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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七百四十三章言传身教

    “忠实地履行自己的任命,勤勉地去完成它,就是最大的官体;遵从于自己的内心,表达出自己的善良,就是最大的体面。”

    “用自己的能力,和村中的孩子一起研发出一道美味的吃食,然后大家一起分享。我不认为这是无礼的表现,恰恰相反,这才是‘礼’的本质。”

    “故《释名》有云,礼,体也,谓得其事体也。”

    “《礼记·祭义》、《周易·序卦》,所以言礼字,从示,从丰者也。”

    “示,以身作则;丰,使裕衣食。礼的本原,是自己对别人怎么样,对祖先怎么样,而不是反过来,要求别人对自己怎么样。”

    “周代礼兴,而后崩坏,礼才渐渐成为了强行约束人们内心与行为的东西。”

    “不再是人对于自身的要求,不再发自内心出于自然,沦为了‘礼教’,成为了制度与枷锁。”

    “所以《汉书·艺文志》记载,仲尼有言,‘礼失而求诸野。’难道不值得我们思考吗?”

    娃子们捧着饭碗,眼睛亮晶晶的,好奇地打量着几个人。

    蔡京笑了,晏小山侍才而骄,一路行来意气风发,指点这个指点那个,来,眼前这位你再指点看看?

    晏几道都傻了,想要反驳又无从反驳起,因为苏油所举的书籍章句他都读过,但是却从没有细想到这一层而已。

    自己从小锦衣玉食,以为家中进退讲究那一套便是礼的定义,以为那些东西只是富贵阶层才能匹配,才能拥有。

    却从来没有想过,这其实也是庶民们理所当然应当拥有的权利,这是每个人内心应当尊奉的标准,而不是士大夫阶层才能拥有的特权。

    苏油端着碗转身,朝村中的祠堂走去:“所以我认为,锦衣玉食百供一人,不是士大夫的荣耀,而是士大夫的耻辱。只有那些有心让我大宋所有子民,大家都能一起享受到一碗蟹粉拌饭的士大夫,才是真正的士大夫。”

    蔡京对若有所思的郑侠和呆若木鸡的晏几道说道:“别愣着了,走吧,我可是希图少保的饭菜好久了,今日算是沾了二位的光。”

    来到村中,祠堂前的平地上,搭起了很多的竹竿,竹竿上挂着很多洁白光亮的线状物体。

    苏油给三人介绍:“这东西叫‘粲’,本意是精米精食。古法先取糯米磨成粉,加以蜜、水,调至稀稠适中,灌入底部钻孔之竹勺,粉浆流出为细线,再入锅中,以膏油煮熟。”

    “因其流出煮熟后,乱如线麻,纠集缠绕,又称‘乱积’。”

    “传统的酸浆法制作工艺,耗时长了些。”

    “如今新法出来了,称为‘米缆’,已可干制,洁白光亮,细如麻线,和面条一般,除了可以保存,味道还很好。太湖工地上的工人们很喜欢吃。”

    “这东西已经加工成了半成品,利储存利运输利速食。两浙路旱情以工代赈,七万人的饭食,总要想出些办法。”

    “米缆易断,如果不用酸浆法经过发酵,便要先制糊,生料和熟料混合捶打,然后挤压入沸水使之成型。”

    “新法用新米不行,得用陈米,陈米直接食用口味不好,花一些小心思,料理成美食,家中新妇,也能得婆婆一句赞誉不是?”

    来到堂屋,刘万春上来迎接:“两位先生来了,蓬荜生辉啊……”

    苏油笑道:“万春你陪着客人,我下去安排饭食。”

    郑侠与晏几道面面相觑,刘万春也很尴尬,只有蔡京大大咧咧:“坐下叙话,少保便是这般,习惯了就好了。”

    不多一会儿,几道菜上来,虽然是盛放在极为粗糙的大碗里,但是因为菜色精致,配色可爱,滋味香浓,反而是别有一番情趣。

    蟹粉豆腐,蟹粉炒时蔬,蟹粉蒸蛋,还有一个蟹粉狮子头。

    每人面前还有个黑砂锅,里边是滚烫的肉汤,上面盖着一层鹅油保温。

    苏油又端着一个大盘子出来:“来来来,体验一下。”

    盘子里一共五份食材,每一份都一堆零碎。

    苏油将食材布好,这才坐了下来:“跟着我操作啊……”

    几人目不转睛地盯着苏油。

    就见苏油拿起小盘子:“先生后熟,先荤后素,一样样来啊……猪里脊片、鸡脯肉片、乌鱼片,水过五成熟的腰片、肚片、水发鱿鱼片……豆芽、韭菜,以及芫荽、葱丝……这个小山先生肯定还不认识,这是草芽……姜丝、玉兰片、豆腐皮……好了,接下来大家将用水略烫过的米缆倒进去……”

    “我再给大家每日加一勺新炒的蟹粉……好了可以吃了……”

    晏几道再次刷新了三观,没想到在太湖边上一个小圩田里,领略了一番如此有仪式感的吃法。

    然而还没有完,苏油拍拍手,刘万春的浑家又端了一大盘螃蟹上来,然后给众人都发了一套小巧玲珑的工具。

    苏油笑道:“刚刚小山先生笑话我仪状粗野,那我先给先生道不是了,这回我们整文雅一点,请!”

    晏几道拿起两件工具左看看又看看,靠,这怎么玩?

    苏油说道:“这叫蟹八件,锤、镦、钳、铲、匙、叉、刮、针,吃蟹要吃得文雅,就得靠这个。”

    郑侠赶紧拱手:“少保,刚刚叔原言语有失,多有得罪,你大人大量,就不用为难他了。”

    晏几道冷汗都下来了,也赶紧拱手:“刚刚少保一席话,让我实在汗颜,还请少保宽饶则个。”

    蔡京偏过头偷笑,不忍心看晏几道的惨相,早告诉你别装,你要装他比你能装一百倍!

    刘万春也偏过头偷笑,恩公其实也是现学现卖苦练蟹八件,几天下来也弄坏了不少螃蟹,原来是等着这一场。

    见两人服软了,苏油这才罢休:“其实我也是才弄出来的,我们随便牛吃螃蟹无所谓,不过女生们喜欢优雅,列位学了回去传给家中女眷,交游时也多得一道赞誉不是?”

    接下来就是跟着苏油学吃螃蟹了,用锤子始在蟹背壳的边缘来回轻轻敲打,这是先将蟹壳敲松,方便掀盖。

    掀开背壳和肚脐,用镊子剔除蟹鳃,用剪刀剪下蟹腿蟹螯。

    用签子剔蟹肚的蟹肉,或捅出或钩,取出蟹腿肉。

    用长柄勺刮下膏黄。

    所有操作都是在剔凳上进行,其实就是一块加工成荷叶形状的银砧板,打开蟹螯最直接的办法就是把蟹螯垫在剔凳上,用小锤砸开。

    一番操作下来,就算是钟鸣鼎食之家出来的晏几道,都不得不叹服一声——讲究!

    然而还没完,吃过螃蟹,刘万春浑家又上来了,还要用姜汁菊花水净手。

    之后才开始吃菜。

    蟹粉的鲜美让众人惊绝,苏油说道:“做这个的目的,一来是太湖周围螃蟹众多,这东西九月最肥,过后就没有了,做成蟹粉,可以保存一年都不变质。”

    “二来太湖水产,以后会成为一项产业,会制成罐头,就如莼菜那般,与海产一起送往大宋各路,给当地百姓多谋得一份收入。”

    郑侠和晏几道这才明白苏油的意图。



    第七百四十四章晒盐场

    晏几道当年在汴京也是吃过螃蟹的:“家父还在世的时候,也得过宫中赏赐的螃蟹,听闻足足一贯一只。小时候这件事情给我留下了很深的印象。”

    苏油说道:“正是,然而在太湖,‘霜蟹当日不论钱’,价格至贱,如白虾之类,一文可得一捧,合起来一斤才五文。”

    “这就是商品流通的重要性,白虾可以加工成虾干,螃蟹可以加工成蟹粉,凤尾鱼可以加工成罐头,一来可以让大宋更多的百姓品尝到这方的美味,二来可以给地方百姓们增加收入。”

    晏几道离席躬身:“一向多听传闻,总以为当今世风日下,必无古之贤人。”

    “所谓仁者,不过近懦;所谓善者,不过近伪;所谓智者,不过近奸罢了。今日受教矣。”

    苏油也赶紧起身还礼:“小山先生言重了,保持这份警惕和怀疑,接下来要拜托你们做的事情,苏油就放心了。”

    郑侠这才拱手道歉:“是郑侠拖累明公,惶愧无地。”

    苏油招呼几人重新入座:“昌国是要去的,那边是海产大基地,我肯定要去考察。到时候介夫先生与小山先生一起同行,就算是我给朝廷完成了任务,难道还真放先生在海岛上啊?”

    “两浙路要效仿京中《时报》那般,举办《潮报》,不过与《时报》长篇累牍歌功颂德不同的是,苏油要借助两位先生大才,做个白衣御史,监督两浙路官员豪强,与民发声!”

    “啊?”郑侠怎么都没有想到,苏油会给他这样重要的任务。

    苏油说道:“刚刚小山先生说了,仁近懦,善近伪,智近奸。而理学学派认为,人本身就是一个矛盾体,仁与懦,善与伪,智与奸,永远贯穿于人的内心当中。”

    “蓬生麻中,不扶自直。苏油自问不是完人,还要拜托二位先生监督扶持,让我能保持仁善之心。”

    郑侠心底异常感动,他完全没有料到苏油因他去职,不但没有怨恨,还托以这样的重任:“郑侠赴汤蹈火,也要襄助明公成此大事!”

    “不行!”却是晏几道出声阻止。

    郑侠扭头:“叔原!须知介夫非贪生怕死之辈!”

