钟毅说的后半句，史蒂夫根本就没听进去。
因为史蒂夫已经被五百英镑的月薪吓傻了。
上帝啊，就是上海那些洋行、银行的经理，平均薪水也就五十美元左右，他刚才开口索要一百英镑，就已经属于狮子大开口了，存的就是漫天要价，再让钟毅坐地还价的心思，这样一番讨价还价之后，最终应该能比五十美元稍微往上一些。
可是史蒂夫万万没有想到，钟毅非但没有跟他讨价还价，反而给他开出了一个让他根本不敢相信的天文数字！
是的，月薪五百英镑对于史蒂夫来说，已经是天文数字！
不只史蒂夫，便是康茂德也是一脸震惊，感到难以置信。
开什么玩笑？月薪五百英镑相当于一千五百美元，既便是在米国的金融中心纽约，这也是最顶级的职业经理人的薪资。
因为数字太吓人，史蒂夫甚至产生了不好的联想。
当下史蒂夫的眼神便变得有些闪烁不定，盯着钟毅英俊的脸庞说道：“那个，这个，尊敬的市长阁下，有一点，我必须得事先声明，那个，这个，就是，安，就是我的性取向，是非常的健康的，你懂的。”
钟毅便嗤的一声笑了。
娘希匹，老子的性取向也很正常的好吧？
再说了，老子就真是喜欢男人，也不会喜欢你这样的！
当下钟毅没好气的道：“史蒂夫，我跟你一样，只喜欢女人！”
顿了顿，又接着说道：“看起来，你对于五百英镑的高薪存在抵触心理，那么好吧，我就如你所愿，给你一百英镑月薪好了。”
史蒂夫先了一愣，旋即连声说道：“哦不，不不，尊敬的伟大的市长阁下，我不是这个意思，我的意思是，我非常高兴、非常乐意能为您这样的大人物效劳，至于说我的薪水，我完全尊从您的意见，就按您之前说的，月薪五百英镑就好。”
“不只是五百英镑的月薪，还有年终奖金。”钟毅说道。
“是是，不只是月薪，还有年终的奖金。”史蒂夫脸上涌起一抹潮红之色，又说道，“市长阁下，您真慷慨，您是我所见过的最慷慨的上位者。”
钟毅微微一笑，扭头对康茂德说：“康茂德公使，麻烦您起草合同文本吧。”
“乐意效劳。”康茂德微微一侧首，旋即便开始起草史蒂夫的雇佣合同文本。
不到一刻钟，康茂德便写好了一式两份雇佣合同，分别递给钟毅还有史蒂夫。
钟毅接过雇佣合同看了一眼，只见合同明确写着，在雇佣关系存续期间，以史蒂夫的名义从事生产经营、投资所得的全部股份利润皆归钟毅，钟毅只需支付五百英镑的月薪，并且保证以不低于百分之一的幅度逐年上涨。
年终奖金并未写进合同文本，这很正常。
最后是雇佣期限，康茂德写的终身雇佣。
康茂德也是为了他自己着想，不希望鄞发银行股权有变动。
但是钟毅接过雇佣合同之后，直接将雇佣期限改为二十年！
钟毅对此也是有着明确考虑，因为二十年之后，不仅抗战早就已经结束了，便是解放战争也已经打完了，而且中美两国差不多也该反目了，这份合同也就不再具备任何约束力，所以签再长年限也没有任何意义了。
但是惩罚条款钟毅并未修改。
惩罚条款是，史蒂夫如果违背合约，除了要十倍返还所得，还要三倍赔偿钟毅的因为雇佣合同中止而产生的财务损失！
史蒂夫对此没有任何意见，很爽快的签了自己名字。
钟毅也在两份合同上签字，雇佣合同立即正式生效。
紧接着，钟毅便让史蒂夫代表自己在鄞江发展银行的股权协议书上签字，由此，史蒂夫就从一个流落鄞江的美国穷鬼，摇身一变成了鄞江发展银行的最大股东，控股股东，因为他的股份占比高达百分之五十一！
康茂德心情大好，让秘书端来了三杯红酒以示庆祝。
钟毅心情也不错，轻抿了一口红酒，对史蒂夫说道：“史蒂夫，你想当作家吗？”
“作家？”史蒂夫耸了耸肩，说道，“当然，我做梦都想成为一名作家，可惜，我并没有那个天赋，写不出精彩的文字。”
“你没那个天赋，但是我有。”钟毅淡然道，“我可以让你成为畅销作家！”
“喔特？”史蒂夫刚刚举起酒杯想要跟康茂德碰杯，听到这话，整个人的肢体动作便立刻僵在那里。
康茂德也是一样，满脸错愕。
过了足足十几秒，康茂德和史蒂夫才终于回过神来，旋即同时哈哈大笑。
康茂德一边大笑，一边说道：“市长阁下可真是幽默，不过话又说回来，如果你想把史蒂夫塑造成一位作家，也不是完全没办法，我恰好就认识几位作家，没有什么名气，但是写的还是很精彩的，我可以将其中一人的版权买过来。”
“真的吗？”史蒂夫跃跃欲试道，“真的可以这样吗？”
“不用这么麻烦。”钟毅却摆手道，“我真的会写，之前没有动笔写，只是因为忙于打仗没有时间，现在却总算有点空闲了。”
钟毅其实也想过，直接以自己的名义发表。
但是他仔细一想，觉得还是借史蒂夫的名义发表，得到的效益最大！
因为西方白人的种族歧视是根深蒂固的，你一个华人，写的再精彩，也一样会遭受到他们的歧视，所以版税一定不会给得太高。
另外一个，钟毅这么做也是为了控制住史蒂夫。
等史蒂夫成了名，享受到成为著名作家之后的好处后，也就出现了软肋，因为钟毅随时可以公布真相，将史蒂夫这个“畅销作家”重新打落凡尘。
见钟毅一再坚持，康茂德和史蒂夫两人不由面面相觑。
当下康茂德说道：“市长阁下，你是认真的？你真会写？”
“当然是真的。”钟毅点头道，“回头就把手稿给你，相信我，这本的精彩程度，绝对不会让你失望的！”
说完，钟毅便起身告辞离开。
临走之前还从公使馆借了一台打字机，说是写用。
史蒂夫想跟着钟毅一起离开，却被钟毅制止了，而是让史蒂夫仍旧留在公使馆，甚至还要求康茂德给他安排了一个参赞。
钟毅找史蒂夫是做代理人的，而不是什么秘书。
所以，史蒂夫不需要时时刻刻跟随在他的身边。
而且，史蒂夫如果时刻跟在钟毅身边，有些事情就说不清楚了。
对于钟毅的安排，康茂德没什么意见，史蒂夫就更不会有意见。
不过，让两人没有想到的是，当天晚上钟毅就让人把一部的手稿送了过来。
“哈利波特与魔法石？”康茂德掂了一下手里的厚厚一叠手稿，对史蒂夫说道，“没想到我们的市长阁下还真会写。”
史蒂夫闻言只是耸了一下肩，注意力仍旧集中在手中的酒杯上。
说白了，史蒂夫并不认为钟毅真就能写出什么精彩，尤其他还是个中国人，写的就更不可能符合西方人的审美，所以他是半点期待都没有。
“好吧，好吧，让我们看看，我们的市长阁下写的什么。”康茂德一边打趣着，一边随意的将手稿翻开来，粗略的阅读。
前面的那几章，水准很一般，勉强有一点让人阅读下去的欲望。
尤其是德思礼夫妇和他们的儿子达利的设定，简直不要太老套，这样的设定，跟灰姑娘有什么区别？这样的梗，早就已经被别人用烂了。
