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容元睿有心和魔道示好，归墟离不开魔道伸出援手，而魔道的巅峰战力又极为出色。
“仙道为魔道准备了一些护甲兵器，你们随我来。”慕容元睿说道。
“多谢。”我说道。
龙龟面积极大，当下我们随着慕容元睿走到仙道战备区。
魔道底子浅薄，自从姜雪阳陨落之后，姽婳连铠甲都没有，黑金骷髅重铠已经破碎。
我魔道杀将可以不穿铠甲，但是姽婳却必须要穿，而且还要穿最坚固的重铠。
因为她是魔道破军之将，要靠她去压制敌军的军威煞气冲击。
慕容元睿先带着我们走进铠甲军帐，让我们挑选适合自己穿的护身铠甲。
刚一进去，我们就被仙道的底蕴之丰厚震惊了。
军帐内的铠甲战袍架子上，一身身流光溢彩的战甲，晃得人睁不开眼睛，各种制式的都有。
软猬甲，青羽甲，符文铠甲，黑曜石重铠，战斗法衣，霓裳法袍，五行战甲，玉风绵竹铠，龙鳞宝甲，冰魄寒铁重铠……
看的我魔道战将无不眼神放光，一穷二白的魔道哪里见过这阵仗。
当初姽婳封神的时候，一具黑金骷髅重铠都耗尽了魔道半数资源，还要借灵异科的支持才打造出来。
仙道的护身甲美轮美化，兼顾实用性和观赏性，令人爱不释手。
“归墟煞气极重，步步杀机，肉身成圣也难以抵挡。诸位不用客气，权当做仙道的一点心意。”瑶池宫主说道。
“好，多谢。”姽婳说完毫不客气的走向她一眼就相中的冰魄寒铁重铠。
这具重铠显然很受仙道看重，被单独摆放在军帐中心位置，满屋子的寒气都是从它上面散发出来的。打造这具重铠所有的寒铁出自昆仑，冰魄出自亘古不化的天山寒冰洞。漆黑如墨的寒铁和散发着幽幽寒光的纯白冰魄互相辉映，左肩睚眦右肩辟邪，造型冷酷而不夸
张。
睚眦司掌战争杀伐，辟邪可以震慑怨魂邪祟，这两大龙子的雕像通常都会被用在统兵大将所穿的重铠肩膀位置。冰魄寒铁重铠的护心镜是伏羲鉴妖镜，可照阴灵鬼魅精怪的幻象。不说昆仑寒铁和天山冰魄的珍贵，只这一面伏羲鉴妖镜就是道门重宝，只要能有真品的一成神威足
以。
原版的伏羲鉴妖镜早在洪荒时期就已经失落，这一面自然也不可能是真的。
最难得的是这具重铠是成套的，还包括一顶束发冰魄冠，和一双玄铁御风战靴。
姽婳一看就移不开眼睛，雪白的手指摩挲着冰魄寒光重铠上面的符文，抬头看了慕容元睿一眼说道：“我选它！”
“可以。”慕容元睿淡淡的说道。
得慕容元睿点头，姽婳大袖一挥直接把冰魄玄铁重铠卷走，迈步走入更衣室。
片刻后，全副武装的姽婳从里面走出。
死神面容在冰魄玄铁重铠的衬托下神威无限，眼中碧蓝色的火焰闪耀不停。
英武绝伦，澈寒杀机重如山岳。
宛若传说中的神话人物，或者说，她本人已经成了传说。
姽婳得了冰魄玄铁重铠，阿黎选了青羽甲，蒹葭选的是一身玄色战斗法衣。
白无涯和林清水这两人则是选了最不起眼的贴身软猬甲，只因这两身护甲是同样的制式。
魔道弟子有情有义，难得两大杀神彼此钟情。
傲风什么都没选，他也不需要，没有什么护甲比祖龙之躯更加坚韧。
“你不选？”慕容元睿望着我问道。
“不用。”我说道。
“为什么？”慕容好奇的问道。
她的确好奇，我身上这身道袍已经很残破了，有些地方甚至已经开了线。
我不愿换掉，是因为这身道袍是雪阳为我亲手缝制的。这件道袍我穿在身上，就好像她一直在我身边。
走出铠甲军帐，慕容元睿带我们去看武器。
仙道的武器储备同样很豪华，近乎奢侈，令我这个做道祖的看的心中惭愧。魔道弟子无惧生死，可是魔道却连一件像样的装备都没有。
姽婳对于武器没有需求，原来的镇妖刀在经过魂能淬炼后已经足够神异，即便是翻遍整个道门也很难找出比魂之哀伤更适合她的刀。
阿黎的弓同样如是，上古骨弓耗尽了逢蒙毕生心血。只是阿黎出行所带的箭矢不多，挑选了仙道的几困仙羽轻灵箭收入背上的虚空箭囊。
“你这箭囊能装多少支箭？”慕容元睿好奇的问道。
“这箭囊是我师父为我祭炼的，最多可装八百支。”
“归墟危险重重，此番进去不知何时才能归来，这些箭矢怕是不够用。我再送你一个备用箭囊，你把这里的仙羽轻灵箭全部收了吧。”
说完，慕容元睿传唤玉女，拿来一个闪烁着七彩神光的箭囊。
“这百战洞虚箭囊是玄女战神早年带兵时所用，可装箭矢五万，倒是便宜你了。”玉女颇为不舍得的把箭囊交给阿黎。
九天玄女有战神之名，统兵作战十八兵器俱精，射术也是天下无双。不过自从她证得战神之道后，就不再用其他兵器只用法剑了。
战神之道御使先天五行本源，只有法剑才可以自由掌控。
阿黎大喜，收下百战洞虚箭囊开始装箭，等到把五万箭矢装满，才想起来去给慕容元睿道谢。
“多谢慕容仙子。”阿黎躬身说道。
“不用谢我，只盼它日你以箭矢射杀我仙道弟子的时候能留几分情义。”慕容元睿说道。
阿黎闻言，略作思考，又把百战洞虚箭囊还给玉女。
“怎么？”玉女问道。
“道不同不相为谋，仙道若和我魔道开战，阿黎绝不会手下留情。”阿黎小脸严肃无比的说道。
“阿黎，收下，莫辜负了慕容元睿的一番心意。”姽婳开了口。
“可是……”
“不用想那么多，这些都是为了归墟而准备的。待到他日和仙道开战，仙道的兵器护甲咱们一件不用！”姽婳说道。
“好。”阿黎说道。
魔道如果正式决裂，我魔道弟子自然不会用仙道赠送的兵器铠甲。
现在倒是无所谓，归墟凶险无比，生死难料，肯定是准备的越充分越好。接下来，林清水挑选了两柄适合他使用的剑道杀剑，名为杀神，他的剑磨损程度最快。手中那把剑是枉死城打造的冥兵，阴山之战结束后就已经残破不堪，正好有机
会换掉。
白无涯不用换，和青丘狐族一样，她的弯刀也是由内丹所化。仙道自然不可能把神兵至宝馈赠给我们，至于其它兵器白无涯也看不上。蒹葭的黑剑没换，这黑剑是姜雪阳为她量身打造，而且魔剑攻击重在剑气流形，无须近身搏杀。傲风不用兵刃也没有选，至于我自己，问天剑本就是昆仑至宝，自然
也不用替换。
选完武器装备后，仙道大军也做好了下归墟的准备。人道的二十万大军在谢流云的带领下已经率先进入，只等仙道和魔道。
随后，姽婳他们也随着仙道高手和仙道大军一起进入，海眼上空便只剩下我和慕容元睿。
她留我有话要讲，而我也有话要和她说。
我们都有相同的预感，归墟就是末法时代的最后一站。等到我们从里面出来的时候，末法时代就结束了。
慕容元睿距离成就天尊只有一线之差，我也一样。
还记得蓬莱仙岛时她曾经说过，摘下面具就要亲手杀我，只怕不等我们从归墟出来，她就可以摘下面具了。
面具下的那张脸因为我千疮百孔，我比她更期望她能恢复昔日的姑射仙子之姿。
沉默对视，我率先开口：“多谢你救我。”
“不用，吕纯阳杀你，有损我战神之道，我救你也是为了我自己。”慕容元睿说道。
“归墟之后，我就不会再羁绊你的道心了。”我说道。
“自从那日和你去阴司三生石后，我就一直在思索，三生石上为什么会有我们的姻缘线。后来，我终于知道为什么了。”
“为什么？”
“三生石上的那道姻缘线并不是来自于命运，是被人故意刻上去的，不然你我怕是连相识的缘分都没有。”
“是谁刻上去的？”
“六道轮回剑的主人九幽女帝，只有她才有本事篡改姻缘轮回。”
“她为什么要这么做？”“因为你是魔道祖师，而我即将接任仙道新任祖师！”
慕容元睿说她将会是下一任的仙道祖师，我心中吃了一惊，转而又想到，这件事恐怕一早就是预谋好的。
不然她也不会那么顺利就涅槃成了昆仑仙道弟子，也不会说根本不可能会和我有姻缘牵扯了。
末法时代三千年仙道一直在吃老本，最大的老本就是九天玄女转世。天庭昊天太子只是普通天尊，玉皇的其他几个儿子也没有特别出色的。
北极紫微大帝的神位又不能动，四御各有所司，九天荡魔祖师虽然战力绝伦，却因为要执掌法部无法轻动，而且他已经很老了，寿元也近乎到了极限。
至于仙道固有的那一帮至强天尊，谁又能一直长生不衰呢？
只有天道不死不灭，天尊都无法摆脱寿元极限。反观人道早已在不知不觉中完成了力量的新旧更替，函谷关中现在主事者是天师张道陵，人间主事者是谢流云，至强战力是吕纯阳，这三人都是末法时代后的道门新
锐。
道德天尊老谋深算，早在三千年前就为人道布局，在人间埋下了人道中兴的种子。如今这些种子已经生根发芽，长成了参天巨树。
这样一来，仙道要想翻盘，就只能让背负一身杀孽的战神九天玄女涅槃。
可惜这招棋虽然高明，却被九幽女帝勘破玄机，她的大道就是六道轮回，慕容重生的事情根本瞒不过她。
于是，她便强行在三生石上刻下一道姻缘线，把慕容元睿和我的命运连接在一起。
“我还是想不明白九幽女帝为什么要这样做。姻缘线只对天尊之下有效，一旦我们成就天尊就直接跳出了姻缘轮回。”我说道。
“我开始也想不明白，经过吕纯阳的事情之后我才突然想明白。”
“明白什么？”
“在末法时代保住魔道。若是你我没有这番因果，早在野仙之战的时候，仙道就有对魔道出兵的理由了。”
