昏暗的地窖之下，这几天头次迎来了外界的光线。小男孩微微睁开眼睛，事实上并不刺眼的光芒晃得他睁不开眼睛...
“小榕?成成?”焦急的声音从遥远越来越近，小男孩依稀辨认出这是爸爸的声音。
他用尽全身的力气站了起来，然后回头晃动了下已经永远睡着的妈妈，“妈妈，爸爸回来了，我们有东西吃了...”
“妈妈...?”
小男孩幼嫩的声音回荡在地窖里，还在地窖口的苏启然飞快的冲了过来。
在职业者的【超凡视角】之下，几乎实质的死灵气息缭绕在那个蜷缩在茅草堆里的女人身上，苏启然眉头微皱，这么浓郁的死灵气息...恐怕不出一天这个女人就会尸变成为僵尸...
一把将扑在女人身上哭泣着的小男孩来了过来，苏启然这才看清小男孩脖子上的那个散发着微弱光芒的小木牌。
这是教廷的【铭牌】，地区教堂发放给每个信徒的铭牌，只是不知道为什么，这个铭牌上有着微弱的魔力反应——或许这是某个实力强大的牧师所刻的铭牌，出于善心送给了这个小男孩...要是一般情况下这铭牌里残存的魔力连组成微弱的护罩都不够，但在这恐怖的死灵灾难之下，这残存的却能勉强庇护小男孩不受周围空气中的死灵气息的影响，这是光明能量对死灵气息的强大【克制】效果。
“成成?”星诺搀扶着已经虚弱到了极点的男人进来，这位精疲力竭的父亲在看到茅草堆上妻子的尸体时，目光陡然一下黯淡了许多，但他很快就整理好了情绪。
“恩人，我知道我已经没救了，能不能求求您带我的孩子离开这里?”男人用充满期待的眼神看向苏启然。
“我不知道。”苏启然轻轻摇了摇头“我来这里并不是来救人的，我要去永恒森林，那里是灾难的源头，比这里更危险。”
“...”男人沉默了一会，最开始绝境逢生时，他也以为苏启然是帝国派来的救援部队，但时候的他很快就想明白了，单枪匹马闯入这亡灵天灾之下的苏启然，不可能是什么救援部队，应该只是某个路过的强大职业者...
可是他怎么甘心让自己的孩子留下来等死?他自己知道自己的身体情况，他活不了多久，各种亡灵毒素以及死灵气息的不断侵蚀下，他的身体早就衰败到了极点...而在这灾难的绝地，他一死，他的孩子该怎么办?
男人没有说话，只是用沉重但充满期待的眼神盯着苏启然看。
“那好吧，我带他走，我会在这附近找找还有没有幸存者，我会把你的孩子寄托给他们。”苏启然微微一叹。
男人沉默了良久，然后轻轻点了点头，其实他并不想同意，他很清楚在这灾难之下，幸存者们都是无比自私的——那些不自私的也不可能在这绝地熬过这么多天。
有限的食物，水源，甚至有限的安全地...男人实在不放心把孩子交给别人，但他也知道，这是目前最好的结果了。
男人轻轻蹲下身子，擦干净男孩哭花的脸，“成成乖，你先和这位叔叔离开，叔叔会照顾好你的...爸爸要留下来陪妈妈...”
才四五岁还不懂生死概念的小男孩轻轻点了点头，微微有点红肿的大眼睛里满是期望“那...爸爸和妈妈什么时候来找成成呢？”
“等到这片大地重新有了阳光，爸爸自然会带着妈妈回来找成成！”男人已经毫无血色的脸上勉强浮现一个笑容。
“哦...那拉钩！”小男孩似懂非懂的点了点头。执着的伸出x右手小指看向自己的父亲。
“拉钩...上吊...一百年，不许变...！”
星诺眼眶微微有点湿润，她走上前抱起小男孩，在男人满是感激和星诺期待的目光下跟着苏启然离开了。
男人的目光一直伴随着他们离开这昏暗的地窖，然后渐渐转移到一边的妻子身上。
“小榕，有别人保护成成了...我这就来陪你...”男人从甲胄的缝隙拿出一块淡蓝色的水晶，这水晶只有一半，微微散发着光芒，断口是整齐的利器切割的痕迹。
一枚残破的【储能水晶】，这是男人这次出去唯一的收获。
“我知道你不想变成那副不死不活的丑样子。”男人的微微裂开一个笑容，猛的把水晶扎进自己的小腹，他体内那几乎枯竭的经脉中竟然神奇的涌出纯净的黄色真气...
纯净的真气刺激那半截水晶的断裂面，很快，明亮的火焰伴随着爆炸淹没了这里。
而在生命的最后一秒，男人紧紧的扑在自己妻子的尸体身上，再也忍不住的哭了出来，这些天家破人亡的悲剧，艰难求生的折磨，男人却不敢表现出丝毫懦弱，因为他是这个家最后的依赖...现在他终于能哭出来了...
紧接着爆裂的火焰与巨大的冲击将这个小小的地窖化为废墟。
——
——
苏启然听着身后的爆炸声，眼中却满是迷茫。
圣者大人，您口中的灾难就是这么？既然您已经预言到了这次灾难，为什么还是不肯将魔导技术应用于战争?至少在这灾难到来之际，我们能有更强大的防御手段...让更多的家庭免于家破人亡...
您到底...在顾虑什么呢？
一时间思绪万千，连周围不断围过来了亡灵苏启然都没有任何反应。
星诺抱着成成有点害怕的往苏启然身后钻。
正发着呆，苏启然忽然被远处一个熟悉的面孔抓回了思绪。
狰狞的苍白面容，满身的伤口，断掉的无锋重剑...还有那熟悉的大块头...
陆海。
尸变了的陆海。
“喂，听说你像个男人一样站出来了。”苏启然忽然笑着说，即使他明知道那远方尸变了的陆海已经无法听到他的声音了。
“你和我不同，我是懦夫你是英雄...那我现在只能为你做最后一件事。”
“好兄弟，安息吧！”
炽烈的白色剑光撕裂了破旧的街道，苏启然的眼神中没有任何悲痛，有的仅仅只是无法形容的敬意。
真没想到，和寒竹城同生共死会是你和那个老混蛋做出的决定。
真没想到，你们是这样伟大的人。
真没想到...
白色的剑光猛的从天而降，那白色的苍穹巨剑吞没了还没有反应过来的僵尸陆海。
剑临式！
一年前，寒竹城，南城门。
皓日当空，人来人往的城门口热闹非凡，几个尽职的星竹士兵正在检查每个进城的人。这些人有的是城外森林伐木场的伐木工，有的是一身劲装的佣兵，有的是云雾帝国来的商人...形形色色的人们汇聚在这里。
此时一个不大，在寒竹城甚至没有什么名气的小商队慢慢的靠近城门，四五辆有点陈旧的马车之上还有一些新鲜的血液痕迹——这是穿越永恒森林旁的【云竹伤道】时，被附近的魔兽袭击时留下的痕迹。
第二辆马车的布帘微微掀起，一个清秀的青年探头出来，望着前方宽广的城墙，一阵失神。
“寒竹...没想到是这个地方。”
“我们从星竹城到东境总督城【七海城】，然后从海上到云雾帝国去，最后再从永恒森林这边的云竹商道绕回寒竹城...灵心也太小心了吧，不过这样也好，应该没人会找到这里。”苏启然微微撇会头去，看着马车内正坐在一堆货物之上，满目无聊的秦小桐身上。“其实你不用跟着我的。”
“...”万
秦小桐没有说话，她悬空的小脚停止了摆动，目光中隐隐带了一丝恼怒。
“我必须跟着你，这是圣者大人的指示——我一生就是你的影子，我会负责保护你的。”秦小桐冷声道。
看着有点闹脾气的秦小桐，苏启然微微一叹，“他都死了，你和他的约定自然不算了。”
“你要赶我走?”秦小桐从货物上跳了起来，几步走到苏启然身前，以比他矮一个脑袋的身高抓住他的衣领。
“你留在星竹城，凌天会照顾好你...”
