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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朱良成的这一枪,就像是一棍子桶进马蜂窝!

    下一刻,原本还在蹑手蹑脚的往前走的鬼子,便纷纷直起腰,然后端着明晃晃的刺刀向前发起冲锋!

    “板载!”

    “天皇陛下板载!”

    “大日本皇军板载!”

    超过两百个鬼子兵,嗷嗷叫顺着汉中路冲锋。

    右侧的大丰富巷中,冲过来的鬼子也是不少。

    仅凭侦察连的十几条步枪,显然不足以阻止这么多鬼子的冲锋!

    转眼间,从汉中路、大丰富巷两个方向冲杀过来的五百多鬼子,便已经迫近到了孔家小楼五十米内,进入外围的花园。

    这时候,侦察连装备的几挺冲锋枪终于开火。

    密集的冲锋枪火力,杀人效率比步枪高多了!

    只不过,仅凭这几挺伯格曼冲锋枪,还是不足以小鬼子的冲锋!

    眼看着冲杀在最前面的鬼子就要冲到孔家小楼大门前,这时候,两道耀眼的火舌陡然从街对面的中央银行一楼猛烈的喷射过来!

    这两条耀眼的火舌,就像是死神手中的鞭子,一条抽向汉中路,一条抽向大丰富巷,顺着这两条街道冲杀过来的鬼子瞬间就被抽个正着!

    但只见,冲在最前面的鬼子瞬间就肢体碎裂!

    是真碎!是真的肢体碎裂啊!肢体全都碎了!

    刚刚还在端着刺刀、嗷嗷叫着往前冲的鬼子,突然间脑袋碎裂,就剩个光秃秃脖子!或者突然间脖子以下躯干就不见了,化为漫天血肉!也有的跑着跑着,突然双脚就不见了,然后一头就摔倒在了地上!

    安镇远端着中正式,锁定了一个鬼子的军官,正要扣动扳机时,视野中这个鬼子军官的整个躯干却突然间绽裂,化为漫天血肉四溅开来!

    紧接着,那鬼子军官便一声不吭的倒了下来!

    看着这血腥的一幕,安镇远一时间有些愣神,这他妹什么情况?

    但很快安镇远就反应过来了,这是高射机枪,高射机枪的平射!

    当下安镇远也索性不开枪了,将手中的步枪往阳台护栏上一搁,再眯着眼睛往新街口对面的中央银行大楼看去。

    ……

    中央银行大楼一层,射击位。

    高射炮营的其中4挺厄利孔20mm口径双联队高射机枪,两挺一组,一组瞄准汉中路口,一组瞄准大丰富巷,正在猛烈开火。

    20mm口径的高射机枪的扫射,声势就比一般机枪大多了!

    但只见又粗又长且滚烫的弹壳,就跟下雨似的从抛壳口抛射出来,纷纷滚落在地,发出丁丁当当的声响,开火还没一会儿,整个一楼大厅就已经被硝烟充满,空气之中更是充满了刺鼻的硝烟味儿,熏得人眼睛都睁不牢。

    沈咸却丝毫不受影响,他不仅不受影响,反而十分享受这种气味!

    沈咸深吸了一口硝烟,满脸享受的大吼道:“弟兄们,给老子打,狠狠的打,把这些狗日的碎尸万段!碎尸万段!”

    ……

    突如其来的杀伤,一下把汉中路还有大丰富巷上的鬼子打懵了。

    熊本联队的联队副土屋佑一亲自带队冲锋,但是这小鬼子命大,刚才他跟前还有左右的七八个鬼子都被打碎,但他本人竟然毫发无损!

    土屋佑一虽然毫发无损,却也被吓个半死!

    尤其是当他看到,原本还好好的冲在他前面的副官鬼岛小次郎,突然间整个躯干都碎裂开来,化为一沱沱的烂肉向着四下里胡乱溅射,其中一团还糊在他的脸上,土屋佑一当即扑倒在地哇哇干呕起来。

    伏地干呕了半天,土屋佑一定环顾四周时,发现跟着他从汉中路出击的两个中队,至少有一个中队已经玉碎!

    两百多具尸体,横七竖八铺满整个汉中路!

    但这不算什么,让土屋佑一感到难以接受、或者说恐惧的是,这两百多具尸体中,大多数都是残缺不全的!

    不是缺了头部,就是缺了躯干!

    要不然就是缺了胳膊或者双腿!

    此外,街上到处掉落着一沱沱的无主碎肉!

    空气中更弥漫着中人欲呕的浓重的血腥味!

    整个就像是一处修罗屠宰场,十分的瘆人!

    “八嘎!”土屋佑一吸了口气,梦呓似的道,“这是高射机枪?!”

    这时候,一个鬼子少尉悄悄的爬到土屋佑一身后,小声问道:“副联队长,现在怎么办啊?还要不要继续进攻?”

    “八嘎!”土屋佑一低声骂道,“你觉得现在这样,还能继续进攻?”

    “哈依!”鬼子少尉下意识的挺胸抬头再顿首,土屋佑一急要阻止却迟了,下一刻,刚刚那道耀眼的火舌便再次横扫过来。

    鬼子少尉顿时被火舌扫个正着!

    下一刻,鬼子少尉的躯干便立刻漫天碎裂开来!

    看到这,土屋佑一便只能撅着屁股拼命往回爬,一边却在心里大声的祈祷,仁慈的天照大神啊,救救我吧,快点救救我吧!

    也许是祈祷应验了,也许对面没发现土屋佑一。

    反正是,土屋佑一竟然奇迹般的再次逃过一劫!

    ……

    没多久,第6师团长稻叶四郎也接到前方战报。

    “纳尼?”稻叶四郎黑着个脸,问重田重德道,“367团在新街口对面的中央银行大楼以及侧面的大楼里,部署了三个高射机枪火力小组?”

    “哈依!”重田重德猛一顿首说,“师团长,367团的高射机枪甚至就连皇军的坦克都可以轻松摧毁,步兵根本就没办法抵挡!”

    顿了顿,又道:“所以,只能等白天,先想办法摧毁367团的高射机枪火力,然后才有可能夺回孔家小楼!”

    “八嘎!”稻叶四郎道,“晚上就没有办法?”

    重田重德摇头道:“皇军原本就不擅长夜战,再加上航空兵、炮兵也无法在夜间作战,所以卑职实在想不出,晚上还能有什么破解之法?”

    “八嘎!”稻叶四郎咒骂了一句,没好气的道,“那就算了!”

    顿了顿,又说道:“命令,熊本联队暂停对孔家小楼的进攻!”

    “哈依!”重田重德松了一口气,终于不用再继续强攻下去,要不然,到明天天亮时整个熊本联队只怕也剩不下几个人了。

    钟毅一觉醒来,发现时针已经指向凌晨六点!

    走进隔壁一看,只见演播大厅的灯仍旧亮着,显然,肖冰对367团全团官兵所留下的遗书的广播仍在继续!

    一千多封封遗书,要想全读完可没那么容易!

    不过钟毅更好奇,现在有多少溃兵前来归队?

    当下钟毅便冲着守在演播大厅的梁丰招招手。

    梁丰便屁颠屁颠的跑过来,问道:“团座,您叫我?”

    钟毅点点头问道:“疯子,从昨晚开始广播到现在,总共有多少人来归队?”

    梁丰便立刻答道:“团座,从昨晚开始广播到现在,一共有四百八十九人归队!”

    “什么?才四百八十九人?”钟毅闻言一下就蹙紧了眉头,这个数字离他预期中的数字相差的可有点多。

    钟毅从来没想过,播报一晚上的遗书就能让躲在安全区的十几万国军全部觉醒,但是他觉得,怎么也会有三五千国军的斗志会被重新唤醒。

    但是现在看起来,他过于乐观了!

    这十几万国军的意志,远比他想象中更消沉!

    好半晌,钟毅又问道:“石营长的通信营算在内了吗?”

    梁丰道:“算在内了!”

    钟毅道:“也就是说,除了通信营,只有两百多人前来归队?”

