姽婳这一刀，犹如昔日破军归来。
三大杀机凝聚一身。
破军，庚金，白虎，这三方都是兵主。
而天地交征阴阳两断刀又是人间第一刀法，此刀斩出神鬼皆惊，天尊皱眉。
不知多少人在这一刻发出喟叹，魔道崛起已经势不可挡。
后来，道藏点评姽婳这一刀的惊艳，用了这样一句话：英雄云集功未立，美人提刀震八荒。
此间英豪众多，不仅谢流云战力绝伦，仙道还有数位半步天尊战力不在姽婳之下。
然而一众英雄尚未正式出手，姽婳这一刀已经令天下震惊。
随着姽婳一刀斩落，血炼深渊的幽幽血口之中爆发出一声怒不可遏的冲天嘶吼。
地动山摇，整座空冥山都在颤抖。
很显然，姽婳这一刀肯定伤到了蛊魔百里春秋本尊。
血气生化万蛊朝宗大阵也随之轰然崩塌。
无数条血气从血炼深渊中飞出，落地化为一个个红衣女子。
道藏记载，南疆女子善养蛊为祸，女子为阴身有母性，可养育子母蛊。万蛊中，子母蛊威力最强大，所以蛊神宗祭祀们多为女子。
四大红衣裁决使率先现身，红衣红冠眉目带煞。紧随其后的是三十六名红衣女祭司，赤足莲衣雪肤黑发。
接着七十二名红衣女神官现身，却是做红衣铠甲装扮。最后又有数百女信徒从血炼深渊中冲出，服饰清凉，衣着暴露至极，春情流露。
百里春秋好色，蛊神宗上位者皆为绝代佳人。
传闻，百里春秋便是用交媾的方式赐予女信徒蛊种，再由她们豢养成本命蛊。
在蛊神宗里，男子地位低下，多半都是奴隶一般的存在，或者被当做蛊虫的炉鼎，汲取血气。
蛊神宗残存的弟子不多，眼前这寥寥数百女子便是最后的精锐战力。
百里春秋之前被三道封杀的时候，蛊魔意志就已经折损大半，这一次若是再身死，就和月魔一般永远冭灭再也无法觉醒。
所以百里春秋这次把蛊神宗的战力全部派遣出来，和道门做最后的决战。
数百蛊神宗女信徒性感暴露，媚骨天生。即便道门弟子心性空明，也难以抵抗本能的诱惑。
而且她们在现身的时候就已经朝四面八方洒下了催情蛊，勾动的男子邪火暴涨。
道门弟子还好，野仙尽失贪欲无耻之徒，蛊神宗女子刚一现身，就令他们眼神燃烧，战意荡然无存。
却不知这红粉佳人，心如蛇蝎。
“红粉佳人，皆为幻象，而等莫要迷失心智，更不可心慈手软，以杀止杀全力赴战！”谢流云看出人道弟子软弱，当即喝断。
人道弟子毕竟清修多年，在他的喝令下，纷纷警醒。
仙道的瑶池宫主同时发声，慕容元睿本尊和两大法身御空压制全场。慕容元睿本是九天玄女转世，一点神性绽放，就把仙道弟子从春色诱惑中拉了回来。
我魔道新来的阴人弟子其实心智不比野仙强多少，被蛊神宗色诱者众多，就在我为此事皱眉的时候，姽婳直接绽放军威，杀伐之气横扫整个魔道弟子阵营。
色字头上一把刀，姽婳等于是直接把刀架到他们的脖子上。一时间魔道弟子纷纷警醒过来，士气明显为之一振。
至于野仙，任凭傲寒如何绽放龙类威压也毫无半点作用。野仙首领级别的强者还能守住本心，麾下的妖族却管不了兽欲。
蛊神宗的数百女信徒显然也看出了野仙阵营的弱点，频繁对着野仙目送秋波，宽衣解带做出种种不堪入目的动作，暗中挑选下蛊的目标。
七十二名红衣女神官则不屑如此，直接列出地煞阵，她们本身就已经是至强的存在，每个都有半步天尊修为。
三十六名红衣女祭祀神念更是充沛至极，战力还在女神官之上，直接列出天罡阵。
天罡地煞既对应周天一百零八星宿，同时也暗合蛊神宗一百零八种最难化解的邪蛊。
至于那四名红衣裁决使，她们是蛊神教元老级别的存在，虽然看起来青春永驻，真实年龄估计比野仙中灰奶奶还要大。
道藏中提及，蛊神宗原本有裁决使者十二名，当初空冥山之战中陨落八名，四名遁入血炼深渊深处。
如果眼前这四名就是当初遁入血炼深渊中的那四位元老，她们的战力只能用深不可测来形容。
和蛊神宗最后的精锐战力相比，道门数万大军人数占据了压倒性优势。
然而真要打起来，孰胜孰败还是未可知之数。四大裁决使的念力太强大了，连姽婳都忍不住皱起了眉头。
毫无疑问，接下来要开始的必然是一场残酷至极的血战！
“时不待我，拖得越久，越把控不住本心。慕容仙子，开始吧。”谢流云喊道。
慕容元睿也知道拖下去对道门没好处，当机立断发出进攻命令。
此时四灵神兽已经完成使命重归虚空，血战开始在道门和蛊神宗之间展开。人仙两道这边法阵刚显露光芒，蛊神宗的数百女信徒就开始朝着野仙阵营冲杀过去，纷纷对着之前所选的宿主释放子母蛊，子蛊化成黑色流光，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
度没入被选中的野仙兽身体内。
下一刻，野仙阵营直接炸了锅。
被选做宿主的野仙都是战力绝伦的强者，他们突然倒戈，对野仙产生的毁灭力惊人。
子母蛊最难解，即便那数百女信徒全部死绝，只要有一点残魂存在就能操控宿主。
大混战开始了……
无数神芒光华从外围射入血炼深渊上空，规模之大，威力之强远超九龙窟之战数十倍不止。
此地开始虽然五行紊乱，但是当四灵破煞阵破掉蛊神宗的血气生化万蛊朝宗大阵之后，五行生克已经悉数归位，所有术法神通皆可任意施展。
蛊神宗的天罡地煞阵同样毁灭力惊人，朝四面八方辐射蛊虫流毒。
双方各有死伤，相比而言道门因为人数多，死伤也最为严重。
最初比拼的便是法阵，此时双方顶级强者也要暂避锋芒。
姽婳不忍魔道弟子送命，以军威强行把魔道弟子压制到孤身从的蛊虫流毒辐射范围之外。
对此其他三方显然很有意见，但是很快阿黎就用她的箭回应了他们的疑虑。
阿黎箭无虚发，专门盯着那些低阶女信徒一箭一个，辣手摧花毫无半点心慈手软。
等到女信徒被屠戮殆尽，她又开始瞄准那些红衣女神官。
女神官没那么好杀，气机受天罡地煞阵遮蔽不好锁定，但是阿黎依然箭矢如流星一般，只要有人心神失守，必定带走一条人命。
……
等到双方法阵锋芒褪尽之后，姽婳一声怒吼持刀杀向蛊神宗残存的神官祭祀，才斩出数刀，就被一名红衣裁决使看出她战力惊人，和她捉对缠斗起来。
与此同时，谢流云，慕容元睿，傲寒每人都或主动或被动的和红衣女裁决使缠斗。
红衣裁决使战力绝伦，缠斗未久，大如车轮的龙鳞一片片从龙躯上剥落，痛的傲寒惨叫连连。
咬牙坚持没多久，就被红衣裁决使从天空打落。
他一落地，野仙本来就溃不成军的阵营立刻大乱，事先被子母蛊控制的野仙们开启疯狂屠杀模式。
随着那名红衣裁决使追杀到野仙阵营内，傲寒仓皇失措的朝仙道这边逃遁。
裁决使知道仙道那边高手众多，也不追击，而是冲进野仙阵营中大杀四方。
等到傲寒领着两名仙道高手再来对阵的时候，死在那名裁决使手中的野仙已经突破千人。
慕容元睿本尊和两大法身对阵一名红衣裁决使丝毫不落下风，庚金、离火、乙木三才阵牢牢把那名红衣裁决使困的死死的，任凭她手段尽出，始终无法突围。
魔道这边，姽婳的两断刀中白虎杀性犹未断绝，已经杀的和她对阵的裁决使全身浴血，最后随着姽婳一声暴喝，裁决使者被拦腰斩为两截。
继姽婳斩杀一名裁决使者后，谢流云再添战果。
他的剑果然神出鬼没，说是窥伺天机毫不为过，和他对阵的那名裁决使者最惨，全身上下被剑气切割的遍体鳞伤，最后被三五斩邪雌雄剑穿心杀死。
接着慕容元睿把和她对阵的裁决使者困死之后，牺牲了离火分身，把她火拼至死。
最后，傲寒和两名仙道高手也终于杀掉了东方的那位裁决使者。
四大红衣裁决使者悉数死绝之后，红衣女祭司和女神官也被道门和野仙的各方强者拼杀殆尽。
至于那数百名女信徒，早就在法阵对决的时候就已经全部阵亡。虽然我未参战，但是我魔道杀敌的数量一点都不比其他三家少。阿黎和姽婳这两人，一个是近战所向披靡无人可挡，一个是远程猎杀无人能多，我魔道有这两名女杀
神胜过无数道兵。
然而令人奇怪的是，蛊神宗的人全部死绝之后，百里春秋依然为现身，血炼深渊中的血气反而越发浓郁了。
这时我才惊醒，战死的人血气肯定被百里春秋全部吸走了。就在此时，血炼深渊中忽然传来一股强大到极致的神念波动。我们最担心的事情发生了，万万没有想到，这最后一场血战居然帮助百里春秋重聚了魔躯！
血炼深渊这一战不仅蛊神宗的女弟子全军覆没，道门损失在五千人以上，而野仙损失更加惨重，幸存的野仙只剩下寥寥数千人。
战死的神魂也多半冭灭在此地，而所有死者的血气则是在战斗中全部被潜伏在血炼深渊中的蛊魔百里春秋所吸收。
肃清空冥山七十二峰打断了蛊魔聚集魔躯的仪式，然而和蛊神宗弟子的决战却为他提供了海量的血气来源。
百里春秋神念传出的那一刻，我就知道我们最担心的事情还是发生了。
一道猩红如血的赤芒从血炼深渊中飞出，匹练数十丈。