但是当小哈利撞墙进入到国王十字火车站的九又四分之三站台，登上5972列车，最后来到霍格沃茨魔法学校，剧情陡然变得精彩起来。
一开始，康茂德还在有一搭没一搭的跟史蒂夫说话，到了后来，就再没心思聊天，全身心的投入到情节中，不知不觉间，康茂德就完全被情节所吸引。
史蒂夫讲了个笑话，却没有得到康茂德回应，回过头一看，只见康茂德已经在全神贯注的阅读，当下也好奇的凑了过来。
“公使阁下，有那么好看吗？”史蒂夫讶然道。
“非常精彩！”康茂德点点头说道，“简直精彩绝伦。”
“是吗？”史蒂夫顺手拿起康茂德已经看完的手稿，边看边道，“文笔确实不错，但是德思礼夫妇这样的老梗却实在太普通了，毫无新意可言。”
“不要急着下定论，年轻人，接着往下看。”康茂德说完，就将手中已经看完的一叠手稿递了过来，又接着开始看后面的手稿，简直半秒钟都不想等。
不一会，史蒂夫也完全沉浸在情节中。
……
这时候，在市政府。
财政局长陈纪铭兴冲冲的敲开了钟毅办公室的大门。
“市长，清点工作已经完成了！”陈纪铭兴奋的说道，“全部完成了！”
“是吗？”钟毅立刻来了精神，将手中的要塞设计草图交给龚卫谦，又道，“快说，总共有多少钱？”
陈纪铭便拿出个小本子，先用舌头舔了下右手食指，再用沾了唾沫的右手食指把笔记本翻开，念道：“这次清扫行动，共打掉大小黑帮十六个，赌馆六十一家、妓院一百零七家，此外还有大烟馆五百一十九家。”
钟毅闻言顿时心头猛然一凛。
一个小小的鄞江，不到三十万人口，竟然就有五百多家大烟馆！
由此可见，鸦片在民国年间已经肆虐到了何等程度！再不禁烟，这个国家、这个民族还可能有希望吗？
停顿了下，陈纪铭又道：“此外，这次清扫行动还盘封了十六处公馆洋房，其中包括原警备师长陈金木的三处公馆。”
三处公馆，这是把陈金木的逍林老宅也查抄了！
这也在情理之中，怎么可能不查抄陈金木老宅？
手指沾唾沫又翻了一页，陈纪铭继续接着念道：“这次清扫行动，收缴现金共有法币三十六万九千七百零九元一角，银元十六万九千一百，美钞一千零三十六元，英镑两千五百十七镑，黄金一千三百十六两，除此之外还有字画三十九大箱。”
钟毅便一下蹙紧了眉头，这个收获离他预期中的数字还是有一些差距。
现在收获的数字，也就够维持鄞江市政府两个月的开支，要想籍此展开鄞江工业园区的建设，是远远不够的！
看到钟毅面露失望之色，陈纪铭便小声提醒道：“市长，现金只是小头，收缴的房产才是真正的大头，十六处公馆洋房外加六百多间铺面，往少了说都能卖个一百万现大洋！而如果未来咱们鄞江的前景向好，价格还能卖得更高些！”
听到这个，钟毅的心情才稍稍好了些。
……
到深夜时，康茂德和史蒂夫终于看完全部手稿。
史蒂夫放下最后一页手稿，又仔细的归拢一起。
那边康茂德长出了一口气，说道：“这真是一本精彩绝伦的！”
“的确是！”史蒂夫深以为然的道，“我简直爱死了哈利这个小巫师！”
康茂德道：“完全可以预见，这本哈利波特将成为前所未有的畅销！”
“肯定的，这是毫无疑问的！”史蒂夫用力点头，遂即眼睛便变得热烈，因为钟毅之前可是说过，要以他的名义出版这本。
也就是说，他马上就要成为这本畅销的作者！
康茂德道：“史蒂夫，你可真是一个幸运的家伙，你遇到了一个好雇主！”
“这多亏了公使阁下的提携。”史蒂夫心痒难耐，又道，“公使阁下，如将这本哈利波特寄回米国出版，能得到多少版税？”
康茂德道：“那得看销量多少。”
停顿了下，康茂德又接着说道：“这本的精彩程度以及世界观，绝对不下去托尔金写的霍比特人，参照霍比特人销量，哈利波特的销售量怎么也得两千万往上！”
“两千万？假定每册的售价是十美分，版税按最低标准的百分之五计算，那么最终稿酬就是十万美元！”史蒂夫感到有些口渴舌燥，这的真是一个无法想象的数字。
想到这，史蒂夫再坐不住。
甚至连康茂德也有些心动，他倒不是想要求名，而是想要求利！
当然，康茂德看上的绝不是版税，而是出版钟毅所能带来的丰厚利润，他想要收购一家出版社，然后独家买断全部版权。
当下两人便坐车连夜来到鄞江市政府。
市政府二楼的市长办公室仍旧亮着灯，钟毅还在跟龚卫谦就招宝山以及金鸡山要塞的设计细节进行探讨。
对于招宝山、金鸡山要塞，钟毅可谓十分重视！
这也很正常，因为如果这两座要塞设计得不好，钟毅就是把鄞江建设成为天堂，日本海军一开进三江口，就都是白搭！
请两人落座，钟毅笑问道：“你们看过了？”
“看了看了。”史蒂夫迫不及待的道，“非常精彩，简直精彩绝伦。”
“我早说过，我的绝对不会让你们失望。”钟毅一边侃侃而谈，一边却在心下默念道，罗琳老姐姐，对不住你了！还有马丁老爷子，早晚也要对不住你的。
“市长阁下，那个，这个……”史蒂夫搓着手道，“你真的愿意以我的名义，出版这本精彩绝伦的？”
“当然。”钟毅道，“你是我的代理人，为什么不？”
“市长阁下，您真的是太慷慨了。”史蒂夫鞠首道，“我对您的感激，真的无法用言语来表达，我谨在这里以上帝的名义立誓，永不会背叛您。”
钟毅微笑不语，你就是想背叛也不行，因为有合同。
除非是中米两国从国家层面断交，否则这个合同就具备法律约束力。
真要是到了新中国成立，中米两国断绝外交的时候，钟毅肯定会未雨绸缪，提前将通过史蒂夫名义控制的股权套现或者收回。
史蒂夫说完了，就轮到康茂德了。
康茂德微笑道：“市长阁下，我也想跟您做一桩生意。”
“公使先生是不是想要签下我的所有的出版权限？”钟毅笑道。
“真是什么都瞒不过市长阁下您。”康茂德摊了下双手，又接着说道，“却不知道我是否有这个荣幸？”
“当然。”钟毅微笑道，“只要版税合理，为什么不呢？”
“版税不会有任何问题。”康茂德连声道，“按畅销作家的最高标准，百分之十！”
“公使先生，你这就有些不够意思了。”钟毅摇摇头道，“畅销作家的最高版税标准真的只有百分之十吗？”
“这个……”康茂德脸上立刻露出一丝尴尬之色。
康茂德家族里其实经营养一家出版社，也做出版，所以对于版税还是有着相当程度的了解，一般的新作者，版税往往只有百分之五，甚至于百分之三，只有那些老作者或者有一定名气的作家才能够拿到最高百分之十的版税。
但是对于畅销书作家的作品，就不能按这个标准。
因为畅销书作家的作品，销售量极大，相对应的，出版成本就会被极大的摊薄，所以畅销书作家的版税能拿到两成，甚至于三成！
“百分之三十！”钟毅道，“如果公使先生你同意，我就让你独家出版！”