    “嗯。”梁丰点点头,又道,“团座,这其实不错了,毕竟今天已经是第二天了,愿意归队的昨天就跑来归队了。”

    钟毅摇头道:“可这点人远远不够!”

    就这么点人,确实远远不够!差远了!

    钟毅计算过,真要拿人命填,至少也要两千条人命才能撑过一天!

    367团原有1300余人,加上昨晚归队的400多人,也才1800多人,还差至少200条人命!这还只是一天的数字!

    见钟毅犯愁,梁丰低声说道:“团座,要不然我带着照片进安全区?”

    梁丰说的照片,是肖冰一路上拍的还有从鬼子那里缴获的底片洗的,这些照片记录了小鬼子的大量的暴行!

    “没什么卵用!”钟毅摇头道,“这些照片是用来发动城内的百姓的,对那些浑身血液都已凉透的老兵来说,根本就没用!”

    梁丰咬牙说道:“那就直接发动百姓!”

    钟毅摇摇头说:“只有百姓,没有兵,守不住的!”

    顿了顿,又道:“而且现在发动百姓,时间上也来不及了!”

    “这可怎么办?”梁丰急得直挠头,“难道只能坐以待毙?”

    钟毅吸了口气,沉声说道:“看起来,只能由我亲自出马了!”

    说完,钟毅便头也不回走进演播大厅,一屁股坐到肖冰身边。

    ……

    金陵中学。

    凌晨六点,天色还没有亮。

    难民营却开始骚动了起来。

    因为送吃的车队已经到了!

    必须说明,在德国人拉贝宣布建立国际安全区之后,国民政府迅速予以承认,并且以最快的速度给安全区派谴了警察。

    险此之外,国民政府还给安全区捐赠了数百吨粮食!

    粮食不多,分摊到每个难民头上就更少,所以本着宁可每个人少吃点也尽量不要饿死人的原则,拉贝每天只给难民营的难民供应一小碗杂粮粥!

    但这个世界从来都是不公平的,在难民营也不例外!

    赵寒星明明起得晚了,但是当看到他眯着眼睛走过来,排在前面的国军溃兵便纷纷如波分浪裂让到两侧,从队伍的最末尾一直让到粥铺的最前面!

    赵寒星也是毫不客气,径直穿过人群走到粥铺的前方!

    施粥的义工看了一眼赵寒星,最终还是什么都没有说,用马勺在桶底搅起一大勺黏稠的杂粮粥,倒进赵寒星碗里。

    站在赵寒星身后的溃兵叫道:“再给我们连长来一勺!”

    “闭嘴!都进难民营了,还耍什么横?!”赵寒星霍然回头瞪了那溃兵一眼,然后端起碗走到一边,两口就把杂粮粥喝了个干净。

    想了想,又伸出舌头把碗底也舔干净。

    “娘的,这日子何时是个头?”一个健硕的身影走过来,唉声叹气的说道。

    赵寒星抬头看了眼架在电线杆上的广播,很鄙夷的说道:“等那群不自量力的蠢货全都拼光了,南京保卫战就该结束了,咱们差不多也就能回家了。”

    健硕汉子点了点头,又说道:“不过别说,我还真挺佩服他们的。”

    “佩服?”赵寒星斜眼看了眼健硕汉子,说,“他们有啥佩服的?”

    健硕汉子道:“他们明知道守南京是个死,明知道唐生智和一干高级将领全跑光了,也还是愿意继续死守南京,这一点,就比咱们强!”

    “强个屁!”赵寒星不屑的道,“我看是蠢!”

    就在这时,广播里那个声音已经有些沙哑的女人忽然说:“听众朋友们,现在临时插播一条紧急消息,有请我们367团的团长,钟毅!”

    听到这话,无论是那健硕汉子,还是赵寒星,瞬间就竖起耳朵。

    虽然嘴上表示不屑,但说实话,赵寒星对钟毅还是十分佩服的!

    当然佩服是一回事,让他再次拿起武器加入到367团的队伍中,那是不可能的,因为他已经为国家死过一回了!现在他只想为自己而活!

    紧接着,广播里便响起一个低沉沙哑的声音。

    “听众朋友们,大家早上好,我是367团团长钟毅!”

    “以下的讲话,只针对滞留南京的所有的国军将士!”

    “国军弟兄们,自打南京保卫战打响以来,我很清楚你们经历了什么?”

    “当二十多万日军兵临城下,五十万百姓上天无门,当战火几乎将紫金山焚烧,我们的唐总座却带着一干高级将领跑了!”

    “他们不仅自己跑了,还无耻的开走了仅剩的渡船!”

    “当你们涌到江边时,茫茫江面,再找不到一片板!”

    听到这,正在领粥的溃兵队伍就像被施加了定身法,瞬间凝滞。

    赵寒星脸上也流露出罕见的凝重,托碗的手背上也凸起一条条犹如蚯蚓的青筋!

    虽然很不愿意,但赵寒星必须承认,这个367团的团长钟毅真的很会蛊惑人心!

    广播里,钟毅的讲话仍然还在继续:“国军兄弟们,我完全能理解你们当时内心的那种无助、彷徨,甚至是绝望!”

    “如果换成我在现场,一样会绝望!”

    “去他妈的吧,老子为国而战,为国家流血,把命都搭上,到最后却换来个这?老子这是图什么啊?还打个球啊!”

    听到这,赵寒星内心瞬间便萌生出一种强烈的、想要把钟毅引为知己的念头!

    因为钟毅刚才这番话,真的说进了赵寒星内心,也说进了十万国军的内心里!

    他们其实不想当逃兵!他们其实也想为国而战!他们其实愿意为国家而牺牲!甚至已经为此做好足够的心理准备!

    但是,就在这个时候,唐生智跑了!

    但是,就在这个时候,那些个军长、师长跑了!

    唐生智和那些个军长、师长不仅自己跑了,而且连一片板都没有给他们留下!

    当时,面对滔滔长江,赵寒星发了半天愣,从喉咙深处崩出一句去你妈的吧!

    所以,赵寒星还有金陵中学的一千多溃兵,甚至整个安全区十几万国军溃兵,都被钟毅的这一句“去你妈的吧”给深深打动了!

    此刻,赵寒星只想搂着钟毅肩膀说:“兄弟,你他妈的讲的太好了!”

    但是,下一刻,赵寒量便强迫自己从这种情绪中走出来,摇摇头说:“娘的,老子险些就着了道!几句话就想让弟兄们重新拿起武器,未免太天真!”

    ……

    汤山,上海派谴军兼华中方面军总司令部。

    松井石根起了个大早,一边漱口一边通过收音机在听广播。

    不过,老鬼子听的并不是本国的NHK电台,而是中国的中央广播台。

    老鬼子听不懂中国话,所以专门有一个翻译,站在旁边及时替他转译。

    此刻,从收音机中传出来的就是钟毅那低沉、沙哑的嗓音:“弟兄们,我能理解你们当时的心情,但是作为男人,我他妈的瞧不上你们!”

    “什么是男人?天塌下来,用头顶回去叫男人!”

    “什么是男人?腿打断,用头抢地也要站起来,那叫男人!”

    “什么是男人?顶天立地,站住喽,站直喽,那才叫男人!”

    “可看看你们,站住了吗?站直了吗?没有!你们没有!”

    听着翻译转译,松井石根嘴角忽然绽起一抹不屑的笑意,对副官说:“角君,我先前还担心,钟毅这家伙恐怕不会那么快认输,搞不好又要弄出些什么名堂来,现在看来却是我多虑了,从今天早上的广播来看,钟毅已经黔驴技穷了!”

    “哈依!”副官角良晴重重一顿首道,“钟毅急切到要通过广播演讲,来鼓动安全区的支那兵,可见367团的兵力已经十分之紧张,可见他也很清楚,如果没有兵力补充,367团是无论如何也撑不过今天中午了!”