红芒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缩小，最后化为人形，百里春秋本尊形貌显露无疑。
道藏中有关于百里春秋的形貌描述，和眼前一般无二。头生羊角，赤膊上身烙印着无数巫蛊铭文。额头开蛊惑之眼，眼睛碧绿，脸色漆黑如墨，双眼猩红如血，五官丑恶狰狞。两条手臂各自挽着一条大蛇，蛇分青红两色
。
与其说是人，不如说是一个来自地狱的恶魔。人形态已经如此狰狞邪恶，他的魔躯更加难以想象。
“这就是百里春秋么？”流风霜在我身边问道。
“嗯。”
“果然丑恶至极，怪不得做那么多丧尽天良的事情。”
“你错了，丑陋的人未必就是邪恶的人，美丽不代表善良。百里春秋化魔是有原因的，和他的本性无关。”我说道。
其实，百里春秋在化魔之前是个很可怜的人。
南疆因为十万大山的缘故，本就蛊虫极多。老话说的好，穷山恶水出刁民，南疆人心性狭窄，复仇心嫉妒心极强，养蛊为祸谋人钱财。
但是这百里春秋最初却不是蛊师，相反他还是一个很有名气的巫师。
混乱时代道法未兴，巫师就相当于现在的道士。
百里春秋当时是南疆一个人族大部族里的巫师，农业时代看天吃饭，巫师最大的作用就是主持求雨祭祀。
有一年大旱，酋长要百里春秋主持求雨，施法三日滴雨未降。这求雨的法子很残忍，最常用的是暴晒，也就是所谓的晒巫。
百里春秋在祭台上连续暴晒了三天，体力已经到了极限，当时部落里还有别的巫师，就提出换个人试试。巫师之间也有竞争，百里春秋是首席巫师，同行早就看他不顺眼，就对酋长说百里春秋求雨失败是因为心不诚，泪化甘霖，他一滴眼泪都没掉，老天爷怎么可能下雨
呢。
说这句话的人是百里春秋的同门师弟，此人善妒，一直对百里春秋的美貌娇妻心存妄想。他知道百里春秋有隐疾，天生没有泪腺，不会哭。
酋长听了这话，就让百里春秋哭雨，可百里春秋哪里哭的出来。
这时候，百里春秋的那位同门师弟又说，百里春秋最疼爱一双幼子，若是当着他的面把他的孩子杀了，他肯定会哭。
南疆人性格暴戾，部落之间常有杀伐，剥皮食人的事也常有发生，视人命如儿戏。
听了谗言，酋长当即就命人把百里春秋的一双儿女拉到他面前，先把三岁的儿子杀掉。
百里春秋没哭，接着酋长又把他才两岁的女儿给杀了，百里春秋依然没哭。
这时候，百里春秋的妻子一路哭着也来到了祭台上，抱着幼小儿女的尸体放声大哭不止。
酋长被他哭的心烦意乱，索性使人连百里春秋的妻子也给杀了。
所谓巫师，多半都是形貌丑恶，人丑而近鬼神，百里春秋也是因为太丑才被巫师选为弟子。可他青梅竹马的妻子却是美貌绝伦，自幼便跟着他，从未嫌弃他的相貌。
儿女被杀，百里春秋虽然悲愤欲绝也没掉眼泪，但是当他看到最爱的妻子也被酋长砍掉了脑袋的时候，他哭了，脸上流下了两行血泪。
百里春秋一哭，天上立刻惊雷滚滚，一道一道的降落，继而狂风暴雨接憧而来。
浮云望之逃，骤雨射成箭。
这场暴雨一连下了七天七夜，而百里春秋也在这场暴雨中仓皇逃出，从西面逃进了南疆十万大山。
十万大山虽然蛇虫满布杀人如麻，可是百里春秋是巫师，有的是法子对付它们。
南疆人养蛊为祸，百里春秋虽然不是蛊师，却因为经常为人解蛊毒，对于养蛊之术无师自通，甚至比一般的蛊师还要强大的多。
百里春秋妻子儿女均被残忍杀害，心性已经失常，开始在十万大山中养蛊，为自己复仇。
三年后，百里春秋御使百蛊回到部落，大开杀戒，无人能挡。五万人的大部族，一夜之间灭绝。
复仇完毕后，百里春秋本想着从此隐遁深山不出。
然而养蛊为祸就必须持续害人，蛊虫嗜血之后若是不继续害人就会反噬其主。百里春秋开始还能压制，后开被蛊虫反噬的受不了，就开始继续害人。
一边害人一边忏悔，身心饱受折磨。最后百里春秋实在受不了了，就从血炼深渊中跳了下去。
也是机缘巧合，他想自杀，却在血炼深渊中找到了一条通向万魔殿的路。误入万魔殿被蛊魔选中，泯灭了他心底的最后一点人性，彻底堕入魔障。
等百里春秋再次复出的时候，在人间建立了邪恶阴暗的蛊神宗。魔本质就是邪恶的，蛊魔更是最邪恶阴险的存在，欲壑难填。
百里春秋开始杀人吸血，淫人妻女，御使蛊毒为祸苍生。这段历史是魔道祖师在封杀百里春秋后考据出来的，和道藏中所记载的百里春秋出入很大，在道藏里百里春秋被描述成一个邪恶的蛊师，奢求巫蛊证大道最后失败化
魔。
魔道祖师虽然也很痛恨蛊神宗的所作所为，但是他对百里春秋还带着几分悲悯之情。
若不是妻子儿女被人残杀，他又怎么可能会走上化魔的不归路，只能叹一句造化弄人。
而他也是从那时候才开始对天道本身产生了疑惑，暴雨早下片刻，百里春秋哪有化魔的孽缘。
……
“三千年了，这天道，还是当年的天道么？”百里春秋仰天问道。
我虽然也和魔道祖师一般对百里春秋带着几分同情，可是也清楚眼前的百里春秋早就不是当初的那个巫师，而是一代魔头。
“天道永存，今日我等便是来此斩妖除魔替天行道。”瑶池宫主念道。
“蛊魔，天有好生之德，你不该存在于世间。”谢流云说道。
“天有好生之德？哈哈哈……”百里春秋放声狂笑。
笑完，转向我魔道阵营问道：“人道、仙道的人都来了，想必你们就是魔道了？”
“不错。鬼神冥冥，自思自量。”我走到前面大声回答。
“想不到天道居然能容忍魔道到现在。”百里春秋叹了口气说道。
“魔道教义本就是天道所降，这有什么好奇怪的。”我说道。“混乱时代，万族相残，人族凋零，道德崩溃，人鬼不分，群魔乱舞，天授三道入世救人。仙道最先入世，其次便是人道，魔道最后。”百里春秋念出这段道门起源之
说。
念完之后，他全身气机一变，魔眼扫视全场，冷冷的说道：“你们三家皆可称为奉天得道，吾乃奉天化魔！”
说完这句话，百里春秋飞身而起，开始在空中显化魔躯，魔意滔天从四面八方向他身上汇聚。
一丈，两丈……最后魔躯定格于九十九丈，只差一丈便是天尊战力的百丈魔躯。
如果百里春秋真的凝聚了百丈魔躯，这终极一战之残酷简直无法想象。还好，他终究未竟全功。百里春秋魔躯成形，犹如顶天立地的居然，道门弟子和他相比真像是成了蝼蚁一般。还好，这时候众人心志坚定都存了除魔卫道的死志，众志成城无一人退缩，便是
关外野仙也知道蛊魔乃是末法时代众生之大敌。“除魔卫道，杀！”谢流云率先出手。
此时的百里春秋已经完全放弃了人形态，全身覆盖着黑色鳞片，背上长出了一对翅膀，手臂上的青红二蛇也在魔躯成型的时候化为巨蟒。
人首，蛇躯，蝶翼，四肢化作甲螯……恐怖骇人至极。
这是蛊魔形态，身躯也是由万蛊组合而成。随着谢流云一声大喊，道门弟子齐齐出手。
数不尽的神术光芒朝着百里春秋杀过去，阵法变化，闪电交织，轰杀百里春秋。
魔躯太庞大了，正面没有一合之敌。
当初道门联手作战的时候，仙道祖师玉皇显化霸体和百里春秋正面交锋，可是今天的道门没有人敢和百里春秋硬碰硬，冰龙傲寒被他一巴掌就给击飞。
正面无人牵制，百里春秋更加肆无忌惮的展开血腥杀戮。
不仅本人毁灭力惊人，他还爆出体内的万蛊流毒。
螭蛊、蛇蛊、金蚕蛊、篾片蛊、石头蛊、泥鳅蛊、中害神、疳蛊、肿蛊、癫蛊、阴蛇蛊、生蛇蛊、三尸蛊……
中了蛊毒者，或者心智癫狂，或者腹胀爆体，或者同类相残，自挖双目，五感六识迷离，死伤成片……
没有人能限制百里春秋的行动，只能以杀止杀，以命换伤。
只瞬间功夫，道门就死伤过万。
而百里春秋的魔躯尽管处处残破，却战力不减。
魔躯太过庞大，末法时代太久，这一届的道门远远不如当初的三家。
“人道弟子助我！”谢流云大吼一声，开始念咒作法。
他和我不一样，我的道武双修很狭隘，只存在于剑道上面。而谢流云不仅剑法超绝，同时还万法皆通，可以施展道门神术。
随着他的咒语，九名人道护法弟子目呲欲裂，燃烧神魂为念，念出九字真言。
“临兵斗者皆阵列前行！”
九字真言一出，谢流云战意暴涨，虽然身形不变，但是给人的感觉宛若神明。当下只见谢流云浮空飞起，右手持三五斩邪雌雄剑，左手捏成法诀，一边在空中疾走，一边念道：“白气混沌灌我形，禹步相催合登明，天回地转步七星，摄罡履斗齐
九灵。奇门九宫造天地，助我移走此峰，急急如律令，敕敕敕！”
最后一个敕字出口，一剑斩向距离此间最近的蜂蛊峰，蜂蛊峰被剑气从中斩断，随后冲天飞起，从上方朝着蛊魔砸了过去。
真正的搬山神术！
蛊魔的魔躯虽然强悍，却也是由血气所凝结，受蜂蛊峰从背后一记重击，魔躯失控向前奔走数百丈，口中喷出黑色的魔血，一下子受了重伤。
趁蛊魔受挫，仙道弟子齐声诵咒，手中斋蘸法师剑全部爆裂，封存在剑身中的后天五行精气于空中组合成一把五彩巨剑。巨剑成形之后，朝着身形未定的蛊魔刺了过去，直接没入他的体内。后天五行虽然不若先天那般有威力，可是如此浩瀚的五行精气凝聚起来依然是大杀器一般的存在