“喔特，百分之三十？你怎么不去抢？！”康茂德失声道，“就是牛津大学的教材也没这么高的版税！”
牛津大学？
钟毅脑子里忽然间有一个念头一闪而过。
但是钟毅仔细去想，却又什么都没抓住。
康茂德又接着说道：“市长阁下，我承认，你写的这本的确很精彩，我也坚信它会成为一本畅销，但是我要说的是，畅销不是一上来就有那么大销量，而是需要花费很大的力气去宣传，而这是需要花费大价钱的！”
钟毅眉头微蹙，仍旧在想刚才的那一个闪念。
康茂德又说道：“所以，最多只能够给你百分之二十版税！不能再高了！”
“可以，百分之二十就百分之二十！”钟毅终于抓住要点，顿时心情大好。
因为跟他刚刚抓住的这个要点相比，哈利波特的这点版税就又不算什么了。
“呃……”康茂德还在等钟毅还价，没想到钟毅直接就答应了，当下欣喜的道，“市长阁下，那就合作愉快了。”
一边说，康茂德一边伸出他的右手。
“合作愉快！”钟毅微笑着伸出右手，跟康茂德轻轻一握，又接着说道，“另外，我还想拜托公使先生一件事。”
康茂德道：“什么事？”
钟毅说道：“我记得你是牛津大学毕业的，对吧？”
“嗯哼。”康茂德面露得色，在这个年代，米国的大学名声不彰，世界上最有名的高等学府就是剑桥大学还有牛津大学。
正因此，康茂德很为他毕业于牛津大学而感到骄傲。
钟毅又道：“那你认识弗洛里教授还有钱恩教授吗？”
“当然。”康茂德不假思索的说道，“弗洛里是病理学教授，钱恩是生物化学教授，市长阁下你又是怎么知道他们两个的？”
钟毅随口胡诌道：“我看过他们两个的论文，知道他们在想办法提纯青霉素。”
其实早在十年前，英国细菌学家弗来明就已经发现青霉素，但并未引起重视。
“青霉素？”康茂德一耸肩说，“我也看过那篇论文，但是坦率的讲，我并不看好两位教授的研究方向，因为疗效并未经临床证实，而青霉素的提纯则更是一个无解的难题，就算研究证明确实能杀死细菌，也没办法实现大规模批量生产。”
钟毅心说，你这个蠢货懂什么，青霉素可是划时代的药物！
但这话钟毅并不会告诉康茂德，当下又说道：“这你不用管，你只管帮我联络弗洛里教授还有邓恩教授，就说我愿意资助他们俩的研究。”
“愿意效劳。”康茂德耸了耸肩，又道，“你有什么具体条件。”
“这个不急。”钟毅道，“等你先联系上了两位教授再说不迟。”
这可是青霉素啊！不过钟毅也非常清楚，不能表现得太操切！
当天下午，李奇摩和麦约瑟便从上海发回电报，说已经筹集到了三百万英镑，距离预期中的五百万已经没差多少。
康茂德接到电报之后，便立刻开始在江北、海曙还有江东同时物色办公场所，鄞江发展银行准备要择日挂牌营业。
钟毅这边也要正式开始铺设摊子。
第一要务，就是确定城市规模建设局局长。
前文说过，对于这一人选，钟毅早就已经想好。
这个人选，就是钟毅的大舅哥，剑桥大学的高材生，张远东。
于是，当天晚上钟毅就一封电报拍发到了重庆，电报局的人又连夜将电报送到寄居重庆的张家人手中。
接到钟毅的电报之后，老丈人张谋之立刻召集儿女开会研究。
前文说过，张家是个西式家庭，信奉的基督教，崇尚的民主。
当然，也仅只是形式止的民主，重大事务还是张谋之说了算。
因为钟毅发来的电报中涉及到张家今后的兴衰，所以张谋之没有一人擅专，而是把六个儿子还有唯一一个未出阁的女儿张满怡都召集起来。
等张夫人、六个儿子还有张满怡都看过了电报，张谋之说道：“都说说吧。”
张远东身为长子，自当第一个发言，当下说道：“爸，我个人是没意见的，也愿意去鄞江帮五妹夫忙，毕竟，他一个人在鄞江，身边没几个得力的亲信也是难以施展。”
张谋之闻言眉头一蹙，对大儿子的发言难免有些失望，因为目光实在太短浅。
相比起来，商海沉浮大半辈子的张谋之就要老辣得多，他已经从钟毅发的这封电报中看到了一个机会！
一个让张家跻身顶级豪门的好机会！
要说富贵，现在的张家其实已经是足够富贵了。
三女婿是当今国舅爷，三儿子是参谋总部的少将参议，小女婿则更是不得了，年纪青青就已经是蜚声中外的名将，未来前途堪称无可限量！真的，张家能有今天的格局，张谋之已经是无所憾了，到了九泉之下也能够向祖宗交待了。
然而，一个不可否认的事实是，张家距离顶级的豪门，仍旧还有很大的距离。
不要说宋家、孔家、陈家还有蒋家，就是上海的盛家、小港的赵家，其财力以及底蕴也是他们张家拍马难及的。
跟宋家、孔家、蒋家还有陈家并肩，张谋子不敢去想。
但跟上海的盛家、小港的赵家并肩，张谋之还是想的。
但是话又说回来，张家的生意扩展到现在，已经进入到了一个瓶颈，如果突破不了这个瓶颈，就会裹足不前，最好的结果也只能是维持现在局面，但如果能够突破瓶颈，就还有机会更进一步，跟盛家还有赵家比肩而立。
而小女婿的电报，就让张谋之看到了机会。
当下张谋之没好气道：“你就只看你五妹夫要人相助？”
“不然呢？”张远东茫然道，“五妹夫这时候发电报，难道不是来求援的吗？”
张谋之便有些不耐烦，把目光转向次子张远西，沉声说道：“远西，你来说说。”
张远西看了一眼大哥，说道：“五妹夫能够给大哥的虽然只是一个行局秘书长，但是这个行局的局长是由五妹夫所兼任，若不出意外的话，这个秘书长的职务只是个过渡，要不了多久，大哥应该就能出任这个城市规划建设管理局的局长。”
“那又能怎么样？我现在就是重庆建设局局长。”张远东道，“就算调任鄞江建设局局长那也是降了级，鄞江能跟重庆比？”
“鼠目寸光！”张谋之实在忍不住，训道，“你还真以为，子韧会在鄞江市长的任上一直干下去？别忘了，他始终是一名军人，他真正的职责是带兵！”
“这个……”张远东顿时神情微动，这个他还真的没想过。
但如果真能担任鄞江市长主政一方，张远东还是颇为期待。
停顿了一下，张谋之又道：“再还有，子韧在电报中虽然只是廖廖数语，但我能感觉得到，他所谋乃大！”
“所谋乃大？”张远北道，“什么意思？”
张谋之说道：“我问你们，现在我们国家最大的困难是什么？”
小儿子张远范抢着回答道：“现在最大的困难，是物资匮乏。”
“孺子可教。”张谋之欣然点头，又道，“没错，现在我们国家最大的困难，就是物资匮乏，几乎所有物资都极度匮乏，这个时候，只要你能生产出产品，根本不愁卖！所以，我揣度子韧的意思，应该是想把滞留在上海的那些工厂都吸引到鄞江！”
“爸，你这么一说我倒想起一件事，恐怕不只是上海的工厂。”张远南忽然说道，“上午我听到几位同僚在议论，说是米国要跟我们进行经济合作，在鄞江搞一个工业园区，米国搬迁工厂到这个工业园区，而鄞江政府则给予税收上的优惠。”