    “索嘎!”松井石根欣然道,“但是钟毅恐怕会很失望的。”

    “哈依!”角良晴再顿首说,“钟毅希望通过演讲来鼓动支那兵参战,但最后,恐怕不会有太多支那兵响应,这也就是说,367团的覆灭已经不可避免,攻占南京之战很快也要进入尾声,因为十时大队而引出来的直播风波,也可以圆满收场了。”

    “索嘎。”松井石根点头道,“直播这种事还是尽快结束吧。”

    作为一个老派人,松井石根既不喜欢直播,也不相信直播的作用,他之所以听广播,只是想要从侧面了解一下367团这个敌人而已。

    ……

    在南京,金陵中学。

    赵寒星的情绪已经恢复冷静。

    不仅是赵寒星一人,其他国军溃兵也已经恢复之前的冷静,广播中钟毅的演讲虽然仍在继续,却再激不起他们心中波澜。

    几句话就想把他们忽悠过去?痴人说梦!

    赵寒星冷笑着对健硕汉子说:“姓钟的妄想几句屁话就把弟兄们给煽动起来,重新替他卖命,也未免太天真了!”

    “是啊!”健硕汉子点点头,说道,“我们已经为国家、为民族死过一回,接下来就该为自己而活了!就该为妻儿老小而活了!”

    广播里,钟毅的讲话仍然在继续:“兄弟们,我知道你们心里在想什么?”

    “你们一定在想,老子已经为国家、为民族死过一回,接下来就只想为自己而活,只想为妻儿老小而活,对不对?”

    “我告诉你,这根本就是痴心妄想!”

    “你们觉得小鬼子有可能放过你们?真的是太天真了!”

    “除了带兵,我最喜欢研究日本人,我告诉你们,和人族是一个民族性格极其复杂的种族,说太多了你们听不懂,你们只需要记住一条就好,日本人报复心极重!吃过的亏,他们会一直记在心里,等将来机会出现之时,一定会报复回去!”

    “你们在淞沪把他们打得那么狼狈,他们会放过你们?”

    “太天真了,他们不可能放过你们,就算是放下武器,他们也绝对不会放过你们!他们会把你们抓起来,全杀光,一个都不留!”

    听到这,现场有不少溃兵便变了脸色。

    赵寒星却根本不为所动,鼓动不成,便开始恐吓了吗?

    广播里,钟毅仍在继续:“别以为我只是在恐吓你们!”

    “我的团副朱良成昨天晚上在战场上抓住了鬼子的一个通信参谋,从这个鬼子参谋身上搜出了一封密令!”

    “一封密令!一封由鬼子上海派谴军情报处主任参谋长勇所起草,鬼子第十军司令官朝香宫鸠彦核准的绝密电令!”

    “密令的内容就一个!”

    “南京城内所有战俘,包括城内百姓,一个不许保留,统统杀光!”

    听到这,整个操场上顿时间一片哗然,因为钟毅说的有鼻子有眼睛,还列举出了上海派谴军情报处主任参谋长勇,以及第十军司令官朝香宫鸠彦!不像是有假!

    赵寒星却还是丝毫不为所动,冷然道:“编,接着编,看还能编出啥?”

    广播里,钟毅语重心长的道:“弟兄们,直到现在为止,新街口都还牢牢的控制在我们367团手中,南京仍还没有失守,而你们,也仍还有重新证明自己的机会!重新证明你们是个男人,是一名顶天立地的军人!”

    “弟兄们,珍惜这个机会吧!”

    “趁还有时间,做一个郑重而又严肃的抉择!”

    “千万不要等时间已经耗尽,千万不要等鬼子的军刀架到你们脖子上,你们才终于幡然悔悟,到那时候一切都已经迟了!”

    在汤山镇,上海派谴军司令部。

    松井石根已经坐下来在吃早餐,也把收音机带到餐厅,继续播放钟毅的演讲,一旁的翻译继续在转译。

    意识到钟毅正在广播中鼓动安全区的国军溃兵,在场的小鬼子纷纷竖起耳朵。

    当翻译说到,日军方面要把南京城内的国军溃兵连同几十万老百姓全部杀光,在场的鬼子顿时一片哗然,当翻译说到密令,包括松井石根,正在餐厅里用餐的所有鬼子,目光便齐刷刷转到情报处参谋主任长勇脸上。

    长勇便赶紧起身,惶然解释道:“大将阁下,并没有,我们情报处并没有参谋失踪,钟毅这是在胡说,胡说!”

    松井石根皱眉道:“你确定没有?”

    “哈依!”长勇顿首道,“卑职确定!”

    松井石根便又将目光转向作战处参谋主任武藤章!

    武藤章下意识的站起身,惶然说道:“司令官阁下,我们作战处也没有人员失踪,更不可能将如此绝密的电报外带!”

    “是吗?”松井石根道,“那钟毅又是从哪知晓的?”

    “这个……”武藤章和长勇同时语塞,他们真不知道。

    冢田攻说道:“大将阁下,钟毅多半是信口胡诌,这次恰好说中罢了。”

    “信口胡诌?这也未免太巧了吧。”松井石根却还是不相信,摆摆手说,“自查,立刻在各部门展开自查,看看是否存在疏漏!”

    “哈依!”所有人都齐刷刷的顿首。

    松井石根的目光再次落到收音机上,又道:“不过,钟毅指望通过这样的恐吓,让安全区的支那溃兵重新拿起武器,却注定不可能成功!”

    “哈依!”饭沼守顿首道,“因为安全区内的支那溃兵并不蠢,他们十分的清楚,乖乖接受皇军甄别,尚有一线生机,但是如果重新拿起武器、负隅顽抗,却只有死路一条!只要稍微有点脑子,就知道怎么选!”

    “索嘎。”松井石根点头。

    ……

    在东京,美国驻日公使馆。

    詹森以手指轻轻叩击茶几,说道:“约瑟夫,看起来367团的形势非常不妙哪!”

    史迪威的眉头也已经蹙紧成一团,点点头说:“是啊,要不是真被逼到了绝境,钟毅恐怕也不会在广播中自曝兵力不足这样的致命弱点!”

    詹森又道:“那么,约瑟夫,你觉得钟毅能鼓动多少人?”

    史迪威道:“我必须得承认,钟毅这家伙很会演讲,他的演讲稿不仅直击本心,更将日军的狼子野心揭露无遗!然而,要想打动躲进南京安全区的十万国军,却远远不够,因为那十万国军的热血早已经凉透了!”

    詹森耸耸肩说:“也就是说,367团这一回死定了?”

    “但愿钟毅能够再次创造奇迹吧。”史迪威一边说,一边在胸前划十字,“上帝,请垂怜这些可怜的中国人。”

    看着在胸前不停划十字的史迪威,詹森很想说一句,约瑟夫,你不是一贯对钟毅很有信心的么?怎么现在也开始祈求上帝了?但是话到了嘴边,却又让他硬生生的咽回去,因为他实在不忍心在这个时候再打击史迪威。

    ……

    在武汉珞珈山,听松庐书房。

    广播里正在播放钟毅的演讲:

    “弟兄们,珍惜这个机会吧!”

    “趁还有时间,做一个郑重而又严肃的抉择!”

    “千万不要等时间已经耗尽,千万不要等鬼子的军刀架到你们脖子上,你们才终于幡然悔悟,到那时候一切都已经迟了!”

    “来吧!来加入我们367团,战斗吧!”

    “来吧!像个男人一样战斗,不要怂!”

    听着钟毅激昂的语气,在场所有人的心,却一点点往下沉。

    因为钟毅越是在广播中表现得慷慨激昂,就越说明一件事,那就是367团真的已经到了最危急之时,南京,也已经进入最后的时刻!

    “雨农?”蒋委员长悠然回头看向戴笠。

    戴笠却摇摇头,语含低沉的答道:“委座,到目前为止,都只有零零星星的溃兵越过中山南路加入367团,安全区内的溃兵并未出现大规模的异动!”

    蒋委员长闻言便轻轻叹息了一声,一仰身跌坐回藤椅之中。

    郑介民、贺衷寒、陈布雷等人也是神情黯然,他们对钟毅其实谈不上什么好感,甚至隐隐有些讨厌,但不管怎样,367团都是南京城内仍在抵抗的最后一支成建制的武装,现在这支最后的武装也终于要被日军给碾碎!