“够了，苏启然！”秦小桐认真的看着苏启然的眼睛，小脸上满是执着。
“我相信你会改变的，在你改变之前，我都会等你。我们有着契约，我们的命已经绑在了一起。”
苏启然微微一叹，没再说什么了，他只是又转头望向马车外越来越接近的高大城墙，目光微微流转，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秦小桐微微后退几步，眼神深处有着浓浓的失望。
她记忆中的苏启然不是这个样子的。
记忆中的苏启然，是一柄锋利的【剑】，他以造福苍生为志，满怀自信与决心，甚至是比剑凌天还要备受瞩目的【天才】。
直到一个月前，苏启然结束了在联邦的历练，回到阔别已久的星竹城...迎接他的却是噩耗，【第二圣者】的死讯埋葬了他的理想。
最初得到圣者死讯的苏启然几乎是仇恨与疯狂的集合体，要不是剑灵心拦着，苏启然差点就一个人杀进皇宫了...
再之后，冷静下来后的苏启然却体现出一种前所未有的【颓废】。
他放弃了自己的理想，认清现实的他被彷徨，茫然，不解与颓废填满，曾经意气风发的少年坠入深渊。
然后剑灵心就安排着苏启然离开星竹城，因为星竹城内太多的人窥探着第二圣者的传承。
在这一路远行的路上，苏启然渐渐调整好了自己的状态，他的脸上又有了温和的笑容，仿佛一切都不曾发生过一般。
但秦小桐知道，苏启然的心已经死了。
一道漆黑的裂缝出现在秦小桐的身后，她最后深深看了一眼苏启然的背影，最终慢慢的走进身后的黑色裂缝之中。
——
——
城内的街道之上人来人往，街道两边各种店铺五花八门，一些小贩拥挤着摆着摊，一些时节和地方小吃看上去煞是诱人。
苏启然忍不住咽了一口唾沫。食物的香味不断刺激着他的嗅觉——之前在路上颠簸的一个月，他吃的好的一次是自己猎杀魔兽然后烤的肉...其他时候基本是靠干巴巴完全不好吃的干粮撑过来的。
然而...苏启然猛然发现，自己没钱...
好饿，好想吃...
苏启然的目光在人群之中移动，很快就眼睛一亮，他看到一家酒楼的外面，一个面容有点苍白的青年正小酌着一杯美酒。
苏启然的眼睛越来越发亮，他清楚的感觉得到，青年身上难以掩饰的【杀气】。
一看就不是什么好人...所以...
苏启然悄咪咪的凑了过去，然后...趁那个青年不注意，一棒子猛的甩在他的头上...！
不过那青年身上很快泛起暗红色的光晕——真气自主护体。
苏启然愣了一瞬间，他感觉得到这个青年身上的真气甚至比自己还要强...没想到会碰到一个狠茬子。不过苏启然很快就反应过来，白色的光晕飞快缭绕在那捡来的棍棒之上...然后又是全力一击砸在那青年的脑袋上...
毕竟事发突然，那青年在酒精的作用下警惕心和反应力都大幅下降...
然后就是鲜血四溅的血腥场景...街边所有人，连带着这个酒楼的老板都吓呆了...
苏启然飞快的扛起昏迷了的青年转身就跑，然后在路过一个街边垃圾堆时，把剥削干净的青年扔了进去...而且为了防止青年醒来后立刻追杀他，苏启然把青年全身的衣服都扒了...
哼着欢快的小调，苏启然走出老远才打开搜刮来的，那青年的便携储物装置。
“好穷。”苏启然皱眉道，那青年至少是高阶的进阶职业，怎么这么穷?储物装置里才几百金币...
不过一枚金灿灿的勋章很快就引起苏启然的注意了。
金色的勋章之上，枯萎的老树格外引人注目。
苏启然他认识，这是暗宫的【金辉荣誉勋章】。一般只有暗宫的高层才会拥有的勋章。
那个傻乎乎的青年是暗宫的高层?
苏启然愣了一会，旋即收起来那枚金色的勋章，要是以前他肯定会转头去抓那个青年，可是现在苏启然却丝毫没有这个想法。
爱谁去谁去。
“这位小哥。”有着一丝憨厚的声音从身后传来。
苏启然愣了愣才转过头去，一个看上去更傻乎乎的大个子站在他身后不远处。
“你好，我叫陆海。”
苏启然微笑着和他握了握手，他很清楚的能从眼前这个大个子的眼中看出一丝精明。
“你好，我叫苏启然，请问有什么事吗？”
“我看小哥气质不凡，想必是不弱的职业者，有没有兴趣来我们寒竹职业学院当老师?”
“哦?”苏启然的嘴角微微张开弧度。
无边无际的血云之下，满城破败。
在这死灵气息笼罩的世界中，血肉腐烂的气味糜烂，混杂着血的腥味，令人作呕。
而在这血色的世界中，忽然闪过一抹白色的剑光，破烂的楼房在激荡的剑气这下成片的破碎，烟尘满天，然而那剑鸣声却生生不息。
数秒后，白色的剑光才慢慢消散，苏启然手持利剑从天而落，目光却紧锁着不远处，双瞳中灵魂之火已经熄灭的僵尸陆海。
其实陆海实力不差，他是高阶的【勇士】，以前苏启然和他单挑的时候，虽然能够稳赢他，但却做不到这样一招秒杀的程度。
虽然普通人尸化会因为身体素质的大幅提升和没有痛觉，不惧死亡的疯狂情绪影响下，整体战斗力会激增，但职业者尸化后战斗力其实会下降非常多，失去了灵魂的意识，没了战斗的技巧，会比一般的正常职业者容易对付许多。
苏启然静静地看着倒在地上再没有爬起来可能的陆海，一种恍惚的感觉慢慢从脑海深处蔓延而出，眼前的景象似乎与一年前重叠起来。
城市的街道之上，那个憨厚却心机不弱的大块头忽然和他的搭话才给了茫然不知所去的苏启然一个【归宿】，虽然陆海并不知道，但苏启然一直很感激他。
但陆海他终究还是倒下了，他没有死于自己害怕的家族【权力斗争】中，却死于轰轰烈烈的战争。
或许他的精明才是装出来的，他一直是那个憨厚，执着的少年。只是为了保持自己在家族的地位，为了有能力保护想要保护的人，他不得不装成一个精明的人，费尽心机的与家族里的那些人玩【权力的游戏】——就像变色龙的保护色一般。
“虽然你可能不这么觉得，可在这寒竹城，也就只有你一个能称得上我的朋友了。”苏启然轻叹着。
不过他的感怀并没有持续多久，越来越多的亡灵被刚才空中激荡的能量惊动，越来越多的亡灵往这边聚集而来！
苏启然脸色微变，转身牵住已经跑过来的星诺的小手，正准备向着远处逃的时候，一只白色的骨爪忽然从他背后探出，紧紧的握住了他的左手！
苏启然没有丝毫犹豫，反应过来的瞬间，猛的一剑往后刺去！白色的剑光斩在坚硬的骨头之上，发出低沉的声音。
苏启然微微回头，心中却瞬间凉透了。
那是一具背生骨翼的骷髅，身上破烂不堪的衣服勉强能看出是一种高贵的绸缎编制而成...让苏启然心凉的是这具骷髅的脸。苍蓝色的火焰在骷髅的眼眶中不断跳动，隐隐倒映出苏启然惊愣的表情。
萧木，萧院长。
他万万没想到萧院长居然被尸化成为了亡灵！——越是高级的职业者越难被死灵气息侵染而导致尸化...
萧木生前是终阶职业者，而且等级不低，就算失去了意识以及战斗技巧...苏启然能肯定自己绝对没有赢的希望...