    晏几道目光炯炯:“你已经连累了明润一次,还要连累他第二次吗?!”

    郑侠这才反应过来,要是以后《潮报》里登出了什么重磅炸弹,作为主办此事的苏油,肯定又要吃挂落:“这个……”

    晏几道说道:“所以办报得我们自己来,和明公没有一点干系。”

    说完对苏油拱手:“先父在世时,名声还算好,如今朝中,尚有不少故旧,我去给介夫化缘,这报纸,我们独立来办!”

    苏油不由得苦笑:“那不行,如果只由你们发声,都没有我讲理的地方了。”

    蔡京建议道:“那就再办一份,两浙路两份报纸,一份官方的,一份民间的。”

    苏油眼神一亮:“有道理啊……那就这样,既然小山先生说有办法筹措到资金,我这边就让秦少游大展拳脚与两位打擂台了。”

    郑侠拱手:“山抹微云君,明公可得让他手下留情才好啊……”

    大苏去了密州,密州今年也遭了严重的旱情,如今的胶西,可谓庄稼歉收,盗贼遍地,民间纠纷不断……

    就连苏轼自己,都与下属刘庭式一起,到城边荒废的菜园中挖野菜,每天只吃些杞菊等野菜充饥。还整了两篇文章,《杞菊赋》《后杞菊赋》。

    文章很漂亮,但掩盖不了困难——“人生一世,如屈伸肘。何者为贫,何者为富?何者为美,何者为陋?或糠核而瓠肥,或粱肉而墨瘦……吾方以杞为粮,以菊为糗。春食苗,夏食叶,秋食花实而冬食根,庶几乎西河南阳之寿。”

    日子虽苦,但总算苦中有乐。直到一次沿着城墙根挖野菜时,忽然在一丛枸杞旁发现一个用包裹裹着的弃婴。

    抱着婴儿回衙后,他立即下令州府的官员到野外去捡拾弃婴,自己也“洒涕循城拾弃孩”。

    短短几天时间,州府中就收养了近四十名弃婴,苏轼把这些弃婴分别安排到各家抚养,政府按月给抚养费。

    同时开仓放粮,还将州衙官吏的口粮匀出一部分,为断粮的饥民解燃眉之急;

    上书中央,如实反映当地灾情,要求朝廷选派官员视察,体量放税,或给予补助。

    而对付盗匪,则采取“以盗治盗”的法子,招安了一股大匪,然后用这股盗匪去清剿其余!

    如今总算是稳住了局面,当秦观的《满庭芳·山抹微云》面世后,这娃竟然还有心情写信大加赞赏,称秦观不名,而叫他山抹微云君。

    秦观的文名,一下子就传扬开去。

    晏几道也是词坛圣手,自然有些不服:“叫他来!”

    苏油拱手:“都惹不得,一个‘灯火已黄昏。’一个‘记曾来处易消魂。’都惹将不得……我还是在杭州坐看你们折腾吧。”

    郑侠苦笑道:“还是少折腾吧,王相公一首‘春风又绿江南岸,明月何时照我还。’他就来了个‘春风自是人间客,主张繁华得几时?’要说明公你是受我所累,郑侠无可辩驳;不过说他也是受我连累,我还真觉得自己有几分冤枉。”

    晏几道说道:“明明我这诗作在前头,那是新党那帮小人巧立名目陷害人!”

    不过一转眼自己也笑了:“不过没有这番摧折,也尝不到人间至鲜至美的蟹粉,值了!”

    几人都是大笑。

    十月,第二季稻谷收下来后,两浙路终于走上了发展的快车道。

    苏油与郑侠晏几道等人,由何执中和晁补之带着,开始考察盐务。

    杭州湾南北,一边是秀洲,一边是越州,秀洲自海盐以东,全是盐场。

    芦沥盐场经过整治,豪强被重点打击之后,整个秀州所有盐场,豪强们再没有一个敢跳的了。

    都被乖乖纳入了整治范围。

    短短两个月,芦沥已经发生了天翻地覆的变化,这个地方,被苏油打造成了推行晒盐法的样板工程。

    晒盐法的第一步,就是纳潮。

    有了水泥,兴造巨大的纳潮池和各级盐池,已经不是什么难事了。

    每次潮水涨起来,就会将海边的纳潮池注满,而潮水退下之后,也有足够的海水可用,不会影响生产。

    纳潮池中建有巨大的石柱,石柱间则是等距螺旋风力提水机,将海水提升到数米高,灌入第一级盐田。

    海水在第一层盐田里蒸发一天后,会被引入旁边的卤池,然后用同样的提水机引械引入第二层盐田。

    盐池的面积超级大,水泥可不是用来铺满整个盐池用的,主要地面还是泥地,水泥只是用来修堤围和卤池要用到。

    海水的含盐量称为盐度,新鲜海水的盐度为三度,意思是一百斤海水能出三斤盐。

    卤水一层层往上提升,等到第十天时,盐田中的水接近饱和,盐度达到二十度,也就是一百斤卤水,能够出二十斤盐了,这时候卤水就算“熟”了。



    第七百四十五章突然有钱也不好

    制卤完成后就是结晶,卤水结晶会在第十一个盐池里发生,这时卤水浓度在二十四度,达到了出盐的标准。

    盐民会每隔半小时会拖动绳子,沿着盐池两边行走搅动卤水,这叫“卤打花”,目的是让新鲜卤水和老卤混在一起,让盐的结晶体更加均匀细腻。

    当卤水进入最后一个盐池后,刚开始蒸发,就会出现白色的盐,等盐在结晶池达到一定的厚度,就可以收盐堆坨了。

    从海水引进到结晶出盐,海盐晒制周期在十二天左右。

    晁补之给众人介绍:“如今的芦沥盐场,可以日产盐七千斤,按一年能够正常生产一百天计,年产在七十万斤左右。”

    “生产出来的海盐,一部分被多次粉碎、洗涤、筛选、烘干,运往大宋内地各处;还有相当的一部分,被当成工业用盐,用来生产纯碱、烧碱等化工产品。”

    晏几道听得有些头晕:“一个盐场,一年能给朝廷带来多少收益?”

    晁补之说道:“两万四千贯左右,其中半利归朝廷。”

    郑侠问道:“那盐场能入一万两千贯?”

    晁补之点头:“差不多吧,如今芦沥盐场将以前的盐户都组织了起来,成为盐场的用工,出盐越多,他们的收入就越高。”

    “盐场和朝廷所得,基本是五五开,朝廷收益万贯,盐场收益也有万贯。”

    “刨去维护费用,盐场的收益,在七千贯左右,家庭的年收入,能够达到百贯。”

    “不过劳动强度比以前降低了很多,最艰苦的汲水工作被提灌机替代后,剩下的就是整滩,归坨,运盐,引卤。平常时候,家里人可以耕田种地,养鸡养鸭。”

    苏油一边听还一边记笔记:“无咎你讲详细一点。”

    晁补之躬身施了一礼:“盐滩经过长时间海水浸泡,底部泥土会出现松软和空隙,这时需要进行整滩;整滩机跟汴京压路辊子相似,把盐池的泥土压硬,能提高盐产量;整滩一年两次,一次在产盐淡季冬季,一次在旺季夏季之前的三月。”

    “气温高、蒸发量大的夏天,是芦沥盐场最适合晒盐的季节。但这个季节海边天气多变,常有大暴雨。”

    “盐池又都是露天的,一旦下雨,盐池内的卤水变淡,制卤工作就功亏一篑了,这时就需要赶在雨前,把卤水引入盐池旁边的卤池,用覆盖物盖上。”

    “下雨时还要检查盐池,确保盐池内的雨水顺利排走;雨后再把卤水从卤池引入盐池,继续制卤。”

    “另外还要将已经堆积的盐坨,加固压实,进行遮盖。”

    “生产上的事务,大致就是这些。”

    苏油点头:“那如今便是整修盐场的季节?”

    晁补之说道:“正是,看,他们就正在夯实盐池。”

    盐池上,工人们正拖动这巨大的石磙碾压盐场,郑侠看着那石磙感觉非常奇怪:“那是什么石头?”

    苏油笑道:“那是混凝土,先做好模子,然后用水泥浆拌卵石浇铸出来的,要靠开山采石打造,只怕到现在都还完不了工。”

    刘二里现在既是监工又是主要劳动力,听到这边说话,跑过来扑通一声跪下:“敢问哪位贵人是苏少保?”

    众人赶紧闪开,刘二里连着叩了几个头:“二里谢过少保救命之恩。少保你救了我和老娘的命啊……”

    苏油赶紧将他扶起:“扯远了,说不上,救你的是晁补之。”

    二里说道:“少保你放心,我一定好好干!”

    苏油笑了:“芦沥这个盐场规模还很小,赶紧将手艺学到,以后不定也能成个员外。”

    刘二里连连摆手:“要是像陆剥皮那样的员外,二里宁愿不当。”

    苏油说道:“好,都说穷**计富长良心,我看守得住本心,才是真富余。家中老娘如今还好吧?”

    刘二里抹着眼泪:“好,如今老娘不用熬盐了,就领着家眷们料理料理饭菜,活计轻省多了。”

    说完又问:“少保,如今的芦沥,应当是大宋数一数二的大盐场了吧?怎么你刚刚说还……很小?”

    苏油看了身周众人:“二里,知道我们大宋有多少人吗?”

    刘二里摇头。

    苏油说道:“据我所知,至少九千万。”

    不光刘二里傻了,其他人都傻了:“这么多?”

    苏油说道:“成人一月斤盐,儿童半之,按这个计算,大宋一年当出九亿斤盐,方能满足正常需要。”

    刘二里眼睛里净是圈圈:“九亿斤,这是多少……”

    苏油也懒得多解释,拍了拍他的肩膀:“总之,好好干。”

    又劝慰了他几句,打发他继续整滩,晏几道这才问道:“明润,我大宋如今一年产多少盐?”