    南京城,这一次是真的要失守了!

    ……

    凌晨六点半,钟毅已经说得口渴,而且想着小鬼子快要开始进攻,便暂停了广播,准备起身返回指挥部。

    肖冰便赶紧递上一杯水,笑着说:“团座,喝水!”

    钟毅也没有跟肖冰客气,接过搪瓷杯就一饮而尽。

    这时候,梁丰从演播大厅外走进来,钟毅便问道:“疯子,情况怎样?”

    梁丰点点头,振奋的说:“团座,还是你有本事,情况比之前好多了,从半小时前你上广播开始,到现在已经有将近三百号弟兄过来。”

    “三百人么?”钟毅道,“差不多了,至少能撑过今天了!”

    说到这,钟毅又回头对肖冰说道:“肖记者,今天广播就不要停了,一直播,将新街口的战况及时反馈给安全区的溃兵知道!一定给他们营造出这样一种氛围,留给他们的时间已经所剩无几,再不做出抉择,就迟了!”

    “明白!”肖冰点点头说,“我知道该怎么做。”

    钟毅点点头,又对梁丰说道:“疯子,我们走!”

    说完了,钟毅转身就往外走,梁丰紧走两步跟上。

    目送钟毅的身影消失在门外,肖冰忽然心头一紧,追出来大声说道:“团座,保重,一定要活下来,你可一定要活着啊!”

    钟毅脚下一顿,却没有回头,只是背对肖冰挥挥手。

    挥完手,钟毅又抬腿往前走,这次却再也没有停下。

    目送钟毅的背影消失不见,肖冰鼻子一酸,两行清清终于潸然而下,她是真的担心,担心这次一别,就再见不着钟毅。

    当钟毅忙着发动安全区的国军溃兵时,第6师团或者熊本联队的鬼子,却在静静的等待攻城重炮部队的进城!

    在中华路连接中正路的路口。

    第6师团长稻叶四郎挎着刀,正在来回的踱步。

    第6师团参谋长重田重德站在旁边,神情焦躁。

    稻叶四郎走了没两步,重田重德便上前劝说道:“师团长,街上太危险了,你还是到装甲指挥车上等吧?”

    虽然警卫已经控制了附近的制高点,但重田重德还是担心。

    万一周围的建筑里躲着一个中国兵,只需一颗子弹,就有可能夺走稻叶四郎的生命,真要是这样,这将是第6师团战死在中国的第二个师团长!

    单凭这点,第6师团就要被永远的钉死在耻辱柱上。

    重田重德可不希望他这个参谋长会以这样一种方式被铭记。

    “没事,不会有危险!”稻叶四郎却根本不为所动,坚持要留在大街上等。

    重田重德没办法,只能又往周围的制高点加派更多的警卫,同时将各个街口的安保力量增加了一倍!

    再然后,就是不停打电话催问重炮到哪了?

    敢情稻叶四郎就是在等攻城重炮第5大队!

    上午七点才刚过,一个少佐参谋便从通讯指挥车里冲下来,向重田重德耳语几句。

    重田重德顿时间大喜过望,当即走到稻叶四郎面前报告说:“师团长,独立攻城重炮第5大队已经从中华门开进城了!”

    “哟西!”稻叶四郎欣然点头,“终于到了!”

    当下稻叶四郎便不再来回踱步,转而走到正对中华路方向,安静等待。

    重田重德也走过来跟着一起等,两个老鬼子等了不到片刻,中华路的南边便滚滚的开过来一支车队,却是七辆载重卡车拽着七门150mm口径加农炮!看着那一根根又粗又长直指虚空的炮管,师团部的参谋便忍不住欢呼起来。

    “板载!大日本皇军板载!”

    “板载!天皇陛下板载!”

    “板载!帝国板载!”

    ……

    在东京,皇居广场。

    一大早,皇居广场右前方的广播塔下就聚集了不下百人,而且随着时间流逝,更多的人正从周围向着这里聚集。

    这些民众是被广播塔上的广播所吸引。

    或者更确切一点说,是被广播中正在播放的NHK广播台播放的节目所吸引。

    “广大听众朋友们,你们好,我是你们的老朋友,日比野美子!现在时间,是昭和12年12月14日上午8点,我现在,正站在支那首都南京的中正路上,正在这里向你们做战地之声的早间档节目播出!”

    “正式开始节目前,我们先回顾一下昨天的战况!”

    “昨天,熊本联队在新街口猛攻了整整一天时间,但最终并没能拿下阵地,反而付出了超过八百人玉碎的代价!”

    “昨天的仗没打好!主要是缺乏炮兵!”

    “所以,这里有个好消息要告诉大家!”

    “大约一个小时前,受第十军司令部直接指挥的独立攻城重炮兵第5大队,已经从中华门开进南京!”

    “此时,独立攻城重炮兵第5大队的7门150mm口径加农炮,已经分别在中正路、大丰富巷、中山东路以及中山南路上部署完毕!炮兵也已经各就各位!只等上面命令下来,就可以向对面的大楼发起毁灭性的攻击!”

    “这7门150mm口径加农炮是专门用来摧毁敌方防御工事的!”

    “命令下了!第6师团的师团长,稻叶四郎阁下已经下达了攻击令!”

    “开炮了!独立重炮兵第5大队的7门大炮开炮了!你们听到炮声了吗?”

    “150mm口径加农炮的炮声并没有想象中那样巨大,甚至于还有些沉闷,但它的破坏力却无与伦比!”

    “听从朋友们,你们看不见,但是我却看得非常清楚!”

    “正前方的那栋大楼,367团所据守的中国银行大楼,熊本联队昨天猛攻一整天都没能攻下来的大楼,此时此刻,却已经不复存在!”

    “就一炮!就只一炮!中国银行大楼就已经轰然垮塌!”

    “我真的,我真的无法用言语来形容此时此刻的心情,我真的无法用言语来形容刚才看到的壮观景象!”

    “那大楼,在重炮面前就跟纸片子似的!”

    “就一下,一下就像纸片似的被撕碎了!”

    说到这里,日比野美子已经不是在解说,而是在嘶吼了!

    因为激动,日比野美子嘶吼得声音都开始变了形,听着就像是一个疯婆子!

    受到广播之中日比野美子的情绪的影响,聚集在皇居广场的日本民众也纷纷开始忘乎所以的欢呼起来。

    “大日本皇军,板载!”

    “大日本帝国,板载!”

    “天皇陛下……板载!”

    ……

    从裕仁的书房,不仅可以听到来自皇居广场的巨大声浪,更可以透过窗户看到正聚集在一起的攒动的人潮。

    裕仁端着酒盅,走到窗前,看着广场上的人群久久不语。

    多田骏跟过来,同样看着广场上欢呼的人群,面有得色。

    好半晌,裕仁才举起酒盅,将清酒一饮而尽,然后说道:“多田君,我原本还担心,在南京战场上开直播,将战场上的一举一动都呈现在整个帝国的眼皮底下,未免有些冒险,因为一旦战事不顺利,是有可能挫伤到军心士气的。”

    “哈依!”多田骏顿首说道,“其实臣也是一样担心不已。”

    “呵呵。”裕仁微微一笑,又说道,“但从现在的效果看,就算是前线战场小有失利,对整个帝国的负面影响也不大!而一旦取得了进展,对于整个帝国的鼓舞,却是不可估量!比如现在,只是摧毁了一栋楼,民众就已经高兴得跟过节一般!”

    “哈依!”多田骏顿首道,“看起来,这一步棋是走对了!”

    “何止是走对了?简直就是太对了!”裕仁从侍卫的手中接过酒壶,亲手替多田骏将酒盅倒满,然后举盅说,“多田君,历史会铭记你的这一功勋的!”

    “哈依!”多田骏深深鞠躬,满脸的受宠若惊。

    同时对新街口展开炮击的,除了刚刚赶到南京的独立攻城重炮兵第5大队外,还有隶属于熊本师团的野炮兵第6联队。

    野炮兵第6联队跟独立攻城重炮兵第5大队分工明确。

    首先由独立攻城重炮兵第5大队的150mm口径加农炮,对367团控制范围内的钢筋混凝土建筑进行定点清除,然后,再由野炮兵第6联队的炮群,对367团的防御阵地进行地毯式轰炸,以尽可能的杀伤人员!