只能这样了。
苏启然猛的一咬牙，一枚白色的咒文从他的额头浮现...那咒文非常的简单，但却散发着异常恐怖的能量波动——这是苏启然最大的底牌，是他在联邦历练时得到的奇遇，能在短时间内极大程度的增强自身实力，虽然副作用不小，但却是这种情况下保命的最好选择。
之前在星竹大道和灰幕战斗时，即使卷轴的传送被打断他也不是很慌，正是这个底牌带给他的自信。
白色的咒文微微震动，那里面包涵的力量似乎迫不及待的要破开封印降临这边一般...
“省省吧。”萧木低沉的声音让苏启然猛的呆住了。
“你...你！”
“先离开这里。”萧木淡淡的说，随手一挥，紫红色的光晕卷住一旁还没反应过来的星诺，然后带着两人飞速离开了这里...一旁的亡灵慢慢的散去，又回到那种漫无目的游荡的状态，它们失去了【猎物】。
一直穿过三四条破败的街道，萧木在一间竹楼前停了下来。然后放开了抓着的星诺与苏启然。
星诺心有余悸的看了一眼萧木腐烂的脸，抱紧了怀中已经吓晕过去的小男孩成成。
“你怎么变成了这个样子?”苏启然忍不住问道。
“这次的灾难没有我们想的这么简单。”萧木却仿佛没有听到苏启然的问话，他微微抬头，看着满是血云的天空，眼眶中跳动着的苍蓝色火焰正在慢慢变得炽烈...“这场亡灵天灾是人为掀起的。”
如此震撼的消息让苏启然猛的一惊，就这么一瞬间，仿佛一只冰凉的手握紧了他的心脏一般...难言的恐惧，愤怒，不可置信填满了他的脑海。
“寒竹城陷落的当日，我在亡灵海中遇见了自称【死灵守卫】的怨灵。”萧木没理会苏启然的反应，继续说。“我和他交战不下三招就输了...然后我的尸体就被他变成了亡灵...再之后我就浑浑噩噩的，我没法形容那段时间的感觉，直到某个声音把我唤醒。”
萧木顿了顿，苦笑了一会。
“陆海那小子哭着说话的声音真难听。”虽然是在抱怨着，但苏启然能听出萧木声音中深深的痛苦。
“我醒来的瞬间陆海也走到了生命的尽头，他生命的最后还在守护一群孩子...现在还在这竹楼之上。”萧木看着已经濒临坍塌的破烂竹楼，微微叹息着。
“我一边守着这边，一边看着陆海的尸体逐渐尸化成为亡灵...我实在下不去手抹掉他那已经没有意识的灵魂...我还保存着一丝幻想，他也能像我一样清醒过来...”萧木的声音逐渐颤抖起来。
“...”苏启然沉默了一会，看着眼前这个曾经坑了自己不知多少次，想方设法以刁难自己为乐趣的老头子，心中一阵难受。
“苏启然。”萧木的声音渐渐平稳下来。“你回来这里干什么?”
“...我来找小桐和小小，我还要带星诺回永恒森林，我...”
“灾难是从永恒森林爆发的。”萧木轻声说，“精灵的帝国很难幸存。”
“...”苏启然沉默了会，这些他当然也知道，可他许下过承诺...
“带着这竹楼上的孩子往北走吧，我帮你们开路...趁我现在还能保持清醒...”萧木轻声叹道。
昏暗的竹楼之内，点点的金色光晕微微闪耀在这个狭小房间里，三个瘦小的身影蜷缩着，三双清澈的目光中，有着的只是依赖。
一位亚麻色长发的女孩坐在三个孩子中间，她好看的脸庞也因满是憔悴之色而略打折扣。
许若一边轻声和孩子们讲着故事，一边时不时从哪竹楼唯一的天窗往外瞄一眼，可每次都只是让她心中的失望更加一分。
天边的血云还在，这场噩梦般的灾难似乎会无休止下去。
“姐姐，姐姐，妈妈什么时候回来呀？”脸色稍微有点苍白的小女孩轻声问。
“...”许若沉默了一会，逃避似的移开目光——她不敢看着面前这个孩子的目光，因为这样她会感觉自己无法再编制谎言了。
她一直都在欺骗着眼前的三个孩子，她骗她们说，她们的父母只是出去远方有事...但事实上...
在这灾难后的城市中，许若不知道还有没有和自己一样的幸存者，但她知道的是，这些孩子的父母亲人还安然无恙的概率极其渺茫。
更何况就算是她们，此时也只是【暂时】的安全。在这死灵肆掠之地，谁又是真正的安全呢？
而且...
要不是每天都有莫名其妙新鲜的食物和水源出现在门口，她们早就支撑不下去了。
许若也曾困惑过，一开始甚至一度不敢食用那些被送来的食物，但饥饿和对外面世界的恐惧让她不得不尝试那些食物。
所幸是安全的。
不知是谁像养宠物一般将她们圈养在这里...每当想到这里，许若都害怕得不敢再细想下午...
不过在这灾难之下，如今这样暂时安稳的生活也算是弥足珍贵了，许若也不指望自己能得救...她只希望能多活几天，好好的看看眼前这些孩子的笑脸——这也是她身为寒竹职业学院优秀毕业生，却留在寒竹城着偏僻地方当学院老师的重要原因。
“快了。”含糊着说了一句。然后许若立刻扯开话题“小落啊，要不要听姐姐讲【白发老爷爷】的故事啊...”
“姐姐已经讲过三次了。”小女孩小落一脸难过的样子，仿佛随时会哭出来，“我想妈妈了...”
“咚...咚...咚...”
正在许若准备说什么的时候，沉稳，异常清晰的脚步声让她的脸色瞬间变得惨白...
她看着不远处的竹门，恐惧慢慢的爬上了她的脸颊！在这除了亡灵一无所有的地方，还有什么会出现在门外呢？
忽然，许若感觉到自己身后那两个孩子抓着自己衣服的手更加的用力...
许若猛的一下子惊醒，她意识到了，孩子们比她还要害怕，她是她们现在唯一的依靠...
猛的一咬牙，炽烈的红色光晕在空中渐渐构成魔法的纹路...
即使是死，也要像陆海老师一样，做到一个人应该做的！
“不要怕。”温和的声音让许若几乎以为自己出现了幻听。
俊秀的青年推开竹门，他身后跟着一个绿色长发的女孩，女孩的怀里还抱着一个昏迷着的孩子...
“你们是...?”许若愣愣的问，她身边凝聚的魔法的光辉渐渐散去。
“我是苏启然，这是星诺。”苏启然自我介绍道，然后目光略微有点复杂的看着许若。
“你们是帝国的救援部队！?”忽然想到某可能得许若惊喜交加。
看着女孩脸上的惊喜，如释重负的神色，苏启然微微有点难以启齿。
不过他还是说了出来。
“我们不是救援部队。”苏启然轻声说。
“...是...是吗?你们也是寒竹城的幸存者?”巨大的落差让许若的心中一阵难受，但她还是很快的整理好了自己的情绪。
“我们要去永恒森林，我想把这孩子拜托给你...”说到最后苏启然都忍不住要骂自己了...但目前这是唯一的选择，如今的寒竹城，也只有这里是最安全的——因为萧木的庇护，其他的亡灵不敢靠近，这是一种天生的阶级压制，就算是没有意识的亡灵也会在本能的趋势下遵从这一点。
“...”看着星诺怀中的女孩，许若久久未语。
“如果我们能从永恒森林回来，我会带你们离开这里，北方有安全城市。”
“...这位是永恒森林的精灵吧?”许若忽然问。
“啊...是，是的，我是永恒森林的精灵。”星诺有点不知所措的回答。
“精灵的帝国...要不我跟你们一起走，如果精灵的帝国还存在，那里肯定是安全的...”许若不死心的说。
“横穿永恒森林太危险了。”苏启然轻轻摇了摇头。然后认真的看着许若。
“我会留一些水和食物在这里...还有净化空气的魔导装置...请你能相信我们吗？”
之前这里都是靠着萧木时不时送来的，那些从战场上捡来的【神圣护符】支撑一个没有死灵气息侵染的【净土】。
但那些在战场上已经损坏过的神圣护符，显然没有专业的净化魔导装置管用。
许若的眼神深处挣扎的神色一直不断闪烁，她不知道该不该相信眼前的这个青年...多照顾一个孩子是一个不小的负担，光是每天安慰三个孩子的情绪已经让她负担不小...