。
只听一声轰然剧震，蛊魔身上的魔意开始溃散。
魔道弟子这边，柳河愁开始念诵北斗大神咒。
“北斗七元，神气统天。天罡大圣，威光万千。上天下地，断绝邪源。乘云而升，来降坛前。降临真气，穿水入烟。传之三界，万魔擎拳。斩妖灭踪，回死登仙。”
随着他的咒语，天上元起激荡，北斗星朝此间洒落星芒。
星芒聚合，被姽婳悉数接引到体内。与此同时，魔道弟子的战意也被她一同吸收。
继谢流云之后，姽婳再度显现神明气息，带刀飞向蛊魔位置，凝聚破军法则之力斩出一刀。
破军是北斗第一星，主杀。
北斗星光之力加身，再御使破军大道法则，这一刀的威力甚至超越了白虎神兽祝福的那一刀。
只听蛊魔发出一声惨绝天地的哀鸣，蛊魔庞大的魔躯再度遭受重击，魔意疯狂从他体内逃逸。
蛊魔怒吼，转身朝姽婳伸手抓来。
姽婳急忙抽刀后退，偏在此时蛊魔额头绿光一闪，以魔眼锁定了姽婳的气机，一道绿光照向姽婳。
被绿光一照，姽婳神魂受伤，身体一软，眼看着就要被蛊魔抓住。就在此时，阿黎一声清啸，凝聚全身力量对准蛊魔的魔眼射出一箭。
阿黎虽然没有大道法则，但是她却拥有冭灭的月魔留下的意志之力，她的箭一旦锁定气机天尊之下无人可挡。
只听蛊魔再次惨叫，放弃了追杀姽婳，用手从魔眼中拔出滴血的箭矢。
趁此机会，柳河愁也正好冲过去把姽婳接回魔道弟子阵营。
蛊魔连番受挫，同时也激发了体内的狂性。
道消魔长，众人不敢给蛊魔喘息的机会，纷纷施展最强的攻击杀向蛊魔。
奈何此时道门最强杀招已经用尽，只有仙道还有高手存留，战斗越发残忍，真的是拿命来拼了。
谢流云在人间数次涅槃转生，早就放弃了李淳风的元神，单凭识神的念力施展搬山神术，肯定会伤及神魂。搬山之后，谢流云陷入极度虚弱状态。
仙道那边自从凝聚出一把巨型庚金杀剑之后，实力大减，慕容元睿再爆一法身，战神之道的法则之力也消耗殆尽。
姽婳被蛊魔的魔眼灼伤了神魂，已经无法再出刀了。
阿黎射中魔眼的那一箭也透支了她的生命力，同样也无法再射出一箭。
两败俱伤的结局。
蛊魔全身欲裂，只要坚持下去不给他恢复的机会，他最终难逃魔意溃散后分崩离析的下场。
可是在这之前，道门和野仙也很有可能被他猎杀殆尽。
“谢岚，你为何不出手？”谢流云虚弱的朝我喊了一句。
随着他的话音，除了那些还有余力对蛊魔出手的人之外，其余人全都朝我看了过来，因为我自始至终都没有出手。
“还不到时候。”我淡淡的说道。
“呵呵，是不是要等我们全部战死，你才会出手？”慕容元睿冲着我冷笑。
“这就是你们所谓的魔道祖师，你们再奉他的名义厮杀的时候，他在那里冷眼旁观。”傲寒说道。
他的话让魔道弟子看我的眼神也起了疑虑。
姽婳深深的看着我，一句话不说，眼神却一如既往的坚定。
无论我做什么，她都是站在我这边的，虽然她也不知道我为什么不出手，甚至在她最危险的时候都没有去救援她。
质疑越来越多，我充耳不闻视而不见，再不做任何解释，只是冷冷的看着在道门弟子中大杀四方的蛊魔。
随着一名仙道半步天尊死前发出的全力一击，蛊魔惨嚎一声，魔躯在空中崩裂，黑雾之中百里春秋显化出人形，朝着下方的血炼深渊逃去，而我要等的就是这一刻。
做了空心人什么术法神通都用不了，既没有真炁也没有剑气。
我所能用的只有一座玄关。
魔躯太大，我没有把握灭掉蛊魔的元神，但是显化成人形态后，我有十足的把我杀掉百里春秋。
此时百里春秋人还在半空之中，我开始朝着血炼深渊方向奔跑。
等他的身体即将坠入深渊的时候，我恰好也在同时腾空跃出，在空中用剑刺破自己的神庭穴。
我没有能力自毁玄关，只能刺破神庭穴，打开玄关和主世界连接。
从开辟出玄关的那一刻起，我就知道我的玄关和别人的不一样，很大，浩瀚无尽。这种玄关本就是为天尊量身打造的，只要我不死，未来必可证得天尊。
可惜，我再也等不到那一天了。
我仰面朝天向下坠落，神庭穴刺破之后，无穷无尽的能量朝上空辐射……
我听见百里春秋不停的惨叫，声音越来越弱，声息全无，彻底冭灭。
上一次蛊魔还有苏醒的意志，而这一次蛊魔等于是从人间彻底抹去了，永远也不会再苏醒。
蛊魔死后，玄关破碎依旧，大地龟裂，天幕崩塌。
菜无心可活，人无心必死。这不是谶语，这是事实。没有心就没有了牵挂的人，人会变得越来越麻木，越来越空洞。
与其像个活死人一样的活着，反而不如光辉惨烈的死去。在失去意识之前我想起了太古月魔说过的那句话：这世界我来过。
当我再次醒来的时候，人躺在一处小溪边上。
小溪潺潺，身下芳草萋萋，水中有红叶随着流水远去。
视线顺着流水向前，发现一汪清潭，在潭水中有个美人在沐浴，只给我一个白瓷般的背影。
女子长发及腰，皆被溪水打湿。水雾升腾，曼妙的女体若隐若现。
初醒，我本应该思索身在何处，或者为什么没死，然而现在我所有的思绪都被这个赤裸的女子所吸引。
蒹葭苍苍，白露为霜。所谓伊人，在水一方。
脑子里涌现出诗经里的这首诗词，感觉魂魄都被那女子勾了去，眼珠子都不会动了。
潭水齐腰身，却清澈见底。
碧波幽幽，白瓷般的裸背格外刺眼，有种天然的性感。媚而不妖，艳而不俗。
完美的身材曲线，腰身纤细不盈一握，偏偏到了臀部位置又惊人的丰腴起来。
两条浑圆的美腿，紧致诱人，每一寸都流露着惊人的女体之美。
等她转过身来的时候，我没来得及慌乱就被震撼。
无法用言语形容的绝世容颜，我从来没想到世界上会有如此美丽的女子。
这种情形只有我在下坝村看到姽婳从黄河中现身的时候出现过一次，但是她和姽婳不一样。
姽婳虽然也极美，骨子里却带着拒人千里的冷漠，而眼前的女子却分明要把人的神魂全部勾走。
腮凝新荔，鼻腻鹅脂，温柔沉默，观之可亲。
“你醒了。”伊人脆生生的开了口，犹如黄鹂鸣于幽谷之中。
“嗯。”我轻轻嗯了一声，赶紧别过头去。
等我再转过身的时候，伊人已经穿好了衣服。
她穿的是一身水墨色的霓裳，宽大的水袖，细窄的腰身，看起来如梦如幻。
我终于清醒过来，先是用手狠狠的掐了一下自己的大腿，疼的嘴角抽搐，才明白这不是梦境。
既然不是梦，那么问题来了，我为什么没死？
念及此，我用识神去感知玄关的存在。
浩瀚的玄关世界已不再，可是我的识海深处并非是一片虚无，而是回归到了我当初开辟玄关的状态。
天地蒙蒙，一片混沌。
仔细感知，这混沌中也不是无物，那面漆黑冷漠的招魂幡隐约可见。
招魂幡没有随着玄关崩塌飞走，令我十分意外，我本来已经嘱托北阴大帝把它交给姽婳的。招魂幡中有战死的英灵意志，北阴大帝可以用幽冥之眼察觉到它的动向。
除了招魂幡，我还从混沌中感受到了两种熟悉的存在。
月华和清风都在。
明月不辞常伴我，清风如意自在游。
万万没想到，我玄关中最重要的三样东西都还在我识海中，而且我的玄关也不等于是完全破碎，只是回归到了原始状态。
玄关是天人交感的产物，就算是阿黎那种异类的修行方式也有自己的玄关。
道士有，神明有，阴司的人也有，魔也有，阿黎也有，巫师也有。天人交感早在巫师时代就是人类和自然沟通的主要方式，而玄关在人一出生就存在，只是大多数人无法开辟出来。就像是一粒种子，但不是所有的种子都可以发芽，
落地生根，开花结果。
我没有高兴太久又开始沮丧，玄关的种子还在，未来我也可能重新再把它开辟成一方世界，可我的心却依然是空的。
空空的心里面装不下任何人，所有的记忆都成了往日烟云。
我能想起从小到大发生的一切，但是却是从一个旁观者的角度。
那伊人站在我身边不言不语，任凭我被思绪混乱。
“菜无心可活，人若无心又会如何？”我从思绪中回神后朝她问出了这句话。
问完之后我就开始后悔，开始紧张。
当初比干就是因为这句话换来的死亡谶语，我怕我也会和他一样。
“你跟我来。”
她没有回答我的话，只让我跟着她走。
我记得我是从血炼深渊跌落下来，可是现在的环境和血炼深渊冲天的血气没有半点关系。
白云悠悠，空谷悠悠。诗情画意，鸟语花香。
走着走着，伊人带我走上一条通往山顶的小径。小径曲曲折折，两边生满了兰草。
走到半山腰，我望见山顶有座道观。
道观占地不大，由山石搭建，和山色融为一体。此时正当黄昏，道观被落日的余晖映照，看起来格外出尘。
走到山顶，伊人带我走到道观门前，推门而入。
说是道观，却只有一门一院一殿。
我随着她进了大殿，大殿中不见任何神像，只在中堂上挂着一副画像。
画像中画的是一个男子的背影，穿着一身漆黑如墨的道袍。
正是魔道祖师！
我曾经在东夷部族的祭庙里见过魔道祖师的画像，想不到在这里又见到了他的画像。