    轰炸持续一刻钟后,第3飞行团的两个攻击机中队赶到,加入到轰炸的行列。

    在隆隆的爆炸声中,熊本联队的三个步兵大队分成四拨,分别进入中正路、汉中路、大丰富巷及中东山路的出击阵地。

    南太郎所在的步兵第4中队,负责从大丰富巷方向进攻。

    由于距离进攻还有一段时间,南太郎便悄悄的从挎包里摸出笔记本,搁在水壶之上,再用牙齿咬掉铅笔的笔套,一抬头,正好看到田中军吉在擦刀。

    南太郎便立刻在本子上写道:田中中队长正在用武士巾擦拭他那把心爱的助广军刀,仅仅只隔了一个晚上,原本已经被砍得卷了刃的助广军刀便已经修葺一新,从锋利的刀刃,根本就看不出曾经卷过刃。

    完全可以想象,等进攻开始,田中中队长又要大开杀戒!

    不知道这一次,田中中队长能够砍掉多少支那兵的脑袋?

    八十个?或一百个?反正不可能少于五十个!这个男人,已经成为了第6师团,乃至于整个华中方面军所有皇兵的楷模!

    南太郎的目光越过田中军吉,落在一个少佐军官的背上。

    少佐军官目光阴沉,盯着前方硝烟弥漫中的新街口战场,一言不发,只是嘴巴却咀嚼个不停。

    看到这,南太郎便再次写道:小松原大队长又在嚼他心爱的驴肉干!很少会有人喜欢吃这种又硬又干涩的食物,我试着品尝过一小块,比石头也好吃不了多少!但小松原队长对此却似乎永远都不会厌倦。

    从小松原队长的头顶往前看,就是新街口!

    只不过,此时的新街口已经被硝烟所笼罩。

    但是透过朦胧的硝烟,仍旧可以隐约看到,原本像碉堡似的矗立在新街口左前方的那栋三层的钢筋水泥结构小楼,已经彻底看不见了!

    据说是被独立攻城重炮兵的重炮给炸掉了!

    我怀疑是炮兵在吹牛,不过谜底很快就能揭晓了!

    如果真是被重炮炸掉,我将必须为此支付十日元!

    日记记到这里,前方隆隆的炮声忽然之间就停了,紧接着,刺耳的哨声便从大丰富巷巷口响起,听到哨声,坐地休息的步兵便纷纷站起身来!

    南太郎合上笔记本,连同铅笔收进挎包里,然后一伸手抄起搁在脚边的三八大盖,也跟着起身,开始跟着列队。

    田中军吉这时候早已经收起他的助广军刀,冷着脸走过来。

    每经过一个士兵面前,田中军吉都会拍打一下士兵的钢盔,提醒士兵们打起精神,以饱满的精神状态投入到战斗。

    不过,在经过南太郎面前时,田中军吉却特意停留了两秒,帮南太郎系紧了毛巾。

    一边系毛巾田中军吉一边说:“我看到你在记日记,等会战斗结束后如果你还活着,就拿着你的日记过来找我吧,我帮你推荐给朝日新闻发表!”

    “真的?”南太郎闻言顿时大喜过望,“真的可以发表吗?”

    “你说呢?”田中军吉眨了一下眼睛,旋即转身扬长而去,一边抽出助广军刀以刀尖遥指前方新街口,一边扯开嗓子长嗥了起来,“第4中队,涛次改!”

    南太郎便立刻收拾心情,端着三八大盖跟上整个中队的队列。

    队伍沿着巷子向北开进,没多久就来到了跟汉中路的交汇口!

    就在这个交汇口,原本有一栋很漂亮的三层小洋楼,昨晚上,他们熊本联队还曾经在这里付出过惨重的伤亡!

    可是现在,这栋三层小洋楼已经不见!

    取而代之的是一片废墟!一大堆瓦砾!

    在倒塌的瓦砾中,隐隐可以看到支那兵的断肢残躯!

    有个支那兵甚至还在奋力的挣扎,一边发出哀嚎声!

    南太郎便下意识的举起三八大盖,但是不等他开枪,一只大手便从旁边探过来,一把攥住了他的步枪。

    愕然回头,南太郎便看到田中军吉冲着他摇了摇头。

    “别开枪!”田中军吉摇了一下头,神情残忍的说道,“就让这些支那兵在痛苦、还有恐惧中慢慢死去!这是他们应得的下场!”

    “哈依!”南太郎一顿首,当即放下枪继续向前开进。

    不一会,南太郎便跟随着步兵第4中队的大队人马,从大丰富巷开进了新街口。

    开进新街口之后,南太郎只是往四周随意扫了一眼,整个人便立刻僵在了原地!

    但只见,视野中已经看不到一栋完好无损的建筑物!既便是那几栋矗立在街口、就像远古魔兽似的,钢筋混凝土结构的大楼,也已经不翼而飞!

    视野中再也看不到哪怕一栋大楼!一栋楼都没有了!

    取而代之的却是,一片片的废墟,跟一堆堆的瓦砾!

    不少废墟仍还在袅袅冒烟,空气中充满烧焦的臭味!

    一种人体被烧焦后发出的、特有的臭味,中人欲呕!

    南太郎甚至看到,废墟中有大量被烧焦的人体残骸!

    南太郎已经想到,被独立攻城重炮兵部队肆虐过后、被野炮第6联队肆虐过后、被第3飞行团的攻击机群肆虐过后的新街口,一定会非常凄惨!但他还是没有想到,被肆虐过后的新街口会惨烈成这样!

    太惨了!太惨烈!真的太惨烈了!

    这一刻,南太郎甚至开始可怜起守在这里的支那军!

    既便是身为敌人,南太郎也是情不自禁的心生怜悯!

    可怜的支那军啊,该怎么办才能躲过这种烈度的炮火蹂躏?

    或许对你们来说,投降真的就是最好的出路,赶紧投降吧!

    但是对于中国兵来说,投降,是永远不可能投降的!

    仗打到现在这个份上,除了拼命他们已经不会别的!

    仍还在冒烟的废墟中,忽然响起一阵短促的咳嗽声:咳咳咳!

    这声突如其来的咳嗽,立刻吸引了南太郎以及整个步兵第4中队的注意,200多个鬼子步兵便齐刷刷的转过头,将目光投向咳嗽声传来的方位。

    刚转过头,南太郎便看到,一个灰头土脸的中国兵,从废墟中坐了起来。

    相隔不远,距离南太郎所站的位置顶多也就五十米,但是没人急于开枪!

    南太郎自认文笔十分过硬,但是此时此刻,他却发现,竟然找不到合适的笔墨来形容眼前这个中国兵!

    第一印象,这个中国兵全身都是灰尘!

    第二印象,这个中国兵明显受了重伤!

    右脸颊上有被重击的创伤,脸颊高高肿起,甚至整只右眼都肿成一条缝,但他的右眼球更是已经从眼眶中脱出,就那样子垂挂在胸前!晃啊晃的!

    不过,真正对这个中国兵造成致命重创的,却明显是胸前的那处贯穿伤!

    一根手指粗的钢筋,斜着从他的右胸穿过,并没有血迹渗出,但完全可以想象,他的整个胸腔及胸腔里的肺叶,早已被搅得一塌糊涂!

    这种伤势,既便立刻手术也是很难活下来!

    然而最让南太郎印象深刻的,却是那个中国兵独眼中流露出的眼神!

    中国兵的眼神之中并没有太多的仇恨意味,至少南太郎没有感受到!

    南太郎唯一能够感受到的,就是坚定!一种发自灵魂最深处的坚定!

    这个中国兵明明已经受了重伤,明明已经濒临死亡,但给他的印象,却像是一棵生长于万丈悬崖之上、牢牢扎根岩石深处的孤傲苍松!

