一不觉得惭愧的一次。
我坦然望着他们的眼神，在他们的眼神中燃烧着希望之火。
蜂蛊峰一战，让他们看到了魔道重新崛起的希望，让他们看到了破军的重生，看到了魔道祖师的强大。“谢岚，你又让我吃惊了。蜂蛊峰三十六蜂王战力在合道巅峰，蜂将千百皆在合道之境，兵蜂不计其数，你能从出口洞窟，一路逆行杀到峰顶，这份战力怕是当代破军
全盛状态下也做不到吧？”谢流云走来说道。
谢流云的话引起了姽婳的疑虑，她上下打量了我一番说道：“怪不得我一路上去也没对上几只蜂蛊，原来它们都去对付你了。你怎么做到的？”
“你忘了，我道武双修，我的剑很快。”我淡淡一笑说道。
吃惊的是不仅仅是谢流云，傲寒和一众野仙首领面色阴沉，仙道那边看我的眼神也变得凝重起来。
他们只知我表现的战力很可怕，却不知我所付出的是什么样的代价。道武双修是很强，却不像他们想象的那般强。
风月依旧，心已成空，这句谶语现在已经完美的应验。玄关内，复苏之风和月魔的圆月还在，而我谢岚已经心脏缺失，命不保夕。
“你真的没有违背我们的约定？”姽婳疑虑未消又问了一句。
“没有。”
七十二峰全部肃清之后，我们只剩下最后一处战场，血炼深渊。
由于蛊魔百里春秋凝聚魔体的仪式已经被打断，等我们赶到血炼深渊外围的时候没有急于和蛊神宗的祭司们宣战，而是安营扎寨，整顿三军。
来空冥山的时候魔道弟子只来了三千人，如今魔道阵营已经扩充到了将近两万余人。
这还是空冥山消息尚未传开的缘故，如果等到这里战事结束，可以想象天下有会有多少魔道弟子赶赴寒荒。
可惜的是，我招魂幡中的魔道气数不仅没有随之暴涨，反而更加衰竭了。
原因只有一个，我随时可能殒命。
现在支撑魔道的是杀破狼三方四正，我若身死，只剩下姽婳和姜雪阳扛不起魔道的招魂幡。
这最后一战注定残酷至极，只凭百里春秋传音时候绽放的神念便知。
各家阵营都是一片死寂。
姽婳安心在军帐内打坐，吸收先天庚金，恢复破军法则。我本来也应该和她一样，我的七杀法则之力消耗殆尽，玄关剑意亏空，在大战之前也需要恢复。
只是我现在不需要了……
在姽婳入定之后，我一个人走出军帐。
空冥山中无昼夜，天上也没有星光月华。此时魔道弟子已经安歇，阵营寂静无声。
和人仙两道、野仙相比，我魔道弟子的营地最为简陋原始。宿眠的帐篷都不够，那些随着神婆一起来的阴人们都是原地打坐。
有人看到我，念出道祖名讳要和我行礼，我伸手拦阻，示意勿要惊动其他人。
心里五味杂陈，忽然又想到了镇魂棺中魔道祖师的背影。生如何，死如何，我若归去，天道奈我何？
魔道祖师可以洒脱的转身就走，可我呢，出师未捷身先死，魔道复出在即，难道就在他们的热切盼望中身死道消么？
我不甘心，我还有很多事没做，还有很多人没有见，譬如魔道存世的那两位天尊。我还有许多恩怨未了，野仙拦路尚未讨伐。
最关键的是我舍不得背负的那八个字：众生平等，有教无类。
魔道教义我知晓已久，却从未做到。走至一处山头，隐约看到上面有个人影，我现在动不了神念，只能走近了才能看出是谁。
我没有畏惧，因为我从那人身上没有察觉到任何恶意。
一直走到山丘上，我才看出她是谁，正是佛爷。不对，现在的她已经不是佛爷，我应该称呼她酆都大帝。
酆都大帝又称北阴大帝、北太帝君，是阴间之主，司掌整个冥界，为天下鬼魂之宗。