慕容元睿说，魔道重出势必要以寒荒为根基，和野仙之战是不可避免的劫数。
野仙是仙道的附庸产物，女娲不过是个搅局者而已。
在魔道攻占野仙的时候，仙道就有了出兵的理由，而那时候的人道是不可能为了魔道和仙道决裂的。
至于女帝为什么要保魔道，这事就不得而知了。
或许是因为和魔道祖师的因果，或许魔道的存在更符合阴司的利益。
九幽女帝的入世轮回发生在刻姻缘线之后，我比葳蕤长几岁，怕是早在她出生前，九幽女帝就提前算计好了一切。
“若不是念及你，仙道绝不会拒绝傲寒的援助请求。人间浩劫虽然需要魔道入世，却也不是没有魔道就不行。”慕容元睿说道。
“这么说，你当初按兵不发全是因为我了？”我问道。
“你说呢？”慕容元睿目光灼灼的盯着我问道。
“……”我沉默。
我从没想到仙道不出兵的真实原因居然是因为慕容元睿的儿女情长。
不过她应该庆幸自己的选择是对的，因为魔道如果真的灭亡了，只凭仙道是打不赢人道的。仙道只是表面上看起来强势，而人道才是真正披着羊皮的狼。
“平生不会相思，才会相思，便害相思。若不是你那日带我去看了三生石，这道姻缘线差点坏了我的大道。”慕容元睿幽幽的念道。
“我不知你对我动情至深。”我说道。
“呵呵，你又怎么会知道，你心里除了林姽婳哪里还有别人。要是我没有猜错的话，三生石肯定也有你和她的姻缘线。只不过你和她的是真的，和我的却是假的。”
见她笑的有些凄楚，我说道：“真假又如何，归墟之后我们再也不会有情缘牵扯了。”
“不错，道不同不相为谋。或许我们还会联手对抗人道，不过最终还是会站到战场之上，一决生死。”
我和慕容元睿都不是无情之人，可惜是命运对我们太无情。
终结棋局，三道只能存下一道。
我是魔道祖师，她是未来的仙道祖师，我们都注定要和自己的道门基业共存亡。
聊到这里，我和慕容元睿之间的话也算说尽，随后一起跳入海眼前往归墟。
海眼极深，起初还有光，继而便坠入无尽的黑暗之中。
下坠的速度极慢，因为海眼中有无尽汪洋癸水之气在向上方吐出。
归墟不停的吞噬海水，却又在拼命通过海眼吐出癸水之气。
所谓太一生水，水生万物。归墟就在这一吐一吸中，逆乱了阴阳，把天道也拉入了浩劫。
这就是归墟出世的奇特情形，倘若归墟不出世，这里的海眼是断然不能跳进去的，即便是天尊道体坠入其中也别想重返人间。
在癸水之气的托浮下，人如羽毛一般轻盈缓缓而落。冥冥中也不知下坠了多久，仿佛永远也没有尽头一般。
慕容元睿就在我身侧，闭目沉思也不知在想什么。
在我们周围是疯狂旋转的海水，海水呼啸声音极大遮蔽了一切。
黑暗之中，我望着她脸上的青铜面具，忽然想起她赠我问天剑的那个夜晚，想起了昆仑仙台上的那颗玉树。
也想起了她弹奏过的曲子：月冷千山，寒江自碧，只影向谁去？
万丈冰崖，雪莲花落，片片如星雨……
此刻我和她之间还有情意，归墟之后便是陌生人。
念及此，我心中突然升起一股无法自控的情愫，伸手拦住她细软的腰身。
慕容元睿猝不及防，忍不住娇喘一声，却没有挣脱，反而主动迎合我的拥抱。
“谢岚，抱紧我。”慕容元睿呼吸紊乱的在我耳边说道。
“嗯。”
狠狠的抱着她，她亦如此抱我，满腔都是不得而发的留恋和惜别。
没有证得天尊之前她脸上的青铜面具是断然不肯摘下的，这面具就是我们之间的底线。
即便只能相拥，情到深处依然令人陶醉沉迷。
“谢岚，若不是我知道自己注定要做仙道祖师，真的想为你生下子嗣。”慕容元睿声音犹如梦中呢喃。
她的话让我想起了三生石上荒唐的一幕，也真亏九幽女帝想的出来。
在三生石上面，慕容元睿恢复了姑射仙人之姿，养了一双冰雪可爱的儿女，都是我的……
可惜这温馨一幕注定不会实现，我甚至不知道该不该去记恨九幽女帝。
若不是她，我和慕容元睿不会为离别而伤感，却也不会和她有相识的缘分。
我和慕容元睿在海眼旋涡中缠绵拥抱，犹如生死诀别。
自古诀别就是考验深情的，有些人在身边的时候体会不到爱，而一旦分别才懂心意。
我和慕容元睿各自都存了诀别之心，所以才格外用力。
其实，要终结棋盘并不一定要三道分出最终的胜负只留下一道永存。可惜那件事就是当初的魔道祖师都没有去想过，我更加想不到。
庆幸的是，当我后来明白还有别的方法可以破解棋局的时候，并不算太晚。
又不知坠落了多久，下面传来一抹亮光。
“下面亮光是龙族留下的传送法阵，可以直接通往归墟世界。”
慕容元睿说，东海龙族从未放弃过对归墟的探索，早在归墟还没有出世之前龙族探索到了此地的位置。
只是一旦进入海眼，就再也无法返回外面的世界，所以关于归墟的隐秘才无人知晓。
“当初魔道祖师曾经进入归墟，还从里面带出了一个金鳌岛，他又是怎么做到的？”我问道。
“魔道祖师手段通天，别人又怎么能和他相比。”慕容元睿说道。
可惜魔道祖师手段只是通天，却不能胜天。
最终还是逃不出天道的翻云覆雨手，身化希夷和天地同归。落地后，我和慕容各自整理好衣冠，先后踏入龙族留下的传送法阵。
传送法阵类似于空间虫洞，拥有穿越时空的威能。
当我和慕容元睿从龙族留下的传送法阵走出来的时候，人已经来到了归墟世界，遁世一股苍茫雄浑的气息扑面而来，灵气浓郁程度远远超过外界数十倍。
我转身回头，背后是一面高约百丈的单向传送虚空界门，可以从归墟重返海眼。在我脚下是一座千丈高的大殿广场，广场面积广阔，容纳人仙两道六十万大军绰绰有余。此刻人道在广场西侧安营，仙道位于广场东侧扎寨，姽婳他们就在虚空界门
处等我。
“磨磨蹭蹭这么久，是不是要给我一个说法？”姽婳冷冷的对慕容元睿说道。
后者闻言淡淡一笑，也不答话，迈步顺着广场中心的白玉台阶往前走，随后我和姽婳一起跟上。
慕容元睿一直走到广场中心边缘才停下脚步，此刻这里已经站了许多人，人仙两道领袖级别巅峰高手分列两侧，下方千丈深渊盆地便是万族古战场所在。
放眼望去，只见古战场中死意盎然怨气冲天，飞鸟不能渡。白骨如山尸骸满地，既有人类的骸骨，也有庞然巨兽的巨大骨架。
从广场向下的台阶只有一道，宽约三十丈，向下绵延数千丈，和万族古战场入口相接。
不仅战场中白骨堆积，在通向万族古战场的这道绵延数千丈的台阶上也是尸骨满地，白玉台阶被鲜血染成红黑色。
可见战争的惨烈程度，死伤恐怕要数以百万计算。
“穿过下方的万族古战场才能进入归墟腹地，也就是失落的洪荒大陆。”谢流云指着下方说道。
“万族为什么要在这里开战？”我问道。
“原因很简单，洪荒万族不甘心被埋葬于归墟之中，我们身后的虚空界门就是离开这里的出口。”
谢流云说，天道只给一族留下生门，所以万族才会为了离开归墟殊死血战。
可惜的是这场战争最终却没有一个胜利者，因为虚空界门有个守门人，最后的胜利者要战胜守门人之后才可以离开，却从来没有人能打败守门人。
“守门人现在在哪里？”我又问道。
“这个就不得而知了。我给你讲述的这些都在那面石碑上，你可以自己去看看。”谢流云指着不远处的一座漆黑如墨的石碑说道。
我走过去，仔细观察石碑上雕刻的铭文。
上面写的和谢流云所说的一样，这座广场叫做云梦泽广场，云梦泽是洪荒的别称。
通向万族古战场的台阶叫做英雄之路，万族古战场所在的深渊盆地则是叫做烘炉深渊。
取得是以天地为炉，造化为工，阴阳为炭，万物为铜，拣选众生的意思。
只有经得起烘炉之战考验的胜利者，才配踏上英雄之路，凯旋返回外面的世界。
可惜，自从洪荒被归墟吞噬后再无一人返回。
洪荒英雄的血脉中都封禁着太古神魔的意志，有资格踏上英雄之路的人起码也有天尊战力。
能把他们悉数封杀在英雄之路上的守门人，最次也有道祖级别的战力，甚至还要更强。
石碑上提及了守门人的存在和职责，却没有提及守门人的身份和来历。
解读完石碑上的铭文，我正要离开之际忽然从石碑上传来一股奇异的神念波动。
这股神念波动来自于石碑的下部的空白处，看不出究竟，我用手去摩挲。
随着我手掌划过，石粉簌簌而落，继而露出铁画银钩般的八个大字。
鬼神冥冥，自思自量。
看到这八个字，我全身僵直，心潮澎湃，情难自禁。
我整顿衣冠，对着这八个字深深的一鞠到底，口中念道：“谢岚，祭拜道祖遗迹。”
听我念出道祖的名讳，姽婳等人迅速赶了过来，站在我身后祭拜魔道祖师留下的八个字。
谢流云和慕容元睿也赶了过来，他们脸上写满了震惊。
魔道祖师来归墟带走了金鳌岛，这件事道藏无从可查，甚至只把它当做传说，妄言妄信。
现在，石碑上面出现了魔道祖师留下的字迹，才验证了此事。
接下来，谢流云和慕容元睿都对着石碑行了弟子礼。
“魔道祖师能在这面石碑上刻字，想必他肯定知道关于守门人的线索。”谢流云说道。
“道祖并未提及过守门人，不过他曾经对破军护法天尊提及过一个叫做帝俊的人。当时他身受了伤，说伤他的人就是帝俊。”姽婳说道。
魔道祖师带出金鳌岛的时候修为已经到了道祖级别，也已经从遁去的一中找到了众生平等大道，三界无人可敌。
还能受伤，那么伤他的人肯定不在三界之内，不在三界就只能是归墟。