    那种眼神,仿佛没有任何东西能让他动摇!

    ……

    南太郎打量那个中国兵的时候,那个中国兵也在打量他。

    悠忽之间,那个中国兵的嘴角勾起一抹微微的弧度,他忽然间笑了!

    下一霎那,中国兵猛的一扬手,一面残破的军旗便刷的伸展了开来,随着灰尘的扑簌簌的掉落,火焰般的底色便一点点的呈现了出来!

    在火焰般的底色的左上角,是一小块青色!

    在小块的青色的中间,是一轮白色的太阳!

    这是青天白日满地红——国民革命军军旗!

    这面军旗,仿佛有着某种魔力,刚一亮出,周围废墟便响起连续的咳嗽声。

    伴随着此起彼伏的咳嗽声,一个接一个的中国兵从废墟中坐起来,站起身!

    不到片刻,青天白日满地红的国军军旗下,便已经聚集了下不五十个国军!而且,还有更多的国军残兵正从废墟中往外爬!

    ……

    看到这幕,步兵第4中队的200多个鬼子兵的瞳孔瞬间急剧收缩,南太郎更是惊恐的举起三八式步枪,本能的想开枪射击!

    这个时候,田中军吉却扬起刀,狞声说道:“都不许开枪,用刺刀结果他们!”

    停顿了下,田中军吉接着说道:“此时此刻,在东京,在整个帝国,正有成千上万的父老在看着我们,作为一名皇兵,我们必须展现出举世无双的武士道精神,从精神层面彻底摧毁我们的敌人,冲上去,干掉他们!”

    话音刚落,田中军吉便挥舞着军刀冲了上去。

    下一霎那,步兵第4中队的200多个鬼子兵也纷纷端着刺刀扑上去!

    ……

    废墟之中。

    执旗的中国兵淡淡的看着田中军吉和200多个鬼子冲过来,目光中既没有仇恨,也没有恐惧,更没有绝望,有的只是坚定!

    看了眼周围聚集过来的中国兵,执旗的中国兵忽然扯开嗓子大吼道:“旗正飘飘!马正萧萧,预备唱!”

    下一霎那,聚拢过来50多个残兵便同声高唱起来。

    “旗正飘飘,马正萧萧,枪在肩,刀在腰,热血,热血似狂潮!”

    伴随着歌声,鬼子已经冲到近前,田中军吉扬刀就是一记旋斩,一名国军残兵瞬间身首分离,殷红的血,瞬间如狂潮般喷涌!

    “旗正飘飘,马正萧萧,好男儿,好男儿,好男儿报国在今朝!”

    伴随着歌声,一名国军残兵毫不犹豫的拉着手榴弹,抱住一名鬼子滚进废墟之中,伴随着轰的一声巨响,直正兑现报国在今朝的誓言!

    “快奋起,莫作老病夫,快团结,莫贻散沙嘲。”

    伴随歌声,两名国军残兵合力将一鬼子骑在胯下。

    “国亡家破,祸在眉梢,挽沉沦,全仗吾辈同胞!”

    伴随着歌声,一名国军残兵猛的一张嘴咬在一个鬼子的脖子上,然后,任凭鬼子拿刺刀往他胸口疯狂的捅刺,就是死不松口!

    “戴天仇怎不报?不杀敌人恨不消!”

    伴随着歌声,一个国军残兵一咬牙,从一个鬼子的腹腔中硬生生扯出一截大肠,然后大笑着倒在血泊中。

    ……

    “给我去死!”

    田中军吉大吼一声,一刀斜着斩出,挡在他面前的国军残兵瞬间身受分离,慷慨激昂的歌声也嘎然而止。

    但是下一刻,同样的歌声便从身后再次响起。

    “旗正飘飘,马正萧萧,枪在肩,刀在腰,热血,热血似狂潮!”

    “八嘎牙鲁,不许唱!”田中军吉嗔目欲裂,当即挥舞着助广军刀扑过去,寒光一闪再次斩下那个国军残兵首级。

    但是,激昂的歌声并未跟着消失。

    “旗正飘飘,马正萧萧,好男儿,好男儿,好男儿报国在今朝!”

    田中军吉猛然回头,只见又一个国军残兵从废墟中翻身爬起来,一边高唱,一边端着刺刀踉踉跄跄的冲杀过来。

    “八嘎!快闭嘴啊!”田中军吉咆哮一声,助广军刀再次凌空恶狠狠斩落。

    然而,田中军吉的耳根清静了还不到两秒,激昂的歌声便再次从身后响起。

    回头看,田中军吉便绝望的看到,又一个灰头土脸的中国兵从废墟中坐起,一边高唱着嘹亮的军歌,一边亮出了手中的刺刀!

    这一刻,田中军吉感觉快要疯了!

    这些中国兵,仿佛永远都杀不尽!

    金陵中学,宿舍里。

    赵寒星头枕在脑后,两眼直勾勾的盯着头顶的天花板。

    旁边不远的铺位上,四个溃兵围坐一起,其中一个溃兵从裤兜里摸出一副扑克牌,不过扭头看了一眼赵寒星后,还是把牌收了回去。

    另外三个溃兵见了,也是无奈的一摊手。

    没办法,今天早上赵老大的脾气不太好。

    回过头,新街口方向仍有枪声还有嘹亮的歌声传过来。

    “旗正飘飘,马正萧萧,枪在肩,刀在腰,热血,热血似狂潮!”

    “旗正飘飘,马正萧萧,好男儿,好男儿,好男儿报国在今朝!”

    伴随着歌声,躺在窗前的一个溃兵没忍住,跟着小声的哼唱起来。

    结果心里正不爽的赵寒星一下就翻身坐起,然后大步流星冲到那溃兵跟前,再然后抬腿就往溃兵身上踹。

    “我让你唱!”

    “我让你唱!”

    “你狗日的,我让你唱!”

    赵寒星一边骂一边使劲踹。

    不到一会儿,那个溃兵便被踹得鼻青脸肿。

    最后还是那健硕汉子带着两个溃兵冲上前,奋力将赵寒星拉开。

    那溃兵却不干了,一边哭,一边大声说道:“打自家弟兄算什么本事呀?有种你就学人家367团,打鬼子去!把气撒小鬼子的头上去!”

    “老子没打鬼子?”赵寒星就像是被踩到尾巴的小猫,一下就跳将起来,“淞沪会战老子带着部队打了十八次反突击,跟小鬼子拼了十七回刺刀,死在老子刺刀下的小鬼子,没有二十个,也有十八个!”

    说着赵寒星就将身上军装解开,裤子卷起。

    “你们看,这,这里,还有这!”赵寒星指着胸口、腹部还有腿上的刀伤,咬着牙低声嘶吼道,“这都是鬼子的刺刀给捅的!老子为这个国家流过血,老子为这个国家卖过命,谁他娘的敢说老子不打鬼子?”

    看到这些刀伤,唱歌的那个溃兵不敢再多说什么。

    健硕汉子更是劝慰道:“老赵,没人说你不打鬼子,没人!”

    赵寒星却一把将健硕汉子拨开,声嘶力竭的控诉道:“可是,可是当老子的部队在雨花台跟小鬼子拼命时,孙元良在干吗?罗卓英、还有刘兴在干什么?还有唐生智,这个口口声声要与南京共碎的总司令又在干吗?”

    “跑了,跑了!全他妈的跑了!”

    “全他妈跑了,全他妈当了逃兵!”

    “一群孬种,一群没卵子的孬种!”

    “当官的跑了,还打个屁的鬼子,抗个屁的日,抗个屁日啊!”

    “散了,都他妈散了,这个国家、还有这个民族,他妈完了!”

    “完了,全他妈完了,没希望了,永远没希望了!没希望了!”

    伴随着赵寒星的嘶吼,宿舍里的溃兵的脑袋,一个个都耷拉下来,眸子里刚刚生出来的生气也一点点的消散殆尽。

    ……

    新街口,鬼子的攻势已完全展开。

    由于朝香宫鸠彦的坚持,第9师团、第16师团没敢参与进攻,只是在华侨街以北以及铁路线以东拉起两道警戒线。

    但是朝香宫鸠彦也没有蠢到把希望全寄托在伤亡惨重且疲惫不堪的熊本联队身上,而是让稻叶四郎把第6师团的另外一支主力,步兵第45联队也调进城内,一起参与对367团的总攻!