凡生生之类，死後均入地狱，其魂无不隶属於酆都大帝管辖，以生前所犯之罪孽，生杀鬼魂，处治鬼魂。
道藏记载，北阴大帝辖制五方鬼帝，造化十殿阎君。
封神之战后，北阴大帝消失。
以前在尘世，佛爷惯穿的是青丝道袍，眼睛缠绕着丝带，和她接触给人一种如沐春风的感觉。
而现在的她穿的却是一身帝王衣冠，眼睛不再有遮掩，漆黑如墨的幽冥之眼令人心生畏惧。
气息神念虽然一点未发，可是当我看向她的时候还是感受到了那种俯瞰一切的精神威压。
清寒入骨，不可接近，不可感知，只能顶礼膜拜。
“原来是你。”看到她来我有点吃惊，因为她不该出现在这里。
“正是孤。”
称孤道寡是帝王专用，听佛爷一开口我便知道王家葳蕤的确如她所说，天生地下再无可寻，那段尘世记忆已经被她抹灭了。
心里难免感伤，那个令我心碎的女子真的不复存在了。
“福生无量天尊，魔道谢岚参拜北阴大帝。”说完我躬身行礼。
这份礼节，即便我是魔道祖师，即便魔道和阴司有夙愿，也是不可缺少的。
不论是阴司的北阴大帝还是天庭的玉皇大帝，还有人间的帝王，我见了都要主动行礼，还必须是弟子礼。
因为他们都是由天道亲手册封，不敬他们等于是不敬天道。
北阴大帝坦然受之，等我起身后问道：“你知不知道孤为什么突然来这里？”
“不知。”我说道。
阴司血海浮屠浩劫在即，阴司所有修行者都在应劫范围之内，包括北阴大帝本人。
血海浮屠，堪比人间的十万大山。
如今人间虽然处处有魔障，根源却在南疆的十万大山深处的那颗魔心。
道藏中还曾隐蔽的提及过魔族，提及过万魔殿。
说蛊魔不过是万魔殿中的一位妖魔，是被百里春秋从万魔殿中请出来的。
这血海浮屠也一样，无间地狱中的无穷恶鬼，皆从血海浮屠而来，杀之不尽。
地藏王天尊之所以一直留在十八层地狱最底层，就是为了镇压血海浮屠，超度一切恶鬼。
可惜他一人再强，也镇不住血海浮屠的阴煞大劫。
说起三界浩劫，还有个通俗的称谓，分别是：雷霆，内火，阴煞。雷霆所指的并不是真正的雷霆，而是一种降给诸神的修行劫难。内火原本指的是心魔，魔由心生，也指外魔。至于阴煞，指的是那些从血海浮屠里冲出来的邪灵阴煞
怨气。
雷霆是诸神天劫，内火是人间魔劫，阴煞是阴司鬼劫。
“青丘狐城孤和你作别，当时孤说了一句，王家葳蕤天上地下再无可寻。你可还记得是怎么回应孤的？”
“我当然记得。”我说道。
当时佛爷问我的时候，我一时情动，就和她说有个地方会一直存在，就在我的心里。
“那孤问你，王家葳蕤现在可还在？”北阴大帝问道。
我默然无语，我承诺葳蕤永存于心。
可我现在已经成了空心人，莫说是葳蕤不在，其他人在我心中也如同过眼云烟一般。
风月依旧，心已成空，自然不会再念着任何人，包括姽婳。
若非我和姽婳有夫妻名分，她于我也和路人一般。
葳蕤是北阴大帝的一缕尘缘，在我心脏爆裂的那一刻，这段尘缘就烟消云散，她自然能够感知到。“随孤回阴司吧。你背负七杀命格为天道所禁忌，死后既不会涅槃重生，也不会入六道轮回。等七杀命格返回虚空之时，便是你神魂冭灭之时。他可以留下一缕残魂锁
住七杀命格，你却没有他的本事。”北阴大帝幽幽的望着我说道。
“不去。”我一口回绝。
“会死的。”
“魔道祖师若是怕死，当初又何必去还魂崖赴杀局？”我问道。
“你知道孤和他的事？是不是他在镇魂棺中告诉你的？”北阴大帝问道。
