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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楚河阴沉着个脸,表情很严肃,温晴也没好上去打招呼!

    接着又从门外进来一人,那人中等身材,身着法服,看年纪已到不惑,嘴边蓄着浓密的胡子!脸上面无表情!

    他一进来,楚河便朝他弓了弓身,道,“大人!十八具遗体已经存放妥当!”

    竟是比楚河这个郎中还大的官!刑部里比郎中还大的也就是侍郎和尚书,就是不知道此人是郎中还是尚书!

    他一进来便问道,“仵作可在?”

    谢宇上前一步道,“大人,小的便是!”

    那人看了谢宇一眼,“想必你便是那吏部谢尚书之子谢宇吧!”

    谢宇跟楚河一样,对此人似乎都有些忌惮,平常散漫的性格瞬间收敛了不少!

    谢宇回道,“大人认得我?”

    那人笑了笑,“整个洛阳城恐怕没人不认识你!谢大仵作,带我去验尸房吧,今日有的你忙活的了!”

    谢宇做了个往这边走的手势,道,“大人这边请!”

    三人一同往义庄的地下室走去!

    两人跟在那人身后, 楚河凑近谢宇小声道,“谢兄,这宋家一十八人死状奇怪得很…”

    谢宇也小声道,“怎么个怪法?”

    “就好像是突然就死了,怎么说呢?哎,你见到那些尸体就知道……”

    温晴就这么被晾在了原地……

    她看着三人离去的背影,也没了做早饭的心思,她转身回到自己的房间,拿上一点银两,打算去集市买两件衣服!

    自从穿越过来,她还没去逛过街,而现在自己脸上胎记也除,自然也是要好好打扮打扮!

    听那人的语气,基本可以确定他便是是刑部的尚书了!而温晴既不是仵作,也不是刑部的人,如果说要跟他们有什么关联,那充其量也只是义庄的一个厨师!

    刑部破案,能有她一个小厨子什么事?

    这次不像在怡红院的时候,现在她是自由身了,还有一张漂亮的脸蛋,她并不需要再付出代价去换取什么!

    义庄地处偏僻,位于洛阳城的东城区,东城区是洛阳最小的一块城区,虽说偏僻,但也是相对而言,从义庄出发,只需二十多分钟便可走到附近最近的集市!

    到了集市,随处可见均是一副热闹的场景,温晴买了个饼随便对付了下,便开始去找服装店!

    她此时穿的还是在怡红院里做工的粗衣麻裙!感觉就是一块麻布随意剪出一件衣服的形状,相当的寒碜!

    她看到一家名为“爱穿”服饰的卖服装店铺,便走了进去!

    然而刚进去,便看到几个客人围坐在一起,桌子上放着几件颜色各异的丝绸裙子,然而他们谈论的焦点却不在那几条裙子上!

    一个胖一点的女人道,“你们听说了吗,宋家出事了!”

    一个年纪较轻的女子接道,“可不是吗,今早我还见着了,官兵从宋府抬出了很多尸体!”

    一个年纪稍大的妇女打断两人,发言道,“我有一个外甥就在刑部任职,这事我最清楚不过!据他说啊,宋家上上下下十八口人全死了,是早上送菜的商贩在送菜的时候发现继而报的官!他们一大早进去的时候,都觉得奇怪,在现场没有发现有打斗的痕迹,也没有血迹,我听我外甥说,他们一大早进到宋府里面,发现那些宋家的人啊,全都都僵住了,有的人在吃饭,有的人在陪小孩过家家,有的人在厨房熬汤,有的人在交谈,有的人脸上还挂着笑,仿佛在下一秒,他们便会重新动起来,继续未完成的事!但事实上,他们保持着那种僵硬的姿态!其实都死了!”

    稍微年轻的姑娘叹气道,“哎,宋家是得罪了什么人吗?竟遭如此灭门!宋员外可是个好人,每次地区爆发灾情,宋员外都会捐不少银子的!”

    最初那个稍胖的女子也叹气道,“听说宋家有一位小少爷在外游历已有一年有余,不知该说他幸运还是不幸,幸运的是,因为这次游历,他躲过了一劫,可是游历归来后,又该如何直面发生的这一切?家里遭遇这等飞来横祸,乃大不幸也!”

    年纪稍大的妇女摸了摸桌子上丝绸裙子的布料,又道,“看来,这辈子都没机会穿上宋家染坊出品的布料了!”

    稍微年轻一点的姑娘笑道,“姐姐你可真会说笑,宋家染坊染的布料那可是直接进贡宫中的贡品,都是给达官贵人穿的!他家的布料哪里是我们这些平民可以接触的到的?”

    年纪大一些的妇女回道,“好歹有个念想不是?宋家被灭门了,现在连个念想也没有了!”

    稍胖一点的女子道,“说到宋家染坊的布料,他们染出来的布匹,当真绝了,颜色娇艳欲滴,却不落俗套!每一尺每一寸布,搭配什么样的颜色,哪几种颜色,都能做到恰到好处,多一分不多,少一厘不少!尤其是经过点缀的飞禽走兽,仿佛活过来了一般!”

    年轻的姑娘道,“可不是吗?听说宋家有一套不外传的染布秘法,他们家染出来的布匹,就好像有灵魂一样!任谁见了都会喜欢!”

    稍胖的女子道,“匹夫无罪,怀璧有罪啊!你布染得这么漂亮,宋家这不是明显不给其他染布坊活路!这次不出事,早晚都得出事!”

    年纪大一些的妇女立刻道,“呸呸呸,这话可不能乱说啊!你这话要是传到赵家染布坊的耳朵里,免不得给你安上一个妖言惑众的罪名将你送官!”

    稍胖女子倒是对此一点不担心,道,“宋家染布坊染出的布料是专供宫中,而赵家染布坊出品的布料则是面向平民,两者有什么关系!”

    年轻一点的女子道,“话虽如此,但服装穿着的风向标来自哪里?还不是来自于皇宫贵族,单凭这点,就没人能跟宋家比!”

    稍胖女子再次叹气,道,“那这次,皇宫贵族肯定很愤怒吧,这是当着皇宫贵族的面,不仅将他们裤子给扒了,还顺带一把火烧了个干干净净!”

    年纪大一些的妇女道,“相当的愤怒,我听我外甥说,朝廷特命刑部的李遂李大尚书亲自督查此案!”

    稍胖女子这时撇见了进店铺的温晴,碰了碰那个年轻比较年轻的女子道,“行了!别说了,有客人来了!”

    年纪较轻的女子也看到了温晴,此时的温晴正在一排排衣服架子前看似随意的挑选衣服!

    年轻女子忙上前招呼道,“客官,有没有看上的衣服,本店衣服物美价廉,价格公道,童叟无欺…”

    温晴挑了两件,“把这两件给我包起来!”

    温晴出了服装店,不知道是不是在里面久了外加店铺光线并不是太好的缘故,刚出门的那一刹那,在阳光照射下,竟觉得有些刺眼!

    她打算再逛逛,好好看看古代洛阳城的美景!然而,不管走到哪都会听到有关宋家灭门惨案的谈论,不过一个早上的时间,竟已是传遍了大街小巷!

    “小姐,我看你眉眼水亮透彻,面色红晕荡漾!看来你不日将有桃花运啊!要不要老夫给你算上一卦?”

    在路过一个算命卦摊的时候,一个算命老先生拉住温晴道。

    这种情节在电视上见得太多了!

    温晴轻轻甩开算命先生的手,笑道,“大师,既然你看出来我有桃花运,这是好事啊!又不是坏事有什么好算的呢?不需要你帮我破灾!所以,本姑娘不算!”

    温晴准备离开。

    那算命老先生又道,“桃花运伴桃花劫,桃花劫后桃花运,桃花若是凋零时,桃花运变桃花劫!小姐,你恐会有一段桃花劫,如能安然渡过此劫,自有桃花运!桃花劫在桃花运前!望慎重啊!”

    温晴甩了甩两条空荡荡的袖子,无奈道,“大师,你看我像是有钱的人吗?我没钱!你去找其他人算吧!”

    算命老先生摇了摇头,捋了捋他那全白的长胡须,道,“老夫算卦不为钱,只为有缘人!”

    温晴本来都走了,迈开的一步又收了回来,不免觉得好笑,“大师,你我素未谋面,我与你有何缘?不为钱的算命先生,我可是头一回见,你算命不为钱你拿什么吃饭?”

    算命先生忽然叹了一口气,抬袖遮住脸,再将袖子放下的时候,那又白又长的胡子不见了,脸上的面容也发生了变化,已然换了一张脸!说话的声音也变了!