    按第6师团拟定的计划,首先由独立攻城重炮兵对367团防区外围的钢筋混凝土建筑进行定点清除,再由野炮兵第6联队及航空兵对367团外围的防御阵地进行地毯式的轰炸,然后步兵跟进,稳固防线之后,炮兵跟进!

    这其中,熊本联队自新街口向东打,鹿儿岛联队自火车站向西攻。

    就这样,就像剥洋葱般,从两头一点点的蚕食367团的防御阵地。

    最终,将367团残部聚歼于中央通讯社、实业部、军需学校小片区域。

    至少到目前为止,第6师团参谋部拟定的作战计划执行得都非常顺利。

    只是第一波炮击,独立攻城重炮兵的150mm口径加农炮,就轻易撕碎了367团防区外围最坚固的三处建筑!

    这三处坚固建筑,就是中国银行大楼、中央银行大楼以及火车站大楼!

    但是当步兵准备跟进时却遇到了麻烦,虽然野炮兵第6师团的炮火以及航空兵第3飞行团的航弹,已将367团外围阵地犁了一遍,但是367团的官兵却仍旧像雨后春笋似的,不断的从废墟底下往上长,仿佛永远穷尽一般!

    ……

    “刷!”田中军吉又是一刀斜斩而下。

    血光崩溃,挡在面前的又一个中国兵人头抛起。

    但是不等田中军吉喘口气,便又有一个灰头土脸的中国兵,从废墟中翻身坐起来,一边唱着旗正飘飘,一边迎了上来。

    “八嘎,快闭嘴,闭嘴呀!”田中军吉真的感觉快要疯了。

    下一刻,田中军吉手中的助广军刀,便已经带着一抹寒光再次斩下。

    中国兵的人头再一次抛起,殷红的鲜血再一次狂潮般喷涌,只不过,田中军吉的助广军刀上也崩出一个缺口。

    而且这一刀之后,田中军吉被迫以刀拄地,大口喘息起来。

    从刚才发起进攻,短短不到半个小时时间,田中军吉已经记不清砍下了多少个中国兵的脑袋,但是,这些中国兵却是仿佛杀不尽一般,前边的倒下来,后边的很快就会顶上,哪怕明知道不敌,明知是送死,也不见一丝的犹豫!

    这些中国兵,就仿佛在完成某种殉葬仪式!

    “八嘎牙鲁!”田中军吉以军刀拄地,像狗一般大口喘息。

    前方视野中,更多的中国兵正从废墟之中坐起身,带着一身的灰尘,端着刺刀,唱着嘹亮的军歌迎上来。

    “旗正飘飘,马正萧萧,枪在肩,刀在腰,热血,热血似狂潮!”

    “旗正飘飘,马正萧萧,好男儿,好男儿,好男儿报国在今朝!”

    听着这歌声,毫没来由的,田中军吉打了个冷颤,可怕的中国人!再然后,田中军吉毫不犹豫的转过身,向着来路拔腿狂奔。

    因为,前方,无数机枪已经架起!

    守在外围废墟中的数百官兵的英勇牺牲,为核心防线赢得了最宝贵的时间!

    当鬼子基本肃清外围废墟中的国军残兵,准备向367团的二道防线推进时,却发现,数以千计的国军官兵早已经在防线上严阵以待,上百挺轻重机枪也已经被架起来,下一刻,密集的弹雨便狂风暴雨般猛泼过来。

    在国军狂暴的火力侵袭之下,刚刚还显得气势汹汹的鬼子步兵队列,顷刻间就像是洪水卷过的泥坝,一下子就垮塌下来!

    鬼子终究还是小觑了367团!

    随着367团的防线被压缩到极致,火力也得以最大限度的集中起来!

    事实上,367团其实并不缺火力,367团现在的机枪数量足可以跟国军一个军乃至于一个集团军比,更何况,还有高射机枪!

    ……

    千米外,中央商场楼顶天台。

    稻叶四郎这个老鬼子也是真的豁出去了,不仅让重田重德在距离新街口不到两公里的中央商场楼顶天台安了一个观察哨,而且还带着他的卫队亲自入驻观察哨,还美其名曰要近距离给熊本联队和鹿儿岛联队督战!

    中央商场原本并不是这附近最高的高楼。

    但是在日军的独立攻城重炮兵第5大队,将中国银行大楼、中央银行大楼等高楼逐一摧毁之后,六层的中央商场就成了最高的高楼。

    所以,从中央商场的天台上,可以看清楚整个新街口战场。

    起初,当稻叶四郎从炮队镜的视野看到,熊本联队跟鹿儿岛联队很轻松就肃清了外围废墟的国军,心情还是十分之好的,因为僵持了一昼夜的新街口,终于要取得最终之突破,他们第6师团的名誉也能够保住了。

    但是,很快稻叶四郎的好心情就荡然无存了。

    因为,当熊本联队以及鹿儿岛联队准备继续向前扫荡之时,竟然遭到了中国军队密集到近乎狂暴的机枪火力的猛烈侵袭!

    由于国军的机枪火力太密集,所产生的硝烟竟然遮蔽了整个街区,远远看去,就像是天色突然之间暗了下来,黑暗之中,从国军枪口喷射出的枪口焰,以及子弹划过虚空时是所产生的弹道,看上去就更加的耀眼!

    这其中,尤其有几挺重机枪最为恐怖!

    这几挺重机枪的火舌扫过处,日军官兵顷刻间纷纷被打碎,是真的被打碎裂,整个躯体瞬间凌空瓦解为一片片的碎肉块!

    “八嘎……牙鲁!”稻叶四郎几乎是从牙缝里崩出一句国骂,“该死的支那军,竟然隐藏了机枪火力,而且还有高射机枪!”

    “哈依!”站在旁边的坂井德太郎顿首说,“真是太狡猾了!”

    “不过,再狡猾的狐狸,终究也只是狐狸!永远都不可能胜过猛虎!”稻叶四郎的脸肌剧烈的抽搐了两下,低喝道,“命令,战车大队及独立战车防御炮大队前出支援,再告诉冈本君,还有神田君,中午之前必须消灭367团!”

    “哈依!”旁边的重田重德顿首,转身去了。

    ……

    稻叶四郎在中央商场顶楼骂娘时,冈本保之更是钢牙都几乎快咬碎。

    尤其是看到步兵第3大队的官兵,在国军密集的机枪火力下一片片的倒下来,冈本保之更是心疼到快窒息!

    相比之下,副联队长土屋佑一就显得镇定多了。

    “联队长,不必在意伤亡数字!”土屋佑一说道,“只要能够彻底占领新街口,消灭钟毅的367团,伤亡一千人或者两千人,并没什么区别!”

    冈本保之摇摇头说:“可问题是,事情并没有这么简单!”

    “要想占领新街口,彻底消灭钟毅的367团,确实很难!”土屋佑一点点头,旋即又语锋一转接着说,“但现在,367团的防线已经被压缩到了极致,东西不足五百米,南北更是不过两百米宽,只剩这么一小块区域,367团就真是颗铁核桃,我们熊本联队也有足够的把握将之砸碎并且吞进肚里!”

    “土屋君,你是说……”冈本保之凛然说道,“出动战车部队及战防炮部队,不惜一切代价发起强攻,采取玉石俱焚的打法?”

    “索代斯!”土屋佑一重重点头道,“仗打到现在,已经没什么好保留的了!”

    话音方落,便有师团部一个通信参谋匆匆走过来,大声道:“师团部有令,熊本联队及鹿儿岛联队不惜一切代价向新街口发起强攻,这一次,独立战车大队及独立战车防御炮大队将会协同作战!”

    “哈依!”冈本保之跟土屋佑一同时顿首。

    再抬起头,两个老鬼子都是满脸的狰狞。

    ……

    与此同时,在中央通讯社,367团团部。

    楚帮场道:“不能出击啊,出击就是送死!”