“慕容仙子，你前世玄女战神在洪荒时期便已有了神位，可知道帝俊的身份来历？”谢流云问道。
道藏记载，战神九天玄女曾经帮助黄帝打败蚩尤，黄帝和蚩尤之战发生在洪荒末年，可见战神九天玄女在洪荒时期就已经封神。
除了九天玄女之外，风系神明的飞廉，雨师，雷主斗姆元君等神明都是洪荒时期就已经证道封神。
只是他们成神的时候天道已经掌管了此方天地，属于天道之下的神明范畴，不算古神。有资格称为为古神的只有金神蓐收，水神共工，火神祝融，木神句芒，土神后土娘娘，东皇太一，九天鲲鹏，冥河老祖，红云老祖，伏羲，神农，女娲等上古时代的
大能。
天道在太古末期横空出世，战尽太古神魔三界后，遁入虚空修养生息。
而所谓的上古时代，指的就是天道修养生息的这段时间。这段时间内成神的神明，皆被成为上古之神。
至于三大混沌神兽出现的时期，则是在太古时代和上古时代的混沌交替处，彼时人间天地初开人族尚未出现，所谓的上古之神大多数都还没有证道。“女娲遁世之后，执掌洪荒妖族的人就是帝俊，战力犹在女娲之上。天道归来之后，帝俊就失去了下落。如果天道选它做守门人的话，洪荒的确无人可以离开归墟。”
慕容元睿说道。
至于帝俊现在的去处，有两个可能。
一个是他寿元到了极限，使命终结，另外一个就是他被魔道祖师杀了。
相对而言，后者的可能性更大。
因为帝俊如果是代天授命，那么他肯定也和女娲一般得到了天道赐予的长生机缘，女娲尚且在位，他不可能寿元终结。
缅怀完魔道祖师之后，我们再次回到广场边缘，对着烘炉深渊中的万族古战场研究对策。
万族古战场面积浩瀚无尽，要从里面穿过艰难重重。
人仙两道付出数万弟子性命，也只探索了台阶下方的数百里之地。古战场中残留的凶魂战力皆在合道之上，半步天尊比比皆是。
在探索过程中，人道还不幸遭遇了一个战力在天尊境界的洪荒凶兽之魂，在战死两万名人道弟子后被人道巅峰高手合力诛杀。
也就是在这件事发生后，人道才决定暂时停止继续探索。人道退出后，仙道也不敢冒进，随之一同退出。
当时魔道和阴山决战已经结束，姽婳死神之威名传天下，谢流云和慕容元睿商讨之后，决定让魔道入归墟，集合三道之力共同寻获归墟机缘。
三道最终的研究结果是，人仙两道齐头并进，魔道立于中军随时提供支援。
不过由于魔道人少，前期肯定要选择一方附庸。由于先前已经受过慕容元睿的恩惠，自然归入了仙道阵营。
对此谢流云尽管很无奈也说不出什么话，要怪只怪吕纯阳实在太嚣张了。
在慕容元睿和谢流云订下互助协议后，我们便随着仙道大军率先进入万族古战场所在的烘炉深渊。
所谓福祸相依，这万族古战场虽然凶险重重，同样隐藏着无数修行机缘。至于归墟之中真正的大机缘是什么，只能等穿过烘炉深渊后，去被归墟所吞噬的洪荒世界中慢慢去发掘了。
踏上英雄之路，立刻感受到一股悲凉的气氛。
能从万兽古战场胜出的都是洪荒勇士，百战不殆踏上英雄之路，只为返回昔日的家园。然而终究还是难逃天道毒手，被守门人斩断最后一丝希望。
在我眼前仿佛看见一个个浴血奋战的身影，他们挥舞着手中的武器，即便是死后依然凝视着云梦泽广场上的虚空界门。
为了让族人重返家园，承载着族人的希望，流尽最后一滴血。
也正因为如此，那些战死在烘炉深渊的洪荒万族凶魂才会怨气难消，煞气冲天。
烘炉深渊，面积浩瀚广阔，地形平坦，是天然的沙场。大地呈现一种暗红色，在数之不尽的千年之后，依然能够闻到刺鼻的血腥味。
这里的每一寸土地都被洪荒万族的鲜血浇透，每一寸土地都承载这洪荒万族死后留下的怨念。
下了英雄之路，人仙两道齐头并进，各自沿着先前探索过的区域前进。
探索过的区域空气恢复澄明，等大军开发到了未知区域，凶魂怨气演化出灰色的迷雾，遮蔽了一切。迷雾沉重，连神念都无法穿透，谁也不知道迷雾之中隐藏着什么凶险。踏进去，有可能面对一整支凶魂军团，有可能是一头穷凶至极的洪荒凶兽，有可能是顶天立地
部族勇士，也有可能是陨落的洪荒异神。
洪荒战力，不像如今的三界这般有着详细的境界划分。在洪荒只有三种境界，勇士，王者，神袛。
勇士境界对应的是合道巅峰，王者对应半步天尊，神袛就是天尊了。
洪荒不修道，战力来源分为巫术和格斗两种。
大荒勇士拥有手裂虎豹万夫不当之勇，大荒部族王者有力拔山兮呼风唤雨的神通大能，至于大荒神袛，每个都能撼动一方风云。
洪荒世界灵气充沛，再加上洪荒万族血脉中多半都封禁着太古神魔的意志，他们的战力要比外面的三界修行者更加强悍，战斗也更加残酷。
天道抹去的是上古时代的洪荒遗迹，之后洪荒也开始新旧交替，等到黄帝和蚩尤决出胜负一统洪荒之后，洪荒就被新世界全部取代。
九天玄女那一批天道之下的神明也在同一时刻全面取代古神，掌管天庭，至于其他古神要么从此遁世不出，要么寿元枯竭，要么加入天道之下的天庭。
所以，慕容元睿对于归墟之中的万族势力划分和战力详情也知晓的不多。
当下我们魔道随着仙道大军于万族战场东侧前进，约莫半日光景来到未探索的迷雾边缘地带。一路行来，战痕触目伤情，凶魂虽然消散，白骨依然怨气未消。
到了边缘地带，仙道开始调度军阵。
七十二福地仙道弟子是战斗主力，结成大型战阵分列左右，龙族精锐和昆仑仙道弟子占据中军。
慕容元睿和一众仙道领袖在中军中前方位置统管三军，我们魔道七人和她随行。
没了杀破狼命盘，魔道在人仙两道中的地位一落千丈。还好姽婳一刀刹那芳华展露死神之威，方才为魔道立下新的威名。
尽管如此，众仙道领袖也没对魔道除了姽婳和林清水之外的人抱有多么强烈的期待。
姽婳的死神之威亲眼目睹，林清水乃是魔道老牌杀神余威犹在，至于蒹葭、阿黎、傲风、白无涯等人的战力，他们谈不上一无所知也知道的不多。
在他们眼中，魔道能有资格参与归墟寻觅机缘，全赖于姽婳的死神之威。
这倒是不怪他们，阴山之战爆发的时候人仙两道都在归墟，对战斗详情无从得知。而仙道这一众领袖又都是修行千年的道门大拿，神仙般的人物骄傲惯了。
莫说蒹葭他们，只怕我这个魔道祖师在他们眼中也是个吃软饭的角色。
准备完毕，慕容元睿开始点先锋之将。
仙道众半步天尊战将纷纷请战，最后选出十名半步天尊至强高手，担任开路先锋杀入迷雾之中。
前行半个时辰后，前方迷雾中传来了数声哀鸣。
惊雷闪电响动，不知名的凶兽低吼，牵动杀机。仙道那十名先锋立刻抽身飞退，待到退出迷雾的时候俨然已经半数负伤。
其中若耶溪山真人伤势最终，一条手臂缺失，半边身子被鲜血染红。
东海龙族第一悍将熬显最后撤出，他以龙躯迎敌，抽身退回的时候，百丈龙躯上龙鳞残破，爪痕深入皮肉，龙尾断了半截龙血汩汩而出。
熬显人形状态就已经是半步天尊至强高手，显化龙躯后战力能在仙道大军中排进前十，连他都差点丢了性命，可见仙道在迷雾中遭遇的凶魂有多强悍。
见此，慕容元睿果断下令全军进入紧急备战状态，集结精锐战力，随时准备截杀从迷雾中冲出来的强敌。
“启禀玄女战神，迷雾三十里处遭遇恐怖庶兽凶魂，有天尊战力。”灵山福地墨真人回应。
“庶兽？”慕容元睿露出无比慎重的表情。
“何为庶兽？”我问道。“道藏淮南子有云，麒麟生庶兽，凡毛者生于庶兽。这庶兽乃是始麒麟一族的分支，身上流着始麒麟血脉。先前人道就已经在万族古战场中见过元凤陨落后留下的火海
，如今又有庶兽现身，看来三大混沌神兽的支脉后裔也加入了烘炉深渊的万族之战。”
慕容元睿说，三大混沌神兽本族虽然被上古之神从洪荒中驱逐出去，可是它们却留下了许多支脉后裔。
始麒麟的庶兽，祖龙的龙兽，元凤的枭兽均为上古洪荒巨凶。
虽然不如饕餮、穷奇等大凶一般为祸一方，也是牢牢占据洪荒凶兽食物链顶端的存在，巅峰战力堪比洪荒神袛。
三大支脉后裔中，战力最刚猛的是龙首，其次是枭兽，但要说最难对付的却是庶兽。
始麒麟本身就防御力极强，庶兽传承了始麒麟坚不可摧的兽皮铁甲，禁忌五行术法，刀枪不入，很难杀死。
传说中，洪荒战神刑天曾与一头强大的庶兽近身搏斗，血战三天三夜，两把刑天月轮战斧全部卷刃，最后还是以神力强行重击庶兽内脏锤杀。
庶兽到死都没有流一滴鲜血，防御之强可见一斑。
此刻仙道先锋战将遭遇的虽然不是庶兽本尊，但是这庶兽凶魂已经凝聚出了阴身，同样坚不可摧。而且碍于怨念极深，战力比之生前只强不弱。
要想杀死它，仙道势必要付出惨重的代价，因为这庶兽凶魂绝非数人可战，又不吃五行术法神通，只能靠大军军威压制其凶性，再用车轮战术打消耗战。还好，仙道遭遇的只是一头落单的庶兽凶魂，不然若是遭遇庶兽凶魂本族，这条战线基本可以放弃了。万族古战场处处凶险，再要从迷雾中重开战线又要耗费许多时
间，还有付出昂贵的代价。
片刻后，迷雾中传出庶兽的暴怒嘶吼。
庶兽行动迟缓，此刻在顺着血迹从迷雾中追了出来。
怒吼连连，震撼人心，神念威压犹如潮水一般伴随着兽吼声滚滚而来。
仙道大军尽管军威严整，可是对上这种上古洪荒的巨凶，明显减弱了几分士气。