“而且这里是目前的寒竹城最安全的地方。短时间内你们完全不用担心自己的安慰...”
“好吧...”许若无奈的说，然后认真的看着苏启然的眼睛“希望你的承诺是真的...你是我和这些孩子们唯一的希望了。”
“谢谢。”
许若从星诺怀中接过昏迷的成成。然后目光复杂的看着眼前这两个忽然出现的陌生人。
苏启然从便携空间装置中取出一般的食物和水源，然后又在这个小房间的四个墙角添置了四个散发着柔和光晕的魔导装置...
“大哥哥...”小落有点的怯生生的拉了拉布置好一切，正准备离开的苏启然的衣角。
“大哥哥，你有没有看见妈妈...小落想妈妈了...”
苏启然脸色一阵变化，最终勉强带着柔和的笑容，他用尽可能轻松的语气说，“哥哥看见过小落的妈妈哦，小落的妈妈去了遥远的北方...”
“妈妈为什么要去北方?北方是哪里?妈妈是不是不要小落了...”
竹楼外。
苏启然手中的黑色手镯中，漆黑的大门静静地开在身前，苏启然却没有第一时间踏进去。
“你能坚持多久?”苏启然转头问。
半截身体化为骷髅的萧木微微转过头来，他的瞳孔之中，淡蓝色的火焰微微跳动着。
“不太清楚...我每时每刻都感觉意识即将散去...但我想我应该能支撑三个月。”萧木轻声说。
“一个月内我没有回来，你就带着他们先离开这里。”
“你觉得可能吗？”萧木低头看了看自己的肋骨...
“你觉得我这个样子，还能见她们吗？你们带来的那个孩子...就被我吓晕了...”萧木苦笑着。
苏启然沉默了，他只能静静地和萧木对视了一会，忽然转移话题般的问。“
到底是什么导致了这场灾难?”
“不知道不过我的直觉告诉我，永恒森林内会有答案。”萧木轻声回答。
“真的有人能掀起这样的灾难吗？”苏启然轻叹一口气。
旋即也没再拖沓，苏启然牵过星诺的小手，踏入那黑色的大门之内。
黑色的大门仿佛融化般变为一滩影子，向着南方而去...
萧木一直注视着影子的离去，眼眶中淡蓝色的火焰猛烈的跳动了一会。
不过他没有注意的是，竹楼之上，微微开启的天窗上，女孩正偷偷的观察了好一会，她的眼睛中，充斥着震惊与茫然。
——
——
永恒森林边缘，云竹商道。
这条沿着永恒森林边缘建设的商道是星竹帝国与云雾帝国近百年来和平的象征。
尽管这百年来，两国在东边的边境处因为海域的归属问题大大小小有过不下百次的冲突，但从来没有哪一次争斗会真正影响到这永恒森林边缘的云竹商道。
一方面，云竹商道紧靠永恒森林的精灵帝国，一旦这里开战的话，战争的规模容易升级，从人类小规模内战上升到种族战争的程度。所以南境的寒竹城逐渐从曾经的军事要塞演变为边境偏远城市。
另一方面，两国之间的战争只是小规模的冲突，商业来往却是对两国各自的发展都有极大的好处，所以没人会打这条建立已久的商道的主意。
但现在，在这血云笼罩下的绝望世界，曾经辉煌的云竹商道此时也是一片死寂荒凉，曾经来往商队不断，如今这条勉强称得上宽广的商道之上，只有一些漫无目的的亡灵在游荡...
血色的光华猛的在寂静中绽放，激烈搅动的光华从商道一侧的森林里冲了出来...沿途不少没有反应过来的低级亡灵被瞬间绞碎。
血色的光华闪烁了一会然后才渐渐散去，娇小的女孩正微微躬起身体，汗水从她的额头上滴落。
紧接着，一个绿色的光罩跟着从“走”了出来，那绿色的光罩中，六个年级不大的少年少女面带麻木之色，几乎是机械式的走了出来。
秦小桐有点担忧的回头看了一眼，她带着苏小小他们在这充满亡灵的永恒森林已经转悠了很长一段时间了，一开始还好每个人都很乐观...但渐渐地，漫无天日的黑色丛林以及天边的血云...绝望的种子开始发芽，每个人的意志都在被不断重复的森林，亡灵以及杀戮侵蚀。
再这样一直下去，肯定会出事的。
“小小。”秦小桐此时选择没有继续往前冲，而是返回了绿色的光罩。
“小桐姐?”苏小小有点迟钝的抬起头，漂亮的蓝色瞳孔中微微覆盖了一层灰色...
“我们接下来就一直在这里等吧。”秦小桐轻声说。
“等?”苏小小没有反应过来。
“我和苏启然之间有契约，那是极其珍贵的，由高阶【巫神】制作的契约...我能感应到，苏启然正在朝我们得方向靠近。”
苏小小原本有些黯淡的瞳孔瞬间变得晶莹剔透！
“老师！?”苏小小兴奋的看着秦小桐。
秦小桐轻轻点头，她几天前就感应到苏启然正在飞快朝他们这个方向移动，虽然那个契约的相互感应能力会随着双方距离的增大越来越模糊，但她还是可以肯定，苏启然正在来找她们的路上。
因为这才是她认识中的苏启然会做的事。
所以她几天前就改变了前进的方向，从森林里向着最近的云竹商道走...因为这里是最显眼的位置，契约的感应毕竟只是个模糊的感觉，要凭着那种感觉在复杂的森林里与苏启然会合，无疑会不小的困难。
不过她本来不打算这么快告诉苏小小他们的，因为不确定苏启然到底要多久才能到，此时给她们希望后，满怀希望后漫长的等待无疑是非常折磨人的。
但看着苏小小他们这样逐渐被周围的气氛与环境影响了心智，秦小桐也只能先告诉她们这个消息了。
“小小的老师?”田墨有点疑惑的问，“他能救我们离开吗？”
“当然！”苏小小骄傲的说“老师是无所不能的！他一定可以救我们离开的。”
“苏老师貌似也只是高阶剑圣的实力。”陆关忽然开口，但开口的一瞬间他就后悔了，这么打击大家斗志的话怎么能说出来?
“老师肯定有办法的。”苏小小一脸自信的说，脸上的颓废与麻木一扫而空。
“...”秦小桐在一旁没有插话，她也不知道苏启然有没有办法救走他们，但有苏启然在，无疑会让获救的概率更大一些。
——
——
黑色的影子穿梭在漆黑的苍天大树之间，这些大树是这影子最天然的保护色，即使这永恒森林内亡灵的等级都不低了，但也勉强没人发现这影子的诡异。
黑色的阴影空间中，
星诺表情低落的坐在角落里。
自从知道自己的家乡发生了如此大的灾难...星诺就一直是这个样子了，没有了往日的活力，也没了那时刻挂在嘴角的，傻乎乎的笑容。
苏启然心中一阵不好受。
“别多想，精灵的帝国那么强大，一定不会有事的。”苏启然忍不住柔声宽慰道。
“...我能感应到...外面的森林一点生命力都没有了...生命力是我们精灵赖以生存的根本...”星诺苦涩的说。
“生命力?”苏启然一愣，要知道他们现在可是在【凝视黑暗】的阴影空间中...星诺隔着阴影空间就能感应到外面的环境?
这种变态的感知能力也太夸张了吧！?
“父亲...母亲...”星诺的眼圈的微微泛红。
“好啦好啦，不要哭了。”苏启然此时能做的也只有尽可能的以温柔的语气安慰星诺。
“”
淡淡的绿色光罩之中，是这无边无际血云之下的世界中，唯一的一抹绿色，但很快，宽敞的商道之上，那些原本游荡着的亡灵们蜂拥而至，它们贪婪的注视着绿色光罩中的苏小小等人。
然后...它们不知疲倦的攻击着绿色的光罩，腐烂的手臂，阴森的白骨...