“他什么都没说，我只是从你轮回的因果中猜测出来的。”
“你猜的没错，魔道祖师的确是因为孤而死，所以孤才会入世轮回偿还这段因果。孤今日来，就是不忍见你身陨。”
“我不会跟你去阴司的，何况你亏欠的是他不是我。”
北阴大帝开始沉默，望着茫茫天地，脸上涌现出哀伤。
那双漆黑如墨的幽冥之眼，也笼上了一层雾气，光芒黯淡下来。
沉默许久，北阴大帝轻轻一挥手，我立刻感知到我们立足的山丘从主世界剥离出来，独立于虚空之中。
这是结界，隔绝一切神念探查，天尊才有的手段。
“茫茫天地，不知所止。日月循环，周而复始。孤以为因果可以轮回偿还，却忘了他已身化希夷和天地同归。如此说来，孤亏欠他的永世也还不清了。”
说着，从北阴大帝脸上流下两行漆黑如墨的眼泪。
眼泪一落，我从灵魂深处感受到一股凄凉的悲哀，忍不住随着她一起陷入无尽的哀伤之中。
其实鬼是没有眼泪的，所谓鬼哭也不过是发出类似哭泣的音节。
北阴大帝是阴司之主，更加不会哭。
可是，北阴大帝却当着我的面流下了幽冥之泪。
在我不知道的九幽阴司，因为北阴大帝的眼泪，万鬼同时抬起了头，仰望人间。
六道监察使，五方鬼帝，孟婆，十八层地狱，修罗苦界，阴司十三站，十殿阎王，五大判官，乃至无间地狱的地藏王天尊都在这一刻仰望人间……
“道祖当初到底是怎么死的？”我见她如此哀伤，忍不住问道。
“过去的事都已经过去了，孤虽然放不下，却也不想再和任何人谈起。你身上有他的影子，你若死了，这个世界上就再也没有他了。没有他的世界，何等寂寞！”
“我不会随你走的，更不会带着魔道的招魂幡随你回阴司。”
这最后一战注定惨烈无比，招魂幡上肯定会收录无数魔道弟子的英灵意志。
我要留在这里，把他们的名字全部刻在招魂幡上。
“孤明白你的心意，只是你若死了，魔道还有希望么？”
“有。众生平等，有教无类。只要有人还记得这八个字，魔道就永远不会消亡。”
“呵呵，便是这八个字误了他终生。”北阴大帝凄然一笑说道。
“我能不能求你一件事？”我问道。
“说吧。”
“我死之后，玄关必定破碎，你可不可以帮我帮魔道的招魂幡交给姽婳？”
“孤是阴司之主，为什么要帮你做这件事。”
“若不是因为魔道祖师身死，破军护法天尊又何必提刀下阴司。你只知道亏欠道祖，却忘了你也亏欠当年的破军。”
道祖死后，破军难以承受，提刀下阴司。
这一世，我死之后不知道姽婳又会如何癫狂。破军杀伐无双，唯情可破。
我不想她重演当年的悲剧，招魂幡传给她，她就不会再和当年的破军那般。
魔道可以没有魔道祖师，却不能没有杀伐之将。
“若不是因为孤，他们本该是一对神仙眷侣。好吧，孤答应你。”北阴大帝说道。
……
北阴大帝离开的时候叮嘱我一句话，世无必死之人，血炼深渊中我还有一线生机可寻，不过她劝我不要试图去求这一线生机。因为我若借这一线生机重生的话，结局会可能会比死亡更可怕，甚至会给魔道招致灭顶之灾！
第二日，四方联军开往血炼深渊。
自从蛊魔那日显露神念之后，再无半分动静。当我们来到血炼深渊的时候才发现此中血气已经浓郁的无以复加，远远望之就觉得邪恶之意直冲天幕。
空冥山幽暗漆黑，血炼深渊犹如一张血盆大口，吞吐着万丈妖芒。蛊魔百里春秋凝聚魔躯的仪式被打破，他本尊虽然愤怒无比却也不会直接现身。血炼深渊不可深入，要想逼百里春秋出来，就必须先破了他的血气生化万蛊朝宗大阵