见此，慕容元睿从中军飞出，于空中召唤出三大法身，分别悬浮于三军上空。
本尊发话，三大法身齐齐回应，高声念诵战歌：“岂曰无衣？与子同袍。修我戈矛，与子同仇！”
战歌响彻，大军士气焕发，同声回应：“奉天承运，替天行道。”
七十二福地，海外仙山，昆仑本部，龙族战将，等高阶战力悉数出列备战。三军弟子催发五行法阵，召唤风雨雷电，离火劫雷，伺机待发。
庶兽虽然禁忌五行术法，不过这法阵的术法威猛绝伦，集中起来战力堪比天尊，依然可以伤到它的体魄。
这种情形令我想起了很久之前的九龙窟风云，当时道门群英云集，也是这般应对黄河里的九条龙尸。
只是九龙窟的规模要远远逊色于眼前的阵仗，庶兽凶魂之威猛也不是龙尸可以比拟的。
终于，庶兽破出了迷雾，显露出真容。
同属始麒麟血脉，庶兽造型和太阴山整体山貌有几分相似。
身高百丈，腰腹经纬三十丈，四肢匍匐，犹如擎天石柱。由于是阴身，庶兽形体呈现玄黑色，黑雾缭绕，恐怖骇人的兽头上，两个硕大的兽眼犹如鬼火，血盆大口中不停的滴落着黑色的涎液，全身散发着一股怨毒阴寒的死
意。
庶兽迈着沉重的步伐前进，每一步都震撼大地，犹如一座移动的山岳。
仙道三十万大军的军威都无法压制它前进的脚步。
吼！
又是一声怒吼，风云惨淡，飞沙走石天地一片昏沉。
两百丈、一百丈，五十丈。等到庶兽距离仙道大军还有五十丈距离时，仙道巅峰战将齐齐出手，操纵法宝神术进行远程围杀，三军法阵开动，辐射出一道道庞大无匹的五行术法，袭向庶兽本尊
。
铜炉深渊昏暗无光，万道术法神通犹如流星划过天幕。
惊雷声、霹雳声、火光炸裂声、剑气破空声、空气音爆声、火焰喷发声、海啸声……
诸法万象，以庶兽凶魂阴身为中心，集中爆发！
不见此战，不知仙道底蕴之丰厚。
这等恐怖密集的攻击手段，我魔道断然无法抵挡，念及此，才知魔道底蕴之浅薄。
饶是庶兽防御惊人，也经不住仙道万军发威，被诸法万象轰击的倒退不止，连续后退数十丈，全身上下火光四射浓烟滚滚显然已经受了不轻的重伤。
待它稳住身形后，四肢用力一抓，山岳般的兽身冲天而起，朝着仙道大军再次扑了过来！
于半空中对着仙道大军发出一声原始咆哮，音浪化为无坚不摧的毁灭杀机，席卷仙道前方军阵。
哀嚎惨鸣声响起，仙道弟子应声出现大面积伤亡。见此，仙道巅峰高手不得不冲上去近战搏杀拦截，惨烈战斗开始！其实天尊战力并不可怕，仙道随时可以列出同样拥有天尊战力的大中型法阵。但是这庶兽防御力强大到变态，尽管仙道威猛绝伦，要想把庶兽杀死还是需要打一场艰
苦的消耗战。
看到不断有仙道半步天尊高手重伤下阵，慕容元睿一言不发，虽然隔着青铜面具看不出她神情，也只她现在处于极度煎熬转态。
身为仙道领袖，面对仙道弟子的牺牲，她的心情我感同身受。我们都背负着招魂幡，此刻她的玄关中肯定不断的想起招魂声。
“傲风，阿黎出战！”我说道。
“遵命。”
傲风应声化为祖龙之躯，背负阿黎升空。
慕容元睿略带惊讶的朝我望了一眼，随后对我点头表达感谢。魔道和仙道并未结盟，此时出手相助全是出自我的不忍之心。
三道相争无非是教义不同，魔道教义是众生平等，我又如何忍心看着仙道弟子舍身战死无动于衷呢。
阿黎和傲风出战后，姽婳一言不发的朝前方走出，正面迎向庶兽。那些挡在她前面的仙道弟子感受到死神的脚步，纷纷让出一条通道让姽婳从容通行。
等到姽婳走出军阵之后，我转头对着慕容元睿说道：“等姽婳进入攻击范围，让你的人停止进攻。”
“庶兽虽然负伤，战力犹在，只凭林将军的死神军威根本挡不住，一旦给庶兽趁势反扑，我仙道弟子伤亡更多。”慕容元睿摇摇头说道。
我指着空中的阿黎说道：“你漏算了阿黎，她若出手压制，庶兽寸步难行。”
“我知道阿黎箭法无双，庶兽兽皮坚不可摧，她的箭恐怕连破防都做不到。”
“相信我。”我无意再和她争执，认真的盯着她露在青铜面具外面的眼睛说道。
慕容被我看的一怔，继而微微撇过头去，轻声说道：“好。”
姽婳距离庶兽越来越近，而空中，阿黎立于傲风的龙首部位，拈弓搭箭开启鹰眼。
庶兽连遭痛击，已经势弱疯狂，须臾间又重伤数名仙道半步天尊。
“仙道弟子听令，撤出近战范围，远程攻击暂停，原地待命！”慕容元睿三具分身同时发声。
仙道弟子吃惊不已，纷纷朝她本尊投来疑问的目光。
慕容元睿没有解释什么，只是坚定的望着前方。
前方全身冰魄寒铁重铠的姽婳已经进入了庶兽的攻击范围，而阿黎已经弓如满月。
庶兽失去仙道一众高手的拦截之后，压力瞬间减弱，昂天一声嘶吼，爆发出最强战力，再度对着仙道大军发起冲锋。
而姽婳就站在它冲锋的路线上，和它山岳般巨大的兽身相比，姽婳渺若微尘。
就在庶兽遮天蔽日的身躯即将从姽婳身上碾压而过的时候，空中传来阿黎一声清啸。
穿着青羽甲的她顿足从傲风身上飞出，以雄鹰俯冲之姿，在空中连续踩出九步，一步一箭。
每一箭都引发空气爆鸣，每一箭都有破碎虚空的威能。
这便是阿黎最近一年中所领悟的绝学，射日九箭。鬼箭峰归来后，阿黎的箭就已经可以碎裂虚空，射日九箭灌注月神之力，一箭比一箭强势，再借助上古骨弓和仙道仙羽轻灵箭的穿透力，轻而易举的射穿了庶兽的兽
皮。
九箭全部射在庶兽的胸口位置，第一箭命中后庶兽的冲锋速度减弱，第二箭继续衰减，待到第八箭命中的时候庶兽已经无法再前进一步。
而等到第九箭射出，庶兽庞大的兽身竟然后退了半步！
庶兽庞大无匹的鬼火兽眼闪烁出困惑的神态，仰首问天寻找箭矢来源，它看到了阿黎，继而困惑更深了。
“后……羿，射日九箭？”庶兽口吐人言。
“算你识货！”阿黎脆生生的说道。
吼！
庶兽狂怒，它当然知道射日九箭的恐怖威能。
上古洪荒，后羿名传大荒。乃是和巨人族夸父、雷族雷泽，战神刑天，以及五族神帝同等级别的存在。
所以庶兽把阿黎视为它最大的敌人，杀机全部锁定到空中的阿黎身上，一声原始咆哮直接把傲风从空中震落。
傲风落地，阿黎无法御空射击，翩然坠地的时候，又连续射出几箭，依然射在同一个位置。
这一次，庶兽伤的更重了，但是它依然拼命稳住了身形，死死盯着阿黎发起了冲锋！
可惜，复仇的怒火迷失了它的双眼，让它忽视了姽婳的存在。
或者说它从一开始就没有把姽婳放在眼里。
就在它凌空跃过姽婳的那一瞬间，死神威压爆发。
“利刃杀戮生命，力量创伤魂灵，斩！”
一抹惊艳至极的碧蓝色刀光，顺着被阿黎的箭洞穿的伤口向下一路切割，宛若炙热的红铁划过，黑雾弥漫。
庶兽发出惨绝天地的哀鸣，先前所有的伤势加起来都不若姽婳这一刀。
因为庶兽是亡魂阴身，而姽婳的魂之哀伤拥有重创魂灵力量。
噗通一声，庶兽山岳般巨大的兽身从空中跌落，直接把地面砸出一个巨大天坑。
漆黑如墨的血液从它腹部恐怖骇人的伤口中流出，很快浸透了身下的土地。
百足之虫死而不僵，就在庶兽挣扎着想要重新站起来的时候，姽婳从后面拔空飞起，一刀插在它的正头顶，直至没柄。
随后，姽婳单膝跪在庶兽头顶，双手紧握魂之哀伤开始疯狂汲取魂能。
白发狂舞，几欲冲破束发冰魄冠，冰魄寒铁重铠随风猎猎作响。
随着庶兽的魂能不断被姽婳吞噬，她眼中的碧蓝色火焰燃烧的更加旺盛，神光幽幽，清寒彻骨。
她的神情也越发冷漠，身上的死意越来越沉重，令人无法直视。
终于，庶兽发出最后一声不甘心的哀鸣，庞大的身躯轰然倒地再也没有半分动静。
姽婳一直到把庶兽神魂中的魂能全部汲取完毕之后，方才从它的尸体上离开，嘴角挂着餍足的残酷笑意，朝我走来。
在她身后，失去神魂的束缚，庶兽的阴身开始虚化，最后全部化为黑雾消散。
仙道大军死寂无声。
这就是死神的战力，远比和图山公子之战更为强大。
慕容元睿长长的叹了一口气，对我说道：“谢岚，我有点后悔了。”
“后悔什么？”我问道。
“我怕这所谓的万族古战场成为死神的证道之旅。”
“魔道底蕴浅薄，即便姽婳能够抢先证得天尊，也不是你们仙道的对手，你又何必担心。”
“话虽如此，这三军气魄被她一人夺尽，我这个战神心里也是憋屈……”慕容元睿幽幽说道。
……
接下来的时间，姽婳当仁不让的担任起了先锋统率，率领魔道两大杀神在前方开路。
碍于死神威名，迷雾中实力弱小的凶魂根本不敢露面，纷纷惊惧逃出，仙道大军畅行无阻，再也没有损失一兵一将。
仙道这边顺利前行，人道那边显然用尽了好运气，再度遭遇天尊战力凶魂。
元凤支脉后裔，枭兽。
谢流云不忍人道弟子惨死，利用战前大成的协议，向魔道求助。我和阿黎、傲风前往相助，姽婳和两大杀神则是继续为仙道开路。
枭兽的强大在于恐怖的音波冲击，虽然流着元凤血脉，枭兽继承的却不是火焰之威，而是凤鸣九天的超越距离音波冲击。
人道弟子的远程术法攻击不到枭兽的本体，音波冲击就足以创伤他们的神魂。
即便是谢流云都无法正面抵抗这种音波冲击，只能求助阿黎出手。
阿黎的箭射的很远，能从终南射向寒荒，远程点射枭兽更是不在话下。
除了阿黎之外，我也可以对枭兽造成毁灭重伤效果。
魔剑御龙决召唤的六条剑气巨龙，皆可随我神念操控远距离搏杀。