“还有这事？”张谋之道，“那就更加说明我的判断是对的！”
张远东皱着眉头道：“五妹夫他是想在鄞江大力发展工业吗？可问题是，以鄞江那点可怜的人口，支撑得起吗？”
“你是不是傻？”张谋之对大儿子彻底失望了，没好气的道，“眼下至少有四百万难民滞留在上海的租界，衣食无着，而鄞江又跟上海近在咫尺，守着上海的租界，鄞江还怕招揽不到足够的人口吗？”
张远东顿时间语塞。
“你还是留在重庆，老老实实当你的建设局长。”张谋之闷哼了一声，又对二儿子张远西说道，“远西，你去鄞江帮你妹夫挑起这副重担！”
“啊？”张远西看了眼张远东，道，“爸，这不好吧？五妹夫点的是大哥的名。”
“这有什么不好的？”张谋之说道，“子韧点了远东，只是碍于情面，又不是因为你的能力不如你哥，你们兄弟两个都是剑桥大学毕业，而且学的都是建筑专业，可以的！”
停顿了下，张谋之又道：“不仅远西你要去，过段时间为父跟满怡也是要去的。”
“这倒是。”张夫人说道，“满怡跟子韧也该完婚了。”
先不说老张家，回头再说鄞江。
省主席黄绍宏终于赶到了鄞江，跟着他一起过来的还有一大群文官武将，计有浙江省抗敌自卫团总司令俞良祯、浙江省建设厅长伍庭飏、浙江省财政厅长徐青甫、浙江省保安处长宣铁吾、东南日报总编辑胡建中、第十集团军副总司令兼第二十八军军长陶光。
再加上各自的秘书、副官还有卫队，一行足有百余人。
鄞江饭店安排不下，钟毅只能把大员们的卫队安排到警备师的司令部。
把众人都安顿好后，钟毅便从财政局的仓库随便拿了一幅画，然后来到鄞江饭店，单独敲开了俞良祯的房间门。
这也是题中应有之义，在跟黄绍宏摊牌前，肯定要先见一见俞良祯，跟自己的顶头上司交换一下意见，达成共识。
钟毅必须得争取到俞良祯的支持，要不然就太被动了。
毕竟眼下钟毅在鄞江的根基还是太浅了，没上级支持不行。
“齐白石的水墨虾？”俞良祯说道，“子韧，这画太贵重了。”
齐大师这个时候还活着，但是他的画作却已经价格不菲，关键画得确实好。
停顿了下，俞良祯又把画卷递回来：“花了你不少钱吧？拿回去，你我兄弟之间，用不着来这一套的。”
“总司令，拿着吧。”钟毅嘿嘿笑道，“因为这画不是我花钱买的，就是从陈金木的一号公馆抄出来的，我看着不错就借花献佛拿过来送给总司令了。”
“这样啊，那我就不客气了。”俞良祯便立刻把画收回去。
看得出来，俞良祯是一个懂画的人，而且很喜欢这幅画作。
让副官俞伯钧把画作收起来，俞良祯又说道：“说到陈金木，子韧你知道为什么省里还有重庆迟迟没下定论吗？”
关于陈金木的案子分为两桩，一桩是陈金木被日本间谍暗杀，这个省里还有重庆都已经捏着鼻子认了，把陈金木被暗杀的这笔债记到了日本间谍的头上。
再还有一桩就是钟毅探告陈金木欺行霸市、走私鸦片的罪行，关于这点，省里还有重庆方面却是迟迟没有发声，当然了，既便是省里还有重庆没有发声，钟毅也已经把活干了，不仅是抄了陈金木的公馆，还把鄞江的鸦片走私渠道都给连锅端了。
鄞江的鸦片走私渠道控制在几个黑帮手里，钟毅把鄞江所有的黑帮端掉，可不就是把鸦片走私渠道给连锅端了？
俞良祯问完，就直直的盯着钟毅。
“大概能猜到一些。”钟毅道，“有人想翻案。”
“不，不是一个人，而是一大群人。”俞良祯摇摇头，说道，“子韧，这件事情你做得有些草率了，捅马蜂窝了。”
钟毅说道：“无非就是害得他们卖不成鸦片了。”
“你知道就好。”俞良祯没好气道，“你知道省里还有三战区有多少人靠这个捞钱吗？有道是挡人财路，如杀人父母，你现在把过境鄞江的鸦片走私渠道给连锅端了，他们能放过你吗？个中的利益牵扯太大了！”
“牵扯再大也不怕。”钟毅冷笑道，“陈金木又不是我杀的。”
“子韧，你这么说可就没意思了。”俞良祯哼声道，“真不是你杀的？”
钟毅哼声说道：“就算是我杀的，可他们没有证据，又能把我怎么着？”
“天真。”俞良祯没好气道，“你觉得，他们想要拿捏你，还需要证据？”
钟毅的脸色便也垮下来，硬梆梆的道：“那总司令你还有校长又是什么意思？”
“我还能是什么意思，当然是力保你。”俞良祯道，“但校长那里就不好说了，校长本意未必是真对你有什么看法，但说的人多了，他就不能不重视，舆论你应该懂的吧？一旦形成了不利于你的舆论，校长也得三思而后行。”
稍稍停顿了下，俞良祯接着说道：“你知道这次来鄞江，黄绍宏为什么非要带上东南日报总编辑胡建中吗？
钟毅凛然说道：“他想要制造舆论？”
“他不是想要，而是已经在制造舆论了！”俞良祯说道，“你有没有看过今天还有昨天的东南日报？上面刊载了篇胡建中的署名文章，虽然没有明说，但是对陈金木被杀一案还有鄞江的社会治安问题，提出了十分强烈的批评！”
钟毅皱眉说道：“总司令，我能看看报纸吗？”
“给他。”俞良祯一摆手，副官俞伯钧便从公文包里取出两份东南日报。
钟毅接过报纸，只见昨天报纸的头版头条刊载着胡建中的署名文章：鄞江怒潮——直击最近这一段时间来鄞江混乱的社会治安！
粗略一看内容，无非就是对这段时间鄞江治安的描述。
在胡总编86小说，现在鄞江俨然处于白色恐怖笼罩之下，百姓如履薄冰，商家工厂闭门歇业，整个鄞江已是百业凋敝、民不聊生！
再翻看今天的那份报纸，就更直白，依然是头版头条，大标题是：权力之边际！副标题是：鄞江警备师长陈金木一案另有蹊跷？
钟毅的脸色瞬间冷下来，沉声说道：“这么说，他们是问罪来的？”
“要不然呢？”俞良祯轻叹一声道，“难不成，你还以为他们是过来犒劳你的？犒劳你断绝他们的财路？”
停顿了一下，俞良祯又道：“子韧哪，你太急了。”
“总司令，这件事情，他不急不行哪！”钟毅道，“要对付陈金木这样的地头蛇，还有鄞江城盘根错节的黑恶势力，如果不能够一上来就以雷霆万钧之势，将其一棍子打死，等他们反应过来，那就后患无穷！”
停顿了下，钟毅又道：“如果有可能，我也想徐徐图之，尽量不触动别人的利益，可问题是，有可能吗？”
“鸦片走私不能杜绝，鄞江的社会治安就搞不好。”
“搞不好鄞江的治安，鄞江的营商环境就不会向好。”
“鄞江的营商环境不好转，那些洋商还有华商凭什么来鄞江投资建厂？”
“没有洋商华商前来投资，鄞江又哪来的财政收入？如果没有财政收入，我拿什么编练海防总队，又拿什么编练抗敌自卫团？”
俞良祯被钟毅问得是哑口无言。