苏小小等人漠然的忽视了光罩外躁动的亡灵。
一开始的几天，他们还会因为光罩外亡灵狰狞，凶残的外貌而心怀恐惧，但这么多天后，那些亡灵们没有一次能攻破这看似薄薄一层的绿色光罩。
从恐惧变为了漠然，那些亡灵疯狂攻击光罩的样子仿佛成了动态的背景板。
秦小桐坐在苏小小身边，娇小的身体却意外的很有安全感。
苏小小不自觉的往秦小桐身边靠。
“小桐姐，老师以前到底是什么人啊?”或许是因为过于无聊，苏小小抓着秦小桐的衣角不断晃动。
“...”秦小桐无奈的结束打坐，抓住苏小小不安分的小手。
“你老师啊，是个死板的人。”秦小桐目光中微微泛起回忆的神色。
“死板?”
“跟你说说我和你老师以前的事吧。”秦小桐目光微微扫过旁边，陆关等人基本都睡着了，这才轻声说。
“好啊。”苏小小连忙说，她一直很想知道以前的老师是什么样子的，但她身为晚辈不好直接问，但如今秦小桐主动提出让她顿时欣喜异常。
“我出身在一个很大的家族，因为我的父亲是旁系出身，而且修行方面的天赋很差，我们在家族里的地位不高...你或许不怎么明白，在那些看似辉煌的大家族中，权力的斗争极其冷酷无情，血浓于血的亲人却更像不共戴天的仇人...”
或许是因为心事藏在心中太久，秦小桐不自觉的从自己的事说起...说着说着注意到了苏小小脸上似懂非懂的神色，她无奈的叹了口气，有点羡慕这样心地还纯洁的苏小小。
“我父亲不甘心于平庸，于是他加入了权力的斗争中...当然最终不善心机的他死得很惨...父亲死后，他争夺权力的过程中招惹的那些仇家开始欺压我和我的母亲...那是我的童年，充斥着只有被欺辱的回忆。”
“直到那一天...家族里的人都在讨论关于【圣者】的来访...还有圣者身边跟着的，圣者的唯一继承人——圣子。”秦小桐说到这里笑了笑，看着苏小小的眼睛说，“圣子就是你的老师，苏启然。”
苏小小略微一愣，还没反应过来的她有点呆萌的问，“圣子?”
“第二圣者的继承人。”
惊讶在心中翻滚，苏小小当然知道第二圣者是谁，如今的整个世界都在传颂他的功与名...那是最伟大的人类之一。
小丫头没有想到的是，自己的老师竟然有这么大的来头。
“当然，对于那时的我来说，圣者与圣子来访与我没有任何关系...直到那一天...有个看上去蛮瘦弱的男孩跑进了我家的小院...我以为是附近贫民窟的孩子，看他面黄脸瘦的，一定是吃不饱的缘故，就分了一些薄饼给他...”秦小桐无奈的笑了笑“没想到那个面黄脸瘦的小男孩就是外面那些人尊敬有加的圣子。”
“那时候的苏启然很孤僻，不过或许是因为我无意间展现的对他的善意，他对我倒是蛮好...在家族为他举办的晚宴之上，他全程不搭理那些主动和他搭话的人，却一直站在我的身边...这引起了那些人的【嫉妒】。”
“圣子离开后，家族里的那些人对我和母亲的欺压更加变本加厉...殴打，辱骂，嘲讽...直到母亲为了保护我被他们活生生欧打至死...”
“在母亲的葬礼上，苏启然他忽然又出现了...他带着我离开了那个家族...”
“后来，在圣者大人的帮助下，我踏上了修行之路...我成为类似【书童】的人陪着苏启然修行，回来那个面黄脸瘦的小男孩真的一步步成长成为了光辉的【圣子】，他展现出令人惊叹的修行天赋...他的孤僻逐渐被自信取代，他真的成为了【天之骄子】。”
“但是在后来，第二圣者死了，圣者一生致力于造福天下，最终却死于莫须有的罪名...”秦小桐幽幽的抬头看了看天上的血云，眼睛中闪烁着异样的光晕。
“我和苏启然因为在联邦历练修行，一年前回到星竹城才得知这个消息..苏启然变了，自信与温和被仇恨与茫然取代。苏启然他一直把圣者大人造福天下的理想当做自己的理想...但是，圣者死后，他就仿佛失去了这个理想。”
“所以我说他是死板的，他想不通为什么一心只想着造福人类的圣者会惨死，于是茫然额他选择了逃避，他躲到了寒竹城，直到遇到你。”
秦小桐微微看了一眼苏小小，“遇到你后，苏启然明显逐渐调整好了自己的情绪，然后，他...”
正说着说着的时候...
“砰！”伴随着大地的震动，绿色的光罩猛的一阵晃动！点点裂纹慢慢的爬上了护罩...！
秦小桐飞速起身，可以明显看到，东侧原本正在疯狂攻击光罩的亡灵已经变成一团血肉残渣黏在光罩之上...有东西从外面将这些亡灵连带着护罩一起攻击！
其他人也被震动惊醒，他们茫然的眼睛注意到了绿色光罩之上，首次出现的裂痕...！
“怎么回事！?”陆关连忙问道。
“手镯的光在黯淡...”苏小小抬起自己带着手镯的手臂，淡绿色的手镯散发出的光泽略显黯淡了...
这是之前没有出现过的情况。
“外面有东西。”秦小桐面色有点难看，“而且外面那东西能撼动这护罩...我应该不是他的对手。”
所有人都是一愣，旋即沉默伴随着绝望开始蔓延。
虽然很早就知道在亡灵的世界中这样一直开着显眼等等护罩可能会遇见高等级的亡灵...
但他们别无选择，之前的时候，他们的运气很好，几乎没有遇到什么高级的亡灵...但现在...
“砰...！”又是一声巨响，这次所有人都清晰的看到，一只巨大的拳头从东边砸来...砸得一阵地动山摇，砸得那淡绿色的光罩之上，裂痕更深...
“砰...！砰...！砰...！！！”
一声又一声的巨响，伴随着大地也为止震动！
淡淡的绿色光罩之上，每一次的巨响后，都会新添许多的裂痕！裂痕彼此交错...这护罩已经接近崩溃的边缘了。
“小小。”秦小桐忽然按住苏小小的肩膀，然后凑到她的耳边，轻声硕，“等会护罩碎了后，我带你走，其他人...也只能放弃他们了。”
苏小小沉默了会，干净的眸子中微微闪过一丝灰色的光泽，但很快的，这点灰色的光泽很快就消失了。
“嗯。”苏小小轻声回答了一声。
秦小桐有点惊讶的看了一眼苏小小，她以为苏小小会很激烈的反对呢，毕竟是这么难得交到的朋友...
“小桐姐，我明白的。”苏小小微微笑了笑。
秦小桐默默的握住了苏小小的手，另一边，陷入恐慌与绝望的几人中，只有陆关注意到了这边，不过他丝毫没有站出来指责秦小桐抛弃他们的想法。
他很清楚，以秦小桐的实力，只带着苏小小一个人逃跑的话，绝对不是什么难事，这些天，在这绝境中的挣扎之旅...
只不过是秦小桐念及苏小小的份上，才不辞辛苦的为他们开辟一条逃生的路...而如今面对不可对抗的绝境之时，对方自然没有义务留下来陪他们一起死。
陆关深呼吸了一口气，最后一次把目光放在苏小小瘦小的身体上，神色有点复杂。
你能活下去就好。
“砰...！”淡绿色的护罩应声破碎！几人的生命支柱，化为了满天淡绿色的光点...
“小小！”秦小桐轻喝一声，血红色的光晕猛的从她身上绽开，就如一朵鲜艳的玫瑰一般，美艳而极度危险！
【死亡之花】！
巨大的拳头将挡在前面的低级亡灵们轰碎，一个全身臃肿的胖子从亡灵群中冲了出来！
五米多的身高，五米多的腰围...