枭兽防御不及庶兽，不过这种上古洪荒巨凶要想彻底杀死神魂，很费时间。
最关键的是枭兽还可以御空飞行，反应迅捷灵动无比，我先后三次召唤出六条剑气巨龙，而阿黎也射了将近两千支仙羽轻灵箭后，才把枭兽最终杀死。
这还是因为枭兽是凶魂，不死不休，要是灵智还在，根本无法杀死它。
帮助人道杀掉枭兽之后，谢流云满脸奸诈的拉着我的手把我留在人道大军之内。
阿黎早在终南山就被他看重，他自然不愿意放走这个大杀器。
我没有拒绝谢流云，怎么说他也是我的领路人之一，没有他盗我命在先，我谢岚如何有今天这番际遇。
魔道和人道的罅隙全在吕纯阳，和谢流云无关。
如此经过了两日，人道又经历连番死战，付出数千人的伤亡代价后，终于杀到万族古战场中最血腥惨烈的死亡高地。
最初的烘炉深渊，英雄之剑就插在死亡高地顶峰，只要能拿到英雄之剑就有资格踏上英雄之路。只是天道虽然订下了规则，却并没有要求人遵守，所以最先被杀的反而是那些历经千辛万苦抢到英雄之剑的洪荒英雄。站在死亡高地下方，仰望顶峰，那柄英雄之剑
依然牢牢的插在上面，历经无尽岁月，不减半点锋芒。只看一眼，我就对这把剑生出一种强烈的归属感，在我内心深处生出一个声音，不停的在提醒我，一定要得到这把剑！
死亡高地是万族古战场的中心，这里凝聚这无数最强大的凶魂，怨念极其深重。
整个高地，悉数被白骨覆盖，犹如白骨山。
而在死亡高地外围反而无比平静，只要不上高地，就不会遭受凶魂攻击。石碑上解释了死亡高地存在的意义，也解释了英雄之剑的象征，只有拿到这把剑的人才可以带领他们的族人踏上英雄之路，返回到外面的世界，不然就只能永远的囚
禁在归墟之中。
归墟是一座囚牢，而所谓的洪荒世界只是从外面的世界中生生剥离出来的部分，故土家乡不在归墟，他们的根也不在归墟。
所以即便是洪荒万族在归墟生存万年，他们也不会把这里当做自己的家园。
至于洪荒是如何被天道剥离的，又是如何被归墟吞噬的，或者说归墟到底是什么，这些谜团无人可以知晓。因为在发生这些事情的时候，天道遮蔽了天机。
死亡高地处于万族古战场的中心，使我们前往洪荒大陆的必经之路。在死亡高地的另一侧，还有无数凶魂，而整个死亡高地的白骨山上，凶魂更多也更加强大。
要想让人仙两道大军全部安然通过，势必还要在掀起一番血战。
即便是我们不打英雄之剑的主意，只要踏上死亡高地就会引发洪荒凶魂的群起围攻。
英雄之剑只有生者可用，但是这并不妨碍那些为它而死的洪荒凶魂不计生死的守护它。
李宗盛有首歌叫做山丘，此刻这座死亡高地就成了我们要翻越的山丘。
我和谢流云来到死亡高地外围的时候，仙道大军已经安营扎寨完毕。等到人道大军安置好，我和谢流云一起去见慕容元睿。
“登上死亡高地的人数越多，受到的亡魂反噬就越强，大军不可能全部越过，除非把整座死亡高地上的凶魂全部杀光。”慕容元睿说道。“慕容仙子和我的想法一样，我也觉得，大军无须再继续前进了。入洪荒只是为了寻觅机缘，不是来征服失落的洪荒世界。何况，洪荒大陆最精锐的战力都埋葬在这万
族古战场中，也无须再让大军继续跟随。”谢流云说道。
这两家的意思很明确，大军止步于死亡高地前，只率领部分巅峰高手登顶。
死亡高地这一侧因为靠着云梦泽广场和英雄之路，才会有如此多的凶魂残留，而在另一侧就没那么多危险了。但是死亡高地本身却是万族古战场最凶险的存在，最初为了英雄之剑而战死的人族英雄，每一个都是部族的荣耀。无论是五族王者、神袛无一不是归墟洪荒中的超级
强者，甚至还有可能出现道祖级别的战力。
凶兽再强无法代表洪荒，真正能代表洪荒的还是人族英雄。
而且死亡高地也有自己的规则，人越多引发的反噬就越强，这时候人多就成了坏事情，远远不如精英团体。
到了这里，魔道和人仙两道的协同作战部分也基本完成了一半，只等越过死亡高地就要分道扬镳个行其路了。
他们两家怎么带人和魔道无关，反正我们魔道只有七个人。而且，我们魔道不如人仙两道势大，论巅峰战力倒也不怕他们揉捏。
当下，任由谢流云和慕容元睿讨价还价，我们魔道在一旁坐等出结果。
“谢岚，你对英雄之剑有什么想法？”姽婳以神念传音问我。
“有。”我点点头以神念回应她。
“你想得到那把剑？”
“嗯，从我看到那把剑的第一眼，我心底就有个声音在告诉我，要我无论如何都要得到它。”
“你有这个想法就对了，我怀疑这把剑就是魔道祖师留给你的归墟机缘。”
“魔道祖师？”
“有个问题你应该可以想到，魔道祖师连守门人都可以战胜，还可以把金鳌岛收入玄关带出去，为什么没有带走英雄之剑？”姽婳问道。
“魔道祖师怎么可能会算到我会来归墟，何况他又如何能保证我一定能得到英雄之剑呢？”
“呵呵，你要是不能拿到英雄之剑，也就不配做魔道祖师了。谢岚，你放心好了，不管人仙两道带多少人，我就算拼着再涅槃一次，也要帮你拿到英雄之剑。”
我和姽婳这边神念交流完毕，人仙两道那边也商议出了结果。
双方谁也不肯相让，各带五十名巅峰高手。至于为什么是五十名，一是为了防止在进入洪荒后遇到意外，二来全是为了压制我魔道七人。依照姽婳和阿黎表现出来的战力，人仙两道在人数对等的情况下毫无胜
算可言。
五十名半步巅峰高手，可以稳稳压制住魔道七人。
其实我觉得他们是多虑了，要想覆灭我们，根本用不了这么多人。我们战力虽强，但是防御力除了姽婳拥有不死之躯外，其他人根本扛不住巅峰高手的联手围攻。
而且姽婳的战力还和身处万族古战场有关，古战场中魂能无尽，非常适合姽婳的战力发挥。要是离开此间，姽婳的不死之躯都未必能够顺利完成涅槃。
修整半日，我们决定即刻出发。
人道阵容是龙虎山本部，五大道统掌教，隐世宗门中的超级强者，三十六洞天洞主，以谢流云和张之远为首。
仙道则是直接从七十二福地和昆仑本部选人，顺带还从龙族大军中挑选了两名龙族大将和一名身份尊贵的长公主，得娇公主。
得娇公主虽是女子，战力勇冠三军，尤其擅长操纵先天癸水，招牌神术是潮汐涡流。
归墟中失落的洪荒世界漂浮在水中，要想从里面寻找机缘，离不开癸水高手支撑。
得娇公主本人对归墟也有很大的野心，她想寻访大荒黑龙一族的癸水传承。
末法时代的龙族，其实都是伪龙，血脉不纯，真正的龙族都已经随着仙道前往天庭。
但是如果得娇公主能够得到黑龙一族的癸水传承，那么东海龙族就能立刻翻身成为正统，天庭龙族都不敢再质疑他们的血统是否纯正。
只因洪荒黑龙，乃是所有龙族中最强大最神秘的一支，远超末法时代之前的四海龙族。
人道仙道加起来一百人，再加上我们魔道七人，分成三路，踏着粼粼白骨朝死亡高地顶峰攀登。
白骨累累，踩在上面时而不时的发出吱呀一声脆响，令人心酸。
所谓一将功成万骨枯，可这些白骨全是根本无功可立，换句话说他们都是被天道利用一把英雄之剑诱杀的。
这让我想起了春秋典故，两桃杀三士。
洪荒识英雄重英雄，无论是人族还是凶兽妖魔，血脉中都留着太古神魔的意志，战斗和荣誉是他们的天性。
若非为了争抢英雄剑，守门人帝俊手段通天也挡不住归墟洪荒世界众英雄联手围攻。
可惜，一把英雄之剑毁了归墟洪荒世界最精锐的战力，等到他们意识到英雄之剑的骗局之后，已经无力再从帝俊手中翻盘了。
走着走着，在我们魔道路线前方传来一阵异动，一具通体漆黑的巨大人形骸骨挣扎着从地上战了起来。
“是谁想要从吾手中夺走英雄之剑？”黑骷髅战将沙哑低沉的声音响起。
“福生无量天尊，魔道祖师谢岚借道，还请前辈放行。”我躬身行礼说道。
战死在死亡高地上的都是洪荒英雄，即便知道他们已经化为凶魂鬼厉，我心中依然保持着足够的敬意。
“没有人可以从我手中夺走英雄之剑，你们这是自寻死路。”黑骷髅战将说完，开始释放自己的怒火。
在他身上迅速深处一层密实的黑色铠甲，双手中也有一把黑色巨剑在渐渐的显化成型，看造型和英雄之剑十分相似。
看来他生前一定亲手拿到过英雄之剑，最后又被人杀死，所以才残留着这份独特而悲伤的记忆。
黑骷髅战将的战力在迅速提升，神念威压越来越厚重，最初他挣扎着从地上站起来的时候还只是合道，现在已经飞速暴涨到了半步天尊境界，而且还在继续暴涨……
若要等他完成觉醒，起码也有天尊战力。
便在此时，姽婳果断出手。魂之哀伤化为一道碧蓝色幽光，切过黑骷髅勇士的颈椎，庞大的骷髅头顿时冲天飞起。
失去颅骨之后，黑骷髅战将的骨架迅速离散，重新散开铺在死亡高地上面。
而他那颗巨大的颅骨，则是充满怨毒的死死盯着姽婳。
姽婳伸手一招，把颅骨擎在手中。
我以为姽婳又要故技重施，准备吸收黑骷髅战将的魂能，不忍观看，撇过头去。谁知耳边听到的却是她念起了太古冥界死神的恩赐解脱谶语：“我们既非生者也非死者，我们将被活着的和死去的遗忘……我们是存在也是诅咒，因此我们遗忘过去，
并被过去遗忘……”
随着姽婳的谶语，黑骷髅战将眼中怨毒狠戾之色渐渐消失，继而涌出一股浓郁的悲伤之色。