好半晌，俞良祯才幽幽说道：“子韧哪子韧，世上道路千万条，你为什么偏偏就选了最难走的这条？何苦？这又是何苦？”
钟毅凛然说道：“总司令这话何意？”
俞良祯叹息道：“其实你应该知道，这件事的重点并非陈金木。”
“我当然知道。”钟毅不假思索道，“这件事的重点在于鸦片走私，只要能保住鸦片走私渠道，别说陈金木，我就是把整个鄞江大大小小几百号官员全都杀了，他们也不在意，甚至还会主动替我转圜。”
“你知道就好。”俞良祯幽幽说道，“那你应该知道该怎么做了吧？”
“总司令的意思，是让我重新接上鸦片走私渠道？”钟毅眼神冷下来。
俞良祯微微皱了一下眉头，说道：“我知道，子韧你乃是一个正直之人，不忍心看着鸦片这样的毒品侵害同胞的肌体，可是你想过没有，就算你斩断了鄞江的鸦片走私渠道，咱们的同胞就可以不受鸦片侵害了？”
“这当然不可能。”钟毅道，“在暴利驱使下，鸦片商仍旧会开发出别的走私渠道，他们甚至有可能打通日占区的渠道！毕竟，小日本也需要钱！”
“这便是了。”俞良祯叹道，“禁烟不是一朝一夕之事，就连校长都无可奈何，靠你子韧一人又岂能成事？这也就是说，在咱们中国，鸦片市场的存在乃是一个客观事实，它不会因为子韧你而消失，也不会因为陈金木而扩大！”
停顿了一下，俞良祯又道：“既然是这样，为什么非要逼着鸦片过境日占区，为什么非要让日本人赚这个钱？咱们自己赚难道不好吗？子韧你刚才也说了，没钱万事难，可只要放开鸦片走私渠道，不就有钱了？”
必须得承认，俞良祯的话也有一定的歪理。
意思就是说，中国的那些瘾君子不会突然就消失，他们该抽鸦片还得接着抽，只要有市场，就会有人卖！鸦片贸易就绝对不可能杜绝！既然是这样，与其让日本人赚钱，那还不如我们自己人赚钱，还能把赚到的钱用之于抗战，对吧？
但是钟毅显然不会这么轻易就被歪理说服，因为他知道的更多。
当下钟毅道：“可是总司令你想过没有，这么做会造成多大危害？”
“多大危害？”俞良祯微微蹙眉道，“无非就是同胞受鸦片毒害，险些之外，又还能有什么别的危险呢？”
钟毅摇摇头，问了一句不相干的话：“听说，不久前统帅部下文，又让总司令兼任了第十集团军的副总司令？”
俞良祯蹙眉说道：“你怎么忽然说起这个？”
钟毅又问道：“总司令觉得第十集团军如何？”
俞良祯叹道：“我到第二十八军的几个师还有预十师走了一遭，感觉不太乐观，这几个师无论高级将领还是中级军官全都吃空饷喝兵血，基层官兵的待遇简直连狗都不如，真要是打起仗来，怕是够呛！”
钟毅严肃的说道：“总司令，这便是我要说的！”
俞良祯神情一凛，沉声说道：“你的意思是说，不杜绝鸦片走私，浙东海防总队就算是打造成形，也不可能形成战斗力？”
“是。”钟毅点点头，沉声道，“总司令，你知不知道因为陈金木参与鸦片走私，把鄞江警备师祸害成什么样了？”
俞良祯道：“祸害成什么样了？”
钟毅说道：“鄞江警备师的三个主力团，在册兵员总额六千多人，实际却只有两千人出头，警备师的中级军官吃了三分之二的空额！”
“什么？”俞良祯勃然色变道，“在册名额六千余人，实际只有两千人？！”
“这还不算是最过分的！”钟毅冷笑一声，接着说道，“便是那两千多人，一个个也是面黄肌瘦、弱不禁风，这样的部队不要说打仗了，就是让他们出个操都办不到！而之所以会这样，就因为上梁不正下梁歪！”
稍稍停顿了下，钟毅接着说道：“第十集团军的现状已经证明，既便只是正常经商，都会导致一支军队的腐化，出现战斗力的急剧衰减，何况是鸦片走私这样的暴利商业行为？总司令，我可以负责任的告诉你，只要开了这个口子，浙东海防总队还有浙江省抗敌自卫团就完了。”
俞良祯被说得哑口无言，因为他知道，钟毅说的基本都是对的。
经商对军队的腐化侵蚀是超乎想象的，鸦片走私就更加不用说！
沉吟了片刻，俞良祯终于一咬牙说道：“那就这样，你把这次清扫行动得到的好处，七成上缴给省财政，来的路上，我试探了下黄绍宏的口风，此公应该没有参与到鸦片走私，而且能够看得出来，他对鸦片走私是深恶痛绝的。”
停顿了一下，又接着说：“所以，只要你把这些清扫行动得到的好处上缴给省财政，黄绍宏肯定会站出来替你说话，然后我再从旁敲一下边鼓，应该就能应付过去了！说到底，那些人的屁股底下也都不干净，不敢敞开了明说！”
钟毅不禁暗骂一声尼玛，绕来绕去还是要钱！
之前说的鸦片利益集团发难，多半就只是一个借口。
因为先用这个借口压一压他，再开口讨钱就容易了。
当然，也不排除俞良祯确实想要接上鸦片走私渠道，从而将过境鄞江的鸦片贸易的好处吃进嘴里，只是被钟毅一番劝谏，最终还是打消了念头。
但是钟毅又岂是容易糊弄的？给钱？是永远不可能给钱的。
“这不可能！”钟毅断然说道，“这笔钱，我一分钱都不会上缴！”
“你怎么就不明白呢？”俞良祯着急道，“这叫以退为进！你不能总是硬刚！”
“那这市长没法干了。”钟毅没好气的道，“鄞江都已经穷得快要揭不开锅了，我好不容易才想到这个法子，发了一笔小财，结果省里又要横插一杠子，还要把大头拿走，那我这个市长还他妈当个屁，又要马儿跑，又要马儿不吃草，哪有这种好事！”
俞良祯顿时被说得哑口无言，好半晌后才说道：“这不是鄞江发展银行就要挂牌成立了么？而且我还听说，你拿月湖西岸的两千亩地作抵，占了鄞江发展银行一半股份？既然鄞江市政府是鄞发银行的股东，完全可以拿股份做抵押，向银行借款嘛。”
钟毅顿时心说一声好险，老子要不是早有防备，这回还真就搞砸了。
当下钟毅苦着个脸说道：“总司令你有所不知，洋人他妈的变卦了，忽然又不同意让鄞江市政府拿地作抵押入股了。”
“变卦了？”俞良祯道，“这怎么回事？”
“因为鄞江发展银行增资了。”钟毅两手一摊，没好气的道，“之前，我们商定的鄞发银行的本金是五十万英镑，所以康茂德他们才同意我拿月湖西岸的两千亩地作抵，但是所占股份只有百分之四十，也没有一半。”
“那现在呢？”俞良祯急道，“现在又怎么说？”
钟毅苦笑道：“现在因为米国政府的合作意向，康茂德他们受到很大鼓舞，直接将鄞发银行的本金增加到了五百万英镑，然后就说什么也不同意让我们再拿地占股了，我都把股份降到了百分之五，他们还是不肯！”
“娘希匹！”俞良祯闻言怒道，“洋人真可恶！”
“所以说。”钟毅道，“总司令，这市长真是没法干了！”
谈话进行到这，就没办法再继续下去了，因为情况有变。
“行，我已经知道了。”俞良祯若有所思道，“你先回去吧。”