    “怎么跟你说话就那么累呢?”

    温晴越看越眼熟,随后惊得捂住了嘴巴,指着那算命老先生道,“朱……”

    那老头摆了摆手,制止了温晴继续往下说!

    他再抬袖,手放下来的时候,又恢复到了 最初那位算命老先生的样子,白眉白胡须,脸上遍布沟壑,枯树皮一样的皮肤!

    这算命老先生不是别人,正是朱老八!

    他不是出来买菜了吗?怎么突然出现在这,然后装成一个算命大师?

    “姑娘,何不坐下让老夫替你算上一卦?”

    温晴不知道朱老八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她犹豫着,最后还是坐到了他面前!

    朱老八脸上装出一副高深莫测的算命大师的样子,看起来似乎真的是在给温晴算命!

    但是他嘴里说的却是别的事!

    “宋家灭门惨案事有蹊跷!”

    温晴顿时一惊,心里忽然就冒出来十万个为什么,首先,这件灭门惨案跟朱老八似乎关系不大吧!他只是义庄的看守人,还有一项工作便是配合刑部检查尸体并向刑部报告死因等情况!但今早刑部将尸体送往义庄的时候他并不在!

    其二,现在整个洛阳城谁都知道宋家灭门惨案事有蹊跷!他如此跟温晴强调,是不是意味着他知道其中的蹊跷在哪里?他从何处得知?

    其三,温晴有种错觉,朱老八跟这宋家灭门惨案有关联,她会被他拉接这个宋家灭门惨案里!

    温晴问道,“有什么蹊跷?”

    朱老八微微摇了摇头,“我现在还不能跟你说,接下来,我会消失一段时间,不要跟任何人提起你见过我!包括我那劣徒,该出现时,我自会出现!”

    温晴,“嗯?”

    朱老八掏出三个锦囊,递给温晴,“这里有三个锦囊,你现在就回义庄,如果遇到危急情况,就打开锦囊,但你要记得,第一个锦囊只能在义庄打开,并且在义庄只能打开一个锦囊!”

    温晴没有接,盯着朱老八道,“为什么是我?”

    她真的有认真想过,找个喜欢的人,做做小生意,闲时学学绣花针线,打理打理院子,做做饭,平平淡淡的生活,就此渡过余生罢了!

    朱老八对于温晴的反应没有半点意外,他嘴角裂开,露出一个意味深长的笑容,道,“怡红院那件案子,我也听说了,你是个聪明人!”

    温晴还是没有接,“既然你说我是聪明人,那么你应该知道,聪明人就不该掺和进来!”

    朱老八脸上的笑消失了,但他仍是坚持,那三个锦囊仍停在半空!

    “我治好了你的脸!”

    温晴道,“我答应给你做饭,给你做好吃的,我们扯平了的!”

    朱老八看着温晴的眼睛,“那如果老夫以后都吃不到你做的饭菜了呢?你还是欠老夫的!”

    温晴有些诧异,“什么意思?”

    朱老八好一会才道,“我恐怕没多少时间了…”

    温晴一时语塞,看着那三个锦囊,最后叹了口气,将其接了过来!

    朱老八脸上的笑容再次溢开,“每个人都会死去,人生百态,生老病死,我已经那么大岁数了,恐怕没多少时间了…”

    温晴脸色变了变,忽然有种上当受骗的感觉,她一开始还以为是不是朱老八知道了些什么会有生命危险……

    温晴怒气冲冲站起来怒道,“你…你这个骗子,老骗子,本姑娘是脑袋被门夹了才会相信你!”

    说罢拍桌而去!

    朱老八甚至还在她身后招了招手道,“姑娘慢走啊!”

    温晴走到一条巷子拐角,看了眼身后,没人!

    她盯着朱老八给她的那三个锦囊,忽然恶向胆边生!

    哼!居然套路我!我非不信这个邪,你以为你是卧龙诸葛吗?哦,不对,卧龙诸葛这个年代还没出生!

    我非要看看锦囊里到底有什么,现在就要看!

    温晴将锦囊打开,但扯了一下,没打开,她又用力扯了扯,还是没开!开第二个还是如此,第三个,依旧打不开!

    温晴眉头几乎拧成了一条线!这三个锦囊的口子就像粘了强力胶一般,根本打不开!

    她又试了几次,最终放弃了!

    她不禁疑惑起来,先不说遇到危急时刻打开有没有用,这特么根本就打不开好吗?

    温晴郁闷的的走出巷子,忽然想起了自己出来了,谢宇还没吃早饭,便顺路买了两个饼,接着便回义庄了!

    回到义庄,她发现谢宇正无精打采的坐在门口!

    温晴把饼给他,问道,“你坐门口干嘛?刑部的人走了?”

    谢宇接过饼,大口吃起来,看起来是真的饿了。

    他含糊道,“走了!晴姐你去哪了?”

    温晴走进门内,道,“我去了趟集市,买了两件衣服!”

    谢宇跟在她身后,“那你有没有看见我师父?说去买菜半天没回来!”

    温晴转身往二楼走去,道,“没看见!怎么了?”

    “今早送过来的那十八具尸体有古怪,我拿捏不准!得让师父瞧瞧!”

    温晴脚步顿了顿,难道对于宋家灭门惨案,朱老八真知道些什么?

    三个打不开的锦囊,假装自己失踪……

    温晴脚步不停,推开了自己的房门!将布包挂到墙上,鞠了一把清水洗了把脸!

    冰凉的冷水顿时让她神清气爽!

    “不能总是依赖你师父,若是哪一天他不在了你怎么办,再说了,他不是把什么都教给你了吗?”

    温晴想了想,决定还是先不跟他说朱老八的事。

    谢宇摇了摇头,“即便是师父,都未必可以看得出什么来!”

    温晴诧异道,“一点线索都没有吗?”

    谢宇道,“要不晴姐跟我去验尸房看看?”

    温晴用毛巾擦了擦脸,想了想,道,“也好!”

    她本来不想去,但一早上,在集市上听到有关宋家灭门惨案的言论,好奇心早被勾了起来,再加上职业使然,她会比普通人对这些事更加的敏感!

    随后两人下了楼,刚下来,便看到楚河一个人从推门进来,他看到两人,便问道,“谢兄,你师父回来了吗?”

    谢宇跟温晴小声解释道,“我早上的时候跟楚兄说,让他等中午师父回来再过来一趟,有些事,只能对楚兄说!”

    随后谢宇转而对楚云道,“我师父还没回来,今天真奇了怪了,往日他这个时候早就回来了!”

    楚云叹了口气,“那我不是又白来了?”

    谢宇道,“怎么能说白来呢?晴姐也在,我让晴姐帮我们看看,说不定她能发现些什么我们发现不了的东西!”

    楚云将视线转到温晴身上,一脸疑惑,“晴姐?晴姐是谁?”

    温晴不禁莞尔,看来他还没认出自己!

    她开口道,“楚大人,不过十余天的光景没见,这么快就把我给忘了?”

    楚云拍了拍额,脸上的疑惑一下子变得很震惊,他听出了温晴的声音,不可思议道,“温姑娘?是你!但是…你…你的脸…”

    温晴笑问,“是朱大爷治好了我的脸,楚大人,好看吗?”

    楚云看得有点愣神了,好一会才道,“好…好看,好看!”

    又寒暄了两句,随后三人一同往地下室的验尸房走去!

    楚云路上给温晴大致对宋家做了个简单的介绍!

    “宋家是洛阳城里的一户大家,祖传三代都是开染坊的,宋家染坊染出的布匹远近闻名,到了宋桥江这一代,其染坊出品的布匹更是只供宫中,宋家染坊俨然成了洛阳城里公认中的第一大染坊,但虽如此,宋家日常行事低调,从未听闻过与人结仇,家主宋桥江更是个大善人,平日布施之类的善事没少做,宫里裁缝制作的衣服裙子用的布匹全是来自宋家染坊,这是世人皆知的事,宋家全家被杀,宫中制衣用的布匹的来源就彻底断了,不知什么人这么大胆,竟敢跟整个皇宫贵族作对!”

    说到宋家染坊,让温晴不由得想起了在服装店铺那几人的谈话!

    于是问道,“那楚大人穿过宋家染坊出品的衣服吗?”

    楚云望向谢宇道,“这你可得问谢兄了!”

    谢宇摇头道,“穿我就没穿过,我相信楚兄也没穿过!因为宋家染坊每月染出的布匹数量极少,都不够那些宫中小姐抢的!”