念道最后一句‘吾即死神，奉吾之名，恩赐解脱’的时候，黑骷髅战将眼中的火焰熄灭，继而啪的一声颅骨化为黑色粉尘，从姽婳手中簌簌而落。
尽管黑骷髅战将魂能无比强大，姽婳却没有吞噬一丝一毫。因为他们拥有共同的使命，黑骷髅战将为了部族而牺牲，姽婳是为了魔道而战。
万族古战场凶魂数以百万计算，只是烘炉深渊面积太广，所以大军一路行来惊动的不多。若是全体出手拦截人仙两道，即便是再多出一倍的战力，我们也不会这么快就到
达死亡高地。
而到了死亡高地这里，其实危险已经渡过大半了。
因为死亡高地上面的皆为人族凶魂，没有庶兽那种防御变态的凶兽之魂。
不然的话，只凭我们这些人根本无法上去。
人族凶魂可以百分百承受姽婳的死神威压，在恩赐解脱谶语的安抚下，我们一路非常安稳的前进，几乎没什么危险。
即便生前在如何强大，死后终归是做了怨气难消的凶魂，恩赐解脱可以让他们从无尽的悔恨和痛苦中解脱出来。
除了那些怨念极深的之外，根本不用再作战。
而人仙两道那两边，却一直凶险重重，他们的人比我们多出数倍，引发的反噬也很强。
死亡高地上的骸骨中不乏天尊战力，他们无法安抚就只能血战。还好，他们带的都是真正的精英，各自苦战，也没有向魔道发出求救信号。
过了死亡高地，三道就要分道扬镳开始争锋。
无论是人道还是仙道都是极重脸面的人，在大军对决的时候需要姽婳的死神威压威慑凶魂，而到了死亡高地他们也不好意思再想魔道求助。
姽婳也确实发挥了她不可替代的作用，若非她的死神威压，万族古战场的凶魂肯定会对人仙两道发起最凶猛的攻击。杀死庶兽令一众凶魂胆寒，不仅不敢再对仙道出手，连人道都没有大肆攻击。庶兽这种级别的洪荒巨凶在万族古战场中肯定还有残留，只是我们运气还算好，没有再
遇见。
到距离死亡高地巅峰还有三十丈距离的时候，我们遇到了一个怨念极度深重，生前实力肯定在至强天尊境界的凶魂，爆发了魔道入归墟以来最残酷的一战。
还好，人族凶魂和洪荒凶兽不一样，生前和死后的战力差距极大，许多术法神通死后无法施展，才给了我们最终取胜的机会。
但是，这依然是一场令人绝望的战斗，姽婳也因此迎来她人生的第四次死神涅槃。
白无涯重伤，傲风为了守护阿黎，差点被打散龙躯。
这已经死他第二次为阿黎受伤，虽然不像上次那般严重，也要一段漫长的修生养息才能恢复过来。
阿黎心疼的只掉眼泪，别看她平时冷漠，可是早就把条狗子一般的祖龙后裔装进心里。
后世道藏曾经点评过这条唯一存世的祖龙，很不客气的说他羞辱了祖龙血脉……
若非后来傲风在太古魔界一战成名，这条祖龙怕是会永远的被定在龙族历史的耻辱柱上。
在这一战中蒹葭十二幻影镜像全部消散，我也受了重伤，差点被打散神魂。
不知是不是宿命巧合，我的问天剑偏偏在这一战中被毁，断为两截。
没有问天剑，我无法再释放魔剑的剑气流形，也无法再施展魔剑御龙诀。
最关键的是我还很难找到替代品，无论是武道的杀剑，还是道门的法剑，都不适合魔剑。
问天剑是按照魔道祖师的无名剑打造，而魔道祖师打造无名剑就是为了施展魔剑。
至此，我只有把希望全部压在那把英雄之剑上面，赌它是不是魔道祖师留给我的机缘。
倘若英雄之剑不是魔道祖师为我而留，归墟之中再无我谢岚机缘，因为就算是有，我也无力去争取了。
前方还有三十丈可以登顶，待到姽婳完成涅槃再次重生归来后，她带着我继续往上攀登，留下蒹葭、阿黎等人在原地修整。死亡高地处处危险，重伤者也需要守护。
时间就是金钱，对于英雄之剑我们势在必得。
倘若给人仙两道先一步拔出，我们再要夺回来就千难万难了。
这次涅槃后的姽婳，更有死神威仪，神念远远超过了我。原本她距离天尊就只剩下最后一线之差，这次怕是已经迈过了那道门槛。
“姽婳，你突破了？”我问道。
“没有。”姽婳摇摇头说道。
“为什么？”
“我要突破随时可以，魔道最缺的就是时间，一旦我迈出哪一步，末法时代就会结束。我要等你，和你一起证得天尊。”
“好。”归墟中有大机缘，魔道把末法时代之劫全部压在这上面。如果姽婳在没有截获机缘之前就证得天尊，一旦她从归墟出去，末法时代就会因她而终结，这对魔道的未来
并不是一件好事。
我被那位至强天尊战力的凶魂伤的很重，连和姽婳并肩同行都做不到，只能默默的跟在她身后暗地咬牙坚持。
以姽婳现在的神念感知能力，她也知道我的伤，只是她只深深的看了我眼，就冷漠的转过身去，继续向前开路。
前面还有危险，我们却没有时间。
距离英雄之剑还有最后二十丈的时候，一具通体碧蓝色，骨架纤弱细小的骸骨战了起来。
不等姽婳出刀，这具骸骨就在一瞬间完成了战力苏醒。
以怨念和愤怒化为黑色莲衣战甲，手持两把月轮战斧。虽然是女性，身上的煞气却比我们历经生死苦战的那位拥有至强天尊战力的男性凶魂还要强大的多。
从她手中的巨型月轮战斧可以看出，她是刑天族的人。
刑天族人人骁勇善战，战神刑天更是万古传名。
九天玄女虽然也有战神名讳，不过她的全称应该叫做战争女神，而刑天才是战力绝伦的战神。
不用猜也知道，这位刑天族的女战将生前肯定也是至强天尊。
“姽婳。”我喊了她一声。
“无妨，我能赢。”姽婳头也不回的说道，说完继续走向那位刑天族的女战将。
“你不该来这里。”刑天族的女战将说道。
“世上没有死神不能到达的地方。”姽婳用一种极度冷漠的声音说道。
“你是死神？”
“利刃杀戮生命，力量重创神魂。”
刑天族女战将原本还战意冲天煞气逼人，却在姽婳念出这句死神谶语之后，立刻神情大变。
“你是太古冥界的死神？”刑天族女战将惊呼出口。
“不错。现在你有两个选择，一是奉吾之名许你恩赐解脱，另外一个选择就是和我作战，被我杀死之后吞噬魂能。”姽婳冷冷的说道。
“我不愿解脱，我的使命是为了守护英雄之剑，在它的主人没有到来之前，我必须忍受痛苦和怨恨一直忍耐下去。”
“谁给你的使命？”
“我不知道他的名字，只记得他和你身后那人穿着一样的道袍。”刑天族女战将说道。
“你要等的人已经来了。”姽婳说道。
“就是他？”刑天族女战将指着我问道。
“不错，给你使命的那人是魔道祖师，现在来的这个也是魔道祖师。”
接下来，我一步步的朝着英雄之剑走过去。
一边走，一边念出了魔道祖师的那首诗：“五行随我任意游，四海众生皆有缘。漫道雄关真如铁，无名宫内尽善言。”
刑天族女战将起初还有几分怀疑，听我念出这首诗后，脸上露出释然之色。
就在我准备去拔那把英雄之剑的时候，她又出声提醒我：“英雄之剑一旦拔出，整个归墟世界的洪荒人族便由你守护，你可愿担当此重任？”
我闻言一愣，心情立刻沉重下来。
至此我才算明白魔道祖师为什么没有带走英雄之剑了。
他恐怕早就知道自己劫数难逃，撑不到归墟出世，所以才没有拔出英雄之剑。
可我连魔道都照顾不好，真的有能力庇护整个归墟中的洪荒人族么？
“你不用担心自己做不到，如果你真的做不到是不可能拔出英雄之剑的。”见我犹豫，刑天族女战将又说道。“好，我来试试。”
当我的双手握住剑柄的时候，立刻生出一种血脉为之相连的感觉，继而一股波澜壮阔的情感洪流归入我心中。
这些情感，无一不是在像我倾诉他们对我的需要，对我的渴求，就好像我是他们的救世主，而他们已经等了我很多年。
就像是迷失的羔羊在呼唤牧羊人，就像是失去家园的孩子站在废墟上寻觅亲人的踪影，就像是茫茫大海上失去方向的孤舟，在寻觅一座灯塔的指引。
这种情感上的极度渴望最初令我陷入陶醉，因为人这一辈最大的成就是被需要和被认同。
可是很快，这种陶醉的感觉就从我心底退却，我开始变得惶恐不安，继而全身也跟着发抖。
我怕背负不起如此沉重的使命，我怕他们会对我失望。
“谢岚，怎么了？”姽婳关心的问道。
“这剑我拔不出来。”我说道。“谢岚，我明白你的意思。我当初背上龙魂靠旗的时候，也曾惶恐不安，在觉醒太古冥界死神的使命后，更是怕承受不住魂之哀伤。后来，我渐渐想明白了，有些事总
要有人去做，而且换个人去做也未必会比你做的更好。”姽婳认真的说道。
“我怕辜负他们对我的期望。”我说道。“如果注定要你背负，即便你放弃了英雄之剑，这个使命依然要有你来背负。想一想，魔道祖师为什么要来归墟，他可不是为了金鳌岛而来。众生平等，有教无类，魔
道祖师来这里是为了传道。”
“可我并不是他，和他相差太远了。”“现在的软弱不代表将来也同样如是，即便你对自己没有信心，为了魔道你也必须拔出英雄之剑。谢岚，如果你拔出了英雄剑，那么咱们魔道的祖庭就不止是金鳌岛了
。”
“你的意思是……”
“整个归墟都是我魔道祖庭！”
姽婳此言一出，整个人散发出一种无上的豪情壮志，受她所感染，我全身毛孔都在颤栗。
我封闭了玄关后，再也没有去玄关中看过招魂幡，然而此时我分明再次听到了招魂幡无风自动，猎猎作响的声音。
终究是俗人，面对恐惧本能反应就是逃避，连姜雪阳的神念碎片都不敢去看，可是面对英雄之剑，我知道我不能再继续逃避了。
逃避不一定躲得过，面对不一定最难过。