从鄞江饭店告辞出来，钟毅又直奔江北而来，虽然说重庆方面未必就真的起了换掉他钟毅的念头，但小心没大错。
还是很有必要通过康茂德，给重庆侧面施压！
也不用说太多的废话，钟毅只需要说明一点就足够了。
鄞江这摊，放眼整个国民政府也只有他钟毅能挑得起。
换个人来，肯定会拿洋人的话当圣旨，也多半会像陈金木那样配合洋人走私鸦片，但是指望他把鄞江新区搞起来，那是痴心妄想。
而且，就算真换了个人来当鄞江市长，鸦片走私只怕也是走不成了。
因为他钟毅就算卸任了鄞江市长，也仍旧是浙东海防总队的参谋长，只要有他在，就绝不允许一粒鸦片从鄞江过。
……
先不说钟毅，回过头再说俞良祯。
钟毅前脚才刚刚离开，俞良祯后脚也离开自己的房间，悄然敲开黄绍宏的房间门。
必须得承认，黄绍宏这个人还是很有点肚量的，明知道常校长派俞良祯来接任浙江省抗敌自卫团总司令，是为了分他的权力，但是他非但没有因此刁难俞良祯，反而对俞良祯的各项工作十分配合。
也正因为这，俞良祯才会投桃报李，想要帮助黄绍宏从鄞江捞一点。
因为省财政真没钱了，就连省里官员这个月的薪水都已经发不出来。
“良祯是你？”黄绍绍见是俞良祯，赶紧把他迎进房间，亲自倒水。
俞良祯赶紧肃手称谢。
黄绍宏倒完水又问道：“子韧怎么说？”
俞良祯轻叹了一口气，有些愧疚的道：“良祯无能，没能够说服子韧。”
黄绍宏脸上露出失望之色，蹙眉说道：“子韧真的一点钱都不愿意给？”
钟毅的原话是一分钱都不会上缴，但俞良祯肯定不会这么说，而是说道：“黄主席，其实子韧他也有难处。”
“他还有难处？”黄绍宏哼声道，“他两千亩地就换来了鄞江发展银行一半的股份，虽然我还不知道这个鄞发银行的总资本，但是再怎么样也肯定有上百万英镑吧？岂不是说，他钟子韧现在手上其实拥有五十万英镑？”
“洋人变卦了。”俞良祯苦着脸道，“不让鄞江市政府入股了。”
“不让入股了？”黄绍宏愕然说道，“良祯，这又是怎么回事？”
俞良祯便把钟毅的话又复述了一遍，黄绍宏听完脸色便垮了下来。
不过黄绍宏还是有些将信将疑，道：“良祯，你说子韧会不会在骗咱们？”
“那不能够，绝对不能。”俞良祯断然道，“子韧的人品我还是信得过的，他说洋人变卦了，那就一定是洋人变卦了。”
……
几乎是同时，钟毅也出现在康茂德面前。
康茂德说道：“市长阁下，这么晚了你还找上门，是不是有什么要紧事？”
“也谈不上有什么要紧事。”钟毅摩挲着手中的陶瓷咖啡杯，淡淡的说道，“就是想跟公使先生聊一会天，随便聊聊天。”
“市长阁下请说，我洗耳恭听。”康茂德微笑肃手。
钟毅喝了口咖啡，一边品味苦涩的味道，一边说道：“公使先生有没有想过，假如有一天我不再担任鄞江市长的职务，你会怎么做？”
康茂德闻言，脸上的表情立刻变得严肃，皱眉说道：“市长阁下，你别吓我！”
停顿了一下，康茂德又道：“请恕我直言，贵国官场极少有像市长阁下您这样具备现代发展眼光的政府官员，假如你现在就调离鄞江，那么成立鄞江工业园，还有鄞江发展银行的事务就全都不用谈了，中止吧。”
钟毅道：“就算我不再担任鄞江市长，但我仍在鄞江。”
“这不一样。”康茂德摇头如拨浪鼓，又道，“如果你不再担任鄞江市长职务，就算你人在鄞江又有什么用呢？”
“接替你担任市长的官员能否有你的魄力以及眼光？”
“他有可能将设想中的新鄞江打造成形吗？如果不能，那么月湖西岸的两千亩地又能有多大的价值？我们拿了地难道用来种植棉花吗？或者水稻？”
钟毅道：“我可以帮助你们说服新任的市长，也不行吗？”
“不行，绝对不行！市长阁下，是不是你已经听到什么风声了？”说到这，康茂德便再也坐不住了，起身说道，“不行，我必须立即给詹森大使发电报，我要告诉他，未来鄞江发展绝离不开市长阁下您！”
次日清晨，重庆。
常校长一早起来，散完步后回到书房，照例开始浏览各大媒体的简报。
一边浏览着简报，常校长一边问林蔚：“蔚然，黄绍宏他们到鄞江了吧？”
“回校长，昨天晚上就到了。”林蔚恭敬的道。
“这么说，良祯应该已经跟钟毅谈过话了。”常校长轻轻颔首，又问道，“蔚然，关于钟毅在鄞江的所作所为，你怎么看？”
林蔚说道：“校长，卑职以为子韧做的没错。”
常校长道：“包括他未经请示，就擅自暗杀一个师长，也没错？”
“这种说法毕竟只是谣传而已。”林蔚说道，“就连军统局都没有证据。”
“那是因为军统局也在打掩护。”常校长道，“有道是空穴不会来风，既然浙江官场上会出现这种风声，就一定有他的原因，而且从事后种种迹象加以分析判断，陈金木死于日本间谍可能性不大，死于钟毅手下的特战队之手倒是很有可能！”
停顿了下，又说道：“我可听说，钟毅手下的特战队有一个日本兵！”
林蔚默然，钟毅杀陈金木这个事，手脚虽然做得干净，但只要是明眼人，就都能看得出来这根本就是钟毅干的。
“可真是胆大妄为！”常校长又道，“今天他敢杀师长，明天就敢杀军长，到了后天，他就敢杀集团军总司令甚至于战区长官了！这要是不给他一点惩戒，那还得了？长此以往，他钟毅是不是连我这个国府领袖也要杀了？”
林蔚问道：“不知道校长怎么处置他？”
常校长道：“这人虽然胆大妄为惯了，但是带兵能力还是有的，所以就让他专职担任浙东海防总队参谋长好了，这个鄞江市长他就不用再兼任了。”
不让钟毅继续担任鄞江市长，也是常校长早就跟黄绍宏说好的。
必须说明的一点是，常校长之所以会同意撤掉钟毅的市长职务，并不是因为钟毅暗杀陈金木，也不是因为钟毅摧毁了鄞江的鸦片走私渠道，浙江省政府的那些大员还有三战区的那些个高级将领，还左右不了常校长的决定。
真正促使常校长下这决心的，是因为钟毅拿两千亩地入股即将成立的鄞江发展银行，以及米国政府要在鄞江搞经济合作这两件事，通过这两件事，常校长已经预感到，未来的鄞江在中国经济版图中将拥有举足轻重的地位！
也就是说，原本鄞江市长的位置是个苦差，所以常校长不介意让钟毅试试。
但是现在，鄞江市长的位置却变成了美差，常校长立刻就觉得，有必要换个听话的人去鄞江担任市长，哪怕他的个人能力稍微差一些。
林蔚心下便不由轻叹了一声，替钟毅可惜。
但也仅仅只是感到可惜而已，要林蔚出面来力保钟毅，不存在。
然而，林蔚不愿意力保钟毅，有人却愿意，正说话间，外面的侍从报告说：“米国驻华大使詹森求见。”
“詹森大使？这么早就过来？”常校长道，“一定有什么急事，快请他进来。”