    温晴点了点头,有点不解,既然宋家染坊的布匹那么受皇宫贵族的追捧,为什么每个月生产的布匹那么少?是制作工艺繁琐只能生产那么多,还是古人已经懂得饥饿营销?

    如果是前者,完全可以加大人手,如果是后者,那宋家可就真的厉害了!

    说话间,三人已来到地下室验尸房,十八具尸体整整占据了一间房间!

    楚云道,“这十八人包括了宋桥江,他的大房、两个小妾,两个儿子,一个女儿,以及宋家的管家和染布坊的工人!”

    温晴一一把盖住尸体的白布掀开,十八具尸体里,居然还有两个小孩!

    温晴不由得心里一痛,连小孩都不放过!

    楚云继续道,“据接触过宋家的人说,事发前一段时间,并未见宋家有任何异常,宫中的裁缝还三番五次的去催他们出货,宋家的人说,布匹已经早就染好了,只是这两天恰逢阴雨天气,布匹还没有晒干,因此耽搁了两天,也未见任何异常!今早,平常给宋家供菜的菜贩将菜送到宋家的时候,在外头叫了几声,里面无人应答,继而他发现大门是虚掩着,于是就自己推门进去!进去之后,他发现宋家所有人都保持着一个动作,或站立或交谈,或饮食或玩耍,他心感疑惑,拍了拍其中一人,不曾想,刚碰到那人,那人便倒了下来,他颤抖着用手去探鼻子,随后发现,竟是没了声息!”

    谢宇接着道,“尸体我都测过了,没有任何中毒的迹象,尸体没有伤口,甚至连一块淤伤都没有,死者表情自然,没有任何痛苦的现象!”

    温晴围着那些尸体绕了一圈,确实没有发现尸体身上有什么伤痕!但让她有些意外的是,这每一具尸体,身上的皮肤都还有弹性。

    如果最迟参照案发时间至今,这些人死了至少都有六个小时,按理身体应该已经有些僵硬了!

    旋即她想到刚才谢宇说的,不由问道,“小宇你刚才说,这些尸体有古怪拿捏不准?你是不是看出了什么?”

    谢宇面色凝重道,“我怀疑,这些人是被人种了蛊虫!”

    “蛊虫?”

    温晴觉得头皮发麻,下意识的将手从哪些身体身上收了回来!

    她想起了以前听过的各种各样的传说,这些传说并非空穴来风,也许,古代真有这些神神秘秘的事。

    她不就遇到了几例?防腐虫,防臭虫熏香,还有她的脸,也是虫药治好的!

    “你说你拿捏不准,想让你师父掌掌眼,是不是想判断这些尸体是不是是被种了蛊虫?”

    温晴想起了谢宇曾跟她说过,朱老八年轻时是一位蛊术师!

    然而谢宇却摇了摇头,“我只是想让师父确定,这些人…究竟是不是真的…死了!”

    温晴倒吸了一口冷气,道,“不可能,这些人,绝对是死了!

    谢宇跟楚云看向温晴同时问道,“为什么你这么肯定?”

    温晴停在一具尸体面前,看到上面贴的标签上写着宋桥江三个字,他应该就是宋家的家主了!

    温晴细细打量起这个宋家家主来,一般发生这种灭门惨案的,极大多数的情况会是家主得罪了什么人,因此祸及全家,甚至连小孩都不放过!

    她将宋桥江的手臂抬起来,将袖子褪至肘部,招呼两人过来道,“你们看这是什么?”

    谢宇跟楚云两个人凑过来,看到温晴抬起来的那条手臂上,有一些淡淡的暗红色斑痕。

    不禁大为不解,“咦,这是什么?早上还未曾见到!”

    温晴放下宋桥江的手臂,道,“这是尸斑,人死后四个小时左右身体上会出现不同程度淡淡的尸斑,斑痕为云雾状,不细看的话不易发现,六到八小时,尸斑会扩散成条块状,你们可以去翻看每具尸体,他们身上是否都有暗红色的斑痕!”

    谢宇跟楚云分别走到其它尸体前,一一将其他尸体的衣服掀开查看。

    “果然都有!”

    温晴道,“由此可以判断,这些人是真的死了!而且看尸斑的形状,死亡时间大概在六至八小时!”

    温晴直起身来,宋桥江一脸安详,略胖的脸上呈现出一种祥和的富态,看他的面相,并不是那种凶神恶煞的面相,看起来倒是很和善,他究竟是惹到了什么人?竟残忍的要将他全家灭门?

    楚云这时往温晴身边凑过来,附在她耳边小声道,“温姑娘,有没有兴趣来我刑部?”

    温晴冲他笑道,“怎么,楚大人,刑部也招女捕快吗?”

    楚云摸了摸下巴,“这个嘛……”

    “不去!”

    温晴收起笑容,摇了摇头,果断拒绝了!她并不想趟这趟浑水,如果她没记错,隋朝,恐怕没几年光景了!

    温晴转过身,对着仍在观摩尸体的谢宇道,“小宇,你刚才说,你怀疑宋家的人被种了蛊?甚至怀疑这些宋家人都没有死,为什么?”

    谢宇抬起头来,看了楚云一眼,随后道,“我看尸体并无外伤、无中毒现象,死前神情与常人无异,宋府府宅无外人进入迹象,若想能在无声无息中杀掉十八个人而不引人察觉,我能想到的便是宋家全家上下都被种了蛊!师父曾跟我说过,蛊虫能杀人于无形!”

    温晴对此并不反驳,首先,在排除外伤以及中毒之后,她暂时还找不出死因,其次,即便在现代,对于古代发生的一些事放到现代科学都无法解释,与她现代世界观理念不合的事她也不敢说!怎么可能?这不科学!

    谢宇继续道,“而且最重要的一点,中蛊之人即便死后,身体会死而不僵,身上的肌肤依旧富有弹性!”

    温晴再次用手摸了摸宋桥江的皮肤,软软的,跟常人并无任何区别!

    刚才她还在奇怪,为什么,他们死了至少六个小时,皮肤还是那么软!

    “所以,你觉得他们没有死?”

    谢宇摇了摇头,他走到温晴身边,将宋桥江的手拿起来然后一只手抓着温晴的手让她握住,“晴姐!你再摸摸!”

    温晴不知道他想干什么,她疑惑的接住宋桥江的手,开始按着谢宇的意思从手腕一直摸到肘部!

    “什么感觉?”

    温晴没好气道,“当然是冷冰冰的!死人的手还能是什么感觉?”

    谢宇又问,“晴姐,你摸过蛇吗?冬眠的蛇,是不是也是这种感觉?”

    温晴瞬间将宋桥江的手松开,这比喻让她感到一阵恶寒?她从小就怕蛇,不光蛇,所有光溜溜滑腻腻的生物她都怕,她没摸过蛇,但她能想象得出,那冬眠的蛇的身躯,就跟这宋桥江的手臂一样,冷冰冰的!

    “我还是不明白!这跟蛇有什么联系?”

    楚云解释道,“跟蛇没什么关系,但跟冬眠的蛇有关系,温姑娘,你想想冬眠的蛇!特点是什么?是不是一动不动,可以一整个冬季不吃不喝,就像…死了一样?”

    谢宇接着道,“我记得师父曾跟我说过,把人当蛊,用养蛊的方式来喂养,可以达成这种效果,就像冬眠的蛇一样,犹如死去了一般!俗称假死!”

    温晴咽了咽口水,还有这种操作?

    “但照晴姐的推论看来,他们并不是假死,而是真死了!”

    温晴转而问道,“那这么说你还是怀疑他们是种蛊而死?是有人要害宋家?”

    温晴知道谢宇以前一直靠各种各样的虫子验尸,这涉及到她的知识盲区,不过现在,她相信谢宇的判断!

    谢宇点了点头。

    温晴犹疑了一会,道,“那如果他们是被种蛊而死,我们解剖他们,会不会看到蛊虫?”

    楚云出声道,“不能解剖!”

    谢宇跟温晴看向他,同时问道,“为什么?”

    楚云声音瞬间变得小了起来,“那个…那个…这件案子是我们刑部尚书大人亲自督查,这要是把肚子切开了,尚书大人若再来验尸,看到如此情景,我不好交差…”

    愣了会,谢宇和温晴瞬间明白了,便放弃了这个念头!

    谢宇跟楚云一样,一提到刑部尚书,他脸色都变了变!他们似乎都很怕他!而温晴自己,她清楚自己并不是办案人员!

    温晴问道,“有没有什么方法能在不损害尸体的情况下,准确无误的测出,死者死因是不是因为蛊虫?”