    苏油说道:“丰年的话,一年能到三亿斤,所以如现在芦沥盐场这样的地方,再多八百多个,都能被消费市场吃下。”

    晏几道有些吓到了:“那……那是……多少钱?”

    晁补之说道:“如果按斤盐三十五文计的话,六亿斤就是两千一百万贯的缺口。”

    “难怪我朝食盐走私如此猖獗!”晏几道点头道,然后突然反应过来:“两千万贯!那……那那……朝廷半利也是一千万贯的盈入?”

    苏油哈哈大笑:“哪里有那么简单?!如果要靠浙盐入川,朝廷这点盈入,怕是填到路上了都不够!”

    “这是一个非常复杂的问题,如今盐价与钞引挂钩,突然爆发出产能,会导致市场上钞引过多,物价腾贵。”

    “还有这东西会形成东西南北各地域之间,经济上的严重不平衡,如果到时候浙中两盐斗米,而陕西河北仍然斤盐斗米的话,会出现什么情况?”

    晏几道觉得自己脑筋不太够用了:“什么情况?”

    苏油看向蔡京:“元长,你来说说。”

    蔡京拱手说道:“会导致浙中用大量的盐换取全国大量资源,导致各路资源朝本已富裕的东南集中。而真正急需的西北,河北前线,到时候会发生什么情况?大宋变成什么样子?”

    “富者愈富,贫者益贫;南方益富,北方益贫;敌国之侧缺衣乏食,民生凋敝,军事艰难;江东诸郡远离忧患,安陷逸侈,文恬武嬉……””

    晏几道稍微一思索就吓得脸上刷白:“太可怕了。”

    苏油两手一摊:“所以咯,突然有钱也不是什么好事儿对吧?发展不均衡带来的后果,有时候甚至比普遍贫穷还要可怕。”

    说完目光闪烁:“尤其是,普遍贫穷的地方,还在敌国虎视眈眈之下的时候……”

    晏几道急了:“陕西还好。河北!如今我朝河北!”

    苏油说道:“是啊,所以你们弄报纸,也得好好呼吁呼吁,让朝廷将我大宋最后一块大短板,重视起来。”

    九月,代北的疆域谈判逾时不决,辽国复遣萧禧来言。

    甲寅,诏枢密院议边防。

    王韶和李宪还朝,赵顼拜王韶为枢密副使。京中百姓以王韶“奇计,奇捷,奇赏”之故,称之为“三奇副使”。

    而李宪升为入内内侍省押班、干当皇城司事,和王韶一样,均为令人侧目的恩宠。



    第七百四十六章礼尚往来

    十月,遣中使赐韩琦、富弼、文彦博、曾公亮。

    诏曰:“通好北敌,凡八十年,近岁以来,生事弥甚。代北之地,素无定封,故造衅端,妄来理辨。比敕官吏同加按行,虽图籍甚明,而诡辞不服。”

    “今横使复至,意在必得。敌情无厌,势恐未已,万一不测,何以待之?古之大政,必咨故老,卿其具奏。”

    这是垂询元老们对辽外交政策。

    韩琦是坚决的反新法派,出言就是讽刺:“臣观近年朝廷举事,似不以大敌为恤。”

    然后将新法从上到下痛骂了一番,最后总结:“夫欲攘斥四夷以兴太平,而先使邦本困摇,众心离怨,此则为陛下始谋者大误也。”

    为今之计,只有先服这个软,“宜遣报使,且言:‘向来兴作,乃修备之常,岂有它意。疆土素定,悉如旧境,不可持此造端,以堕累世之好。’可疑之形,如将官之类,因而罢去。”

    然后养民爱力,选贤任能,疏远奸谀,进用忠鲠,使天下悦服,边备日充。

    最后才能“一振威武,恢复故疆,摅累朝之宿愤矣。”

    富弼的态度很简单,也很了解赵顼蠢蠢欲动的心态:“委边臣诘而严备之,来则御,去则备;亲征之谋,未可轻举。且选人报聘。彼籍吾岁赐,方能立国,岂无欲安静之理!”

    意思辽国也是纯讹诈而已,不妨以经济威胁与之对抗。

    文彦博的上书则认为对辽政策一直就有问题,必须纠改。

    “萧禧之来,欲以北亭为界。”那是因为当年庆历之时西事未平,辽国来要挟请求黄嵬之地,我们那个时候给得太随便,把他们嘴养刁了。

    “中国御戎,守信为上,必以誓书为证。若萌犯顺之心,当预备边,使战胜守固而已。”

    意思是我们有文书依据,如果实在被逼到打战的份上,那就只有干!

    曾公亮上书,表示应该坚决狙击辽国的意图:“嘉佑间,寇边不已,绝其岁赐,始求帖服。今待辽极包容矣,不使知惧,恐未易驯扰。控制之术,毋令倒持。”

    老臣们的态度都很明白,就是国家疆土不轻与人,有理有据有节,实在要打那也是没办法的事情,准备战争就好了。

    赵顼反而心虚了。

    他还是有些恐辽症,理想和现实差距太大。

    虽然他的心目中一直有个大理想,但如今一个西夏都没能料理好,就要对辽国开启边衅,大宋实在是没有哪个能力。

    没有从老臣那里要到自己的答案,便召刘忱、吕大忠与吕惠卿商议,想要同意辽国的请求。

    两个使节还是那个态度:“彼遣一使来,即与地五百里;若使魏王英弼来,尽索关南地,亦与之乎?”

    赵顼哑巴了。

    忱与大忠坚执不与,吕惠卿知其志不可夺,乃罢忱还三司,许大忠终制。

    ……

    同样是在金秋十月,苏油登上了一艘夔州型纵帆船,从上海务出发向东,往大宋的海上领土,昌国县驶去。

    昌国县属明州管辖,明州,如今是皇宋三大市舶司之一——明州市舶司的所在地。

    昌国西北八百里,有三姑山,那里是水师巡检寨驻地。

    岑港,冽港还设立了两处子寨,互为犄角。

    这里是北洋要冲之地,凡是北方过来的海船,都要在次靠泊,然后分两条路,可以分别前往浙东和浙西。

    高丽使船,也从来都是行驶到这里歇脚,等待风起,再入明州港,然后前往汴京城。

    因此这里也成为了一个巨大的自由港和商品集散地,昌国的港口里,经常停靠着上百艘的海船。

    不过在那里,大宋守备力量的影响力,远远比不上唐四郎的一张飞鱼贴。

    昌国港,属于海上法则覆盖的范围,如今被唐四郎调理得规矩,那些亦商亦匪的海盗,早已消失多年。

    张散就站在苏油身边,给他就着海图详细介绍这个群岛。

    这里就是后世的舟山群岛,所以其实苏油今天不是来正经视察的,这娃是来打鱼的。

    没错,十月末,东风起,舟山群岛,进入了整整三个月的带鱼季节。

    舟山群岛四大水产,大石首,小石首,银带鱼,墨斗鱼。

    其它几种都在四月,只有带鱼在冬天。

    至于其它三疣白蟹,虾蛄之类,那是副业,完全不在苏油考虑之列。

    所以现在这艘船,真的是打渔船,只怕是如今全世界最奢侈的打渔船。

    看着甲板上忙碌的老渔夫们,张散也学着自家少爷的动作,直嘬牙花子:“少爷……这得打多少鱼,才挣得回这趟的本钱……”

    船边是麻绳编织的大网,上头是铁质的机械吊车,网上的浮球,是两浙路出产的第一批赛露络作成。

    光这些浮球,都价值不菲。

    这是一张大围网。

    如今的大宋,捕捉鱼群主要还是靠串钩曳钓。最先进的方法,不过是刺网作业。苏油这个围网,还是第一次尝试。

    老渔公一直紧张地看着海水颜色的些微变化,终于将手一挥:“下网!”

    水手将一个巨大的浮桶推入水中,然后鼓起风帆,大网在船后哗啦啦地下到了海中。

    纵帆船在海面上行驶了一个巨大的圆圈,形成了一个由浮标构成的巨大的圆。

    苏油问老渔公:“要不要等夜里,开汽灯诱一晚?”

    老渔公哈哈大笑:“不用!探花郎你干这个可不是老鱼头的对手。起网!”

    帆船上的水手们卖力的摇动起索盘,将网底的绳子收拢,渐渐让水下网状的圆筒,收成一个半球。

    鱼群就被困在了这个巨大的半球里边。

    接着就是收网了,随着网的收起,鱼群活动的空间越来越小,集中到围网最后的漏斗型起鱼区里边。

    郑侠晕船晕得厉害,正靠在船边吐得哇哇的,然后不经意间一抬头,吓得吐都忘了,直接飚出一句土话:“我的个天神爷呀……”

    太空中海鸥疯狂飞舞,直径百米的大圆范围内,海面上全是搅动的银白色的闪光!

    老渔公急得大声喊叫:“停!浪生你狗日的赶紧住手!傻娃子,再收网都要炸了!”

    那个叫浪生的娃看着这夸张的景象,也吓得大喊:“爷爷那咋整?”

    “先舀一部分出来!我的海神爷呀!发大了浪生!这一网咱们发大了!”

    就在这时,海面上出现了无数小船,船上的帆都是破芦席,竹席之类。

    苏油笑道:“老人家不要心急,看,我们的援军到了!”

    虽然苏油做了充分的事前准备,但是这一网的鱼群数量也是远远超出了自己的估计。

    而鱼的单体大小,几乎是后世的翻倍!