林蔚便赶紧迎出云岫楼，将詹森迎入书房，常校长抬起头一看，发现詹森居然鼻子不是鼻子眼睛不是眼睛，好像是来兴师问罪的样子？
而且，不等常校长说话，詹森就抢着说道：“委员长阁下，我听说你要撤换鄞江市长钟毅，是吗？”
“呃……”常校长当场就懵了，什么情况，这么个小事，还把米国人惊动了？
詹森沉声说道：“委员长阁下，你恐怕还不知道，原本进展缓慢的桐油借款，为什么忽然之间就谈了下来，并且很快就要付诸实施吧？”
常校长小声道：“好像是因为有麦康纳参议员的出面斡旋？”
詹森又道：“那么，委员长阁下又知不知道，麦康纳参议员为什么会出面？”
“这个嘛……”常校长跟林蔚对了一记眼睛，尴尬的说道，“就不得而知了。”
常校长确实不清楚，不仅是他，整个国民政府几乎没人认识这个麦康纳参议员。
“那就由我告诉委员长阁下吧。”詹森沉声道，“麦康纳参议员之所以主动出面，替中国政府斡旋，是因为米国驻鄞江公使康茂德给他发去了一份报告，一份关于未来鄞江城市以及工业发展规模的详尽报告。”
停顿了下，又说道：“麦康纳参议员看完报告，认为鄞江的未来发展值得期待，所以才出面游说跟中国政府进行经济合作，在鄞江成立一个工业园区，为了示好中国政府，才会催促财政部加速桐油借款计划的推进。”
“原来是这么回事。”常校长恍然大悟，又道，“那我明白了。”
“不，你并不明白！”詹森摆摆手说道，“我真正要强调的是，这份报告出自鄞江现任市钟毅阁下之手，委员长阁下，我可以负责任的告诉你，正是因为有钟毅这位市长在，米国政府才会在鄞江成立工业园区。”
停顿了下，詹森又说道：“如果钟毅市长被撤换，米国政府就会取消在鄞江成立工业园区的全部计划。”
“啊？”常校长闻言立刻傻了。
什么情况？米国人出面给钟毅撑腰？
什么时候米国政府成了钟毅的后台？
旁边的林蔚也是瞠目结舌，这真的太意外了。
好半晌后，常校长才终于回过神来，连声道：“大使阁下，误会，这都是误会，我们从来就没有过撤换钟毅的想法，从来没有！”
说此一顿，常校长又问一边的林蔚：“蔚然，你说是不是？”
“是是是。”林蔚连忙道，“就刚才，校长还在说，钟毅市长到了鄞江之后表现很好，不仅大力清除鄞江的黑恶势力，使得鄞江的社会治安极大的好转，更为鄞江提出了一套因地制宜的发展计划，校长正准备致电嘉奖呢。”
“对对对。”常校长忙道，“我正准备嘉奖钟市长。”
“原来是这样。”詹森道，“那看来真是我误会了。”
恋上你看书网 ，最快更新抗日之全能兵王最新章节！
回头再说钟毅。
吃过早餐之后，钟毅就再次来到鄞江饭店。
结果在大门外，就遇到了正抽烟的俞良祯。
“总司令，你怎么在这抽烟？”钟毅说道，“外头多冷。”
俞良祯将烟头扔在地上踩灭，轻叹一声道：“黄主席他们在三楼会议室等你汇报工作，你赶紧上去吧。”
钟毅讶然：“你不上去听听？”
“我就不上去了。”俞良祯摇头道，“太闷。”
俞良祯说闷，也不知道指的是空气还是气氛。
钟毅对此却是早有心理准备，当下微微一笑走进大门。
顺着楼梯上到三楼，再穿过长长的走廊走到会议室外，守在大门外的两名警卫便立刻向内推开了房门。
钟毅一步就跨进去，抬眼看，心下便是一哂。
只见省里来的六位大员已经靠窗坐成了一排，居中是省主席黄绍宏，左边是第十集团军总司令陶光以及保安处长宣铁吾，右边是财政厅长徐青甫、建设厅长伍庭飏，还有东南日报总编辑胡建中。
看这架势，分明是三堂会审。
哦，不对，现在是六堂会审！
六个军政部门的大头目齐至，不是六堂会审又是什么？
这一切说起来话长，其实只在钟毅转念之间，不到一秒钟。
一名警卫走到黄绍宏六人对面的一把椅子上，肃手道：“钟市长，请坐！”
钟毅却微微一撇嘴，淡然道：“不必了，我乃下僚，就站着回答诸位长官的质询吧。”
宣铁吾看了一眼黄绍宏，道：“子韧，你不要紧张，我们没有别的意思，更谈不上什么质询，就是想问你几个问题……”
“宣处长，这些就不要讲了。”宣铁吾话还没说完，第十集团军副总司令兼第二十八军军长陶光便直接插进来，“直接说正题吧。”
说此一顿，陶光又问钟毅道：“子韧老弟，咱们打开天窗说亮话，你一个招呼不打就断了鄞江的商路，怕是说不过去吧？”
钟毅哂然，这是为鸦片走私生意张目来了。
当下钟毅冷然说道：“陶军长，饭可以乱吃，话可不能乱说，我什么时候断过鄞江的商路？”
陶光怒道：“姓钟的，你这么说可就没意思了，敢做还敢不认吗？”
“陶军长，钟某人素来有一说一，有二说二。”钟毅反唇相讥道，“陶军长从长春门进咱鄞江城的时候，难道就没见到络绎不绝的商旅吗？”
“你？！”陶光闻言大怒，却又苦于没办法发作。
怎么发作？总不能明目张胆的说，姓钟的你断了鸦片走私渠道！
虽然这种事情大家都是心照不宣，但宣诸于口却是不被允许的，毕竟，常校长和国民政府也是要脸的，要是一个国军的高级将领公然出面为鸦片走私张目，常校长的脸往哪搁？国民政府的脸又往哪搁？
钟毅也是咬定也这一点，专门照着陶光的疼处打。
“啊，对了！”钟毅又道，“这次对鄞江治安的清扫行动，还真摧毁了一条隐藏的走私渠道，那就是从上海过境鄞江，最终通往金华的鸦片走私渠道，陶军长你说我断绝了商路，指的不会就是这条走私渠道吧？”
听到这，陶光险些一口老血喷出来。
卖妈批，老子今天说的就是这个事！
问题是，陶光偏偏还不能够说出口，心下这个郁闷啊！
“你？！”陶光气急败坏的道，“姓钟的，不要血口喷人！”
“哦，不是啊？”钟毅冷笑道，“那我就纳闷了，我究竟断了哪条商路？我这个人脑子笨，还请陶军长直接告诉我。”
“行，你行。”陶光只能够认怂。
不过内心里，陶光却暗暗发狠，你小子不要落我手里。
看到陶光碰了一鼻子灰，建设厅长伍庭飏便果断说道：“钟市长，商路的事咱们就不说了，但是你跟米国政府合作，在鄞江搞工业园区这么大事，事先不跟我这个建设厅长打招呼也就算了，甚至也不跟黄主席通气，这就未免有些过了吧？”
钟毅讶然道：“在鄞江搞搞工业，或者发展一下农牧业，难道也不在我这个市长的职权范围之内？还要专门向伍厅长你报备？”
“你？”伍庭飏立刻被堵得哑口无言。
按程序来说，在鄞江发展工业或农业，当然在市长职权范围之内。
但是按惯例，为了表示对上官的尊重，市长一般都会跟相关部门的省厅厅长打招呼，至于省主席，那肯定是要原原本本的打报告。
但是钟毅偏偏没有按照官场的惯例来，偏偏就按照正常程序走了。
这事，跟刚才的陶光一样，钟毅不认，伍庭飏就没法拿台面上说。