    谢宇点了点头,“刚才没有确认这些人是不是真的死了,现在确认了,倒有一个绝好的办法!”

    “用黄酒!大量的黄酒,所有的虫子都怕黄酒,蛊虫也不例外,将大量黄酒灌进尸体体内,如果尸体上有蛊虫,我们只需守在旁边,不出一炷香的时间便会看到蛊虫从身体里爬出来!”

    温晴道,“那我们义庄有黄酒吗?”

    谢宇一脸无奈,“你也知道,我们都是养虫的,义庄怎么会有黄酒,桂花酿倒是有不少!”

    说罢看向楚云!温晴不明所以,也跟着盯着楚云看!

    楚云咬牙道,“我这就去买!”

    随后不情不愿的出了门!

    半柱香后,楚云一手拎着一罐黄酒喘着粗气回来了!

    温晴从他手里接过一罐黄酒,将罐子的封泥打开,顿时一股难闻的酒味迎面扑来!

    她此时就站在宋桥江旁边,索性就近取材!

    “把他嘴打开!”

    楚云道,“看我干嘛?我才买黄酒回来,我不干,我要休息!”

    谢宇嘟囔道,“又没叫你,你往自个身上揽什么?”

    楚云,“你……”

    温晴催促道,“快别贫了,我手都酸了,一会拿不住摔了还得去买!”

    谢宇赶紧将宋桥江的嘴掰开。

    温晴将罐子对准宋桥江的嘴,正准备往下倒。

    随后她手一哆嗦,浑身汗毛都竖了起来。

    躺在长桌上的宋桥江,不知什么时候竟缓缓睁开了双眼!一双浑浊的眼睛无神的盯着温晴手上的黄酒!

    “这位姑娘,你要做什么?”

    宋桥江将视线转向温晴,忽然开口了!那张微胖的圆脸上面无表情!

    三人均是往后退了几步,温晴手里的黄酒差点没拿稳,三人惊恐的看着宋桥江!

    “怎么…回事?难道…真的真的没死?”

    “晴姐,活活过来了!!!”

    “我看见了!”

    温晴咽了咽口水,试探着叫道,“宋员外?”

    她还从未遇到过如此诡异的事,他真的活过来了,可是这宋桥江手臂上暗红色的尸斑依然存在!

    但她眼前清楚可见,宋桥江确实是真的活过来了!虽然此时的他看起来有点怪!

    宋桥江像一个牵线木偶,慢慢坐起来,他本来是躺在一张长桌上,坐起来后,他把身子转向三人,问道,“你们是谁?”

    温晴分别指着谢宇和楚云道,“这位是刑部的楚大人,这位是义庄的谢仵作!你是宋家染布坊家主宋员外吗?”

    宋桥江点了点头!他那开始有些浑浊的眼睛渐渐变得明亮起来,他吸了吸鼻子,随后看向温晴手里的黄酒。

    “能将你手里的酒拿开吗?我不喝酒,不喜欢闻酒味!”

    温晴犹疑了一会,遂将手里的黄酒拿到远处放到地上!然后折回来。

    楚云上前一步问道,“宋员外,这究竟是怎么回事?你看看你的周围,这里躺满了你的家人!他们都死了!我们也以为你死了!既然你没死,告诉我,发生了什么?是谁把你们变成这样的?”

    宋桥江扭着僵硬的脖子往前后左右看了看,他的动作与反应让温晴觉得都有些迟钝!

    就像…就像冬眠的蛇,刚刚苏醒,还不太灵活!

    那些尸体上脸上都没有盖住,视线所及,都可以看到每具尸体的脸!

    宋桥江转过头来,缓缓道,“不!他们都没死!大人!”

    谢宇情绪有些激动道,“没死?原来你们真的是“假死”?”

    “假死?”

    宋桥江反复念叨这两个字,脸上满是疑惑,“什么是假死?”

    谢宇道,“今早刑部接到报官,宋家有命案发生,宋家十八口人,全都死了…宋员外,你真的想不起来什么?那天晚上,到底发生了什么?为什么你说,你周围的其他人,都没有死?他们明明都已经死了!”

    宋桥江脸上的神情变幻莫测,一会痛苦,一会冷漠,一会兴奋,一会抓狂,过了好一会,他的脸色才恢复如常!

    他斩钉截铁的道,“我们都没有死!我们都死了,但又活了过来!”

    楚云跟谢宇面面相觑。

    温晴问道,“这是什么意思?”

    这事的诡异程度,已经超出了她的认知范围!

    宋桥江看向三人,“这是一个很长的故事,你们确定要听吗?”

    三人都重重点了点头!

    宋桥江深呼吸了一口气,却是道,“你们没用过我宋氏染布坊的布吧,改天,我送你们几匹,那是世上颜色最好看的布,就好像,有灵魂一般,布有灵魂?我这么说,你们肯定不会相信!”

    温晴三人没有打断他!

    宋桥江继续道, “我宋家祖上三代都是开染坊的!最早从事这个行业,是从我爷爷那代开始。”

    “我爷爷那代家大业大,家里有五条大货船,在长江一带帮人运货,在他而立那年,长江以北的地区下了一场百年一遇的大暴雨,这场暴雨连下了七天七夜,这场突如其来的暴雨直接导致长江江水暴涨十数尺,长江上风大雨急,暴怒的洪水疯狂吞噬着江面上的一切,我爷爷因为这场大暴雨沉了三条大船,船上满载的货物也随同船沉到了江里,损失非常惨重!”

    “暴雨过后,我爷爷心如死灰,辛苦这么多年,一场暴雨,几乎让一起回到起点,他深知,这完全是靠老天爷赏饭的活,老天爷高兴了,风调雨顺,但指不定哪一天老天爷不开心了,狂风暴雨,遭殃的还是自己!这种生活,充满了未知!”

    “于是他说服家里变卖了剩下的两条大船,带着连同那些年攒下的一些钱,来到了洛阳,想做些小生意糊口饭吃,经过一个多月的考察,他决定开一家染布坊,这就是我们宋氏染布坊形成的最初雏形!”

    “老话都说,隔行如隔山!这话一点不假!染布坊开了起来后,开始生意并不好,染出的布不是用料太多颜色过重,就是上色不均导致色彩浅淡不一,要么就是颜料浸泡时间不足或者过多,布匹容易褪色,总之,染布坊最初总是出现各种各样的问题,不赚钱不说,还赔了很多钱!”

    “但我爷爷是一个固执的人,只要认准了的事,他不撞南墙绝对不回头,颜料放多了下次就减少,上色不均匀就换另一种上色的方法,他不停地实验,不停地去试,直到找到最合适的方法,跑船挣的钱让他有这个资本不停地浪费布匹,浪费人力物力,最终,染布坊慢慢走上了正轨!”

    “我爷爷去世后,将染布坊交给了我的父亲,我父亲是个书生,喜欢棋琴书画,对染布坊的生意并不上心,很少打理染布坊的生意,染布坊没有垮掉,完全是因为我爷爷那一代积攒下来的信誉!”

    “我弱冠那年,我父亲便迫不及待的将染布坊交给了我,然后自己云游四海四处逍遥快活去了!染布坊交到我手上的时候,几乎已经要成了个空壳子,而放眼整个洛阳城,过了这么多年,染布坊的数量越来越多,那些大的染布坊,他们用更好的原布,更好的染料,染出的布更加的漂亮,小的染布坊,虽说物料上差一些,但人家用心经营,也是做得有声有色!相比之下,我们的染布坊却是一直在走下坡路!”

    “染布坊的生意越来越差,眼看着就要关门大吉,我是看在眼里,急在心里!祖上传下来的家业,可不能毁在我手里啊!”

    “可我又能怎么办呢?家里几乎被掏空了,已经没有更多的钱去引进新原料,新工艺!照此下去,染布坊撑不了两个月了!”

    “那天,我在染布坊门前坐着,神情恍惚!不知什么时候走过来一个人!”

    “那人自称是个算命先生,可是我看他年纪轻轻,怎么可能会是算命先生?因此并没理会他!”

    “然而,那个自称算命先生的年轻人非但没有走,而是凑近我,在我耳边低语,他接下来的话让我心跳加快,我不可置信的看着他!”

    “我清楚的记得那一天!”

    “那一天,是深冬的一天,天空中出现了久违的太阳,阳光洒在人身上,暖暖的!”

    “他说,我可以帮你,让你的染布坊起死回生!让你的染布坊,成为洛阳城第一染布坊!”