血色的花绽放在了那胖子的前进路途中，胖子微微停下，一拳轰在了那红色的花朵之上！红色的花朵上，七片花瓣化为最锋利的刀之光，宛如藤蔓般瞬间爬满了胖子的全身，然后...
刀光搅动之间，那巨大的胖子宛如遭受凌迟一般，数百道伤口几乎要将那胖子切成碎片...然而，没有一丝鲜血从那胖子的伤口中流出...大股的脂肪从伤口流出，恶心的橘黄色脂肪流了一地...
胖子狰狞的脸上满是愤怒，然后，宛如炮弹般向着秦小桐这边撞来！
“我引开他们，你们趁机跑！”秦小桐全身又一次爆发出大量的红色光晕，光晕连接成幕，一片横扫过去，前方大多数低级亡灵都被绞碎了！紧接着，秦小桐娇小但有力的身影猛的迎上撞击而来的胖子！
刀锋无影，秦小桐宛如带来死亡的女神一般，带着猩红色的光泽在那胖子臃肿的身体之上起舞！
每一次闪烁过的红色光泽，都在胖子身上留下一道深深的伤口！
陆关一咬牙，看向商道对面同样黑色的森林之中，大喊一声“跟我来！”
其他几人这时已经完全慌了手脚，此时听到陆关的声音，顿时下意识的跟着他向着商道对面跑。
“我们往哪跑！?”背着乐林的田墨脸色很是难看，他不知道这种情况下还有什么办法。
“不知道。”陆关咬着牙说，“但我们现在只能逃跑，我们留在这里只会拖累秦小姐。”
几人没命的往商道的对面跑，对面也是一片森林，那黑漆漆的森林深处，点点蓝色的光泽闪过——那是游荡在其中的亡灵们的眼睛。
秦小桐见差不多了，猛的一脚蹬在胖子的身上，以胖子的身体借力，窜到一旁还站在原地没跟着陆关他们逃跑的苏小小身边。
苏小小正微微有点发愣，虽然她和这几个认识的时间不长，但她能感觉到，那几个人是真心把她当朋友看待的...
自大的楚越，沉稳的陆关，淳朴的田墨，温和的乐林，古怪的安吉娜...
悲伤慢慢的涌上了心头。
“小小，我们走，我们能为他们做的只有这些了，接下去就一切听天由命了。”秦小桐随手一划，漆黑的裂缝出现在了苏小小身后，秦小桐抱住还望着陆关他们离去的方向有点发愣的苏小小，纵身跃进裂缝之中...！
——
——
昏暗的森林里，陆关一边跑一边不知道被林间枯死的藤条划开了多少道细小的伤口...
忽然，前方出现一具白森森的骷髅，陆关一咬牙猛的拔出背上的宽刃剑，火红色的光晕缭绕在剑身之上...！宽刃剑带着火红的火焰猛的劈在扑过来的骷髅身上，火焰眨眼见就点燃了这具还在挣扎的低级骷髅...
陆关不敢停下，他一脚将着火的骷髅踢开，然后继续向前方跑...
“陆关慢点，不见了！”跟在最后面的楚越忽然脸色难看的说，他也是刚刚才发现苏小小根本没有跟过来。
“不用管了。”陆关头也不回的说，“这时候没有心思管别人了！”
“...”其他几人都沉默了。
几人飞快的穿越在森林之间，所幸这里聚集游荡的大多数是低级亡灵，他们虽然打不赢但简单的交锋后击退它们还是做得到的。
但是，渐渐地，伴随着体力与真气的同步剧烈消耗，几人的速度越来越慢...
忽然，林间震动的声音让所有人心中都微微一凉。
“是那巨人...秦小姐没有拦住它...?难道秦小姐也死了吗？”安吉娜回头看了一眼，那丑陋，狰狞的胖子正在他们身后不远处！它大踏步着向几人冲来，臃肿的身体硬生生在这浓密的林间挤出一条道路来...！
“树木影响了他的速度，我们还有机会！”陆关此时脑海中不断闪烁过各种念头，不过脚下的脚步却不敢有丝毫的停顿。
忽然，不知道是不是错觉，一种淡淡的香味涌进了他的鼻腔之中...在深陷这亡灵世界的这些天中，他还是第一次闻到这种味道，就像家中栽种的那些花草...
陆关猛的一下停下了。身后的几人都是微微一愣，旋即带着惊疑的表情看着陆关。
“你怎么...?”田墨还没来得及问，陆关就像他比了个噤声的手势。
微微闭上眼睛，陆关听到了，这黑色的森林深处，微微有着流水的声音。
“地下河！”陆关吼了一句，然后从怀中拿出一个六边形的水晶...
一个看上去有点怪异的储能水晶！
这是陆关之前从陆海那里要来的宝贝，不同于普通的储能水晶，这颗水晶中的能量超标了十倍...是一颗不稳定的炸弹！
之前一直没有这个东西的用武之地，但此时，陆关把水晶放在地上，冲着安吉娜喊到“射它！”
安吉娜微微一愣，不过旋即反应过来，猛的一咬牙，她屏气凝神，一直带着点点绿色光泽的箭已经搭在了铁弓之上！
陆关示意大家全部退后，没人再去管越来越近的胖子巨人，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在了那水晶之上！
一点绿色的光束闪过...“轰！”猛烈的能量织成了风暴！
所有人都被这爆炸掀起的冲击力推飞老远！
陆关最先爬起来，他的目光透过烟尘看到了原本放着水晶的地方已经被爆炸掀开了地皮...一个类似水井的结构出现在了他的视野里。
“走！”
黑色的树木成片的倒塌，五米多高的巨人带来震天动地的声响，它每一步落下，都仿佛死神在耳边奏响哀鸣！
陆关没有丝毫犹豫，整个人猛的冲向那水井，其他人也不敢再犹豫，虽然不知道这水井下方究竟是什么，但此时留在这里无疑是必死无疑的！
所以还不如赌一把！
水井由青色的瓷砖堆砌而成，刚刚那样剧烈的爆炸，丝毫没有在这些青色瓷砖之上留下任何痕迹！
陆关很快就来到水井边，猛的纵身一跃，井口的大小正好让他钻了进去！
其他人刚好到达井边的时候，正好听到水井下面传来一声轻微的入水声！
“这下面是地下河！快！”陆关欣喜的声音随之传来。
其他几人不再犹豫，楚越先一步跳下去，然后田墨把还昏迷着的乐林扔了下去
“接住他！”田墨冲着水井里面喊。
“好了，接住了！”过了没一会下方就传来楚越的答话。
田墨深呼吸一口气，刚准备往水井里跳的时候，动作忽然止住了。
“你先下去。”田墨回头对小脸有些苍白的安吉娜说。
安吉娜一愣，不过这时候也不是矫情的时候，她娇小的身体轻而易举的钻进了井里。
田墨抹去额头上的汗水，默默地看了井里一会，忽然转身，慢慢的坐在了井边，看着后方不断逼近的巨人，脸上的慌忙，恐惧慢慢散去。
他很清楚，这么小的井口，以他高大的体型钻不进去...
所以他才叫安吉娜先下去，不然他卡住了井口的话，安吉娜也得被留在这里！
感受着大地的震动，这位年级不大，身材却很高大的少年骑士忽然笑了笑，微黑的瞳孔中隐隐有金色的光晕流淌...
“神明大人，您究竟有没有看着这人间?”他第一次作为信徒轻声的呢喃起来。
巨大而且肥肉满溢的手臂抓住了他的身体。恐怖的握力让田墨的肋骨瞬间碎裂了...
视野慢慢的被红色侵染。
少年骑士此时脸上痛苦的神色揉成一团。他看到了，那巨大的胖子脸上裂开一个很丑的笑容。
然后...
水井中，安吉娜感觉呼啸的风正不断从下往上吹过自己的身体...
没一会，视野忽然一黑，她一头撞进了激烈的水流里！没有准备的她剧烈的在水中挣扎，一连呛了好几口水，直到陆关游到她身边后，才拖着她的身体，让她能够浮上水面...