这说明他来过这里。
“这里到底是什么地方？”我问道。
“魔神死后留下的玄关。”
“哪位魔神？”
“十万大山的主人。”
“他的玄关不是被天道亲手粉碎了么？”
“这不是完整的玄关，而是破碎的一角。”
伊人说完这句话，伸手扯掉魔道祖师的画像，在画像背后露出一扇石门。
石门通向地下，越往下走魔意越浓。
怪不得我在外面感知不到一点魔意，原来所有的魔意都被魔道祖师画像封印到了山腹中。
不知道走了多久，最后我们又来到一座神秘的大殿门前，此时魔意已经浓郁的化不开。
看到伊人伸手要推殿门，我忍不住喊道：“别开。”
我能感知到所有的魔意都是从大殿中散发出来的，而这座大殿我如果没猜错的话，应该就是传说中的万魔殿。
当初百里春秋从血炼深渊的裂隙跳下，想必也是和我一样来到了魔神的玄关中。那时候魔道祖师还没有来过，万魔殿也还没有被他封印。
“里面有你需要的东西。”说完，伊人伸手推开了殿门。
殿门一开，魔意疯狂涌出。邪恶，狂乱的气息四散弥漫。
可是不知为什么，我丝毫不受半点影响。
很快我便想明白了，魔由心生，而我是个空心人，所以无论魔意如何浓烈都对我不起作用。
大殿中漆黑幽暗，隐约可见两侧耸立着一排排的雕像。
万魔殿，雕像刻画的自然是万魔。无一不是狰狞丑陋，令人望之惊悚。
我随着伊人前行，走着走着我看到右侧有一处空缺，好像是少了一座魔像。
“少的是蛊魔。”伊人轻声说道。
“蛊魔？难道这些不是雕像，而是真实的魔吗？”我问道。
“是的。我劝你不要盯着他们的眼睛看，若是被他们选中，就会解除封印占据你的身体。”
她一说，我赶紧把视线从两侧的雕像上面移开。
“唔，我忘记了，他们不会选你的。”
我不明白她话里的意思，想要问，却发现她已经转身继续前行了。
在大殿尽头有一座祭坛，祭坛四周燃烧着幽幽的魔焰，也是万魔殿中唯一的光源。
祭坛上面供奉着一副神秘的青铜棺椁，看起来格外眼熟。
“镇魂棺？”我吃惊的问道。
伊人没有回我的话，而是在祭坛下面虔诚的跪了下来，念起了神秘冗长的咒语。
她念的不是人类语言，音节古怪。
随着她的咒语，祭坛周围的魔焰燃烧的越发浓烈。本来只有一尺来高，现在膨胀到了一丈。
不仅魔焰产生了变化，大殿中的气氛也发生了变化。
我感觉到有无数双邪恶的眼睛在后面窥伺我，或者说是在背后诅咒我，让我想起了蛊魔的那只魔眼。
万魔诅咒的不仅仅是我，也包括我眼前的伊人。我看到她的身体在微微颤抖，像是在忍受着巨大的痛苦一般。
……
魔意越发的浓郁，也越发的阴森。
安静的大殿中，伊人念咒的声音缭绕回响。
终于，伊人念完了咒语的最后一个音节，张嘴喷出一口压抑许久的鲜血。
只听一声厚重的摩擦声从祭台上响起，镇魂棺被移开，从里面缓缓飞出一样东西，悬浮在空中。正是一颗人心。
其实，从我一进入万魔殿看到镇魂棺的时候，我就有种熟悉的感觉。
虽然不是同一具镇魂棺。
我是空心人，最需要的就是一颗心。
眼前浮空的这颗人心鲜红欲滴，对我来说就是这个世界上最不可抗拒的诱惑。
就在我瞩目下，这颗人心缓缓朝我飞来，停在我胸前三尺位置。好像只要我点头同意，解开怀抱随时都可以将它纳入胸中。
可是我不能这样做，这不是人心，而是一颗魔心。
没有心就不会产生情感，人会变得越来越麻木空洞。我可以记得很多人的名字，却不会再和这些名字的主人有感情上的联系，我会变成一个局外人。
但是，有了魔心之后呢？
“它选中了你，你还在犹豫什么？”伊人站起来问道。
“我会不会化魔？”我问道。
“不疯魔，不成活。”伊人说道。
“我拒绝。”
不忘初心方得始终，我要的不只是一颗人心，而是我的初心。
魔心不是我想要的东西。
“它会给你永不消退的勇气，也会给你永不枯竭的生机。如果你选择了它，我也是你的。”
伊人说完这句话，身上的玄色霓裳突然消失。
黑色的万魔殿，神秘诱人的雪白女体。
她走到那颗魔心前面，虔诚的伸出双手，魔心落在她雪白的手心中，强劲有力的跳动着。
我一步一步后退，她一步步紧逼。
魔道是世人曲解的叫法，并不是真正的魔。我这个魔道祖师既不是魔主也不是魔头，相反我道心坚决。
我拼命后退，就在我的人即将退出万魔殿的那一刻，伊人冷冷的盯着我开口说道：“菜无心可活，人无心必死！”
这句话犹如一座山峰狠狠的撞进了我灵魂深处，剧痛从胸口位置传来，痛不可抑，我忍受不住，喉咙一甜喷出一大口鲜血。
血流不止，我拼命的呕吐，吐出来的全是一蓬蓬的鲜血，很快胸襟都鲜血浸透。
这次是真的要死了，我能感知到识神的恐惧，识神是灵魂的体现，说明我的灵魂已经意识到我的肉体即将死亡，它想从我肉体中逃离。
在玄关的混沌迷雾中，那面冷漠沉重的招魂幡开始无风自动。
很快那个我曾经听过的声音响了起来：“魔道祖师谢岚，陨落于万魔殿。”
招魂幡宣告了我的死讯，击垮了我最后一道神识。下一刻，我仰面朝上直直的倒了下去。
……
在招魂幡宣告我死讯的那一刻，三界之内不知多少人抬起了头。
九幽酆都神殿，北阴大帝正在翻阅阎君呈上的奏折，突然一失手，奏折掉在地上。
一殿阎君秦广王惊慌失措，急忙问道：“陛下，发生了什么事？”
北阴大帝乃是道祖级别的至强天尊，只是她比较保守，没有去遁去的一里面寻找大道。论实力她比不上仙道的玉皇，却不比人道的道德天尊差多少。
到了她这种境界，已经不可能再为任何事牵挂于心。
上次她在人间突然落泪已经引发阴司惶恐，这一次又失控掉了奏折，秦广王心中更加忐忑难安。
就在秦广王束手无策的时候，忽然有人闯进了酆都神殿。
来的人是地藏王天尊。
“是他？”地藏王天尊问道。
“嗯。北阴大帝三千年一换，也是时候换人了。我走之后，中央鬼帝周乞出任北阴大帝，司掌阴司。”
上清派宗师陶弘景《真灵位业图》说其任期是三千年，任期一到即改任。
“福生无量天尊，慈悲慈悲。”地藏王天尊躬身受命。
……
函谷关，人道祖庭。
道德天尊和一众弟子讲经论道，讲到一半听了下来。
“师尊。”天师张道陵见道德天尊神情有异，忍不住轻轻喊了一句。
道德天尊不言不语，起身离开了讲经殿，上了函谷关最高的山峰。
山顶上，雷母斗姆元君和火龙真人并肩而立，剑仙吕纯阳、九大人道护法天尊等人在他们身后神情肃穆的站着。
看到道德天尊前来，一众人道天尊急忙行礼。
“从今天开始，我要闭关一段时间，函谷关所有事宜由你们二人负责。”
说完道德天尊骑上青牛，飞身朝老君洞飞去。
“师父，道祖为何在此时闭关？”吕纯阳走到火龙真人面前说道。
“他不在了。”火龙真人默然说道。
……
天庭，北极星宫。
北极紫微大帝正在和九天荡魔祖师下棋，忽然感知到一股浩大神威驾临此间。
“福生无量天尊，见过玉皇陛下。”紫微大帝和九天荡魔祖师对着玉皇行礼。
“玄女不在，紫微帝君去掌管兵部，荡魔祖师执掌法部，天庭暂由昊天太子掌控，你们二人尽心辅助。”玉皇说道。
“陛下，为何突然做出这种安排？”
“今日之后，孤要闭关一段时间。诸神黄昏浩劫即将开始，尔等小心应劫，末法时代不结束，天尊诸神不许下界。”
说完玉皇飞身朝无尽虚空飞去，霸体展现，诸神无不臣服跪拜。
等他神念全部消散之后，紫微大帝以棋盘推演，玄玉精英打造的棋盘从中断裂。
“大帝，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荡魔祖师吃惊的问道。
“他不在了。”
“谁？”
“谢岚。”
“谢岚不过合道巅峰境界，机缘巧合才被七杀命格选中。就算当初魔道祖师的死，也不见玉皇有如此反应啊？”
“我不懂，你也不要问我。”
说完北极紫微大帝离开帝宫，飞到虚空之上凝望着斗大的北斗七星。
破军贪婪依然耀眼，七杀晦暗不明，星芒被黑暗所吞噬。
有些话紫微大帝并没有告诉九天荡魔祖师，魔道祖师的死不会引发如此巨大的反应，真正的关键也不是谢岚的死，而是谢岚死了七杀命格却没有回转虚空。
这说明一件事，世界上将永远不会再出现新的魔道祖师，除非谢岚可以重生。
如果没有了七杀，天道会选谁做对弈的人？
玉皇，道德天尊，北阴大帝，还是那些已经逃进无尽虚空里的太古魔神？
……
当我再次醒来的时候，置身于黑暗之中。
我不是一个人，身边似乎还有一个温热柔软的女体，犹如八爪鱼一般缠在我身体上，而我和她交股而眠。
我本想问她是谁，还没张嘴一个更大问题就在我识海中产生。
我是谁？
头痛欲裂，我开始抱头苦思。
午夜梦回，照镜子的时候不知道有没有人觉得镜子里的人很陌生，我现在的感觉就是那样。
我是谁这个问题犹如一把利剑狠狠的刺穿了我的心脏，想到心脏，我莫名把手贴在胸口。