憋了好半天，伍庭飏最后才憋出一句：“钟市长，你这样在官场上会寸步难行的！”
“寸步难行？我还真不怕。”钟毅哂然，“如果让我事事卑躬屈膝，如果让我帮助别人去走私鸦片，钟某宁可不当这个劳什子市长！”
“呀，竟然还敢威胁我们！”陶光怒道，“一句话，你要是不能够恢复鄞江的商路，你这市长就当到头了！”
钟毅没有理会陶光，目光转向黄绍宏：“黄主席，这是省里的决议？”
黄绍宏便知道，他再不发话是不行了，当下干咳了一声，就准备说话。
不过就在这个时候，黄绍宏的秘书忽然匆匆走进会议室，附着黄绍宏的耳朵低声耳语了几句，听完了之后，黄绍宏的脸色顿时便微微一变。
挥手屏退秘书，黄绍宏又对钟毅说道：“钟市长，别误会，省里从来就没有把你撤职的意思，这次我们来，也只是为了看你在鄞江搞的这次治安清扫，哦，对了，还有就是现场听听你对鄞江的规划，说白了我们就是过来学习经验的。”
“啊？”
“嘎？”
“学习经验？”
听到这话，陶光、伍庭飏等人瞬间全懵了。
钟毅的嘴角却勾起了一抹若有若无的笑意，看来，通过康茂德来对重庆方面侧面施压的招数起作用了。
恋上你看书网 ，最快更新抗日之全能兵王最新章节！
陶光、伍庭飏等人已经傻掉了。
这什么情况？不是说好了要向钟毅兴师问罪，然后趁机拿掉他这个市长的么？
怎么黄主席突然间就改主意了？这样招呼都不打就改变主意，而且还是一百八十度的大转弯，这样好吗？
黄绍宏却已经顾不上照顾陶光、伍庭飏心情，又对钟毅说道：“钟市长，听说你规划中的鄞江工业园区，选在月湖的西岸？能否今天上午带我们去看看？”
“当然可以。”钟毅微笑道，“黄主席放心，我这便让人去备车。”
说完，钟毅就转身离开会议室。
钟毅才刚走，会议室里立刻就炸了。
“黄主席！”伍庭飏皱眉说道，“这什么情况？”
陶光因为属于第三战区的高级将领，对黄绍宏就没那么的客气，质问道：“黄主席，你这么做也太不地道了吧？”
其余胡建中、宣铁吾等人也投来困惑的目光。
黄绍宏叹息了一声，然后说道：“你们知道吗？行政院刚刚给钟市长发来了嘉奖电！并且号召全国所有市长向钟市长学习。”
“啊？”这下陶光、伍庭飏真是彻底傻眼了。
黄绍宏又对胡建中道：“胡总编，今天的东南日报就别再刊载专题文章了。”
“是！”胡建中恭声道，“我现在就去打电话，让编辑室把我的文章拿下来。”
说完，胡建中站起身就往外走。
黄绍宏又对其余几人道：“诸位，鄞江一事就到此为止，今后不要再提了，我知道你们中间还有人心里不服气，但大势如此，再是不服也给我忍着！”
陶光的脸色便立刻黑下来，但终究没再吭声。
……
再说钟毅，这会已经回到市政府。
看到钟毅，龚卫谦立刻便迎上来，兴奋的道：“市长，刚刚接到了行政院的嘉奖电，对我们的一系列举措提出了表扬，还号召所有市长向我们学习。”
“知道了。”钟毅心里知道是怎么一回事，摆了摆手说道，“去准备三辆车，要轿车，或者吉普车也行！”
“好的。”龚卫谦便立刻转身去了。
不一会，龚卫谦就借来两辆吉普车。
钟毅当即找了三个会开车的办事员，驱车来到鄞江饭店，然后接上黄绍宏一行径直奔月湖西岸而来。
……
所谓的月湖西岸只是个笼统的说法。
真要说起来，钟毅设想中的工业园，其实在运河的西岸！
车队从望京门出了城，通过望京桥，顺着西门大外大街往前行驶了近千米，再然后在航船埠头弃车登船，顺着河滨一路往南走。
黄绍宏等人站在船头，往两岸看去，是一望无垠的农田。
钟毅简单讲完了规划，又指着其中一片农田对黄绍宏说：“黄主席，这一片就是当初我打算拿出来入股鄞发银行的两千亩地，可惜呀，洋人变卦了。”
黄绍宏的心里就像吃了一只苍蝇，却还要反过来安尉钟毅。
“钟毅不必太过挂怀。”黄绍宏道，“鄞发银行的总资本由五十万英镑增加到五百万，这是大好事，这不但说明鄞发银行的股东很看好鄞江的未来发展前景，更意味着鄞江的商人以及企业主们也更容易借贷到资金。”
停顿了一下，黄绍宏又说道：“只要鄞江真的发展起来，市区扩展到这一片也不是完全没有可能，而一旦市区扩展到这，那你刚才说的这两千亩地，甚至视野中的这一大片地，价值就会成倍增加，变得寸土寸金也是有可能的。”
旁边胡建中、徐青甫等几人也是连声的附和。
但是钟毅能够听得出来，没一个人是认真的。
显然，包括黄绍宏在内，在场的这些大员没一个看好他的设想。
也是，钟毅关于未来鄞江的设想实在太大胆，在三年内将鄞江由一座人口不足三十万的滨海小城，发展成为一座人口超过百万的大城市，并且还要建成一个涵盖所有轻工业门类的工业园区，这口气也太大了！
……
当天下午，黄绍宏一行就灰溜溜的离开了鄞江。
这事闹的，黄绍宏一行原本是前来兴师问罪的，结果却是落荒而逃。
不过俞良祯和宣铁吾却没有跟着黄绍宏一起走，而是打算多留两天。
俞良祯是浙东海防总队的总指挥，宣铁吾这个保安处长也是鄞江警备师的顶头上司，所以两人留下来检查工作也是顺理成章。
晚饭时分，钟毅在三江口的郭巨海鲜楼点了一桌子的海鲜招待两人。
钟毅痛恨官场的歪风邪气这不假，但这并不意味着他就是个死脑筋，必要的交际他还是会的，而且也是很乐意做的。
酒过三巡，俞良祯问道：“子韧，事到如今，我也就不瞒你，校长其实已经决定要撤了你的市长职务，我也替你求过情了，但是没卵用，所以，你小子到底使了什么手段？居然使得校长还有重庆方面都改变了主意？”
钟毅摆手：“总司令，这事你恐怕得去问校长，我真不知道。”
“你小子。”俞良祯指了指钟毅，笑道，“行吧，你不想说我也就不问了。”
停顿了下，俞良祯又一正脸色道：“子韧，现在说说浙东海防总队的筹备吧？”
钟毅的脸色便也跟着变严肃起来，沉声道：“总司令，这事还真没那么容易，我已经试探过小港赵家的口风，赵行九的回答滴水不漏，但是言语间的疏离却是遮掩不住，总而言之就一句话，配合各家肯定还是会配合，但是要让他们把人交出来，只怕是很困难！”
浙东海防总队，并不是正规武装，而是把鄞江的地方武装给纠合起来，编成一支专门用于鄞江海防的军队，性质跟浙东抗敌自卫团其实是一样的，只不过一个用于海防，一个用于浙省各县陆地防御。
“这可怎么办？”俞良祯皱眉道，“如果搞不好浙东海防总队，你我脸上不好看。”
“我再试试看。”钟毅说道，“实在不行，咱们就不要地方武装了，直接招募新兵，就地编成一支正规武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