    说到这时,宋桥江开始剧烈咳嗽起来!脸色有些惨白,他看了眼温晴又看了看远处搁在地上的黄酒,再次道,“姑娘,能将那两坛黄酒拿出房外理我远一些吗?在我很小的时候,我父亲就染上了酗酒的毛病,所以我从小就讨厌酒,很多人都说酒的味道是香的,但我并不觉得,我觉得酒的味道很恶心,令人作呕!”

    温晴没说什么,将那两坛酒拿出地下室,虽然她不喝酒,但她对这种家里有人酗酒的人从内心里深表同情,因为这在她身上也有过这样的例子!

    她发小的爸爸就是常年酗酒,喝醉了后就发酒疯,打她妈妈,最后搞得妻离子散,她发小就很讨厌喝酒的人,并在自己以后的婚姻规划中给自己定了一条死规则!坚决不找喝酒的男人做男朋友!

    从宋桥江刚才的回忆看来,宋桥江的父亲给他印象并不好,他只是没有说出来,他恨他的父亲,也恨他父亲喜欢的有关的一切!

    温晴再回到验尸房的时候,让她有些意外。

    宋桥江并没有接着继续讲下去,似乎在等她回来!

    他问道,“我刚才讲到哪了?”

    谢宇提示道,“讲到那个算命先生说可以帮你,让你的染布坊起死回生,成为洛阳城第一染布坊,他帮你做到了!是吗?”

    答案是显而易见的,因为此时的宋氏染布坊,就是洛阳城第一染布坊!

    宋桥江点了点头,“他说那话的时候,我是不信的,谁会信?换做你你会信吗?而且还是一个算命先生说的,算命先生懂染布吗?”

    “但我已经走投无路了!就当死马当活马医了!我下意识的问他,你怎么帮?这需要多少钱?”

    “如果他开口要钱,我便不再搭理他了,因为那时我连十两银子都拿不出,我半文钱都不会给他!”

    “出乎我意料的是,他摇了摇头,他不要钱,或者,等我的染布坊成为洛阳城第一染布坊后,再付给他酬劳,他还跟我说,让我不要担心,他索取的酬劳不会很离谱,是我能力可以承受的范围之内的!”

    “我半信半疑,最后答应了他,因为我真的非常想保住我的染布坊,其次,这似乎对于我来说并没有什么损失,但这并不是最重要的,最重要的是他不要钱!”

    “他教给了我一个方法,我按他说的做后,果然染出来的布鲜红艳丽,布匹上的飞禽走兽经过染料上色后,就仿佛活过来一般,我染了那么多年的布,从未见过如此漂亮的布,这些布,一定会有人喜欢的!果不其然,第一批布才一出炉,便被一抢而空!”

    楚云这时忍不住开口问道,“他教给你的方法是什么?”

    宋桥江忽然就笑了,道,“大人,这方法可是我宋氏染布坊立足洛阳城的根本!是个秘方,大人想要布匹尽管开口,这秘方,可不能说与你听!”

    楚云一时语塞,其实他的本意并不是如此!

    宋桥江继续道,“宋氏染布坊因此活了下来,往日无人光顾的宋氏染布坊突然之间热闹起来,每天要买布的人络绎不绝,染布坊的门槛几乎都要被踏平了,宋氏染布坊俨然成了洛阳城第一染布坊,后来,宫中来了位大人,下了道特令,宋氏染布坊染的布以后只许进贡宫中,不许私自售卖!染布坊才重新回归宁静!”

    “我赚了很多钱,很多很多的钱,多到几辈子都花不完的钱!染布坊起死回生了,也成为了洛阳城第一染布坊,整个洛阳城上至七十老叟,下至三岁孩童,只要穿衣的,就没有人不知道我宋氏染布坊,然而那个年轻的算命先生却再也没有出现过!一年、两年、五年、十年…,他都没有再出现,也没有来拿他的酬劳!”

    “前两年,我还一直惦记着他,即便赚了很多很多的钱,我也没有乱花,怕就怕他到时忽然出现,狮子大开口,我得给他留足够的钱!慢慢的,我对他的记忆越来越模糊,连同他的那两个要求!”

    “什么要求?”

    这回忍不住开口的是谢宇!

    宋桥江看了谢宇一眼,继续道,“当时,那个年轻的算命先生说自己不要钱,但他有两个要求,并且要我一定不能做违反他这两个要求的事!”

    “第一个要求,便是除了我之外,他交给我的方法,也就是能让我染布坊起死回生的那个秘方,绝对不能泄露给第二个人!”

    “第二个要求,便是在每晚的子时后,不管听到什么异响,千万不能离开自己的房间出去看!否则会有很恐怖的事情发生!”

    “第一个要求,实则不用他说,我也会这样子做!如果这真的是个能让染布坊起死回生的秘方,我怎么舍得分享给其他人?藏起来都来不及呢!”

    “第二个要求,听起来很奇怪,但当时我也没多想,也就答应了下来!再者,那时候,每天忙着染布坊的事每天累得很,每晚一躺到床上就睡着了,睡得死死的,一觉睡到天亮,哪里会在意到外面有什么响动?”

    “直到有一天晚上,那一晚,距离见到那个年强的算命先生已经多长时间了呢?我都已经快忘了,五年?八年?还是十年?总之,那时候染布坊名和利都已收获满满,我已经不用像前几年一样那么拼命了!我不用那么累了,忽然停下了后,我忽然发现我的睡眠质量,已经不像前几年一样好了,不再倒头就可以睡着!或者好不容易睡着,半夜又会醒来,有时一晚上会醒好几次!”

    “那一晚,大概在子时的时候,我又醒了,醒来后我很清醒,在床上辗转反侧,就是睡不着,也不知道过了多久,渐渐地,我听到从门外传来一些嘈杂的声音!”

    “难道家里进贼了?我当时想,必定是了!听声音,似乎还不少,我躺在床上一动不动,仔细听从门外传来的动静,忽然间,从门外传回的那些嘈杂的声音中,我听到了一个熟悉的声音,我的管家莫治的说话声!”

    “这让我火冒三丈,莫不是莫治将贼人招了来?现在的宋家今非昔比,积累的财富不知有多少!然而真正知晓宋家财产的除了我便是这个管家莫治!”

    “我当即从床上翻下来,也顾得不穿衣服,拉开门便怒气冲冲的跑出去!我循着声音传来的方向寻去!竟一路寻到了染布坊,也就是我们平常染布的工作间!随后,我见到了不可思议的一幕!”

    “我的脑海里瞬间响起了当年那个年轻的算命先生的话,子时之后,不管听到外边传来什么声音,一定不要离开你的房门,否则,会发生很恐怖的事!”

    “你们绝对不会想到,我看到了什么!”

    宋桥江说到这停了下来,他看着三人,最终将视线落在了楚云的身上,随后问道!

    “大人,你们到我宋家后见到的场景是怎样的?是不是一副这样的画面?就像是,宋府里有的人正在吃饭,有的人正在干活,有的人正在玩耍,在他们正在做这些事的时候,在某一时刻,他们同时停下了手中的动作,有的人在吃饭的时候忽然停了下来,有的人在干活的时候忽然停了下来,有的人在吃饭的时候饭到嘴边停了下来!他们一直保持着那个动作,就像被人施了法术,他们被定住了!”

    楚云诧异道,“你怎么知道?”

    宋桥江将视线收回,道,“我当然知道!”

    楚云满脸疑惑道,“可是那会你根本没有一点生命征兆,一动不动就像死了一样,你怎么会知道?”

    宋桥江长叹了一口气,道,“你听我继续说下去,你就知道我为什么会知道了!”

    “那天晚上,我听到房外传来声响,我循着声音一直来到染布坊,在那里,我看到了我自己,不止是我,还有宋家其他人,“我们”正在染布坊忙活着,就像平常一样,调染料,煮染料,浸布,染色,晒布,每一道工艺都有条不紊的进行着。”

    “我感到了一股前所未有的恐惧,一个跟我一模一样的人在深夜里出现在我家的染布坊,做着跟我白天一模一样的工作!”

    “这怎么可能?换作你们你们也不会相信吧!我一开始也不相信!我的第一反应首先是这个人绝对不是我,他是假的,他假冒成我的样子!一定是这样的!”

    “最终,我鼓起勇气从角落里走了出来,大声喝道,“你是谁?”,为什么此时会出现在我家里?”

    “但是他对我的叫喊声,毫无反应,不止是他,染布坊里的其余人也没有任何反应,我又大声的喊了几句,但是仍然没有人回头,他们,就像听不见我的声音一样!他们继续埋头做着手里的活,或聊着天,没有人注意到我的存在!”