末法时代结束，天尊降世诸神意志莅临人间，即便魔道重开金鳌岛也很难存活下来。
魔道需要归墟！
归墟可以逆乱阴阳，连天道都能拉入浩劫，如果能把归墟变作我魔道祖庭，三界无人可以撼动我魔道根基。
当然，要征服归墟极其艰难。
因为直到现在我们还不知道归墟是什么，只知道它是一个独立在三界之外，也不在天道之下的世界。
既然是是世界，就有它自己的世界意志。
现在谈征服还早，而拔起英雄之剑就是迈出征服之路的第一步。
……
我闭上眼睛，用尽所有的力气开始拔剑。
英雄之剑纹丝不动，任凭我如何努力，也没有撼动一分一毫。
剑柄之下，好像已经和整座死亡高地完全融合。
而且在我拔剑的时候我感知到整座烘炉深渊不知多少神念朝我身上投射，带着满满的恶意。
整座烘炉深渊埋葬的百万凶魂好像都是为了守护英雄之剑而存在，他们不允许一个外来这拔出这把剑。
是了，我知道我为什么拔不出来了，因为我战胜不了他们的意志阻挠。
就在此时，谢流云和慕容元睿也踏上了死亡高地顶峰，朝着英雄之剑一步步走来。
人仙两道伤亡惨重，随着他们一起上来的人仙两道高手加起来已经不到五十人，有一半都死在死亡高地上的凶魂手中。
谢流云全身浴血，而慕容元睿脸上的青铜面具都出现了裂纹，可见他们遭遇的战斗何等残酷。
看到谢流云和慕容元睿朝英雄之剑走来，刑天族女战将走上去把他们拦住，不让他们上来。
“谢岚，我劝你不要这么做。只凭你自己根本无法压制整座万族古战场的凶魂意志，一旦拔剑必遭反噬身死道消。”谢流云站在原地对我说道。
他的话让我再次动摇，可我又不甘心。
“如果杀破狼命盘还在，凭借三方四正无可逆转的命盘之力你还有机会试试，只凭七杀和破军绝无半点机会。”慕容元睿也开始劝我。
我很想反驳，可又不得不承认她说的很对。
不仅我镇压不了整座万兽古战场的凶魂意志，姽婳这个太古冥界的死神也做不到。
而且一旦激怒他们，我们所有人都会葬身此地。
如果雪阳还在就好了，杀破狼三方四正，未必就没有机会。
可惜，她提前陨落于阴山祖庭。
或许连她的死，都是天道算计好的，目的就是为了阻止魔道拔出英雄之剑！
我弯腰单膝跪地，双手依然紧紧的握住剑柄，尽管全身颤抖如雨。
只要我不放弃，刑天族女战将就会站在我这一方，除非我双手离开剑柄她才会对我动手。
渐渐的，我身上凝聚的凶魂意志越来越多。与此同时，整座万兽古战场中的凶魂开始全部复苏。
不知多少强大的凶魂开始觉醒，数量要比我们先前所遇到所有凶魂加起来还要多出数倍乃至数十倍。
谢流云的脸色开始变得紧张起来，再次开口：“谢岚，松开剑柄，不然我们都会死。不仅是我们，人仙两道数十万大军都有可能全军覆没。”
“放手吧，谢岚。除非姜雪阳复生，否则你是不可能拔出英雄之剑的。”慕容元睿也再次相劝。
我抬头看向姽婳，她不言不语，可是她那从碧蓝色火焰深处透露出来的眼神明确的告诉我，绝对不能放弃。
可我真的抗不出了，凶魂意志已经悉数化为诅咒之力，识神已经感受到了死亡威胁，拼命的想遁入玄关，只是我已经把玄关封闭，识神进不去。
“姽婳，我做不到，就算我伤势全部恢复我也做不到。”我说道。
“我来帮你。”
说完姽婳走到我身边，把她冰冷的双手按在我的手上。
一股强大的魂能之力从她手上传来，游走在我的四肢百骸，帮我分担来自凶魂的诅咒。
然而，随着诅咒之力越来越强，姽婳的身体也开始跟着颤抖起来。
吼！吼！吼！
从四面八方传来凶兽的低吼，除了凶兽，还有人族强者的凶魂也发出低沉的怨毒诅咒怒吼。
凶魂从四面八方朝死亡高地赶来，用充满诅咒和憎恶的眼睛盯着我看。
最初的英雄之剑是天道用来行骗的道具，现在，英雄之剑因为凝聚了归墟世界洪荒中生灵的意志之后，已经变成了一把希望之剑。
而凶魂无法解脱和绝望痛苦相伴，所以他们的意志本能就是毁灭一切希望。
死亡高地周围凶魂不计其数，他们正在朝上方攀登，一旦等他们上来，我们都会死。
“你的时间不多了。”刑天族女战将冷冷的开了口。
不用她提醒我也知道。
我和姽婳对视，她对我点了点头。
得她首肯，我开放了玄关。
要拔英雄之剑，必须集合杀破狼命盘之力。
雪阳陨落之后，我没有再去玄关看过一眼。而现在，我不得不去面对她了，虽然我的心情要比从前更加沉重。以前我不敢面对，只是不忍她的离去。而现在我还加上了魔道的未来，如果我拔不出英雄之剑，那么我所领导的魔道就没有未来。
识神入玄关，玄关苍茫依旧，风月交织，招魂幡冷漠沉重。
除此之外，我一无所见。
我的心越来越凉。
虽然也想过会出现这种情形，可是当真正面对的时候，那种悲伤依然让我喘不过气来。
我无法呼吸，睁大眼睛四处寻找姜雪阳的身影。
上穷碧落下黄泉，两处茫茫皆不见。
识神不会流泪，我只能忍受着巨大的悲痛，踏遍玄关大地寻找她的身影。
这是我从来不愿面对的事情，我知道，即便我用尽一生去积攒勇气，可我如果见不到她，我依然会受不住。
过往的点点滴滴涌上心头。
第一次见她的时候，她是世俗眼中神仙般的高人。
那时候我正被阴兵追杀，她对我说的第一句话是：“不要怕，你就在我身后看着，我来打发他们。”
不要怕，以后我便真的不怕了。
拜她全真教天下行走的声明护佑，寄居在她的羽翼之下。
全真学道两年，敬她如师，和她朝昔相处。期间也曾仗着年轻气盛，无数次幻想过 ......
又暗暗羞耻，不该对师父生出这样的念头。
她把我照顾的无微不至，一步步把我送到魔道祖师的道路上来。是她给了我勇气，让我有勇气面对自己的宿命。
不是姜雪阳，七杀命格对是我来说没有一点价值。
空冥山，我的死讯传出，我只挂念姽婳是否为我伤心欲绝，却不曾想过她念我不在姽婳之下。
她闭关三年，不知做了多少禁步。
上面刻着我的名字，一笔一划刻出来的时候不知道又是如何伤心。
但是，她从来不说。
只许她爱我，不许我爱她。
太阴山，她说这辈子最大的心愿就是看着我和姽婳白头。
隐忍到了骨子里。
慧极必伤，情深不寿。
“雪阳，你要我不要怕，我便没有再害怕，勇敢的走下去。”
“一直走到今天，我从来没有后悔过。”
“现在，我后悔了。”
“人生有六个字，不要怕，不要悔。”
“你只说了三个……”
我自言自语，茫茫然不知去哪里寻找她。最终我停下脚步，情难自已，放声大哭……
在我哭泣的时候，玄关之中月影婆娑，复苏之风温柔的吹拂着，想为我吹走悲伤，最终却只是吹起一声声叹息。
“谢岚……”
忽然，我从风中听到有人喊我的名字，声音是那么的熟悉。
我立刻警觉，四处寻找声音的来源。
可是除了风和月，我什么都没有看见。
“雪阳，是你么？你在哪里？”我大声呼喊她的名字。
“谢岚……”
“你在哪里，雪阳，我好想你，好想你。”
“傻瓜，我一直都在玄关里，是你自己没有勇气，一直不肯来找我……”姜雪阳幽幽的说道。
“我现在有勇气了，你能出来见我么？”我问道。
“不行。”
“为什么？”
“我的神念无法聚合，只能和你说说话，不能显形。”
“你现在知道我心意了么？”问出口之后，我紧张的等待她的回答。
她许久不回应，最后叹了一口气说：“其实我很早就知你心意，远比你自己知道的更早。”
“那你为什么不告诉我？”
“我天生孤命，说不说又有什么区别？谢岚，只要你能幸福，就是我最大的心愿。”
“雪阳，现在不一样了，我不要你再做我师父。我要为你重聚识神，我要你永远和我们在一切，就像杀破狼三星一样，永远不分离。”
“为我重聚识神很难，要等你天尊之后才有机会。先不说这个了，我可以感知到你遇到了问题，说说你的问题吧。”
姜雪阳没有给我肯定的答复，只是问起了我的问题。不过既然她说要等我证得天尊才有机会为她重聚识神，那么我安心等待好了。
接下来，我把归墟之行和英雄之剑的事情和她说了一遍。
“谢岚，英雄之剑的确是魔道祖师留给你的机缘。”姜雪阳说道。
“我知道，可是只凭我和姽婳两人拔不出英雄之剑。”我说道。
“英雄之剑需要借助杀破狼三方四正，你识神归窍后放开神庭，我以贪狼命格助你们。快去吧，时间很危险了。”
“好。”
……
识神重回肉身后，立刻被万族古战场的凶魂意志诅咒，痛不欲生。
我睁开双眼，正好对上姽婳望着我的眼睛，我对她点点头，开始凝神放开神庭穴。
此时，不仅凶魂意志的诅咒之力越发强悍，那些凶魂阴身也都密密麻麻的爬上了死亡高地，距离我们越来越近。
人仙两道的人惶恐男安，可是在刑天族女战将的看护下，他们也不敢过来对我们做什么。
或许他们联手可以杀死刑天族女战将，但是一旦他们破坏了我拔英雄之剑的事情，接下来要面对的就是被姽婳不死不休的追杀。
姽婳随时可以成就天尊，万兽古战场又是最适合她的战场。
命格和气数一样，只存在于冥冥之中，不可见也不可感知。我不知道姜雪阳会如何帮我们使用命盘之力，直到姽婳神情一凛，眼中碧蓝色的火焰剧烈跳跃起来。
“她来了。”姽婳以神念传音给我。
“在哪里？”
“就在我的手上面，谢岚，现在我们三人的手是握在一切的，你准备拔剑吧。”