    如今的舟山,可不是后世资源匮乏的舟山。

    哪怕是到了清末,那时的舟山穷人捕黄鱼,都只需要拿长竹竿拍击水面,大黄鱼就自己被震晕浮起,然后捞就是了。

    张散也看得有些眼晕:“这一网下过,一年都不用干了。”

    苏油说道:“可是这些东西在海边不值钱,本钱还是没有挣回来。”

    张散问道:“那怎么办?”

    苏油对着汴京方向拱手:“所以我们要将它作为贡品,先进献几千斤给皇上!然后让他带动汴京城的海鲜消费风潮!”

    “冬天里的带鱼,翻年还有石首鱼,墨斗鱼,鲍鱼,瑶柱,干贝,海带,紫菜!咱们通通打包作为贡品!”

    张散不由得好笑:“少爷你这是要打劫京师!”

    郑侠和晏几道跪在船舷边上,手抓着船帮,看着底下渔民们欣喜若狂地拿着大抄网往仓里舀带鱼的情形,竟然激动得眼眶湿润,嘴角颤动。

    晏几道喃喃地说道:“厚生利民,苏明润之能,足载史册!”

    郑侠点头:“这就是他说的,最大的礼。”

    “天地生人,何以礼之?让所有人活得更好,更自在,更富足,这才对得起天地!这才是礼之本原。”

    晏几道说道:“按理学的道理,仓廪实而知礼节,其实是从下对上的角度来说的。还应该反过来解读一次——让百姓仓廪充实,还应该是上位者对他们最基本的礼节。”

    “这才叫礼尚往来。”

    “苏明润义理之精,践用之明,非我所及,回想之前在他面前种种桀骜,实在是可笑之极。”

    顶点



    第七百四十七章昌国县

    然后就听见身后又跳又喊:“差不多就行了!还要注意回程安全!别整太多把船压沉了!大家满仓了就回吧!回吧!先去昌国港等我们!”

    郑侠不禁莞尔:“这家伙,仪状粗野,浑不似士大夫,怎么就偏偏说得出那么精深的道理来?!”

    晏几道瞅着他:“你不晕船了?”

    不提醒还好,一经提醒,郑侠又赶紧一头扎到船帮外面:“呕……”

    只有一艘船没有参与打鱼行动,驶到夔州型没有下网的那面,船上一个红衣宋将拱手施礼,高声喊道:“昌国县三岛巡检王德甲,求见苏漕帅!”

    很快,夔州型的船舷边上抛下一张攀网,王德甲抓住攀网爬了上去。

    来到苏油身边,王德甲单膝跪倒:“三岛巡检王德甲,恭迎漕帅上岛!”

    苏油拍了拍他的肩膀:“起来吧,先看完打鱼。”

    王德甲笑了:“漕帅这一网,够岛上欢腾好些时日了。”

    苏油说道:“守岛辛苦,算是我给你们的一件礼物。一会儿还有一堆蟹笼,那个到时候就送给你们了。这网你们都没那么大的船来拉,还得另外想办法。”

    两艘小渔船被老鱼头留下帮忙,夔州型上放下去网笼,小渔船上的人开始往网笼里舀鱼。

    第一笼起来后,老鱼头打开网笼底部的绳头,笼里的带鱼哗啦啦地倾倒在了甲板上。

    船上的渔夫们开始拿着竹耙子将鱼望舱里扒拉。

    这一笼就有三四百斤。

    主要是带鱼,还有其它很多鱼类。

    苏油都没来得及细看,第二笼又上来了。

    苏油拎着刨角:“得,先去望楼说话,这里眼看没法落脚了。”

    众人来到船楼里,王德甲看着夔州号望舱的格子玻璃窗,羡慕得不要不要的:“这船拿来打鱼,也太……”

    下边老渔头又捞了好些笼,感觉底网差不多能起得起来了,这才大喊:“浪生!起网!”

    浪生早都等着这一句了,喊了一声:“好嘞!”和几个工人一起,再次将粗壮的原木插入绞盘,像推磨那样推动,将集鱼的漏斗网提出水面。

    船身明显发生了一个倾斜,老渔头眼疾手快,赶紧招呼后生们将吊臂调整到与船身保持水平,然后窜过去一下子拉开了网底扣绳。

    “哗啦”一声,整个夔州型的后舱甲板,瞬间堆满了厚厚一层海鱼。

    老渔头从带鱼堆里边刨出一条红艳艳的鱼:“探花郎,这条是好水产,一会儿上岸给你料理!”

    “诶!好咧!”苏油在望楼上看着那条有两三斤的鱼,“我们人多,得多挑几条!”

    完后拿胳膊肘捅了捅王德甲:“那啥玩意儿?”

    王德甲这才知道文曲星也有懵逼的时候,赶紧解释:“这是嘉琪,红的叫红嘉琪,黑的叫黑嘉琪。”

    晏几道富家子弟,对这个门清:“此鱼皮厚胜羊,味胜鲈鳜,桃花汛后产于登州,却不知道冬月的昌国外海,也有这么多。”

    “这鱼价格高昂,不用走太远,便是春日吴中,一条也价值上贯。”

    “这么贵?”苏油看着甲板上还有不少这个:“那这里光这什么嘉琪鱼,那也得是好几百贯有余?”

    然后突然转头看着张散:“刚刚三哥说什么来着?说我打鱼不够本钱?!”

    张散手扶脑门苦笑:“那你也得卖得出去才算!”

    苏油又探头出去:“老渔头,那些嘉琪,放水舱里养着!我们争取拿回去多卖点钱!”

    老渔头笑得见眉不见眼:“知道!探花郎你就瞧好吧!”

    鱼舱很快装满了,甲板上的鱼却没怎么见少,还是满满一层。

    张麒下令重新起航,夔州型在几艘小船的簇拥下,朝着昌国驶去。

    昌国县在岱山岛上。

    这名字取义“东控日本,北接登莱,南连瓯越,西通吴会,实海中之巨障,足以昌壮国势焉。”

    岛子形如桑叶,分东岱和西岱,下辖富都,安期,蓬莱三乡,与周边小岛连接,形成许多避风的水道和良港。

    扶着快要吐晕过去的郑侠上岸,郑侠感觉脚底下的地都还在摇晃,有气无力地摆手:“少保害人不浅,我宁愿被吕惠卿贬去汀州,都不愿再来昌国遭这一番罪……”

    苏油鼓励道:“这还是乘坐的夔州型大船,要是渔民那种小舢板,呵呵呵……哎哟怎么上岸了还要吐……”

    整个岛上都飘满了鱼腥味,晏几道看着挑着鱼担子兴高采烈往滩上走的渔村百姓们:“少保这是功德无量啊……”

    苏油说道:“还得再加工,好在两浙路不缺盐,咱盐腌风干后,给它卖到内地去!你知道不?我在蜀中的时候,哪户人家宴席上要出现一道海带炖鸭子,都要哄传好一阵的!”

    晏几道点头:“海藻也是药材……”

    苏油笑道:“正是,食用海带,可以防止瘿瘤,此等好东西,怎么能海滨之民独享?”

    一船鱼有数万斤,够岛上人家忙活一阵的,苏油对前来迎接的县令说道:“先去你衙门里坐坐吧。”

    县令连忙上前施礼:“昌国县令龙继才,恭迎少保。少保给我们昌国百姓送来这份大礼,阖县官民,铭感五内……”

    苏油说道:“客套话就别多说了,赶紧将郑介夫送去找张床躺一躺,啊不对,行文里面要写成编管,等我考察完再带他回杭州戴罪立功。”

    县令抽了抽嘴角,招了招手:“浪生,浪生过来将郑先生抬我家去躺一会儿。”

    浪生还不乐意:“我这边正忙着呢……”

    县令上去就是一脚:“还使唤不动你了!赶紧!”

    苏油倒是看得乐了:“治下百姓敢顶嘴,你这县令当得不错。”

    龙继才脑门上汗都下来了:“都乡里乡亲的……辈儿上论我是他三叔……”

    别地为官,是大宋的通制,不过昌国这样的地方估计没有外人愿意过来,想来这龙继才也是朝廷临时提拔的无奈之举,就和苏元贞差不多的那种路数。

    苏油笑道:“我是真的夸你,官威官体,从来不在外表,都在人心里边。”

    “是是是……”龙继才这才抹去了脑门上的汗:“请少保移步。我们入衙细叙……”

    昌国县也有上千户的人家,除了渔业,还有盐业,农业,还有和高丽日本的转手贸易行业。

    岛屿的小石板街道两边,都是商铺,主要商品叫鲞。

    鲞就是大石首鱼干,从背上剖开摊晒成葵扇状。

    主要有两种,一种是盐腌制过的,颜色金黄,叫黄鲞,是上品。一种是海水洗净直接晒制的,有些臭,是下品。

    当然也有偏偏稀罕这下品的重口,那又是没处说理去了。

    因此整条街道上,全都是鱼腥味。

    除此之外,还有各种干货,包括虾干,干贝,干鲍之类,价格简直便宜得让苏油瞠目结舌,品种也有好几十种。

    岛上还有不少高丽人,明州市舶司规矩大,他们干脆在这里做批发,店铺里边主要是纸张,瓷器。

    苏油找了家高丽店,认真看了瓷器圈足。

    烧制温度不高,釉色还算不错,类似龙泉的天青,秘色,不过更加淡,拿去唬蕃商还行,用在宋朝中低端市场也不错,但是成色还进不了樊楼,方知味那样的地方。

    龙泉窑口苏油正在改造,雪白底足圈子,声音清亮如罄,颜色艳丽的薄胎高温瓷眼看就要出来了。

    宜兴青瓷窑也开始建造,不知道会对浙江瓷器市场造成什么冲击。

    至于紫砂陶这种返璞归真的高端货色,苏油也不指望老外们能懂其中的意趣。



    第七百四十八章招募

    昌国县衙门很破,龙继才自己都不去,干脆就在家中办公。

    院子还算不错,迎面照壁还用碎贝壳装饰过,也算是因地制宜。

    书房里的陈设就有不少上品的高丽瓷,主要是浅蓝色和淡绿色,摆放得宜,如今看上去还不错。

    一路行来,苏油对龙继才这个县令居然还心生了一丝嫉妒。

    阳光沙滩海浪县人长,让他来过,能把这好日子过出花儿来。

    龙继才搬来户籍田亩簿册,供苏油看查。

    这个小县,其实收益胜过了大宋境内大部分县城,靠海吃海,老百姓们的日子至少还过得去。

    只不过靠海吃海也是高危行业,家家户户都有死在风浪中的丁男。

    苏油叹气:“实在不行,转运司拨款,在岛上建座塔吧,一来算是镇海祈福,二来回转的海船,也能多一个航标。”

    龙继才感激涕零:“多谢少保关怀。”

    苏油继续说道:“盐的产量偏低,下品白鲞利润不高,品质也不地道,石首鱼本来是很好的海产,不能因为盐的供给不足给浪费了。”

    龙继才有些害怕:“朝廷榷务有定额的……”

    苏油说道:“老龙,人这心思得活啊,黄鲞为什么卖得好?不就是因为它除了味道好,能代替盐使用,也是部分功能?当年我在眉山搞酱菜,酱油,豆瓣,豆豉,不就是为了让蜀中盐能够变相地穿州过府?守着这么块肥田受穷,不是傻吗?”