“运用真气！”陆关也没想到安吉娜不会游泳，不过对于拥有超凡力量的职业者来说，这种情况下不会游泳也不是致命的，合理的运用真气也可以起到一定作用，只是有点浪费真气而已。
安吉娜连忙运用自己的真气，绿色的光雾微微在她身边浮动，安吉娜终于稳住了自己的身体。
“田墨还没下来吗？”安吉娜等了一会也没有听到，新的入水声，顿时有点焦急。
陆关脸色微微有点黯淡，他刚刚跳下来后才反应到，以他的身形都是刚刚能钻进这水井...那田墨基本不可能钻得下来...
“走吧。”陆关深呼吸一口气调整好自己的心态，不让过多的悲伤影响到自己，他们此时毕竟还没脱离危险...没人知道这地下河到底是通向哪里的...
“我们慢慢往北方游，先看看能...”陆关话还没说完，忽然感觉到身边的水流猛的一下变得剧烈起来！
“小心！”陆关连忙激起真气...但他火属性的真气在这湍急的地下河之中能起到的作用太小了，没过一会，湍急的水流以及水流中夹杂的石子等异物就击穿了他的真气防御...
其他人也没好到哪里去，楚越因为是魔法师，还拖着乐林的身体让他不至于淹死...所以他在水流变化的一瞬间就被冲走了...
安吉娜想要去救楚越，但被水流中夹杂的一个木桩给正面击中了身体...连带着也被水流卷走了...
漫天遍地的水...陆关慢慢的在湍急的水流中失去了意识...
——
——
一片死寂的永恒森林。
一团黑色的影子快速的穿过死寂的森林，某一时刻，黑色的影子忽然停了下来，一旁一只呆呆的骷髅看着那团黑色的影子慢慢的在地上凭空勾勒出一个门扉...
白色的剑光从门扉里钻出，一个刹那间，就将那还呆呆的看着这边的骷髅绞碎。
苏启然从门扉里走了出来，有点疑惑的打量了一会四周...他可以很清楚的感觉到秦小桐就在这附近...可这附近除了黑色的苍天大树外只有两三只还在游荡的亡灵...
不过没一会，黑色的裂缝忽然在他面前张开，小巧的脚丫子率先一步探出。
“老师！”苏小小从黑色的裂缝里猛的一下蹦出来，饿虎扑食般扑向苏启然。
“小小?”苏启然连忙接住苏小小。
“嗯...”小丫头才刚说每一句话，眼泪就不争气的流了下来。
多如来，恐惧，悲伤，绝望一直压迫着她的神经，此时好不容易放松下来...
“老师，大家...大家都死了...小桐姐救不了大家...”少女微微哽咽着说。
苏启然微微一愣，看了一眼刚刚从黑色裂缝里走出来，满脸疲惫的秦小桐一眼，虽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但还是温柔的轻轻拍打苏小小的后背。
“凌天的【凝视黑暗】?”秦小桐看着苏启然手腕上微微散发着黯淡光泽的手镯，微微一愣。“他找到你了?”
“...嗯。”苏启然只好点了点头。然后岔开话题“先不说这些，我们先进去，这里毕竟还很危险。”
说完苏启然就抱起苏小小的身体，踏进了身后的黑暗门扉。
秦小桐微微停了一会，皱着的眉头却慢慢缓解开来。然后，她也很快就跟着进入了那黑色的门扉...
黑暗的门扉另一头，是宛如虚空般一无所有的黑暗。
这里是阴影空间。
坐在角落的星诺连忙起身，有点拘谨的对着苏小小和秦小桐打了个蹩脚的招呼。
“你们...好，我是星诺...”
“这是精灵帝国的公主。”苏启然笑着帮她介绍。
“这是我徒弟，苏小小，这是我...”苏启然又向星诺介绍苏小小和秦小桐，不过介绍秦小桐的时候却微微一愣。他不知道该怎么描述秦小桐和自己之间的关系。
朋友?貌似不止吧...
“我是他的女仆。”秦小桐淡淡的说。
“...”星诺看向苏启然的目光逐渐变味。
溶洞顶之上，夹杂在林硕的钟乳石之间，点点水晶散发出微弱的光芒，但也就是这点点星星的光芒，照亮了这片地底空间。
全身湿透的少年趴在平静的水边，此时的湖水平静的宛如一面镜子，丝毫没有之前激涌的样子。少年身上不少细微的伤口，还有一些青紫的撞痕...皮肤有点发白，这是因为在水中浸泡了很久...
陆关被疼痛叫醒，他先是剧烈的咳嗽了一会，咳出喉咙里的残留的水和一些泥沙，然后他迷茫的抬头看了看，周围的一切都极度陌生...紧接着，昏迷前的记忆宛如汹涌的海浪般涌入他的脑海...
少年脸上悲伤一闪而逝。
他微微抬头视线落在那镜子般的湖水之上，神色幽幽。
忽然，少年感觉到有什么东西轻轻碰了自己的右臂一下，少年愣了愣，有些呆滞的撇过头去。
那是一只白色的小鸟，大约只有巴掌大小...小鸟一身洁白的羽毛，暗红色的喙以及蓝宝石般的眼睛格外漂亮。
小鸟又轻轻用喙碰了碰他的手臂。
陆关这时才反应过来，虽然不知道这只小鸟是什么东西...但他能够明确的知道，这只小鸟并不是凡品...小鸟的羽毛之上，微微有光晕流转。
这是一只鸟类魔兽，不过应该还只是幼年时期。
这是陷入死灵绝地之后，陆关除了同伴之外，第一次见到的活物。
陆关温柔的把小鸟捧到手心——令人惊奇的是，这只小鸟没有别的幼年魔兽那样怕生，反而非常温顺的在陆关的大拇指上蹭了蹭。
陆关无声的笑了笑，紧接着，脸上的颓废慢慢散去，他慢慢的站起身来，舒缓了一下酸疼的身体...
陆关起身了好一会，然后把白色的小鸟放在自己的肩头...白色的小鸟好奇的四下望了望，如蓝宝石般美丽的眼睛中仿佛有着浓浓的好奇。
先是沿着水边走了一圈...陆关什么也没有找到。苦笑了一会，看来乐林楚越以及安吉娜并没有被冲到这里...
然后，陆关渐渐大致明白了这里的结构...
这里是一处天然的地下洞窟，地下河在这里只有一小部分，更远的地方因为光线的原因看不清楚...
但是这洞窟背对河流的方向，似乎一直深入下去，仿佛没有尽头一般。
陆关这时倒是没有慌张，他先是打坐将枯竭的真气恢复圆满，然后，他又试着在潜入了水里探索了一会，但是他不敢潜入得v过深也不敢游得过远...
结果自然是一无所获，这里的地下湖并没有任何的鱼类生活——也就是说陆关现在没有补充食物的机会。
上岸后，陆关用真气蒸干自己的衣服后，又将等在岸边的白色小鸟放在肩头，犹豫了一会，最终还是向着洞穴的深处，那无边的黑暗中走去...
出乎预料的，一路极其顺利，没有碰到任何阻碍和危险，洞穴顶上不间断的细小水晶提供了最基本的照明...
路途似乎漫无止境。
前途似乎一边黑暗，可是他必须得走下去，因为他想要活着。
好在的是，肩头毛茸茸的白色小鸟给了他一种安心的感觉，这种感觉很莫名其妙，但就是这样，有了白色小鸟的陪伴，陆关才不担心这漫长的黑暗之旅会过于孤独。
——
——
那团黑色的影子继续往南，一路上数次遇见气势极其强大的亡灵，有数十米高的憎恶巨，骑着骨龙在天空盘旋亡灵骑士，全身金光闪烁的骷髅，长有腐烂双翼的僵尸，凝实得宛如要实质化的怨灵...每一个似乎都远比人类的终阶职业者更强...