“嗯。”
我点点头深深的吸了一口气，感知到有一股浩大无尽的力量从我灵魂深处觉醒。
这种感觉我已经体验过一次，太阴山我们破四凶守护法阵的时候，就使用过杀破狼三方四正的命盘之功，当时的感觉和现在一样。
无可逆转，只要我们三人齐心做同一件事，必定可以成功。
此地凶魂虽然强悍，有姽婳的无尽死神威压在，谁也无法强行打断命盘之功。
咔嚓，一声脆响。
细不可察。
继而脆响再次响起，骨裂之声犹如爆豆一般密集如雨。
死亡高地开始剧烈的震颤起来。
那些还在试图往上攀登的凶魂，同时停住了脚步，继而露出无尽怨毒的神情。
不仅是它们，在这一刻，死亡高地堆砌的粼粼白骨也都挣扎这从地上站了起来。
迷茫的望向死亡高地顶峰，很快迷茫就转为暴怒，怒不可遏。
凶魂和变异的骷髅开始疯狂的朝上方攀登，试图打断我的施法。
可惜的是，杀破狼命盘已经启动。
英雄之剑被我拔出成了一件不可逆转，无法阻挡的事情。
一寸，两寸……
我在承受着他们无尽愤怒和诅咒的同时，把英雄之剑拔了出来。
此剑通体碧蓝犹如天空和海洋，上面刻着三种颜色的符文，金色，黑色，蓝色。
金色代表太古神界，同时代表神剑。
黑色代表太古魔界，同时代表魔剑。
蓝色代表太古冥界，同时代表鬼剑。
金色符文中充满了神圣祥和，黑色符文中奔腾着疯狂贪婪，蓝色符文中则是流动着无尽死意。
当我把剑全部拔出来的那一刻，我立刻就知道了这把剑的来历。
这把剑是天道之剑，是天道和太古神魔争锋时所用的战剑。
可惜的是，这是一把断剑。
剑体只剩下三分之二，剑尖那三分之一的部位已经残缺了。
如果不是断剑，我想天道也不会把它遗弃。
我忽然想明白了一件事，死亡高地上的骸骨之所以怨念难消，恐怕并不是因为在得到英雄之剑后被人所杀，而是因为从来没有人拔出过英雄之剑。
这才是他们真正的怨念所在。
因为如果有人拔出来，他们就会意识到这是一个骗局。
天道以一把断剑承载了希望和诅咒，欺骗了整个归墟洪荒世界，只是从来没有人把它扒出来，这个骗局才一直没有人拆穿。
果然，断剑拔出来之后，整座烘炉深渊的凶魂和骸骨全部停止了动作。
继而，怨念爆发，几欲撕裂天幕。他们原本诅咒的人是我，现在诅咒的是天道！
断剑拔出之后，万兽古战场开始震撼。
愤怒至极的凶魂开始被怨念侵蚀，夺走了所有的理智。
怨念冲天而起，在空中凝聚不化，最终形成一条怨念巨龙。
巨龙呈现一种死灰色，死意盎然。
刚一成型，就开始不停的吸收烘炉深渊的怨气。
怨气从凶魂和骸骨中不停的散发出去，被怨念巨龙吞噬。
等到怨气耗尽，凶魂再也无法维持阴身，神魂溃散后连魂能一起都被怨念巨龙吸收殆尽。
吼！
刑天族女战将发出一声愤怒的嘶吼。
继而她身上那些由怨念所显化的莲衣战甲迅速消失，然后她那白玉般的身躯如瓷器碎裂，皮肉剥离，重新变为白骨，白骨最后化为骨粉，簌簌而落。
须臾间，这位拥有天尊战力的刑天族战将便在我们眼前化为灰烬。
她同样是受害者，即便得到了魔道祖师的点化，依然选择任由愤怒吞噬理智，把魂能和怨念全部献祭给盘恒在空中那条怨念巨龙。
怨念巨龙一边吞噬魂能和怨念，一边不断的提升自己的战力。
它的身躯在迅速暴涨，从数百丈，迅速暴涨到千丈，再到数千张，仿佛永无止境一般。
等到整座烘炉深渊中所有的凶魂全部消散，白骨俱化为骨粉之后，怨念巨龙身长已经达到数百里的恐怖境界。
数百里的龙躯，所焕发出来的威能足以撕裂天幕。
我们站在地上仰望苍穹，全都被震撼的无以复加。
天道以归墟界门为诱饵，借烘炉深渊埋葬万族生灵，又以一把断剑欺骗了大荒人族神袛级别强者。
当骗局被揭破，赤裸裸的真相显露出来，数以百万计算的凶魂献出怨念和魂能，全部化为对天道的诅咒。
天道不仁以万物为刍狗！
我明白归墟出世天道为什么会拉入浩劫了，因为他做了错事，这便是他亏欠归墟洪荒的因果。
只是我想不明白的是，以他的无上神通随时可以覆灭归墟洪荒众生，又何必苦心编织一个这样的骗局，最后连自己也算了进去呢？
这是我当时的认知，后来我才明白，天道愚弄洪荒众生并不会涉及因果，因为在他眼中众生皆为蝼蚁。
但是，他不该去愚弄一个不是蝼蚁的生灵。
……
怨念巨龙越飞越高，引发的天地动静也越来越巨大。
山崩地裂，飞沙走石，天地一片昏沉。
烘炉深渊原本迷雾重重，如今迷雾全部消散，死亡高地塌陷之后，我们也随之落回到地面上。
姜雪阳在帮我拔出断剑后就重新回到了玄关，当下我和姽婳和阿黎他们汇合。不远处人仙两道的大军望之可见，所有人都在看着天上的那条怨念巨龙。
怨念巨龙一声怒吼，昏暗无光的天空中突然响起了惊雷。
继而咔嚓又是一阵巨响，一道巨型闪电狠狠的劈落在怨念巨龙的身躯之上。
怨念巨龙的龙躯实在太过庞大，归墟世界意志演化的闪电根本无法对它造成严重伤害，反而更加激发了它的怒火。
巨龙一怒，天幕颤抖，大地颤抖，四面八方引发回响，耳边隐隐听见海啸声。
归墟吞吐天下海水，这内部的大陆也是被海水所包围，此刻很明显是怨念巨龙引发了大规模的海啸，海水正在冲击陆地。
此刻，不仅我们这些外来者处于极度惶恐和震惊状态，远方的归墟洪荒大陆上的万族生灵同样在瑟瑟发抖。
“它在做什么？”阿黎问道。
“战天。我能感受到它心中的愤怒，它要撕碎这方天幕破开此间。”傲风回答。
傲风是祖龙，可以感知到龙类的情绪。
“那它能做到到么？”阿黎又问。
“做不到。傲风只感受到了怨念巨龙心中的愤怒，却忽视了它心中的那股破灭感的绝望。”姽婳说道。
傲风可以感受龙类情绪，姽婳是太古冥界死神，她可以感受到亡魂内心深处的绝望，因为这条怨念巨龙本身就是由数以百万计算的凶魂组成的。
“谁能杀死它？”我问道。
“归墟世界的意志。”说着，谢流云走了过来。
“你猜到了归墟是什么？”我看着他问道。
“你太看得起我了，别说是我，就是你们当初的魔道祖师也未必知道归墟是什么。”谢流云苦笑着说道。
“怨念巨龙这种级别的存在，已经无视一切道法神术和力量法则，即便是大道也无法轻易伤到它。你怎么就那么肯定归墟世界意志就一定可以毁灭它？”我又问道。
“原因很简单，怨念巨龙就生活在归墟世界里面。就像外面的我们无论多么强大都不可能战胜天道一样，怨念巨龙也不可能打败归墟意志。”
便在谢流云这番话刚说完，天空中又生出了异象。
怨念巨龙的身躯已经庞大无匹，凶性发作有毁天灭地之威。可是，就在它凝聚全力朝着天幕发出愤怒一击的时候，天幕上忽然出现了一个巨大的黑洞。
黑洞幽暗深邃看不到尽头，直径甚至超出了怨念巨龙的体长。
看到黑洞显形，怨念巨龙的愤怒立刻减弱，继而全部转化为恐惧。
可是未等它逃离黑洞的吞噬范围，黑洞突然发力，一口就把怨念巨龙吞噬了进去。
一切都发生在电光火石之间，黑洞吞噬掉怨念巨龙之后，很快又闭合消散，继而天空恢复澄明。
前一刻，全世界仿佛都只剩下怨念巨龙的无尽愤怒和恐怖威能，而下一刻，怨念巨龙仿佛从未存在过一般。
这种巨大的反差，给人一种发梦的感觉。一时间不知道多少人在心底惊问，到底发生了什么？
原本我还对于归墟能够吞噬洪荒感到极度不可思议，可是看到黑洞瞬间就把体长数百里的怨念巨龙吞噬的干干净净毫无烟火气，我有了更深的体会。
君子不患无量，见大则量大。
怨念巨龙的战力已经超越了道祖级别的天尊，归墟世界意志轻易就可以把它抹去。
虽然我不知道归墟到底有多大，但是可以肯定的是它和外面的世界相比肯定还算小世界，而天道主宰外面的世界。
这样一想，我算是明白谢流云为什么会说天道是不可战胜的了。
可是，如果天道真的不可战胜，以魔道祖师宿慧悟性，又何必执着于和天道为敌呢？
我越想越不明白，从归墟是什么，继而延伸到了天道究竟是什么上面去了。
就在我即将因此着魔的时候，谢流云的话又把我从纷乱如麻的思绪中拉回到现世。“从看到石碑上魔道祖师留下的字迹开始，我就一直在思考魔道祖师会不会在这里给魔道留下机缘。后来当我看到你开始拔剑，瞬间就明白了，这柄断剑才是你们魔道
的真正机缘。”谢流云说道。
“你很聪明。”姽婳说道。
“姜雪阳比我更聪明。”
他一提姜雪阳的名字，姽婳立刻绽放杀机。“咳咳，你们不用再掩饰了，我既然能猜出英雄之剑中的因果，自然也能猜到魔道的贪狼根本就没有死。她如果死了，你们根本不可能拔得出来英雄之剑！”谢流云干
咳两声说道。
“雪阳是生是死，是我魔道自己的事情。怎么，你们人道难道想提前对我魔道动手不成？”姽婳冷冷的说道。
“林将军误会了，归墟之谜尚未解开，我们不可能会对魔道发难，而且咱们还要继续合作下去。”谢流云说道。
“合作什么？”我问道。
“魔道得了天道断剑，肯定会想办法征服归墟，再把归墟收为祖庭。”
“不知人道想在归墟之中寻找什么机缘？”我又问道。“共工之魂。”谢流云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