    龙继才都傻了,啥意思?少保你这是在教我如何钻你转运司的空子?你可是正把着漕帅的印信呢!

    苏油笑了:“你不用这样看我,朝中诸公为国揽财,恨不能老百姓每一根针,都是国家卖给他们的才好。这种思路,只能把百姓越搞越穷,最后国家想卖一根针都卖不出去。”

    “我不一样,我鼓励你们自己做买卖,搞生产。而我,只管收税。你们赚得越多,我就收得越多。”

    “只要你们不偷税漏税,不以次充好,正常的生产和贸易行为,我不但鼓励,还要给你们提供保护。”

    “现在浙中盐禁,已经算是半开了,王相公正在奏请驰铜禁。”

    “那就抓住朝廷仁政,好好干。就算几年后朝廷说不让干了,让走回老路,起码也能带着乡亲们赚了几年的松快钱嘛!”

    “不过高丽人你得给我看紧了,逃税走私,一经查到就严办!规矩再松,那也是规矩。明白了吗?”

    龙继才拱手:“明公只要许我昌国任意出盐自供水产加工所用,龙继才就算粉身碎骨,也要给明公把好关。”

    苏油笑道:“希望你们早点富起来,然后买上这次我开来的那种大船,有了那种船,你们在海上讨生活,才更加轻松,更加安全。”

    “就你们现在这样,危险系数这么高,我就是想让你们施行海事联保,那也不够赔付啊!”

    龙继才小心翼翼地询问:“少保,那种船,现在造价几何?”

    苏油说道:“夔州型是三千料大船,用来打鱼太大了,价钱也太贵。你们一个县,有几个千料的眉山型便差不多。”

    “不过此次前来不是要卖船给你们,而是让你们看看这三千料的夔州型。然后问问,各家各户,有没有心思送自家子弟在这种船,还有更大的五千料杭州型巨舶上服役?要买船,那也先得学会驾驶嘛!”

    龙继才一拍大腿跳了起来:“这种好事我昌国当仁不让!岛上子弟们便多是下海,但小舟经不起风浪,年年都有翻覆事件发生。”

    说完对苏油深施一礼:“继才代昌国父老,拜谢少保大恩!”

    海运的收益,龙继才这昌国坐地虎当然明白得很,族中子弟上了夔州型,这就是打下了海运世家的基础。

    虽然几十年内可能无法与钱家,四通这些大擘相比,但是等到一代海洋子弟成长起来,他龙继才在族谱上的用字,都得要大上一号!

    苏油说道:“那今晚你就找岛上大族商议,明日张榜招募。”

    “此次出航不是小打小闹,是两浙路转运司,杭州市舶司,四通商号海运司,两浙路海事行会,钱氏海事保全,皇宋银行一起组织的联合行动。”

    “昌国子弟经年行走风涛之中,不是郑介夫那种见水就先吐一回的旱鸭子,好好把握这次机会,这就是昌国龙氏的立族之基!”

    龙继才激动惨了:“我现在就去找族长!”

    “那你快去,厨房在哪儿?我去看看……”

    海岛也不是没有土地,昌国县可不小,不但土地肥沃,农产品相当丰富。

    尤其是滨海散养的吃螺贝长大的鸭子,以及相比内陆那些缺盐的同类,幸福得不要不要的山羊,也都是这里的好物产。

    因此当苏油来到厨房偷窥,发现龙家管家正在咋咋乎乎招呼厨房里边弄鸭子和羊肉的时候,终于有些不乐意了。

    “到了昌国还不给我吃海鲜,你们是不是太残忍了?”

    管家回头:“哎哟少保!你大贵人怎么能来这种地方?老爷他……”

    苏油理直气壮:“这幸好来了,不来都不知道你们没打算给我吃海鲜!”

    管家赶紧解释:“那些东西不值钱,老爷说今天要給少保安排油大些的菜!”

    “他那是胡闹!”

    管家还想说话,苏油挥手:“得了,我来写火单,你们照着火单做。”

    “呃……少保,什么叫火单?”

    苏油一肚子没好气:“一会儿你就知道了!”

    不多一会儿,苏油从书房回来了,拿着一张宣纸:“照这个来!”

    管家接过来一看,和厨师面面相觑:“少保,清蒸油炸炖都好说,这……这干烧油焖和滑炒,这这……是什么说道?”

    苏油明白了:“等等啊!食材处理好都别乱动啊!等我回来才能动手!”

    不多一阵,苏油回来了,还带着夔州型渔船上的厨子。

    船厨是小妹体恤三哥,特意拜托狗剩从老家眉山请出来的,如今也算是见过世面的人物了,不过在苏油面前乖得跟猫一样。

    不是因为苏油位高权重,只是因为他老爹现在成天开口闭口就是:“想当年探花郎指点俺做泡菜的时候……想当年探花郎指点俺蒸永春露的时候……想当年探花郎指点俺泡豆豉的时候……”

    对的,所以辈分上论船厨得管苏油叫师大爷,他就是苏油五岁进城时,程家那个周大厨的儿子。

    当年周大厨和苏小油可是合作了不少经典菜式,如今周大厨已经是蜀中菜系方知味酒楼的元老供奉了。

    苏油对厨子们笑道:“刚刚把船上的伙房洗劫了,来来来这是豆豉,这是生抽,这是老抽,等等……哎呀我怎么把那玩意儿给忘了?!”

    转身一把抓住管家:“岛上有没有做蚝干,瑶柱,干鲍的人家?”

    管家点头:“有。”

    苏油对船厨说道:“周二你跟着你爹学了这么久,又一直跟着三爷跑海,火单上的菜色都清楚怎么做吧?”

    船厨点头:“你等着瞧好吧少爷!”

    苏油说道:“那你来指点他们,我跟管家先有点事儿出去一趟。”



    第七百四十九章三娘

    县郊一处低矮茅屋的旁边,一个衣服上打着补丁的妇人,正在对自家孩子说道:“五儿,将这些熟蚝拿去晒上。”

    管家一路跟苏油介绍这家人的情况:“少保,昌国县这样的寡妇还不少,男人出海没在了外头,家里边的生计一下子就艰难了……喏,看,就在那边,那是龙三娘。丈夫去后,就靠在海边采贝做干养活一家子人。”

    “不过三娘的手艺没话说,人也勤快,东西弄得干净还舍得下盐,所以她家的干货,那是岛上一等一的。”

    然后又对着草屋那边喊:“三娘,三娘少保来看你来了!”

    妇人正在看火,从几口大陶缸里边往外捞煮透的牡蛎,闻言拿围裙擦了擦手:“他叔来了,家里坐。少保兄弟是吧,家里简陋让你见笑,你这趟是来我家收蚝干的还是收干贝的?随便看。”

    敢情这位不知道少保是官名。

    管家吓坏了:“哎哟三娘你可别瞎说,少保乃是朝中二品,整个浙江路吃喝拉撒,那都该归少保管!”

    说完自己也拿不定,又扭头对苏油拱手:“少保,是这样滴哈?”

    苏油也是个没脾气的,还耐着性子解释:“也不全是,名义两浙路还有提刑司管理法务,提举常平司管理粮仓,和转运司算是三司共治。你跟你老爷多久了?这都不知道?”

    管家“嗨”了一声:“怕是老爷他自己都……”

    想想还是不说为妙,赶紧转移话题:“三娘,少保给咱昌国百姓送来一船鱼,老渔头正在起着,估摸着一会儿也会给你家送过来。”

    说完又摸了摸边上那个七八岁孩子的脑袋:“今晚五儿也有口福了。”

    三娘瘪了瘪嘴,心想一船鱼几百斤,送一县的人,亏了这个什么少保想得出来。

    不过还是蹲了蹲身子:“民妇见过少保。”

    这就相当不错了,多数老百姓见到这么大官,一般都是唯唯诺诺先吓半死的,三娘的表现属于无知者无畏,外加苏油这个官实在是不怎么看怎么像大兄弟。

    苏油看着陶缸里边的浓汤:“这是熬了多久的了?”