    “这种被忽略的感觉让我我很生气,我才是宋家的一家之主!我才是!不是别人!我气冲冲跑到那个冒牌货面前,伸手就要将他揪过来,我要撕下他脸上的面具!但就在那时,他恰好将头转了过来!整张脸清晰地暴露在我面前!”

    “我的手伸到半空便停住了,因为看到那张脸我彻底愣住了,他就在我面前,距离不过两个拳头!他不是冒牌货,他就是我!”

    “他有着跟我一模一样的脸,一样的身高,一样的体型,一样的穿着,连扯嘴角这种细微的动作都一模一样,但如果只是因为这张一模一样的脸,即便眼见为实,我依然还是不肯相信,他就是我!”

    “但看到他脖子上佩戴的鱼牙后,我便意识到,我说服不了自己了!他脖子上佩戴着跟我脖子上挂着的鱼牙一模一样,那鱼牙是从我爷爷那一直传下来的,只有半截,我爷爷当年跑船的时候,有一天忽然遭到一条大鱼袭击,那条大鱼几乎有半条船那么大,大鱼发了疯一样咬住船杆,要把大船往水里拖,但我爷爷不畏凶猛的大鱼,率一众船员跟大鱼进行殊死搏斗,最终,大鱼被打跑了,船杆上留下了那大鱼的半截牙齿!后来我爷爷为了纪念那次非凡的战斗,将那半截鱼牙收了起来,回来后请人把鱼牙打磨圆滑,并挂在脖子上一直没取下来!一直到他去世,我爷爷去世后把鱼牙传给了我父亲,我父亲云游四海后又将鱼牙传给了我,鱼牙本身并不值钱,几乎没有人会佩挂这样的装饰品。”

    “但它对于我们家来说意义非凡,它象征的是一种精神,我爷爷希望他的后代能像他一样,遇到强敌不退缩,不畏惧,能够勇往直前!”

    “那也是这世上独一无二的鱼牙,这个世上不可能会再有第二颗一模一样的鱼牙了!”

    “但眼前这个人,他佩戴着跟我一模一样的鱼牙!他不是别人…就是我…自己啊!”

    “我踉跄的后退了几步,刚好撞上了从我身后经过的染工,我只觉得身体轻轻一晃,竟是直接从他身体穿了过去!而他丝毫没有觉察,继续没事人一样往前走去!”

    “灯火通明的染布坊里,我惊恐的发现,我的身子,竟然没有影子!染布坊里的所有人,脚下,都没有影子!”

    “你们肯定都不相信对不对?”

    宋桥江忽然把话锋一转,问三人道。

    然而三人此时都被宋桥江讲的故事所影响,都下意识的看着自己脚下,直到确认自己脚下都有一个影子,才微微松了口气!

    温晴抬起头来道,“简直难以相信!”

    宋桥江笑了,并未反驳!

    “如果不是我亲身经历,我怎么都不会相信!这世上怎么会有这种事!但你们一开始不也是觉得我死了吗?还有这个房间里此时躺的所有人!但我此时活了过来,再过一会,你们就会发现,他们很快也会像我一样,会活过来!”

    “你们比我好!至少,你们比我先经历了一件不可思议的事,而我,从未经历过如此离奇的事!”

    “随后我才知道,为什么染坊里的所有人对我刚才的叫喊声充耳不闻,因为他们根本就不是人!我可以从他们每个人的身体穿过去,他们看不到我,听不见我说话,他们感受不到我的存在!”

    “我很害怕,觉得那一定是个梦,那不是真的!不是真的,只要醒来,一切都会好了!我吓得跑回自己的房间,但慌乱之中,我跑错了房间,我跑进了几名染工一起居住的群体房间,在房间里面,我看到刚刚还在染坊里干活的他们,此时正躺在床上呼呼大睡,我跑过去将他们一个个拉起来,试图叫醒他们,但他们一个个睡得就像死了一样,怎么叫都叫不醒!他们是有呼吸的,有体温的,我可以触摸得到,但是,他们就是醒不过来!”

    “我重新跑回染坊,看到的仍是他们正在染坊里干活……”

    “我再次跑回房间,然后重回染坊,如此反复多次后……”

    “我开始意识到,原来,他们跟我一样!在他们睡着的时候,另一个自己却在染坊里重复着做着白天一模一样的活!”

    “染坊里的那些人,是…是…鬼吗?”

    宋桥江摇了摇头,一脸阴森道,“不!他们不是鬼,我们并没有死!怎么会是鬼呢?每天入夜子时一过,它们就会从我们身上剥离出来!跟我们一样的穿着一样的容貌,他们…是影子…我们自己身上的影子……”

    “影子活了过来,我们本体陷入沉睡,天亮的时候,又会轮到我们出来活动,而影子,却不知所踪!”

    “我不信!”楚云这时道,“影子怎么会变成人?你在说谎!”

    宋桥江一脸平静,反问道,“我为什么要说谎?说谎对我有什么好处吗?大人!”

    “你……”

    楚云一时竟被噎住了!

    他走到洞壁,将放在凹槽的马灯取了下来,拿到宋桥江身后放在长桌上!

    “你看,你分明在说谎,你不是说你没影子吗?那你侧边的那道阴影是什么?”

    在马灯火光的照射下,宋桥江的影子出现在侧身,由于马灯就在身旁,他的影子拖得很长很长!

    由于宋桥江是坐着的,刚才温晴在观察自己的影子的时候,反倒没有留意宋桥江到底有没有影子!

    从楚云的反应来看,他应该一开始就注意到了!

    宋桥江看都没看那道影子一眼,脸上也没有丝毫慌张的神色,“大人!我并没有说谎,我说的是那个时候,不是现在!那个时候我确实没有影子,至于现在又为什么有?那是因为我把影子找了回来!”

    楚云皱眉道,“强词夺理!你一个人自话自说,没有其他人佐证,如何能让人信服?更何况,你讲的这些无异于天方夜谭!”

    宋桥江苦笑道,“大人,我知道我所说的很难让人相信,但我说的都是事实!大人不妨设想设想,我为什么要兜一个大圈子费那么多口舌来编这么一个故事?”

    “大人你想知道今早的宋家出了什么事?你们今早在宋家见到的为什么是那样一副画面!要我说我只能这件事的前因后果讲出来!”

    “我根本没必要说谎!如果大人不相信,那我便不说了,大人可以与我在此一同等待宋家其他人的醒来,宋家这件案子便可结案了!大人可以对外公布,宋家没有人死!是菜贩子搞错了!或许也可以按这位谢仵作的说法,我们只是“假死!”,并没有真死!”

    楚云用扫了一眼躺在停尸台上的其他宋家人,问道,“这些人什么时候会醒来?”

    宋桥江摇头道,“说不准,不过今晚子时前,他们必定会全部醒来!”

    谢宇道,“此时距离子时还有六七个时辰,宋员外不如继续往下说?只要宋家这十几个人如宋员外说的能在子时前醒过来,其他的都不重要!”

    “楚兄,你相信也好,不相信也罢,但不得不说,这是一个很吸引人的故事,你如若不信,就当个故事听听就好!我是很好奇,我个人相信宋员外所说!”

    宋桥江看了一眼楚云,“也好,只是,接下来的事会更加的离奇,希望楚大人能听我说完再做定论!楚大人能答应吗?”

    楚云问道,“有多离奇?比如说?”

    宋桥江盯着楚云的眼睛道,“我杀了一个人!”

    楚云的脸色瞬间变了,佩刀“铿”的一声,已经拔出了一寸,但随后他将佩刀插回刀鞘里,脸色也恢复了正常!

    “宋员外,你说!”

    “那天晚上,我回到自己的房间,但躺在床上却再也睡不着了!耳边到处都是从染坊外传来的嘈杂声,一直到天亮,我都没睡着,整个人异常的清醒!”

    “天亮后,我做的第一件事就是去染坊,但染坊空无一人,家里的人陆陆续续起床了,新的一天开始了,但昨晚经历的一切就感觉像梦一样,但又如此的真实!我连续问了好几个人,昨晚,有没有听到什么声音?他们都说没有!”

    “那一整天,我整个人都浑浑噩噩的,慢慢的我已经分不清昨晚究竟是在做梦还是亲身经历的事!因为我感觉不到困!如果说那一晚我一晚没睡,为什么到第二天没有睡意?如果我睡着了,只是做了一个梦,但那个梦,却为何如此真实?”

    “要分清那究竟是现实还是梦境,只能等待夜幕的再次降临。”

    “晚饭过后,我特意让厨房给我煲了宁静安神的大补汤,我需要尽快入睡,我要一觉睡到天亮!中途不要醒来!”