。
当初三道联手攻打空冥山的时候用的是周天二十八星宿来破，今日道门不复昔日盛况，人数相差太多，只能用四灵破煞阵来破。
所谓四灵，指的是东青龙，西白虎，南朱雀，北玄武。
此四灵是鸿蒙初开，天地生机演化的四相神兽，各有玄机，奥妙无穷。
青龙主生，白虎主杀，朱雀主动，玄武主静。
四方商议完毕，立刻开始布阵。
人道布下玄武阵，仙道布下朱雀阵，野仙布下青龙阵，魔道负责白虎阵，四阵分布也暗合四大阵营的战力军情。
魔道有破军北斗杀伐第一星，白虎莫属。
野仙有冰龙傲寒本命和青龙相合。
人道无为而治，抱元守一，符合玄武的静。
仙道实力最强，朱雀是四灵破煞阵的主攻阵型，自然由他们来主持。
何况仙道战神九天玄女，也是从朱雀的变化中醒悟战神之道。此刻仙道领袖虽然名义上还是由瑶池宫主担当，但是精神领袖已经换成了慕容元睿。
慕容元睿乃是九天玄女的转世之身，也是操控朱雀阵的不二人选。
此刻我魔道可用之兵已经将近两万余人，在姽婳绽放军威之后，两万魔道弟子齐齐焕法战意，士气丝毫不弱于其他三家。
谢流云以神念传音说道：“此战关系天下民生，道门气运。人道弟子可愿随我除魔卫道？”
一众人道弟子齐声呐喊除魔卫道，战意盎然。
南方，瑶池宫主念道：“仙道弟子奉天承运，可愿随我一起替天行道？”
仙道两万余大军齐声应诺。
东方傲寒一声龙吟，显化冰龙之体大吼：“野仙证道，在此一举。汝等，可愿随我征服天下民心？”
野仙大军此刻都已显化兽身原形，随他一起做兽吼。
魔道这边本该有我宣誓，奈何我现在根本用不了神念传音，示意姽婳替我。
姽婳深深的看了我一眼，走到阵前，拔出两断刀大声喊道：“魔道弟子，万世千红！”
这句话我已经听过无数次，每次听到都感慨万千，尤其我现在已经知道自己命不久矣。
自封神之战开始，不知多少魔道弟子喊着这句话为魔道出生入死。
等到身边的流风霜递给我一方手绢，我才惊醒已经泪流满面。
四灵破煞阵发动，四方军威相继显化出四灵神兽原形。
朱雀神鸟，身如浴火凤凰，飞天盘旋一周，发出一声啼鸣，声震九霄。
空冥山阴冷，朱雀显形之后给此方空间带来一股温热的火炎之力。
随着朱雀绽放光明，仙道弟子士气再度提升。
慕容元睿的修为复原的极快，此刻立于阵前，凝聚出离火法身。流火霓裳仙姿卓约，和本尊并肩而立，宛若并蒂花开。
可惜她脸上还带着一副青铜面具，若不然，不知惊艳多少人。
“很美是么？”耳边响起姽婳的神念传音。
“不若吾妻姽婳。”我说道。
“呵呵，就怕你心口不一。”姽婳冷笑着说道。
朱雀显形之后，一股浩荡的龙威从东方升起。
青龙在野仙阵营上空凝聚成形，它一显形，傲寒的冰龙之体立刻被夺走气势。
龙吟响彻天地，野仙兽身伏地膜拜。
玄武出现在北方，不动如山，人道弟子人人脸色肃穆。谢流云一声清啸，飞身踏在玄武背上。
此举引发众人震惊，玄武乃鸿蒙初开天之四灵，即便不是本尊亲至，谢流云此举也有亵渎之意。
然而玄武并无任何异狀，似乎一点也不介意谢流云的不敬。
“姽婳，谢流云现在是什么境界？”我吃惊的问道。
“他能脚踏玄武和境界无关，反而印证了我当初的猜测。”
“什么意思？”