砰砰砰，我的心跳的格外有力。感受着强劲的心跳，我总觉得有什么地方不对劲。
我想坐起来，因为动作剧烈，一下撞到了脑袋，这才意识到自己不是躺在床上，而是处身在一个封闭狭小的空间。
“这是哪？”感受到女人已经醒了，我问道。
“温柔乡，英雄冢。”
女人的话更让我惶恐，我双手一用力，只听嘭的一声，挡在我上面的东西被我推开，下一刻我赤身裸体的从狭小封闭的空间中跳了出来。
望着阴森幽暗的万魔殿和身后被推开的镇魂棺，渐渐的我记忆又重新回来了。
镇魂棺隔绝一切，也封锁了我的记忆，在我从镇魂棺跳出之后，我就重新找回了失去的记忆。
我终于想起来我是谁了，我是谢家二子谢岚。
鬼神冥冥，自思自量，我是魔道祖师！
想起之后，我神念一动，一身漆黑的玄色道袍瞬间上身，和魔道祖师的一模一样。
我大步朝外面走去，伊人幽幽的声音在我身后响起：“吃干抹净，提上裤子就走吗？”
我嘴角抽搐，忍不住一个踉跄。
“我做了什么？”“你说呢？”伊人走到我面前，瞪着一双柔情似水的大眼睛问道。
面对伊人的质问我开始回忆，可是镇魂棺里发生的事情无论什么都想不起来。我的记忆之追溯到我昏迷的最后一刻，伊人把那颗魔心塞进了我胸口。
想到这里，我解开道袍，胸口上丑陋的疤痕已经消失，皮肤光洁如玉，上面还残留着一些暧昧的痕迹。
我的心开始下沉，带着一股子恼意。
这一世，我只想对姽婳负责，也只想把最好的东西全部给她一人。
手中雕刻成花，刀锋蜿蜒成画。眉目刚烈拟做妆嫁，枕上白发，轰烈流沙。
姽婳有女子的英烈之美，同床共枕也有似水柔情。
这世界会有很多美女，在我心里还是我的妻子最漂亮，我最爱她。也正是因为如此，当我心脏爆裂之后，我最难过。
我怕我自己会忘记她，怕我自己会对她越来越冷漠。
“怎么看你的表情好像很吃亏，难道我不美么？”伊人问道。
“你对我做了什么？”我冷冷的问道。
“也没什么，就是男女之间该做的事情。”伊人眼神闪躲。
此时她已经穿上了墨色的霓裳，我盯着她，忽然想起了她赤裸的样子，一把抓过她的右臂。
猝不及防下，她被我一把抓住，可能是我用力过猛，她微微皱起眉头。我把她的水袖一捋到底，看到她手臂上那颗鲜红的守宫砂这才安心下来。
微微一笑，再也不理会她，大步往前走。
“好歹我也陪了你那么多日日夜夜，就算什么都没做，你难道就不用负责了么？”伊人在后面追着我问道，声音透着委屈。
“你要我怎么负责？”
“当初魔道祖师把我封禁在这里的时候说过，他说未来会有人把我带出去。”
“我不信。”虽然不知道伊人的来历，但是她肯定和魔有关，把她带到外面，可能比百里春秋带出蛊魔更凶险。
“随便你信不信，反正我这辈子是跟定你了。你要是不答应，也离不开这里。”
三天后，我终于放弃了继续寻找离开魔神玄关的出路。坐在道观的大殿里，对着魔道祖师的画像发呆。
伊人双手抱膝坐在我身侧，这三天我俩几乎没有任何交流，但是她就像是我的影子一般走哪跟哪。
“你叫什么名字？”我问道。
“不记得了。”
“不记得？”我讶异。
“你这么久才想起来问我，我已经忘了。”
“好吧，算我谢岚失礼。福生无量天尊，请问女施主芳名？”我神色郑重的说道。
“蒹葭。”
“姓呢？”
“魔族只有名字没有姓。”
“你是魔族的人？”
“说说你的来历吧，如果身世清白的话，我可以考虑带你出去。”
“唔……明明是自己无路可走，还说的冠冕堂皇。”
“你可以不说。”我冷冷的说道。
她好像有点怕我，被我一瞪眼，立刻低下头。接下来，蒹葭给我讲述了她的来历。
她自幼就被选为通天大魔一族的圣女，平时就极得通天大魔宠爱。通天大魔和天道争锋那年她才八岁，通天大魔不是天道的对手，族人也被天道屠杀殆尽。最后，通天大魔于生死一线之间拼着自身受伤，把她从天道手中救下来藏入
自己的玄关中。然后用尽最后的力气闯入人间，以身躯演化出十万大山。
与其说是为了隐藏他的魔心，反倒不如说是为了保护这位魔族最后的传承，魔族圣女。
此后她便一直以幼女形态沉睡在通天大魔破碎的玄关一角，直到有一天，她被魔道祖师唤醒，然后才开始慢慢长大。
魔道祖师在他实力最巅峰的时刻来到此间，当时封神之战还没有开始，魔道祖师已经预感到道门会有生死之争。
他以天下苍生为念，担心道门争锋过后，将来无人可以压制十万大山中的魔意，就想着提前来此地解决掉十万大山的隐患。魔道祖师的战力巅峰能战十二天尊，他是天道之下最有实力硬闯万魔殿的人，而事实上他也做到了。为了隐瞒天机，魔道祖师并没有动血炼深渊中的蛊神宗弟子，而
是直接闯入了通天大魔的玄关。
进去后，魔道祖师很快就察觉到了万魔殿的存在，但是他却无论如何也找不到万魔殿到底隐藏在哪里。
当时这位通天大魔的玄关中还不是眼前这般山清水秀，而是魔意弥漫，漆黑一片。
魔道祖师在黑暗中前行，却始终找不到万魔殿在哪里。没有办法，魔道祖师就盘膝坐下来开始讲经。
魔道祖师法传六道，只要他肯开口，无论一切生灵都会自发前来。
魔道祖师起初是想吸引此地的邪魔，却没想到跑来一个小丫头。这个小丫头就是蒹葭，当时她还没有名字，她的名字是魔道祖师后来给她取的。
“魔道祖师给我传道说法，教我人类语言，教我分辨美丑善恶，如果不是他我也不会长成现在这个样子，或许会比蛊魔还要丑陋。”蒹葭说道。
这一点我丝毫不怀疑，道藏记载，魔天生为人形，却以丑陋狰狞为美最后修成魔躯，蒹葭能有今天的美貌是道法造化的结果。
“他知道你的来历么？”我问道。
“当然，我一出现他就知道了。我本是魔体，却给他种下了一颗道心。”
等小蒹葭长出道心之后，魔道祖师说他要走了。这时候的蒹葭也大概猜到了魔道祖师为什么会来这里，就问他，你来这里不是要封禁万魔殿么，怎么现在就走。
然后魔道祖师说，不用了，万魔殿已经不用再封禁了。走之前，魔道祖师以无上神通改造了这方天地，变成如今山清水秀的模样。
“我也是在过了将近一千后才明白他话里的意思，万魔殿的确不用再封禁了。”蒹葭说道。
“为什么？”
“因为我就是打开万魔殿的钥匙，在我体内生出道心的那一刻，万魔殿就等于被永久的封禁了。”
“那道观是怎么回事？”
“道观是我建造的，画像是我按照自己的记忆，亲手所化的。可惜的是，我只记得他的背影，却怎么都想不起来他的容颜。”
我何尝不是如此，每次念及魔道祖师只有一个背影，东夷部族的那副兽皮画卷中也只留下一个背影。
背影意味着诀别，或许魔道祖师很早之前就明白自己的结局会是什么吧。
“镇魂棺中的魔心又是怎么回事？”我问道。
“魔道祖师不是空手来的，镇魂棺是他留给我的，让我用来保存被净化过的魔心。”
“净化过的魔心？”“嗯，魔道祖师传道给我的目的便是要我净化魔主的魔心，我用了整整三千年才把魔意超度完毕。我们的魔主是邪恶的，却因为舍生忘死救下我，让魔道祖师对他产生
了慈悲心，这才要我帮他超度让他可安息。魔道祖师说死亡不是最痛苦的事情，最痛苦的是死后还无法解脱。”
这是一件两全其美的事情，既可以解决十万大山的魔意之源，又可以让魔主安息。
这件事天道肯定也可以做到，不过他不愿意做。
想到这里我无限感慨，魔道祖师若不是因为做了太多天道不愿意做的事情，又怎么会落的和天地同归的结局呢。
“这么说，我得到是一颗被净化后的魔心了？”我问道。
“当然，一点都不比你自己的脏。”蒹葭骄傲的说道。
“那你又怎么舍得把魔主的心脏给我呢？”
“从你一来，我便从你身上看到了魔道祖师的影子，我就知道你就是他所预言的那个会带我离开的人。”
蒹葭说我刚来的时候样子十分凄惨，额头上面有个血洞，全身经脉断绝，骨头都碎掉了，最惨的是还没有心脏，她都不知道我是怎么活下来的。
她把魔心给我，一是因为魔主已经和天地同归，这颗魔心留着再无用处。另外就是魔心有了传承，会让她觉得不会那么孤单。
说到这里，蒹葭靠着我依偎过来，钻进我怀里用耳朵聆听我的心跳。
“带我走吧。”我再没有任何理由拒绝她，因为她用最珍贵的无垢魔心为我活命，而且她也不是我想象中的那般邪恶，而是一个道根深种的魔族圣女。
净化过的魔心纯净无比，生机强大，永远都不缺乏勇气，毕竟是能和天道争锋过的人物留下来的。
有这颗魔心，我感觉自己很快就能重新开辟出新的玄关，实力也会提升一大截。
可是看着怀中的蒹葭，我心里又犯了愁。我要是把她带出去，姽婳那边我该如何交差？
这个世界就没有不会吃醋的女人，姽婳也不例外。
爱是自私的人，在爱人的眼中所爱的人是独一无二的存在，自然也不愿意和别人分享。
要是惹怒了她，没准天地交征阴阳两断刀会产生新的变化，在八十一刀后很有可能再创造出一记新的刀法，断子绝孙刀。