    三娘不明白苏油的意思:“忙活一上午了,这活计虽然简单,但是我家的蛤,贝比别家的料理得干净。”

    五儿问道:“叔叔你是要买我家的蚝干吗?我去给你拿……”

    不等苏油答话,五儿就飞奔进屋子里,取来一个簸箕:“叔你看,这都是我家烘晒的干货,都不赖的,叔你就买点吧……”

    说完可怜巴巴地捧着簸箕看着苏油:“要不叔你先尝尝……我娘很辛苦才做出来的……可以直接吃的……”

    簸箕里的干贝,干蚝,淡菜,瑶柱,虾干,虾仁,鱼干分了好多种,非常的干净不说,还非常的好看。

    三娘赶紧将五儿拖回来:“五儿你别闹,这是官人,不是来家里买东西的。”

    苏油心里有些酸楚,拈起一枚虾仁放进嘴里,一股新鲜咸甜的口味顿时充满口腔:“好东西啊……”

    抬头对三娘问道:“这些东西,家里还有多少?”

    三娘扯着五儿:“官人你别听五儿瞎说,你要的话,送你就是了。”

    苏油伸手摸了摸五儿的脑袋:“这么小就帮家里干活,以后必定是个能耐的。到时候可要记得今天你娘是如何将你拉扯大,不能忘记了哟。”

    五儿点头:“嗯,我要给娘买好多好吃的。”

    苏油笑道:“那你们继续干活吧,三娘,平日里烫熟海鲜后,这汤汁是如何处理的?”

    三娘“啊”了一声:“自然是倒掉啊,这水我家每日都要换的,东西绝对干净!”

    苏油说道:“那你今天试试别倒,烫完之后将它熬浓,我估计约莫半天时间吧,收浓之后,将浆汁取来给我看看,记得时时搅拌别弄糊。”

    三娘看着这个古怪的官人,不知道他这是要干什么。

    管家赶紧说道:“少保是天上文曲下凡,让你做你就照做,可不敢耽误。对哟你可能还不知道吧,少保刚刚随手就打了上万斤鱼,那一船……老渔头都快要乐颠了!”

    “啊?”三娘都吓着了,眼前这位怕不真是神仙:“上万斤?!”

    管家说道:“总之少保让你做什么,那绝对是抬举,你可得料理精细了,记得晚些将东西送来!”

    “诶!”三娘赶紧答应:“那他叔不再坐会儿了?”

    “不了,少保多少事情要料理,一刻都耽误不得,五儿改天叔再来看你啊!”

    待得两人回到龙继才宅子里,整个院儿里的香味都已经起来了。

    龙继才跟几个老头,早已经在这里候着了。

    见到苏油,龙继才过来施礼:“少保,这就是岛上几个家族的族长。你刚刚……”

    苏油笑道:“刚刚想到一样东西,或许可以在你们这里做起来,便去找了行家。”

    管家说道:“老爷,刚刚陪少保去了趟三娘家。”

    苏油说道:“三娘家里的东西,全要了。我还正发愁没东西往汴京送呢,等运过去刚好是年节上,正好!”

    海鲜可是发奶的好东西,到时候家里老二也快要出生了,可得提前准备着。

    龙继才拱手:“少保仁善,三娘一个人带着好几个孩子,性子还倔,唉……”

    苏油奇怪:“没见着其它娃子啊?”

    管家说道:“多半都在礁石上挖蚝呢!”

    苏油叹了口气,又与几个老人家见了礼,又问龙继才:“介夫先生起来了没有?”

    龙继才摇头:“没,还躺着呢。”

    苏油说道:“还真是让他受了大罪,一会儿给他弄一锅海鲜粥。”

    话说到这里,张散与晏几道也回来了,同来的还有一位高丽官员,一位和尚。

    见到苏油,高丽官员满眼都是小星星:“高丽使节金悌,拜见上国贤臣少保大人。”

    苏油还礼:“哟,金大使也在这岛上?我知道你,大苏通判杭州的时候,信中提到过。”

    金悌觉得好光荣哦:“此番出使大宋,乃是奉主君之命,感谢大宋赐予九经,子史,白菜萝卜……”

    苏油抬手制止,看着金悌似笑非笑地说道:“停!前几样倒还罢了,金大使,什么时候大宋赐给你们白菜和萝卜了?”

    金悌没能糊弄过关,脸上有些发烫:“这个,是国原公家贵人一时兴起,带去下国的。如今第一季收成已经下来,果然是上邦的好物产……”

    苏油抬手:“等一下,谁是国原公家贵人?你说清楚。”

    金悌拱手:“就是贵国傅旋之的女公子,随其父前往高丽后,她将从汴京带去的种子交给京西百姓,又传授了种植之法,一季下来又得了不少的种子,如今正在抢种第二季。”

    “高丽苦寒,冬日里只有腌桔梗之类度日,傅家进奉了这两样菜蔬,主上得知还可以作为冬储之后,大喜过望。”

    “亲自做主命国原公纳为妾室,还命小臣来大宋答谢天朝所赐,说是高丽国民,尽皆感铭上邦恩泽。”

    苏油摸了摸鼻子:“既然对贵国百姓有好处,那此事就不追究了,这位大师是……”

    金悌脸又红了:“少保,恐怕还得给你添麻烦……”

    见苏油又拿眼横他,金悌吓得都快要哭了:“我曾在子瞻先生身边,蒙诲数月……跟大先生关系很好的……少保你无论如何要帮帮忙啊……不然,不然我就回不去了……”

    眼看着金悌膝下一软就要下跪,苏油赶紧扶住:“起来,先说说是怎么回事儿。”



    第七百五十章海鲜

    年轻和尚对着苏油施了一礼:“下国僧人义天,礼见少保大人。少保的事迹,小僧久仰了。”

    张散笑道:“义天与少爷相似,自幼超悟,读书属辞;稍长行艺,俨若成人。高丽人很喜欢他,你们一定谈得来的。”

    难道这位也是穿越的?苏油赶紧行礼:“高丽号称小中华,我也一直想见见其国的精英,欢迎大师来我大宋。”

    金悌赶紧摆手:“欢迎不得欢迎不得。”

    苏油真有些怒了:“金大使,你这是闹哪样?”

    金悌脑门上汗都下来了,哭丧着脸道:“僧统乃君上与仁睿王后之子,十一岁有出世志,王上嘉其志,诏高丽王师烂圆为其祝发,并令随师出居灵通寺,为国作福田利益。”

    “四年后,受封广智开宗弘真佑世僧统。”

    靠,原来这娃是王子!苏油奇怪了:“既是贵国王子,又是宗教领袖,为何你说我大宋欢迎不得?”

    金悌感觉自己都快被坑死了:“大僧统此行未获王命,他,他是私藏在使节船中来到这里的!小臣,小臣如今已经写好奏报,让快船回返高丽,听候大王处置……”

    说完突然跪下叩头:“大苏先生真是我老师,还送过我诗文;张太居也是下臣至交;小苏少保贤名远播高丽,只要你发一句话,王上肯定不会追究我失察之罪。少保,看在大先生面上,你要救救我啊……太居!太居你帮我说说话啊……”

    张散笑道:“少爷,金大使第一次访宋,就是搭乘我的船来的杭州,当时大先生还是通判,他说的都是事实。”

    苏油这才将金悌扶起来:“贵国主上宽仁睿智,不会过于怪罪于你的。不过未获王命偷渡来朝,此事于礼不合。僧统,你为何要这么做?”

    义天如今才十九岁,是个一表人才的漂亮和尚,宣了一声佛号:“国师这两年病情日重,义天独自承担华严学讲,研经弘法,常觉义理未明,领悟未清。因此想来中国求学华严经藏,回去后弘法利生,解脱百姓。”

    “之前义天多次求请父王,父王都以身份尊贵,风涛险恶为由拒绝,因此这次,我就偷偷扮作水手,上了金大使的船。”

    苏油叹气道:“我这忙得都还没怎么在杭州落过脚……不过你放心,大苏在杭州,和尚朋友那是多得数不清,满足你这个愿望应该轻而易举……”

    金悌赶紧在一边咳嗽。

    苏油笑道:“不过此事的确于礼不合,我看不如这样——昌国小县,不足以接待高丽王子,待我此间事了,便请大僧统与我一同前往杭州,寻一间寺庙住下如何?”

    “闲暇时与高僧交流,你们出家人住在一起,习惯上头也方便。”

    义天合什施礼:“只要能求得佛法,义天哪里都去得。”

    苏油说道:“不过到了杭州,寻好寺庙,就不得再离寺。待到你父亲的国书过来,我们再根据他的意见,决定下一步行止好吗?”

    义天终于露出一丝微笑:“一切听从少保安排。”

    苏油又转头看向可怜巴巴的金悌:“贵使也不用担心,我自会写信与贵国国主解释此事。上师孜孜不倦追求经义,其行令人感动,也显示出贵国文教的昌盛。”

    “以文德教化百姓,在这点上,大宋与高丽都是有志一同的。所以其余的都是小节,两国君王都是明睿之主,当不会过于怪罪。”

    金悌连连称谢:“多谢少保,多谢少保。”

    苏油想了想:“我甚至觉得,还可以将此事做为契机,加强两国之间的文化交流。”

    “华严宗十门六相之说,其实于我理学也大有裨助。会昌法难之后,释家经论销毁殆尽,诸宗一时皆衰。”

    “到我大宋,高僧子璇才重兴华严,门人净源作疏倡导,华严经纶,如今才得以流盛于大宋,辽国,西夏,日本,高丽诸国。”

    “净源大师现在就在杭州祥符寺,僧统你便在那里挂单如何?”

    义天喜不自胜:“多谢少保成全。能得净源大宗师指点精义,义天感激涕零。”

    苏油笑道:“那大家一起入席吧,有朋自远方来,不亦说乎。你这可是千里之外的贵宾!”