    “不出击更是送死!”高射炮营长沈咸再顾不上自己加入367团时日不久,直截了当的将心中的观点亮了出来,“眼下咱们367团的防区东西不过五百米,南北更不过两百米,如果没有外围阵地的保护,鬼子只需一波次强攻,就足可以荡平这里!”

    “我们有机枪,有机枪!”陈耀庭嘶声吼道,“鬼子来多少我们就干掉多少!”

    “你这是做梦!”沈咸很不客气的泼冷水道,“鬼子的机枪更多,还有大炮,尤其还有坦克以及战防炮!我们守不住!”

    “守得住,我们守得住!”袁强厉声大吼道。

    “都闭嘴!”钟毅沉声道,“沈营长说的对,如果没有外围保护,单单只凭核心阵地,连小鬼子一波次的强攻都挡不住!所以外围得守!无论付出多大代价,都必须守!”

    停顿了下,钟毅又厉声道:“仗打到现在这个份上,我们不会别的,就只会拿命填!1营拼光了,2营顶上,2营拼光了,3营顶上,所有的士兵都拼光了,军官顶上!所有的军官拼光了,还有我钟毅和虎头顶上!”

    说完,钟毅一探手将虎头抱过来。

    虎头便伸出胖乎乎的小手,搂着钟毅脖子,奶声奶气的道:“打鬼子,打鬼子!”

    “对,打鬼子!”钟毅道,“只要我们367团还有一个人在,哪怕是个三岁娃娃,小鬼子也别想打下新街口!”

    与此同时,日军稍稍退却之后,便立刻又发动了第二波攻势。

    南太郎夹杂在步兵第4中队的队列之中,跟在一辆维克斯装甲车的后面,端着三八大步弯着腰往前走。

    跟随步兵第4中队队列一起向前推进的,还有2门37mm口径的战防炮。

    除了战车防御炮,在步兵第4中队后面,居然还有一门150mm的加农炮!

    看到这样的一幕,一贯喜欢思考和写日记的南太郎就明白,师团部是急了,所以才会急着让重炮兵向前推进。

    毕竟在这个时候,步兵还没完成对新街口外围废墟的扫荡。

    这个时候重炮兵跟着向前推进,其实还是有着一定危险性!

    因为,万一国军突然之间反击,步兵可以快速后撤,重炮却是撤不下来!

    然而,这世上的事情就是这样,你越担心什么就越来什么,南太郎刚刚还在想,万一国军突然间发起反突击,重炮兵可能会有麻烦,结果前面就传来了嘹亮的歌声!

    “旗正飘飘,马正萧萧,枪在肩,刀在腰,热血,热血似狂潮!”

    “旗正飘飘,马正萧萧,好男儿,好男儿,好男儿报国在今朝!”

    顺着这歌声,南太郎抬头往前看,便吃惊的看到,黑压压的中国兵就像是蚁群,从中山东路两侧最后剩下的几栋完好无损的建筑中涌了出来。

    随着这黑压压的蚁群的疯狂涌出,几栋建筑中的顶上也猛的喷射出一道道火舌!

    这些火舌就像是死神挥出的鞭子,带着滔滔烈焰,向着日军这边猛的抽打过来!

    首当其冲的是一辆维克斯装甲车,瞬间被打解体,后面跟进的十几个步兵也在瞬间被打得肢体块块碎裂,接着是一辆九五式轻型坦克,也是瞬间被打得解体,坦克薄薄的铁甲根本就抵挡不住残暴的高射机枪!

    中国军队,真的反击了!

    ……

    与此同时,在中央商场楼顶天台。

    看到黑压压的中国军队蜂拥而出,稻叶四郎和第6师团的一干高级将领们,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八嘎!”稻叶四郎梦呓似的道,“我看见了什么?”

    “这不可能!”坂井德太郎也是满脸的吃惊,“支那军竟然反击了!”

    步兵第36旅团的旅团长牛岛满也是一脸的震惊,吃声说道:“367团现在还能剩下几个人?竟然还敢反击?!”

    还是第6师团的参谋长重田重德脑子最为清醒,钦佩的道:“不愧是钟毅,知道这时候再死守核心阵地肯定守不住,所以果断的发起反击,试图夺回并守住外围阵地,籍此来保护他们的核心阵地,但是,这也不过是苛延残喘罢了!”

    “索嘎!”坂井德太郎道,“倒要看看他们能够反击多少次?”

    “还反击多少次?”稻叶四郎道,“这一次便给他们打回去!”

    顿了顿,稻叶四郎又扭头吩咐重田重德:“命令,熊本联队及鹿儿岛联队,不惜一切代价粉碎支那军的反击!”

    “哈依!”

    ……

    战场上,两军正在快速接近。

    杨晨平端一支伯格曼冲锋枪,一马当先冲在队伍的最前面。

    杨晨一边往前快速冲锋,一边扯开嗓子使劲的高唱着军歌。

    “国亡家破祸在眉梢,挽沉沦,全仗吾同胞!”

    “戴天仇,怎不报?不杀敌人,恨不消!”

    随着歌声,两军距离终于进入到百米内!

    没有一丝的犹豫,杨晨便用力扣下扳机!

    下一霎那,挎在杨晨胸前的伯格曼冲锋枪便开始猛烈的喷吐火力。

    几乎同时,跟随在杨晨身后的3营官兵也纷纷猛烈开火,将密集的冲锋枪火力疯狂的倾泄到对面鬼子的头上。

    在3营凶残的冲锋枪火力的疯狂扫射下,对面鬼子一片片的倒下!

    但是,鬼子也并非毫无还手之力,毕竟,鬼子的进攻队列中除了步兵,还有大量的坦克以及战防炮,甚至还有大口径重炮!

    红光一闪,对面百米外的一辆鬼子坦克发射了一发炮弹!

    虽然这辆坦克很快就被架在中央通讯社大楼上的高射机枪给打碎,但是它刚才所发射的一炮弹,仍旧准确的命中杨晨躯干!

    杨晨的左半边身躯瞬间不翼而飞,人也打着转摔跌在地!

    两个警卫抢上来将杨晨搀扶起来,发现人已经快不行了。

    但是,杨晨仍旧用眼色示意警卫,不用管他,往前冲锋!

    两名警卫对视了一眼,当即将杨晨放在地上,然后端着冲锋枪继续向前冲锋,一边冲锋一边还高唱着旗正飘飘!

    看着两名警卫的背影,杨晨的嘴角勾起一抹微微的笑意。

    很快这抹微笑便定格,随之定格的还有一颗年轻的英魂!

    ……

    百米外,中央通讯社。

    钟毅抱着虎头,站在三楼的瞭望孔前。

    透过沙包垒成的瞭望孔,钟毅可以清楚的看到3营的冲锋队列!

    在3营以及支援火力的猛烈打击之下,对面鬼子是一片片倒下!

    相向冲锋的中日两军,就像两个箭头,但是还没等撞击在一起,其中一个箭头便已开始解体变形,消散于无形。

    被瓦解、消散的是小鬼子的攻击箭头!

    单纯比拼步兵轻火力,367团现在已经远远超过鬼子,装备了清一色的伯格曼冲锋枪的杨晨3营就更加不用说!

    但是,这并不意味着3营就没有伤亡!

    在鬼子步兵、装甲车、坦克以及各种火炮的打击下,3营的冲锋队形正急剧缩减,从发起反突击到现在,不过短短五六分钟时间,但是3营的冲锋队形已经缩小了一半不止,这也就是说,3营已经只剩不到两百号官兵了!

    看到这一幕,钟毅心疼到几乎要窒息!

    3营可是真正的精锐,从税警总团走出来的精锐!

    这样的精锐,每牺牲一个对国家都是巨大的损失!

    但一想到最终的目标,钟毅的脸色便立刻又冷下来!

    只要能重新唤醒安全区内十万国军的斗志,再大的牺牲也值得!

    因为,如果不能唤醒安全区内的十万国军,他们367团就是打出花来,也绝不可能守住新街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