姽婳眼里可不揉沙子，我毫不怀疑这件事的可能性。
想到这，我就觉得胯下一凉，内心万分纠结。
“蒹葭，我带你出去可以，但是有件事我要告诉你，我已经结婚了，不可能娶你为妻。”
“唔……”蒹葭的小脸黯然下来，沉默一会又说道：“那做妾行不行？”
“不行。”
“……总不能要我为奴吧？我可是魔族圣女啊。当然，你要是喜欢也不是不可以。”
“……”看着这个死心眼的丫头，我已经彻底无语了。
唉，逃避不一定躲得过，面对不一定最难过，先离开这里再说。
我问蒹葭离开的方法，她却要我先恢复实力。
“我的实力只是半步天尊，通向外界的出口在十万大山深处，哪里的邪魔实力强大，只凭我是守不住你的。”蒹葭说十万大山的魔意虽然被从根源斩断，但是之前残留的魔意就已经无比浓郁，造化出新的魔头也是一件顺利成章的事情。只是因为没有得到天道的敕令，不会轻
易现世。
但是我们要从十万大山深处走出去，却有很大的几率遇见他们。我现在连玄关都没有，一旦和他们相逢，随时被秒杀。
“十万大神中的邪魔皆是魔主的魔意所演化，你是魔主一族的圣女，他们难道不听你的号令吗？”
“从我生出道心的那一刻就不是了，现在的我是魔族的叛徒，他们恨不得把我生吞活剥才好呢。”
想想也能理解，若不是因为她关闭了万魔殿，三千年中又怎么可能只出了一个蛊魔。
接下来的时间，我便开始认真修行，从开辟玄关开始。
魔心的强大超出了我的预估，它不仅给予我旺盛的生机，同时也给予我无尽的潜能。真炁本身就是由人体潜能生成的，这下我的真炁更加不用担心会枯竭了。
我只用了一天一夜的时间就重新开辟了玄关，新生的玄关比原来更加浩瀚广袤，招魂幡插在玄关中心一如既往的冷漠沉重，风和月在这片新世界中飘散，痴缠。
很快我的玄关中又充满了复苏之风的气息，和月魔洒落的清辉。
无论是风魔还是月魔，都是我尊敬的存在。
从蒹葭嘴里我又知道了一些太古时期的事情，太古时期，神和魔是对立的存在，分属于太古魔界和太古神界。
人生天地间，为万物灵长。无论是神族还是魔族，诞生的初始形态都是人形，然后会根据各自修行渐渐的凝聚出魔躯或者身躯。
魔司掌混乱和黑暗，而神代表秩序和光明。
在天道横空出世之前，宇宙就是光明和黑暗之争，在各个世界之中展开。
蒹葭所谓的魔主是真正的魔，但是风魔和月魔却隶属于太古神族，只是因为和天道争锋的缘故，才会背上个魔名。
可惜的是蒹葭那时候的记忆太少，不记得月神和风神的名字，对神界也了解不多。
反倒是能够说出一大串太古魔主的名讳，譬如影魔，熵魔，血魔，蚩魔，饕魔，尸魔等等。
十万大神的主人叫做幻魔，可以幻化一切魔头的镜像，所以才会只凭一颗魔心就能造化出一座万魔殿。
……
开辟出玄关后，我开始修行七杀法则。
这次修行不算是从零开始，而是直接从原来的基础上进行新的感悟。因为我只是玄关破碎，本身就已经以剑入道肉身成圣，所掌握的法则境界还在。
令我万分惊喜的是，七杀法则也因为魔心的缘故又被我多掌握了几分。
之前我便已经修行到了半步天尊的瓶颈，现在直接突破了这个瓶颈，晋升到半步天尊境界。
晋升到半步天尊之后，我所能御使的七杀法则之力也显著增加，断然不会仅仅一两次连招就会枯竭。法则之力的多少不仅和所掌握的法则多少有关，同时也和法则的强弱有关。法则越强，随之提升的法则之力就会越多。七杀命格是至强法则之一，法则之力的提升也
最明显。
但是，越强的法则也越难掌控。
到了半步天尊境界，才算进入真正的漫道雄关，此后每一次进步都千难万难。
就像我前面所说的，这个世界从来不缺半步天尊，缺的是真正的天尊。
我要靠七杀法则证天尊，更是难上加难，非要有百折不回的毅力才可以坚持走下去。
修完七杀法则，我开始修行剑道。
魔心的强大再次从剑道中得到了验证，我无须凝聚杀意便会瞬间生出杀心。
变化最大的还是剑气的辐射威力，我现在终于做到了剑惊浮云。这说明只从剑道上来说，我已经达到了终南山时谢流云的境界，只是不知道现在的他又是什么境界。
唯一遗憾的是，不知为何我再也无法感悟出武道的剑意。
想了许久才明白，还是魔心的缘故。
剑意是由剑心所生，我现在已经不是当初的那颗心，自然也不会再有剑意产生。至于魔心为什么可以抹去剑心的存在，只能说是魔心比剑心更强。无须剑心，就可以把剑的威力发挥到极限。而这一点，我已经从剑气的威力和出剑的速度精准上面
验证过了。
美中不足的是，少了玄关中的茫茫大雪，总觉得空荡荡的有点伤感。
而纵观整个武道历史的没落，又何尝不是无尽的伤感？
武道是和同类生物或者近类生物搏斗中产生的技巧，而无论是修道还是化魔，都是在逆天行事。
所以，武道本就是一场过眼云烟，独属于末法时代的产物。
可惜了那些惊艳人间的剑师，剑豪。
最后，我开始演绎七杀剑的连招威力。
因为七杀法则之力的增加，现在的七杀剑一招一式都杀意十足。
蒹葭一直在旁看我练剑，七杀剑前六招她还没有什么表情，但是当我第七剑剑出无悔出手的时候，她瞬间变了脸色。
不仅她吃惊，我自己的也更加吃惊。
七杀剑的剑气领域和之前相比不仅面积更大，毁灭力更强，持续的时间更长之外，居然还在领域之内产生了剑气风暴，显化出一条风暴巨龙。
剑气领域是固定死的范围，但是风暴巨龙却是活物，可以受我心意指挥。
剑气领域只持续了半柱香时间，可是这条体型数十丈的风暴巨龙居然持续了整整一炷香时间才破碎归虚。
这还不是关键，最关键的是我的风暴巨龙居然还带有龙类威压，而且神念战力比冰龙傲寒还强上几分。
假如傲寒的修为没有再进一步的话，我要杀他根本无需自己动手。他能躲开我的剑气领域，却一定躲不开我风暴巨龙的追杀。
“唔……你比我想象的还要厉害！”蒹葭无比崇拜的望着我说道。
“和你相比呢？”我问道。
“嗯，我想想啊。”
说着，蒹葭闭上眼睛开始感悟。没过多久，她便开始施法念咒，然后令我震惊的事情发生了。
幻魔，可以幻化一切魔形。
听起来很抽象，然而当我看到蒹葭手印变幻，随后召唤出一条和我一模一样的风暴巨龙的时候，我被震撼的无以复加。
这条风暴巨龙不仅外形一模一样，连持续时间都是一样的。
唯一的区别在于蒹葭好像很辛苦的样子，等到风暴巨龙消散之后，她秀美的鼻翼上面已经沁出了一层细密的汗水。
“你是怎么做到的？”我问道。
“这是我们幻魔一族的血脉天赋。”
“幻魔血脉？对了，我要是带你出去会不会被天道盯上？”我想到了这个问题，赶紧问道。
“不会的，别忘了，我可是有道心的。”
“嗯。”
血脉本身不算什么，天道在意的是太古神魔本身。
幻魔已经和冭灭，那么蒹葭等于是和阿黎一样，阿黎能安然无恙，蒹葭也没问题。
我们又在玄关里多呆了一天，等实力全部恢复之后，我和蒹葭准备返回人间。
“传送法阵在哪里？”我问道。
“就在魔道祖师的画像里。”
蒹葭说，魔道祖师把通往人间的传送法阵留在了画像中，只有拥有七杀命格的人才可以启动传送法阵。
这让我想起了东夷部族的那副兽皮画卷，或许也有同样的作用，即便昆仑仙道的传送符失效我也可以凭借画卷离开。
当下我按照蒹葭教我的法子站在神像面前默默念道：六道轮回，三界命由。吾奉魔道祖师之名，祈求传出此间，敕！
念完之后，画像瞬间产生了变化，画中的场景一下子涌出来，把我和蒹葭同时罩了进去。
我和蒹葭成了画中人，站在魔道祖师背后。
望着眼前这个卓尔不群伟岸高大的男子背影，我心里感慨万千。自从镇魂棺出来后，我再也没有想到还可以见他一面。
虽然知道眼前都是幻象，可是这种身临其境的感觉却无比的真实。
他就站在那里，身上宽大的玄色道袍无风自动。
我注意到了他腰间的无名剑，和我手中的问天剑一模一样几乎毫无分别，只是他那把杀意更足。
这是一个曾经站在人族巅峰的人物，直到今天或许也没有人能超越他的道。
五行随我任意游，四海众生皆有缘。漫道雄关真如铁，无名宫内尽善言。
这句话也只有他有资格说。
初次在镇魂棺见他的背影我还不觉得有什么，在历经了这么多事情后，我越发明白魔道祖师这四个字意味着什么。
心头常有惶恐，怕辜负他的托付，怕背不起沉重的招魂幡。
虽然佛爷说魔道祖师的死因和她有关，但是从眼前这伟岸的背影中我却读出了另一层含义。
魔道祖师这种人物怎么可能会因为一己私情放弃自己的追求，放弃魔道的信仰。
鬼神冥冥，自思自量。众生平等，有教无类。
魔道祖师之所以愿意赴死局，怕是因为自己连累了整个魔道千万弟子。天发杀机因他而起，他若不死，天心难安。
“后世弟子谢岚，拜见魔道祖师。”我对着他的背影跪下来，行了个弟子礼。
背影无动于衷。