    如今的僧人吃肉喝酒也寻常,会烧猪待客的,可不光光只有一个佛印。

    相国寺里就有个和尚惠明,“善庖,炙猪肉尤佳,一顿五斤。”

    苏油都跑去吃过,味道的确不错。

    因为苏油的阉猪推广出来之前,猪肉只有乳猪才可口,所以惠明用的还是乳猪。

    贼残忍,但是,嗯,真香。

    惠明烧猪还很出名,道隆也不管他,他的院子甚至直接就叫“烧猪院”。

    大相国寺的奇葩还不止惠明一朵,还有一个叫澄晖的,竟然娶了一个艳妓,每逢喝醉就得意洋洋的宣称:“如来风流快活,光前绝后。”

    浮浪子弟称其妻为“梵嫂”,求见不得,干脆夜里在他门上贴了张纸条——“敕赐双飞之寺”。

    开封还有一座大庙叫酺池寺,皇亲国戚们经常去这座寺庙玩,在偏殿里与那里的寺僧们召妓聚饮,方丈也并不责怪。

    更搞笑的是广南,和尚们放贷经商赚得盆满钵满,操控了商业和金融业,无数妹崽趋之若鹜。

    于是和尚娶妻生子都是常事,有人因此特意写诗笑话这个地方:“行尽人间四百州,只应此地最风流。夜来花烛开新宴,赢得王郎不裹头。”

    所以说大宋度牒贵,它贵得有道理,这特么就不是什么宗教身份证明,这是产业准入证明!

    华严宗持律还是比较精严的,不过现在大宋自己都还没有到持戒整饬的地步,更别说外国和尚了。

    周二得到了其父蜀中菜式的真传,又在张散的海船上游历四方,鹊巢鸠占当了一把龙家的行政主厨,整出来的菜式把龙继才都惊着了:“这,这些菜品,是我家厨房里出得来的?”

    周二一脸羞惭:“少爷莫要见怪,材料一时凑不齐,家伙事儿也不太顺手……”

    苏油看着那盘鲜切的鱼脍便心痒难耐:“牡丹鱼脍,这手艺可以的。来来来,大家动手!”

    五斤的清蒸大红嘉琪鱼;还有四指宽的大带鱼,分作香煎,红烧,梅汁三种口味;梭子蟹,如今叫三疣白蟹,分了盐焗和爆炒,还点了辣米油;另外有一大笼清蒸贝壳虾蛄之类的海鲜杂烩,外加香溜鱼片,鱿鱼炖鸡汤,海带烧老鸭,椒盐油炸小石首鱼,拌海蜇头,蒜蓉蒸蚝……

    不光苏油觉得大快朵颐,就连龙继才,王德甲等当地人,都没有吃过如此丰富美味的做法。

    龙继才拱手道:“少保,这些都是川中的做法?”

    ps:《叶轻眉的故事极夜黎明》今天就连载完成了,从今往后,老周也能自称,咱也是在起点玩过双开的人,哈哈哈哈……这故事是一个小前传,花了很多心思,同时也尝试一下另外一种风格。

    两万多字,不耽误大家多少时间,希望喜欢老周的朋友,都去捧个场。

    更希望大家指出老周的不足之处,谢谢!感谢大家一如既往的支持!

    顶点



    第七百五十一章蚝油

    苏油笑道:“哪里,其实都是各地做法,不过酱料调料上用了蜀中的东西而已。”

    “除了清蒸,盐焗,还有鱼脍,剩下的要用到豆类制作的酱油,豆豉,豆腐,豆酱。你们没有发现,豆类与鱼类海鲜,真的可以搭配得严丝合缝吗?”

    “这也不是贪图逸乐,多一勺蒸鱼的豉油,多几片姜片,临出锅泌去蒸鱼的汤汁,撒一把姜葱丝,浇一勺明油,能逸乐得到哪里去?”

    “这最多算是尽力将自己的现在的生活,过得更多一分雅致,多一分情趣,其实不难,关键看有没有心思。”

    “小山先生,怎么样这一桌?可登得大雅之堂?”

    晏几道赞不绝口:“味道绝对没问题,不过要登大雅之堂,花色摆盘上还要下功夫,比如蟹肉就得取出来。怎么,明公这是准备将物产送去汴京?”

    苏油说道:“鲜货想想办法,其实是可以送去一部分的,不过那只是为了打响海产的名声,成本太高了。主要还是得走干腌的路子。”

    晏几道觉得好奇:“路上得两个月呢,那是淡水如何带得去活物?”

    苏油说道:“我家可是养金鱼的行家,养鱼嘛,保证足够的活动空间,保证水中氧气溶量,过滤槽得力,从杭州养到汴京不是什么难事儿。我又不是给所有汴京人,只要宫中官家能尝到海鲜就行了。”

    晏几道有些忧心:“明公,此举怕是要招惹物议。”

    苏油笑了:“这是四通商号的老套路,叫联络客户感情。我千里迢迢给陛下送几条新鲜嘉琪过去,陛下他好意思不收购我两浙路几万斤海产?”

    晏几道哑口无言:“你,你这……”

    苏油理直气壮:“你就说这些海产,运到汴京,是不是对汴京百姓有好处?今年新春汴京人家能在万姓集买得到海带黄鲞,瑶柱干鲍,蟹粉蚝油,那他们开不开心?”

    晏几道又愣了:“什么是蚝油?”

    苏油贼笑:“高级货色,以后汴京城绝对会流行起来的高级货色。”

    席间苏油又给几位族长讲解了此次大船队出海的章程,因为四通海船安全系数很高,航道也是跑熟悉了的,加上先进的测量技术,航海是绝对的暴利中的暴利。

    因此薪水也就定得很高,比龙继才这县令都要高出两倍,月收入二十四贯包吃住!对于昌国县丁口日入百文的普通家庭来说,这简直就是后世家中出了个飞行员的节奏!

    吃过晚饭,苏油与金悌,义天,晏几道,龙继才还准备谈谈佛法聊聊诗词歌赋,结果门口就开始人影不断,都是前来打听消息的。

    被搅扰得聊不成,三娘又没见到踪影,苏油不由得有些记挂,干脆叫上张麒去拜访,就当消食散步了。

    来到三娘家,娃子们总算是都回来了,大的才十二,一共五个,家道的确艰难。

    一家人正在吃饭,没米饭,全是海菜鱼虾之类。

    这还真是穷得只有天天吃海鲜了,苏油看着娃子们碗里的丝瓜烧淡菜,砸了砸嘴:“火单上忘记写这个了,不过没油也不好吃。”

    三娘赶紧起身:“官人来了,还没多谢官人命人送来的银带鱼。”

    苏油看桌上压根就没有银带鱼,估摸着已经被三娘腌上准备卖钱补贴家用了。

    也不好提这一茬:“收到了就好,你们先吃饭,不用管我,我就随意看看,家里冬瓜丝瓜倒是结的倒是不错。”

    转了一圈,屋后还有一圈鸭圈,养着一窝鸭子,估摸着家中的蛤贝鱼虾之类的边角废料不少,一个个长得油光水猾。

    苏油点头:“三哥,这家的鸭蛋肯定巴适。”

    张散点头:“还不缺盐。”

    如今鸭蛋一个也就十文钱不到,苏油说道:“一会儿再让三娘搞点咸鸭蛋。”

    张散笑道:“少爷是想起我们小时候了吧?”

    苏油叹气:“也算是给他们一项生计吧。走,再回去看看。”

    孩子们已经吃完了,估计也是三娘也让他们赶紧。

    三娘捧出一个陶罐:“官人,这是今天将鲍汁滤过后熬出来的,我闻着挺香,是你要的东西吧?”

    苏油用手指蘸了一点尝过,笑了:“你还放了盐。”

    三娘说道:“我家的鲍汁本来就要放盐的。”说完又有些担心:“是不是不合用?”

    苏油说道:“合用,就是这个,哈哈哈,蚝油!三娘有没有想法开个工坊?我出钱投资!”

    三娘有些吓着了:“就弄这个?”

    苏油点头:“就弄这个,不过这种弄法产量太低了,得换一种生产方式。”

    三娘有些忐忑:“就怕……耽误少保的大事。”

    苏油笑道:“耽误不了,你这么勤劳爱整洁,做个工坊管事绰绰有余,这个蚝油你先这么弄着,等我新法试验成功再找你大干一场。”