“玄武者，戴九履一，左三右七，二四为肩，六八为足，五居中央。大唐国师李淳风所创的六壬阴阳术就是从河洛图书中领悟而出，他和玄武渊源极深。”
“我明白了。”
看来这谢流云确证是李淳风涅槃转生无疑了，只是不知道谢流云是如何以剑入道的。
难道他也是和我一样，道武双修？
我越想越觉得有这个可能，因为那日就是他从我的剑意中叫破道武双修。
六壬阴阳术号称窥伺天机，若是谢流云再悟出一套窥伺天机的六壬阴阳剑出来，实乃我魔道大敌。
吃惊的不仅是我，谢流云踏上玄武背的那一刻，仙道的高人也有猜出他身份的。尤其是那瑶池宫主，脸色阴沉如水。
李淳风人风雅多情，当初不知动摇多少道门仙子的春心，瑶池宫主很显然是想到了这件事。
四灵阵由朱雀发动，青龙赋予生机，玄武赋予本心，到了白虎方悉数转为杀机。
白虎神兽在魔道阵营上空刚一显形，天地一片肃杀。杀意入水从天上倾倒，洒落在每一个魔道弟子身上。其中受影响最深的是姽婳，她背负破军命格，司掌人间兵戈，她的道又是御使先天庚金，白虎神兽虽然杀气冲天
，但是当姽婳扬起手中的两断刀的时候，有一半皆灌入到她体内。
杀气浓郁如织，姽婳无法完全压制，雉鸡翎系带崩裂，白发狂舞。
环顾四周，在场无人敢和她对视。
当她的眼神扫向谢流云的时候，谢流云背上的三五斩邪雌雄剑脱鞘而出合二为一。扫向傲寒的时候，我看到傲寒庞大的龙躯都有颤抖之之意。
最后她的眼神看向慕容元睿。
这两女，一个曾是破军的九世之身，背负破军命格，一个是九天玄女转世。
宿敌交锋，慕容元睿扛不住姽婳的杀戮凝视，终于暴出了她的底牌，第三法神瞬间凝聚成形。
翡翠衣冠的乙木法身和离火法身、慕容本尊一起站成三才阵，才勉强和姽婳相抗衡。
四灵破煞阵成形之后，四大神兽齐齐怒吼。
风起云涌，天相变化。
原本漆黑的天幕仿佛被打开了一方缺口，月华星辉洒落此间。
月是血月，一如当日寒荒。
天上地下不知传来多少道神念浩大的凝视，诸神，天尊，都在这一刻望向人间的十万大山，他们想看到人间如何应劫。
天庭，凌霄宝殿，玉皇大帝俯视人间，以神念眷顾仙道弟子：“顺天者昌，逆天者亡。”
人道祖庭函谷关中，道德天尊睁开双眼吐出一句话：“道可道，非常道。名可名，非常名。”
遥远的虚空深处，女娲散发神念：“妖族必当崛起。”
唯有我魔道无一人传音降世。
因为魔道祖师已经化为希夷和天地同归，两大天尊还没有资格发声。
这时候魔道弟子纷纷看向我，我是有资格说这话的，但是我却没有办法把我要说的话传给每一个魔道弟子耳中。
可我也不能不说，尤其是姽婳用充满疑惑的神情望向我的时候。
“鬼神冥冥，自思自量！”
八个字，字字啼血。
念完之后，识神惶恐难安几欲躲进玄关，我硬生生锁住神庭才没有让它得逞。
还好我没死，不然丢人就丢到家了。
四灵破煞阵被赐福之后，朱雀振翅飞到血炼深渊山空张嘴吐出精纯的一道离火洪流。
只听血炼深渊中传来无数惨叫之声，不知多少蛊神宗弟子被朱雀的离火洪流灼伤。
朱雀之后是青龙，青龙之后是玄武。
四灵破煞阵运转到魔道这边的时候，白虎神兽嘶吼一声化为一束流光没入姽婳手中的两断刀内，这个变化超出所有人的预料。
下一刻，姽婳冲天飞起，对着血炼深渊斩除她今生最强的一刀。“天地交征，阴阳两断，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