“他听不见的。”蒹葭说道。
“我知道。”
魔道祖师的确听不见，镇魂棺里一步跨越虚空之后，他留在世界上的神念同时变成了死物。
片刻后，魔道祖师开始大步往前走，我和蒹葭在后面跟着。
走着走着，走到一处峭壁处，前方已无路。
魔道祖师拔出手中的无名剑，一剑斩出，地动山摇。破碎的不仅仅是山崖峭壁，还有整片虚空。
虚空破碎之后，魔道祖师一步迈出身影也随之消失无踪。
我和蒹葭也迈入破碎的虚空之中，被无尽的黑暗所包围，五感六识开始迷离。
噗通，噗通，两个人体落水的声音响起。
我和蒹葭同时落入一处深潭之内，周围的一切都被灰雾笼罩，空气中充满了奇异的花香。
潭水清澈，颜色却很古怪，呈现一种淡淡的粉色，水面上还飘零着无数细小的花瓣。
花色粉红，五瓣，像是桃花。
桃花催情，古人常说人面桃花。刚念及此，我便看见蒹葭脸色已经出现了异常。
她身上的道袍已经全被水打湿，曼妙的女体紧紧的勾勒在身上，胸前两枚青梅若隐若现。眼泛桃花，已经是春水横波。
“快出去……”
话没说完就被她死死的抱住。
这已经不是第一次了，可是这次我知道完全抵抗不了，因为我也中了潭水中的桃花瘴。
世界上许多事都是有机缘的，不是你想如何就会如何。通向外界的路那么多，谁知道我们会好巧不巧的跌入桃花潭内。
我和她在水中痴缠，等好不容易上岸的时候两人身上已经衣衫褪尽。远远还谈不上爱，却已经被情欲完全迷失了心智，再也不由我半分。
昼骋情以舒爱，夜托梦以交君。
魔和人最大的区别就在于欲望的处理上面。
人因为顾忌伦理道德，会对欲望做出限制，而魔则是喜欢把欲望完全释放出来，甚至无限扩大。
邪派欢喜婆罗传道的时候，就是用这种勾起人欲望的法子，选美妙少女交给邪道妖人调教，然后再让她们去传道，占据信徒的钱财，掌控他们的身心。
我虽然生出了道心，可是道心已经被桃花瘴所蒙蔽。我若有元神还好，这识神是断然敌不过桃花瘴的春情。
巫山一片云，回荡在幽谷。行云无处所，萧史在楼中。
天地晕眩，触电般的感觉一波波的如同潮水一般，来来去去，不知疲倦。春宵苦短，男女之事本就是人间极乐。
……
不知过了多久，当我从沉醉中惊醒的时候，蒹葭眼中还是几分痴迷。此时我前胸后背上处处是抓痕咬伤，若非肉身成圣，寻常男子哪里是这魔族圣女的对手。
“道祖果然没有骗我。”蒹葭舔着嘴唇，神情餍足的说道。
“什么意思？”
“唔……我有次梦见他，向他求一个如意郎君来着。”
“然后呢？”
“然后他便笑着说若是来的是那人，倒是值得托付终生，我魔道弟子皆是有情有义之辈。”
“……”我立刻无语。
我好像是被魔道祖师坑了。
幻魔血脉无比强大，魔道祖师怕蒹葭出去后惹上六欲迷离之灾，便一手算计好了出路，留了这处桃花潭。
这件事我不能怪道祖，他最多能推演出我会来这里，不可能推演出我和姽婳的婚约。
只能说是造化弄人，这下，我再想赖账也赖不掉了。
“蒹葭，咱们走吧。”我温和的牵起她的手。
“你不生气么？”
“有什么好生气的，你这么美谁都会欢喜。”
“那你妻子会不会生气？”
她不提还好，一提这个我立刻头疼起来。
这件事说不清道不明，我总不能去埋怨道祖吧？他能算出我来这里，却不可能算出我和姽婳的婚约。
自古慧极必伤情深不寿，道祖一生清苦，怕是心中也是有几分遗憾的。
走出约莫半里路，我忽然想起一件事。
我是人体抵抗不了桃花瘴迷情之毒，蒹葭是魔躯，她怎么会中毒？
对幻魔来说，区区桃花瘴算得了什么！
爱，看来算计我的不仅仅是魔道祖师，这蒹葭也是有心人。
她没有见过别的男子，自幼更是对魔道祖师崇拜万分，我和魔道祖师拥有同样的命格，要是不对我动心思才怪。怪不得初见蒹葭，她便对我毫无羞耻之心，怕是她那时就已经认定我是她的意中人了。
蒹葭能够感知出魔意的来源，十万大山深处虽然凶险万分，我们这一路走出来也没有遇上太厉害的魔物，普通妖兽也敌不过我们二人联手。
不过行路艰难，又无法御剑飞行，足足花了十天的时间才从十万大山里面走出来。
我们是从西面出来的，边境依然处于封锁状态，和上次相比，警戒线又往后面撤出了数百里。
重回人间，给我的第一感觉是物是人非。
“蒹葭，我在魔主的玄关中呆了多久？”我问道。
“镇魂棺中无日月，粗略估计应该有三年了吧。”蒹葭想了想说道。
“三年？”
我以为最多也就三个月，想不到却已经过了三年。
跳下血炼深渊的时候，道门大军的惨状犹自历历在目。如今三年过去，也不知道道门现状如何。
最关键的是，我在众魔道弟子眼中已经是个死人了。没有了魔道祖师，我魔道弟子又会何去何从。
还有姽婳。
在我跳下血炼深渊的时候，她当时正身受重伤，只能眼睁睁看着悲剧发生。
我根本不敢去想她会如何心痛，破军因为魔道祖师的死提刀下阴司，姽婳拥有破军的记忆……
她曾经对我说过，如果要死一定要死在我前面。
想到这里我就想立刻御剑飞往寒荒去找她，可是看着身边妖娆婀娜又一副云淡风轻神态的蒹葭，我心里又犯起了嘀咕。
蒹葭是肯定甩不掉的，那么我这顿打也是跑不掉的，最关键的是我怕她伤心。
“你在想什么？咱们不是要回寒荒么？”见我神情变幻莫测，蒹葭好奇的问道。
“咳咳，三年未回家，先回家看看我爹我娘吧。”我说道。
爹娘年纪大了，这一下子又过了三年，身为人子我的确应该先去看看他们。
树欲静而风不止，子欲养而亲不在，这才是人生最大的遗憾。
情珍贵，亲人更珍贵。
好吧，原谅我不敢面对姽婳的懦弱，给自己找了一个如此完美的借口。
“嗯，好啊好啊，丑媳妇也要见公婆的。”听说要回家看我爹娘，蒹葭满脸兴奋之情。
当下我们两个一个御剑飞行，一个御风弄影，专门避开人多的地方飞往家乡。
人间浩劫还在持续，但是很明显已经无法在动摇人族根基了。
因为最大的浩劫百里春秋已经被我自毁玄关冭灭，剩下的妖魔邪祟虽然繁多，都在道门的应对能力范围之内。
中原还是一片稳定，只有四处边境时而不时的传来魔变之灾。
十万大山只是浩劫的根源，却不是唯一的浩劫之地，在新疆，西域，乃至关外，东海，南海都有浩劫生成。
从南疆赶往地处中原腹地的寒荒，一路上要经过许多道观。
末法时代要结束的消息早在三年前就已经喧嚣尘上，道观中的香火鼎盛无比，香客摩肩接踵络绎不绝。
所谓盛世律法乱世香，这时候再讲什么科学自然已经无法安抚民心，只有求神拜佛才能给予他们心灵上的慰藉。
我所见的这些道观有人道的，也有仙道的，却没有一家是我们魔道的。行至终南山下的时候，我忍不住按落云头找人打听。
“福生无量天尊，道友请留步。”我叫住了一个穿着一身簇新道袍的年轻道士。
“福生无量天尊，道友何事？”年轻道士停下脚步，和我搭礼，眼珠子却一直在蒹葭身上游弋。
“想问下关于魔道的事，不知魔道是否已经入世？”我问道。
“不可能的，魔道永远不可能再入世了。自从三年前魔道祖师谢岚陨落于空冥山后，人间就再也没有关于魔道的消息。”年轻道士说道。
“魔道不是还有贪狼和破军么？”
“呵呵，贪狼龟缩寒荒不出，破军返俗回谢家替谢岚尽孝去了。真是可怜啊，堂堂的魔道杀伐征战之将。”
听这道士对魔道毫无敬意，我心中不喜，也没再继续多问什么。不过，他倒是给我传递了两个很重要的消息。
第一，姽婳安然无恙。
第二，姽婳现在就在我老爹老娘那里。
这就有点为难了，眼瞅着家门口在望，我不可能过家门而不入。算了，逃避不一定躲得过，面对不一定最难过。
到了老家县城之后，我没有急着进城，在城外一直等到夜色漆黑才往家赶。
站在家门口，心情忐忑至极。
蒹葭比我还紧张，五指紧紧的抓着我的手。
我不想给姽婳留下狗男女的印象，又没有理由挣脱她的手。还好她自己及时醒觉，主动把手抽离。
“等下你若是瞧出神情不对，先想办法逃掉。”我说道。
姽婳的天地交征阴阳两断刀，即便是我现在的实力也没信心能接下。
而蒹葭的实力，好要比我弱上几分。
“好。”蒹葭轻声应道。
伸手敲门，开门的是我小侄子谢钰，三年未见个子又窜高了一大截。
谢蕴和他形影不离，就在他身后站着。看到我谢蕴露出震惊无比的样子，继而就要跟我下跪，我以眼神制止。
我有点奇怪，如果姽婳在我家里，以她神念的强大这会应该早就察觉到了我的存在，怎么不见她人出现呢？
谢钰对我有点怯生，却也记得我是他叔叔，开了门后就一路小跑着就去喊他奶奶。
娘看见我，眼中泪光闪动。
怔怔的走到我面前，伸手想触摸我的脸，又停在半空中。
“娘。”我喊了一句。
“岚儿，是你么？真的是你么？娘是不是在做梦？”
我赶紧握住她的手，感知到我掌心的温热娘一下子哭出声来。她一哭不打紧，我爹也很快出来了，他的反应也和我娘一样。