    蚝油等海鲜产品的鲜味,对如今的宋人来说,成因非常神秘。对苏油来说,就是将大分子蛋白质分解成氨基酸的过程而已。

    要分解蛋白质,就需要酶。

    听起来好高大上,其实光苏油知道的都有两种——一种是木瓜粉,另一种,就是豆豉或者豆酱。

    豆豉酱里的酶是枯草杆菌产生的,木瓜的则是自己天生的。

    剩下的工作就好办了,就是将蚝肉磨浆,水解,滤渣,熬制。

    当然要得到更多的鲜味,还要加糖与之发生化学反应,加淀粉调弄避免分层,这些就是长期研究美食积累出来的生活经验了。

    这个东西真不是苏油从后世带来的,纯粹是他结合后世知识和几十年大吃货的经验,觉得完全能够弄得出来。

    看着三娘和孩子们靠着残次的或者小号的废蚝当做食物度日,苏油觉得,有必要改变一下这家人的生活。

    招募海员是有要求的,这事情是张散亲自把关。

    郑侠第二日方才起来,灌了一顿海鲜粥,被鲜美唤回了精神。

    然后就被苏油拉着在三娘家后院搞实验。

    三娘很开心,少保包圆了家里的干货,还订制了咸鸭蛋。

    给家中送来了几百斤谷子,几十斤米,几十斤油。说是自己喜欢吃三娘家的丝瓜烧蚝与冬瓜贝壳汤,每天一早拉着郑侠和晏几道在这里鼓捣到晚间。

    三娘是寡妇,不过少保不是一个人,因此也不怕别人闲言闲语。

    蚝浆加入富含枯草菌的豆酱汁,以及稀盐酸,这些都是当年研发酱油弄出来的套路,发酵一段时间后,浆中的蛋白质就被分解了不少。

    这样的蚝浆,一开始就比三娘那种土法浓稠很多。

    经过沉淀和过滤,就得到了原始蚝汁,渣滓才丢去喂鸭子。

    还有喂鱼。

    一个安静的海湾里,被苏油弄起了一个鱼排,这次打到的毛色完好的嘉琪鱼,都被苏油送去养在了里边。

    最大的一条上了十斤,堪称嘉琪鱼王。

    然后上锅熬汁,得到原汁蚝油。

    原汁蚝油色泽灰暗,易分层,不好看也不好吃不好保存,因此,必须对原汁蚝油进行改色第二次加工。

    先将铁锅加热,抹一层素油。然后放入糖加热溶化。

    糖液起泡粘稠,呈金黄色后,加入水和原汁蚝油。加水的目的是稀释里边的游离氨基酸,再缓缓加热,保持九十度左右,将蚝汁颜色逐渐转变成红褐色。

    接下来类似勾芡,采用一定配比的淀粉及海藻熬出的胶作为纤维素增稠剂,使液体不分层,并具有浓厚的外观,提高产品的质量。

    这个过程中还要加盐,用于提鲜和防霉。

    最后就是装瓶蒸制高温消毒,然后加盖密封。

    其实和做酱油类似,不过时间短得多。初步工艺流程摸索出来,已经是五日之后了。



    第七百五十二章潮报

    今天就是尝试这个产品,苏油做了个蚝油青菜,蚝油冬瓜,蚝油烧排骨,吃得几个娃子满脸笑容。

    经此一事,晏几道对苏油的吃货本质算是彻底见识到了,大宋百姓又多了一项改善餐饮的鲜味剂,这东西的价值,将不比酱油,香醋,甚至永春露差上分毫。

    苏油说道:“这玩意儿,与鱼类,肉类,海鲜,蘑菇,蔬菜搭配,味道会更好,娃子们,好吃吗?”

    小娃子们都疯狂点头。

    “好!从今天起,三娘你就是四通商号昌国海鲜坊的勾管!你要将岛上类似你这种情况的家庭组织起来,从小做大,生产各种海鲜产品。蚝油方便运输保存,价格也不贵,将是商号的一项主打!”

    ……

    昌国之行,收获是相当巨大的,这里是后世的舟山鱼仓,如今产能连千分之一都没有发挥出来。

    五日后,张散招募了一百六十名昌国青年,全都是操帆弄船水性精熟的好手。

    石鍮也赶来了,带来了一项最新的机械,黄铜打造,带着加温室和连接杆,其实就是个简陋的蒸汽机。

    这是这个世界第一台蒸汽机,不怕爆炸,锅炉部分就类似一个高压锅,压力调控就靠一个带点重量的压力阀控制。

    所能提供的动力可想而知,那真是弱爆了,但是胜在安全。

    压力表还没来得及搞,这个东西目前就解决一件事儿——鱼舱中的海水循环过滤和补氧的问题。

    蒸汽机安装在大船后部,通过管道连接水舱。

    管道带着止回装置,将锅炉烧起来,不一会,连杆便开始往复运动,带着滚轮连接的等距螺旋筒,将海水提汲起来。

    海水淋入高高的过滤槽,过滤槽内是珊瑚石,活性炭,陶球,海沙等过滤物。

    过滤掉鱼类代谢废物的海水从槽底滴入下一层,如此一层层到达底部,海水中的氧气又重新饱和,然后流回鱼舱。

    通过这种方法,可以将鱼舱变成了一个巨大的带循环过滤系统的水族箱,可以保证里边鱼类的愉快生活。

    晏几道看着苏油和石鍮在船尾忙活,再次刷新了自己的认知,这娃为了吃,简直堪称殚精竭虑!

    摇着头对郑侠说道:“我以为酱油蚝油高度酒就是一名老饕的极限,哪里知道……”

    就听苏油在另一边哈哈大笑:“妥了!各位,你们是非常荣幸的!你们刚刚见证了历史上一项跨时代的伟大发明——蒸汽机!”

    郑侠在一边低声对晏几道说话:“少保到底还是少年本色食客心性,能将海鱼活着运到汴京的东西,在他眼中就是伟大发明……连司天监的浑仪钟表都得排这玩意儿后边!”

    晏几道点头:“能为的确是大能为,就是能为太多,有时候……分不太清主次轻重,介夫,你我以后可得多多提醒襄助才是。”

    郑侠也心忧戚戚地点头。

    晏几道问郑侠:“一会儿就得回去了……”

    郑侠脸色发青:“听说天师府有一种药,吸入之后就会人事不知,拿刀子切你都没感觉……”

    但是乙醚是用不成的,夔州型纵帆船,载着一船人的欢笑和希望,以及郑侠哇哇的呕吐声,重新回到了杭州湾。

    此次出行,错过了观看钱塘江大潮,但是苏油不后悔。

    经过此次巡视,两浙路基本理顺了发展思路,开始加速了。

    到两浙路一直忙碌了半年,苏油这才算是在杭州坐镇下来。

    这都已经九月下旬了。

    一艘平底大漕船被改造成了水产船,安装上蒸汽机循环泵,外加整整两漕船的海产干货,朝汴京发运。

    前面那一船鲜活海产,是正旦朝会两浙路对皇室的报效。后边的两船,那是四通商号打开汴京市场的拳头产品。

    晏几道和郑侠到了杭州后,交游士绅四处化缘,第一期《潮报》出来,就给了苏油咣咣咣三板斧。

    创刊号的切入点选择得非常好,轻重刚刚合适,一下子就抓稳了杭州市民的舆论基调,成了他们的代言人。

    除了诗词歌赋新奇事物朝廷邸报摘录之外,潮报提出了三件替杭州市民发声的大事。

    第一件,杭州有一座名叫明因寺的大尼姑庵,凡是有权势的大和尚来庵里,晚上必会叫年轻的尼姑提供服务。

    庵里尼姑们非常烦恼,为了应付越来越多的和尚,越来越频繁的来访,庵里想出了一个法子,专门弄了一间贵宾房,名曰尼站,选那些曾经有过污点的尼姑轮班。

    这件事情极度损伤杭州城的风化,政府你们管不管?!

    第二件事,西湖现在变成了垃圾堆,里边一半是腐烂的水草,苏少保你来到浙江大半年,太湖水利工程搞得风风火火,眼皮子底下杭州市民赖以生活的西湖,沦为了大臭水坑,沦为瘴疫之源,你管不管?!

    第三件事,杭州城在钱王时期,城中六口大井是居民饮水的重要来源,如今各井都已经闭塞,居民们生活非常不便,苏少保你作为杭州太守,管不管?!

    苏油看了第一期《潮报》,眼睛都瞪大了,靠,郑侠和晏几道可以的,凭借着三件事情,一下子就成了杭州市民的代言人!

    关键是人家说得都有道理,第一件事是精神文明建设,第二件事是精神文明和物质文明双建设,第三件事是前朝德政,如今新朝被旧朝比下去了,那还了得!

    苏油赶紧将秦观找来:“半年来眼光都落在两浙路这盘大棋上,杭州给弄成灯下黑了。”

    “登报,向杭州市民道歉,召集父老收集意见,征求杭州城内急需办理的十件大事,我们挂牌监督限期解决。将《潮报》所说的三件事情,列为今年的责办项目,将蔡京抓回来办理。”

    秦观如今是《两浙新报》的总编,代表的是官方喉舌:“官府给民间报纸道歉?这……这个……”

    苏油说道:“不是给报纸道歉,是给杭州市民道歉。疏浚水井,打捞西湖水草引入活水,抓几个和尚,又不是什么劳时费工的大事情,轻轻松松捞名声,凭什么不做?”

    “这个创刊号出得好!绝对是晏小山的主意!”

    秦观对大佬们的脑洞有些搞不懂:“你都不生气?”

    苏油才觉得秦观莫名其妙:“生气?为什么要生气?我们不管意见是谁提出来的,只要人家说得对,我们为什么不改?”

    见到邵伯温在一边偷偷摸摸记笔记:“刚刚我推测晏小山,轻松捞政绩那些,不准写。鬼鬼祟祟你这是在干啥?”

    邵伯温窃笑道:“老师放心,我本来就没写;学生准备写一部《邵氏见闻录》,这不搜集资料呢嘛。”

    苏油手扶脑门:“朝中公议,刘恕刘道原跟前不能聊历史,司马学士跟前不能说今事儿。因为两人转身就会给你记在小本本上——某年某月某日,某人如是说。”

    “我看你也跟着他们学坏了。”

    邵伯温抿着嘴笑:“我觉得没错,留着让后人得闻,必有仰慕前贤风力者。”

    苏油伸手:“给我看看。”

    邵伯温赶紧将本子藏起来:“不给。”

    苏油拿眼瞪他,可惜没什么杀气,邵伯温不理他。

    苏油只好转移话题:“平家的小子这几天在干嘛呢?”

    邵伯温说道:“在磨着石达之给他造兵器。”

    “什么兵器?”

    “好像是一柄枪,宝贝得不得了,还给取了个名字,叫切羽樋。”

    苏油不由得好笑:“没有试试蜻蜓?”

    邵伯温不明白:“什么蜻蜓?”

    “传说中有那么一支名枪,叫蜻蜓切,就是蜻蜓不小心落在上边,自己就把自己切成两半了。”

    见邵伯温又要开始掏小本本记录,苏油赶紧喊道:“你赶紧给我住手!我就随便一说而已。”

    ps:手机app,点击下方的发现,下拉后有个《庆余年同人创作大赛》,老周也参赛了,现在第二,离第一还差几个,麻烦大家去给老周点个赞,捧个场。

    一个人只能点一次,再点就取消了,谢谢大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