    “我喝了一大碗汤,但躺倒床上我却怎么也睡不着,不仅如此,整个人还异常清醒!难道宁静安神的大补汤有问题?但想想我就否决了!煲汤的食材是我亲自抓的,那是我很早以前从一个老先生那买的配方,喝了后可以保证很好的睡眠!我以前就用过,效果很显著!里面囊括了十三种药材,主食是乌鸡,乌鸡是现榨现杀的!不可谓不新鲜!”

    “那到底是怎么回事?为什么我的精神会如此亢奋?我躺在床上辗转反侧!时间在不知不觉中过了子时,子时一过,一阵嘈杂的声音从不远处传来,就像约定好的一样!”

    “我从床上起来,循着声音的来源,我来到染坊,染坊里灯火通明,竟是跟昨晚一样,染坊里十几个人分工明细,正在染坊里染布!他们看不见我,听不见我说话……”

    “我几乎要疯了!原来那不是梦!那是真的!”

    “我返身回到住房区,发了疯一样打开每个房间的房门,他们每个人都在床上呼呼大睡,一个都没少,我试着叫醒他们,想让随便一个谁都行起来看看这究竟是怎么回事,但他们睡的死沉死沉的,怎么叫都叫不醒!”

    “我一夜没睡,我回到染坊里,在那里坐了一晚,我想看看染坊里的那些“人”他们最后会去哪?因为前一天一大早我起来看的时候,染坊是没有人的!”

    “他们一直忙着活,有说有笑,看着他们,我忽然有种五雷轰顶的撞击感!脑海里蹦出一个念头!那些出自宋氏染布坊的绝美布匹,难道真的是我们染出来的吗?”

    “天刚蒙蒙亮,他们消失了,就像一把灰一样,风一吹就都散了!染坊里一切都恢复正常,所有东西自动回到原处!那种画面,我已经不知道用什么言语来形容了!”

    “那一个清晨,是我活了几十年里经历过的最诡异的一个清晨!”

    “此后的每一晚,每一天清晨,我都经历着同样的事!一个月后,通过观察,我才了解到,每晚子时过后出现在染布坊里的那些人!他们究竟是什么!”

    “他们是我们的影子,晚上我们睡觉,影子出来干活,白天我们干活,影子回去休息!”

    “但我不明白,为什么,只有我能看到他们,为什么,其他人晚上都不会醒?”

    “我想起了当年那个年轻的算命先生,他一定知道什么!当年他给我提的两点要求其中一条就是,子时过后,坚决不能出自己的房门,不管听到什么!他一定知道如果我要是子时过后出门会发生什么才会那么要求我!”

    “我不敢跟任何人说,因为我已经违反了他的第一条要求,就已经这样了,如果再违反第二条,我真的不知道又会发生什么!”

    “我要找到他!他的容貌我已经不记得了!当年只见了一面!再者过了这么多年,他一定也老了!但我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他是算命先生,我就从算命先生入手,我寻遍了洛阳城里的所有算命先生,又差人打听附近城区的算命先生,前前后后整整花了一年时间,但我没有找到他!”

    “我几乎绝望了!我很清楚,我必须要解决这个问题!这个问题,已经迫在眉睫!”

    “因为我的身体出现了一个很大的问题,我开始感觉不到困,我晚上睡不着觉,一闭上眼睛我就浑身难受,我不知道我究竟怎么了!从第一晚发现那些出现在染坊的影子后,一年多了,我没睡过一次觉!我每天都很清醒”

    “想睡,却没有一丝睡意,你们知道这种感觉吗?”

    “你们能想象那种感觉吗?当年那个年轻的算命先生找不到了,唯一的办法,只能等他自己出现,等他来找我要酬劳!”

    “就这样又过了两年,但他还是没有出现!我忽然意识到一个我不愿意发生的问题。”

    “如果他一直不出现呢?或者说他死了呢?我还要一直等下去吗?不!我不能再等了,没有睡眠的日子我再也忍受不了了!我决定自己想办法,因为再继续这样下去,我怕我会疯掉!”

    “我开始尝试各种各样的方法,寻遍了可以让人进入深度睡眠的偏方,晚上搬出去睡,去烟花之地找一大堆女人暖床,将自己灌得酩酊大醉……”

    “但结果都是一样的,即便我搬出了宋家,也只是夜半三更听不到那些“影子”的说话声罢了,我还是睡不着,我甚至破例喝了我平生最厌恶的酒!毫无半点酒量的我喝上三五灌,都不能使我有半点醉意!”

    “我几乎绝望了,直到有一天,那一天,我躺在我家二楼的躺椅上,桌子上放着刚泡的上好的碧螺春,以前,我每天都会坐在这间专门腾出来的房间里,彻一壶好茶,坐上半天,房间的窗户正好对着青阳湖,从这儿望过去,青阳湖的风景一览无余,青阳湖就坐落在主干道旁,里里外外围了三圈,我往常就很喜欢坐在这看青阳湖的风景,清风徐徐,杨柳轻飘,看主干道上的车水马龙人来人往!”

    “但我已经记不清有多久没像那样惬意过了,房间里弥漫着碧螺春浓郁的茶香,但我没心情喝,最近家里的人已经对我反常的行为产生了怀疑,泡茶!只是做做样子给他们看而已,毕竟之前,喝茶是我很大的一个爱好!茶对于我来说,已经等同于每天吃饭一样重要!如果我现在连茶都不泡了,在他们看来,那就意味着我真的出了什么问题了!”

    “青阳湖还是一样的美,里外三层的主干道上,依旧人来人往!我仍像往常一样,每天坐在二楼茶房里,泡一壶好茶!似乎什么都没变!然而一切都变了!”

    “以前的我坐在这里看风景看人,而现在的我坐在这里,我看的是他们的影子,仔细观察每个人的影子!我希望能从他们身上发现点什么!”

    “我已经看了很多天了!”

    “那天天气并不太好,有点阴晴不定,一会出太阳,一会又乌云密布!主干道上那些人的影子在有太阳的时候就会出现,乌云遮日的时候,影子就会消失!出现…消失…,消失…再出现…”

    “有光的时候,才有影子,没有光的时候,就不会有影子!但人,才是影子的主人,如果没有人,那么不管有光还是没有光,都不会有影子!”

    “子时后出现在染坊的“影子”,并不是一团阴影!他们跟我们一样有血有肉,走得了路,干得了活,他们既是“影子”,却又不是真正的“影子”!”

    “一个大胆的想法出现在我的脑海里,并且越来越强烈!”

    “那天我就做了一个决定,我要杀一个人!”

    说到这的时候,宋桥江稍微顿了顿,抬眼看了楚云一眼!但楚云丝毫没有反应,他才继续往下说!

    “我想知道,如果“影子”的本体死亡,那么“影子”会怎样?会随着本体的死亡消散,还是…会替代本体活下去?”

    “如果是前者,我就成了杀人犯,可如果是后者,活下来的影子有着本体一模一样的样貌,他就是本体,也是影子!”

    “当影子和本体只剩下一个后,不管剩下哪一个,他都不会再有影子!子时过后,便不再会有另一个自己跑出来!”

    “而我,也许能依据这个方法根治自己无眠这个大毛病!重获新生!”

    “这是赌博,欠债还钱,杀人偿命!我这是用自己的命来赌!但我还是决定赌一赌!”

    “我把目标放在了我一个远房外甥小虎的身上,他父母在他很小的时候死于强盗之手,是我好心收留了他,将他抚养成人!如果我猜错了,只能对不起了!就以他的命来还我的恩情吧!”

    “然而事实上,我赌对了!”

    “那天晚上,子时过后,我推开了他的房门,拿刀割断了他的喉咙!”

    “他抽了两下后便没了声息,他死了,死前,他连喊一声的机会都没有!”

    “我接着跑去染坊!不知道染坊里的那个“影子”怎么样了!在染坊里,我见到了“影子”小虎,他手里提着一个装有染料的小木桶,身子前倾,左脚已经抬了起来,似乎正准备去给布料刷色,但在一刹那,他像被什么定住了一般,像一个雕像,不动了!”

    “染坊里的其他“影子”各忙各的,小虎就在他们面前,然而根本没有谁注意到小虎的异样,这时,一个“影子”朝小虎走了过来,我惊讶的发现,那个“影子”竟直接从小虎身上穿了过去!”

    “我朝小虎走过去,伸手往他身上摸去,这一次,我的手没有穿过他的身体,而是被挡住了!我触摸到了他结结实实的躯体!”