透过他们二老的身体，我看到中堂的神龛上竖着一张牌位，上面写着吾儿谢岚之灵……
后来我才知道，在我跳下血炼深渊没多久家人就知道了我的死讯，还是我哥最先打听出来的。早在三年前道门就已经大举入世，不再和以前那般与世隔绝。魔道祖师本就是道门中举足轻重的大人物，空冥山一战自毁玄关和蛊魔百里春秋同归于尽更是名传天下
。
空冥山之战结束后，谢流云就要求天下道观供奉我的牌位，仙道慕容元睿接替瑶池宫主执掌仙道后也做了同样的安排。
魔道祖师谢岚之名无人不知无人不晓，只要是进道观上过香的人都知道。
我哥知道后就回来问谢蕴，上次我回家的时候传了他和谢蕴见面的法子，从谢蕴口中再次证实了所谓的魔道祖师就是他的亲弟弟。
惊闻死讯，爹娘饱受打击。
若不是姽婳从寒荒赶来安抚，还不知道他们要多久才会从悲痛中走出来。人生有三大悲：幼时丧父，中年丧偶，老年丧子。
其中最不忍之痛便是老年丧子，白发人送黑发人。
安抚好爹娘的情绪之后，我便问他们姽婳在哪里。
“下坝村，黄河古祭台。”我娘说道。
一听这个地名，往事一幕幕涌上心头，当即我就准备去找她。转身看到蒹葭还满脸尴尬的站着，才想起来还没有和爹娘做介绍。
“岚儿，这姑娘是谁？”我娘率先开口问道。
“我叫蒹葭。”蒹葭应道。
“姑娘，来坐下说话。”
蒹葭的局促丝毫不作假，和我独处时的大方消失无踪，坐下后频频望向我求助。
可我这会哪还顾得上她，一颗心全系在姽婳身上。这便是我从不多情的缘故，只爱姽婳一人尚且不够，哪有余情顾忌别人。
娘看向我的眼神明显带着责备之意，她是最认可姽婳的。蒹葭虽有幻魔血脉，初入人间还不通人情世故，脸上的表情早就把我和她关系出卖的一清二楚。我没多做解释，和娘说了一句我要去下坝村，出门就直接御剑飞向下坝村。
等我赶到下坝村的时候，天上突然下去了淅淅沥沥的小雨，此时正值清明时节，桃汛尚未过去，黄河水漫两岸，一派汪洋。
古祭台上烟雨蒙蒙，然而却并非寂静无人，在黄河娘娘的神像前面站着一男一女。
他们没有打伞，任凭雨淋在身上。
这让我很奇怪，忍不住收敛气息想听听他们在说什么。
“国安灵异科科长黄晓辉，拜请黄河娘娘以关外民生为重，出来相见。”男的大声冲着黄河说道。
国安灵异科？
早有耳闻说国家也有自己的灵异组织，想不到却会在这里见到他们。
浩劫未开始的时候，国安灵异科一直不显山漏水，直到浩劫开始后他们才开始渐渐浮出水面。
黄晓辉的喊话无人回应，可他并未放弃，每隔一段时间就会再次重复一句。
持续了将近半个小时后，身边那位女子劝说道：“头，咱们走吧。就像道门的人说的那样，魔道不会再出世了。”
“唉，自古慧极必伤，情深不寿，想不到魔道杀伐无双的破军之将也堪不过情关。”黄晓辉叹了口气说道。“破军若是无情，当年也不会提刀下阴司了。走吧，咱们再去龙虎山一趟，想办法说服谢流云。他不是冷情的人，关外野仙祸乱已久越演越烈，谢流云总不能一直坐视
不理。”
“小林，野仙势大难动，谢流云顾忌仙道的人怕是难以下决心。”
“那也总比一直吊死在一棵树上强。我们来了三天了，黄河里一点动静都没有，或许她根本不在这里。”被唤做小林的女子又说道。
“我再试一次吧。”
说完黄晓辉直接面朝黄河双膝跪地，语气坚决的说道：“我黄晓辉不跪天，不跪地，只跪天下民生。还请黄河娘娘以关外民生为念，荡妖平乱。”
河水依旧涛涛，还是半点声息也无。
小林上来搀扶他，他不为所动，反而一咬牙念出了魔道祖师那句谶语：“鬼神冥冥，自思自量。还请……”
话没说完，便从黄河里突然飞出一道浊浪冲击在他身上，把他剩下的话堵在喉咙里。
“除了他，我不允许任何人说这八个字。”时隔三年，我再次听见姽婳的声音。黄晓辉在猝不及防之下被浊浪打了个踉跄，脸上却丝毫没有怒意，反而涌上一种兴奋之情，大声说道：“关外民生凋残，野仙妖族欺辱我人族至深，衣冠禽兽大行其道
。还请黄河娘娘以关外民生为重，镇妖平乱。”
“呵呵，天下民众只信奉人仙两道，你不去找他们反来求我作甚！”姽婳冷笑着说道。
“魔道不入世救人，又如何凝聚天下民心？”黄晓辉凛然无惧的说道。
“我魔道不入世救人？哈哈哈……”姽婳放声狂笑。
随着她的神念展露，黄河水翻涌起惊涛骇浪。
便在汪洋水云间，一个白发重铠的女子缓缓浮出水面，踏足水上。
白发为君生，君自当珍惜才对，言犹在耳。
“若不是魔道祖师在空冥山舍身灭杀蛊魔百里春秋，人间安能平静如昔。道观中香客众多，又有几人为他上香？天下人又有几人信奉我魔道？”
人类是自私而又势力的，灾难面前肯定捡大腿抱。人仙两道如日中天，远在寒荒的魔道肯定不如他们两家更容易俘获民心。
面对姽婳的质问，黄晓辉无言以对。
“你们走吧。世界上不会再有魔道祖师，也就不会再有魔道。”姽婳说道。
“难道黄河娘娘就忍心看着关外妖气弥漫，人为兽役么？”
“没有他的世界，我不会再多看一眼。”
姽婳说完，转身开始往下沉。见此，我终于忍耐不住大步走向古祭台，边走边说：“如果这个世界有我呢！”
听见我的声音，姽婳身体微微一震，缓缓转过身来。
盈盈一水间，脉脉不得语。
想到这里还有两个外人在，我飞身踏水走到她身前，牵着她的手走上古祭台。
“你就是魔道祖师？”小林吃惊的望着问道。
“鬼神冥冥，自思自量。”
黄晓辉和小林两人对视一眼，我看到他们眼中燃烧起了希望之火。两人想要祭拜我，我赶紧拦阻。
虽然做了道祖，但是像他们这种人的大礼我还是不愿意受的。因为他们是国家的人，是人族气数的守护者，就像万里长城一般。
“你们先回去吧，关外野仙之乱，我魔道接了。”我说道。
“我代表关外民生拜谢道祖。”
“不必谢我，谢岚是人子，自当为人族尽心力。”
……两人走后，我和姽婳紧紧相拥。她用上了很大的力气，我也一样，恨不得都把对方揉进自己的身体里。许久之后，我们像很多年前的夜晚那样依偎坐在一起，她说我
听。
我死之后，空冥山的魔道弟子一片哀伤。
起初姽婳还不信我会死，可是当看到谢流云和慕容元睿都朝她走过来的时候，她便知道我可能再也回不来了。
她不接受这样的结局，伤势略微恢复几分就飞身返回寒荒。
在青丘山顶，她见到了姜雪阳，也见到了风神。
风遍布三界，消息最灵通，从风神口中证实我已经陨落。
姽婳说到这里便不再往下说了，我知道，这三年对她而言是难以承受的煎熬，我能体悟出来。
“魔道现在还有多少人？”我问道。
“比当初又少了许多，那些离开的人都是被劝走的。你死之后，雪阳便闭关不出，柳河愁终日醉酒，我就自作主张让那些有家室的阴人返回人间。”
“嗯，你做的很对。”
“我不是破军，我是林姽婳，是四百年前的那个林家寨怨死的少女。”
“我知道，我也不是当初的魔道祖师。”我说道。
“所以我们不会像他们那样悲剧对不对？”
“嗯，我们会一直在一起。死生契阔，与子成说。执子之手，与子偕老。”
又在古祭台上呆了一会，直到我想起还有家人在等我才拉着她的手回家。
“谢谢你照顾我家人。”我由衷的感谢。
“谢岚，你是不是忘了我们已经结婚了，那也是我的家人啊。”姽婳幽幽的说道。
这句话我曾经和她说过，想不到被她今天给用上了。世人眼中的破军不苟言笑冷漠沉重，姽婳却不是那样，她有破军的沉重，也有属于她自己的轻盈。
快到家门口的时候，我才忽然想起家里还有个魔族圣女蒹葭！
不是我粗心大意，而是我一直沉浸在姽婳的情绪里走不出来。
“怎么不走了？”姽婳问道。
“姽婳，有件事我想和你说，这事和我重生有关。”
之前姽婳没有问我重生的事情，因为我这次的死讯连风神都确认无疑，能重生肯定是因为得到了某种不在天道掌控之内的机缘。只要我不说，她一辈子都不会问。
当下我把我如何进入幻魔之主的玄关，如何得到魔心，又是如何认识蒹葭，包括桃花潭发生的事情都说的一清二楚。
起初姽婳还和我有问有答，听说我在蜂蛊峰就已经失去了心脏后为我心疼。
然而，当蒹葭这个名字刚一从我嘴里出来，她就皱起了眉头，我只能说女人的直觉很可怕。
等她听到桃花潭的时候，我察觉到周围空气发生了某种变化，有杀意开始凝聚。再到我说出和蒹葭的那场荒唐事，杀意已经浓郁的化不开了。
“然后呢？”姽婳冷冷的盯着我问道。
“等你裁决。”
“我没有尽到相夫教子的责任是我失职在先，过去的事我可以不追究，我要问的是你以后打算怎么做？”
“你想要我怎么解决？”我问道。“魔道破军何等骄傲，在天下人眼中，便是道祖级别的人物也无人敢辱。在你为她求情之前，不妨先考虑下我的颜面问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