    “我内心又惊又喜,喜得是,我的方法似乎奏效了!惊的是,“影子”小虎虽然变成了实实在在的肉体,但是他没有半点…声息?这是一具没有呼吸的躯壳!”

    “他究竟是死是活?我立刻就想到了房间里被我割掉喉咙的小虎。”

    “我将“影子”小虎扛起来,往他的房间走去?”

    “然而当我回到小虎房间的时候,我惊奇的发现,床上小虎的尸体不见了!连同那些流到床单的血迹,都消失不见!”

    “我将“影子”小虎放到床上,怎么想都想不通!”

    “影子没有随着本体的死亡而消失,却也没有替代本体而活?”

    “我在小虎的房间里坐了一晚,一直到天亮,小虎就躺着在床上,仿佛睡着了一般!”

    “天亮后,我离开了小虎的房间,结果,还是失败了?这一次,我是真的绝望了!这已经是我想到可能性最大的办法了!那种希望破灭之后的感觉不是最难受的,最难受的是,我连希望都没有了!”

    “不久后,小虎的死就会通报到刑部,刑部的人会追查到我的身上吗?追查到就追查吧!与其这样还不如死了算了!”

    “然而那天我并没有等到预想中的刑部官兵,因为小虎,醒了!”

    “看着小虎在染坊里工作的身影,我难以抑制自己的激动心情,他跟平常并没有什么两样,言行举止也没有任何反常的地方。”

    “他死了,影子代替了他的身份,影子就是他,他就是影子!他活了下来!”

    “那一晚,子时过后,我没有在染坊里看到小虎!之后,我又连续观察了几晚,“影子”小虎,再也没有出现过!”

    “我猜对了,只要我们的本体死亡,影子就会代替我们,生活、工作!一切都会回归正常!”

    “于是我做了一个大胆的决定!”

    谢宇抢先道,“于是你夜里杀了宋家上下十几人,然后自杀?”

    宋桥江点了点头,长吁了一口气,脸上渐渐露出笑容,道,“没错!所以这就是楚大人以及刑部的人在进到宋府的时候会看到如此怪异的画面的原因!你们在宋府看到的,其实是子时过后出来工作的影子!本体死后,有一段时间,影子会僵住不动,就像死了一样,但要不了多久,他们就会醒过来,就像什么也没发生过一样!”

    宋桥江感叹道,“我死了!但我又活了过来!睡着的感觉!真好!”

    “楚大人,不管你信与否,这就是整个故事的来龙去脉!”

    楚云不置可否,他往停尸台转了一圈,随后问道,“小虎呢?这里哪个是小虎?”

    宋桥江笑道,“大人可真会开玩笑,小虎已经先我们之前恢复了正常,在我做这个大胆的决定前,我已经让他离开了宋家,随便找个理由将他打发走了!不然他会碍事!”

    楚云盯着宋桥江问道,“那么宋员外,你是将这个小虎打发去了哪呢?”

    宋桥江微微摇了摇头,“楚大人不相信我?”

    楚云道,“本官在问你话呢!”

    楚云虽然不过二十岁,但他一严肃起来,即便宋桥江年长他二十多岁,在气场上,楚云依然能压他一截!

    这大概便是官与民的最本质的区别吧!

    楚云用这种语气跟宋桥江说话,就有些像审问犯人的意味了!

    宋桥江不得不如实道,“犬子一年前出门游历,不久前曾飞鸽传书,说他已经游历归来,打算在洛阳城附近的艮城待一段时日!于是我便将小虎派去了艮城,他的老家,就在艮城,一来,可以让他顺便回去祭奠祭奠父母,二来,他对艮城比较熟,正好可以带犬子好好游玩一番!大人如若不信,可以随时去查!”

    楚云沉默良久,继而道,“宋员外,你说的这些除了比较诡异外,似乎毫无破绽,但不知道为什么,我就是不相信你!”

    宋桥江“哦”了一声,道,“楚大人究竟怀疑我什么?”

    温晴看向楚云,她也有跟楚云同样的感觉,宋桥江说的这个故事,既离奇又诡异,从科学的角度上来说,这不可能是真的!但从另一未知领域来说,她也不敢断定这就是假的!

    就比如,身体上已经出现尸斑的人还能活过来,这本身就是有违常理的事!但事实上,它就是发生了!

    即便到了现在,宋桥江胳膊上脸上都还有暗红色的斑痕!

    宋桥江讲的太从容太流畅了!就像这个故事他已经讲过很多遍了一样,而不是像他所说的,他从没跟任何人透露过!

    这就是温晴觉得怪的地方!

    “快看!他们…他们动了…”

    就在此时,谢宇忽然叫了起来!

    停尸台上,有一人慢慢坐了起来,接着是第二个、第三个!那些宋家人纷纷从停尸台上坐了起来,就像刚刚从睡梦中睡醒,他们揉着睡眼惺忪的眼睛!打着哈欠,伸着懒腰…

    温晴完全惊呆了,真的…醒了…

    宋桥江脸上笑意更甚,“楚大人,你究竟在怀疑我什么!”

    楚云脸上勉强挤出一个笑容,道,“宋员外多想了,既然宋家无人员伤亡,本官这就回去禀告尚书大人!”

    “老爷?”

    “这是什么地方?我们怎么穿着死人的衣服……”

    “你们是什么人?”

    “老爷!发生什么事了?”

    清醒过来的那些宋家人开始觉察到了周边的异样,七嘴八舌的你一句我一句的问道。

    宋桥江大声道,“这里是阎王殿,我们都死了!”

    三人震惊的看着宋桥江,万料不到他竟然会说出这种话来,一开始还以为他在开玩笑,但看他的表情,似乎不像开玩笑的样子!

    而那些宋家人竟然开始嚎啕大哭起来!他们难道信以为真了?

    谢宇回过神来道,“宋员外,你发疯了吗?”

    然而接下来宋桥江说的话,更是让三人遍体生寒,这落差简直实在太大了!

    宋桥江一改先前的神态,指着温晴他们三人,面目狰狞道,“就是他们三个害死了我们!杀了他们,帮我们报仇!”

    那些宋家人先是愣了会,继而纷纷跳下停尸台,不由分说朝着三人包过来!

    温晴和谢宇楚云不得不往后退,慢慢的便退到了墙上,已无路可退了!

    谢宇急道,“这里不是什么阎王殿,这里是义庄!我们也不是杀害你们的凶手,不不不,你们根本就没有死!”

    但那些宋家人仿佛充耳不闻!

    楚云抽出佩刀,横在胸前,大喝道,“吾乃刑部郎中,朝廷命官!你们这是想造反吗?谁在往前一步,休怪我无情!”

    宋桥江从停尸台上跳下来,只是道,“杀了他们!”

    温晴似乎明白了,宋桥江为何讲了一个如此之长的故事,他的目的不是想通过故事表达什么,而是在拖延时间!一直拖到这些宋家人苏醒!

    可是为什么他要这么做呢?首先,他们不是凶手,其二,杀了他们?她自己倒还好,无名小卒一个,但这边一个是刑部郎中,另一个是吏部尚书的儿子,他们疯了吗?不怕两个尚书的报复?

    温晴叫道,“宋员外,你应该好好考虑你这么做的后果!如果你把我们杀了,到时,你们这所有人,就真的成尸体了!”

    宋桥江充耳不闻,对着那些宋家人,脸色阴沉道,“磨蹭什么?还不快动手!杀了就是!”

    楚云往前走了两步,横刀站在温晴和谢宇面前,死死盯着眼前那些宋家人!

    楚云有刀,他们没有!

    楚云体型壮硕,空手可以一敌十,而这些宋家人,手无缚鸡之力,老弱病残什么样的都有。

    胜算,怎么都是楚云这边大!

    不知道这宋桥江,怎么算的?

    有两个男子率先朝楚云冲了过来。

    楚云面色不变,横刀平斩过去!

    如果那两个男子不躲闪,在巨大的冲击力下,他们定会被一刀拦腰斩断!

    眼前刀光闪闪,刀身泛着寒光,那两人虽然看的清清楚楚,然而还是直直冲了过来,双方打了个照面,在惯性的作用下,楚云仍向前几步才停下来!

    他回头,不可思议的看着眼前的一幕,没有预料中的鲜血四溅,没有意料之中的一刀两截,甚至没有一丝鲜血!

    楚云,竟是直接从这两人的身体穿了过去!

    宋桥江分开人群,眼前的一切似乎都在意料之中,他冷笑了两声,“早就跟你们说了嘛,我们都是影子,影子怎么可能杀得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