但它们就那样看着黑色的影子一路向南飘去，就像没有发现这团异物一般，任由他深入永恒森林的腹地。
当然，这些身处于阴影空间中的苏启然等人自然不知道，此时四人都沉默着，微微沉重的气氛在几人之间流转。
苏小小坐在苏启然身边，抱着苏启然刚刚给她的一本秘籍看得正入神，星诺坐在角落里，抱着双腿目光有点呆滞，秦小桐则闭目眼神着，似乎还在调整着自己的状态，苏启然则有点无聊的双手托腮，目光在秦小桐身上散开。
已经不记得了，之前那个容易害羞，惹人怜爱的小女孩是如何一步步成长成这样的，现在的秦小桐对生命漠视，对任何事情的反应都很冷淡...
过多的杀戮几乎让她变了个人。
“看什么?”秦小桐微微睁开眼睛。
“看你。”苏启然轻笑了一下。
秦小桐的目光微微闪烁了一会，然后毫不在意的就要重新闭上眼睛，似乎一点不在意苏启然的轻佻态度。
苏启然无奈等等摇了摇头，然后沉着连说，“乾坤剑记得吗？”
秦小桐微微一愣。
“星神爷爷的剑?”
“嗯，剑凌天的右臂是乾坤剑...应该是后天融合进去的...。”苏启然的眸子中微光闪烁，似乎在考虑着什么。
秦小桐沉默了一会，然后轻声说，“凌天的身体出了大问题。”
“嗯，在霜叶城，他斩下自己的右臂化为乾坤剑救了我，还把凝视黑暗塞给了我。”
“凌天就是这样，总是为别人着想。”秦小桐微微苦笑了一会，然后脸色忽然又一下严肃得可怕，她凌厉的目光放在苏启然身上，“你到底要去永恒森林深处干嘛？”
“我要带星诺去精灵帝国看看。”
“很危险的。”秦小桐幽幽的看着苏启然。
“...我答应过她。”苏启然沉默了一会，然后开口说。
秦小桐冷冷的看了苏启然一眼，“你答应我的还少吗？”
“...”苏启然沉默着不说话了。
一旁有点好奇有不敢插话的苏小小悄悄的看了一眼坐在角落里的星诺，然后有点失落的低下头。
星诺很漂亮，小丫头有点有点自愧不如。
“你喜欢她?”沉默了良久，秦小桐才毫不留情的打破了沉默。
星诺明显有点慌张的抬起头，小脸上满是惊讶与茫然。
“...不知道。”苏启然微微摇头，“我只是不想让她失望...我...”
“够了。”秦小桐轻喝一声，脸上的失落和悲伤一闪而逝，旋即重新回归面无表情的模样。
“我不用知道你喜不喜欢她，你做什么也轮不到我来说，我能做的，就是跟在你身边，必要的时候为你去死。”
“我是你的影子，这是我当初答应圣者大人的，也是我欠你的...”
说完不等苏启然再说什么，秦小桐重新闭上眼睛，慢慢的进入打坐状态。
无止境的黑暗。
少年带着他这个年纪不该有的沉稳走在这没有尽头的洞穴之中。
此时陆关心中没有任何恐惧，因为这不知道藏着什么的黑暗虽然怪瘆人的，但之前那些天的经历，在那宛如地狱的地方呆过后，这一切都仿佛不算什么了。
不过饥饿几乎要压垮他了。
最近一次吃东西是一天前，秦小桐分给他们的干粮。虽然只过了一天，但这一天来，剧烈的战斗伴随着不断在绝境中挣扎求生，他的身体消耗极大。
陆关轻轻抚摸了一会肩头上站着的白色小鸟，深色的瞳孔中闪烁着犹豫。
很显而易见，能吃的东西就在这触手可及之地，他也不是什么悲天悯人的伟人，如果是为了生存不得不做的话，他也不会纠结将肩头的小鸟当做食物吃了...
但每次对上小鸟那蓝宝石般等等瞳孔，陆关却无论如何也下不去手。
好饿...
脚步越来越迟缓，每走一步似乎都要用尽全身力气，这样的话下一秒就饿晕过去也不是不可能吧？没想到好不容易侥幸逃生...却要饿死在这里...
不甘心啊...
可，又能怎么样呢？
视线之中的食物开始出现轻微的重影，陆关微微苦笑了一会。
母亲，兄长，你们还活活着吗？
在即将饿晕之际，陆关隐约看见了光芒。如黑夜里的一盏明灯，似乎点燃着希望的火光。
光?幻觉?
陆关踉跄几步，最后扶着石壁才没有倒下，他艰难的抬头。
这次可以确定了，是光！有光就意味着可能是出口！
充满希望的光芒！
陆关已经不想知道外面是什么了，或许还是一片死灵绝地，或许正有一两具骷髅徘徊在出口?
但就这样，身体深处涌现出莫名的能量，他的步伐重新变得有力了一般...
大踏步着向前，不管前方是什么！
刺眼的光芒让眼睛一时无法适应...
紧接着，眼前的景象深深震撼了他。
这是一片茂密的丛林，虽然极其高的地方还是有着天花板一样的石壁——这里还是地底。巨大的水晶替代了太阳带来了光和热。一条银色的溪水在陆关面前形成环状结构——这条小溪正好在这个小洞口前，陆关要过去那边的丛林，就必须得跨过这条小溪。
陆关心中忽然升起一种很古怪的感觉，怎么说呢，就好像这条小溪是一条分界线一般，分割着外面的光芒和洞内的黑暗。
这里遥遥可以看见，对面的丛林里，千奇百怪的植物...都是没有在图书上见到过的植物。
有救了。
陆关心中微微松了一口气，毫不犹豫的踏过小溪形成的分界线。
一种很奇妙的感觉包裹着他，似乎是走近了温暖的怀抱一般...
陆关微微回头，漆黑的洞口宛如深不见底的深渊一般。
他没有贸然的走进丛林，而是先双手捧起一手的银色溪水...
陆关微微犹豫了会，但实在没有什么选择了，他必须得先喝点水，不然连进丛林找食物的力气都没了。
微微抿了一口，清澈甘甜的溪水让他放心了不少。紧接着，一股精纯的气流涌入了他枯竭的经脉...陆关顿时吓了一跳，还以为自己修行出了问题，连忙打坐运转功法...
然而，这些精纯的气流主要稍微运转功法后，就化为了醇厚的火属性真气...然后...几秒钟不到，他枯竭的经脉就重新充满了真气...
陆关瞪大了眼睛，不可思议的看着面前的溪水
好神奇的效果！
陆关连忙使用真气滋养自身——这是真气的一种使用小技巧，真气其实就是纯粹的能量，可以被身体吸收达到和进食一样的作用...只是这样做会因为真气蕴着属性，而对身体造成不小的副作用，而且人体对这种能量的利用效果很低，所以没事的话没人会这么做。
不过现在都要饿死了，陆关自然不会在意那点副作用。
肩头的小鸟这时也飞了下来，慢慢的喝着小溪里的溪水。
紧接着，陆关又j靠近了那丛林，虽然随身的宽刃剑已经在地下河中冲不见了，但陆海极其“奢侈”的直接用真气凝练出火红的小刀——反正有那神奇的溪水在，真气恢复极其简单。他一路砍下不少木材，又在丛林里找了一些看上去能吃的食物...
回到溪水边后，那白色的小鸟全身被猛烈的白光笼罩着...而且小小的身体东倒西歪的，似乎随时会一下摔倒在地上...
陆关微微一愣，这才明白这鸟是那溪水喝多了，溪水中蕴含的能量很足，它还是幼年期的身体承受不住...
陆关哭笑不得的走过去，先连忙一把抓住看上去神智都一点不清晰的小鸟，避免它一不留神栽进溪水里，那估计就爆体而亡了...
要不还是把这傻鸟煮了吧？陆关摸了摸下把。
思考了好一会...好吧，陆关他实在想不出来该怎么办，毕竟他的人生经历还不多，就在陆关犹豫着要不要帮这只傻鸟立个墓碑的时候，小鸟身上白色的光晕猛然变得极其刺眼，似乎要照亮整个洞穴一般！
过了好一会，白色的光芒才微微散去...一只水桶大的白鸟出现在了陆关面前，蓝宝石般美丽的眼睛和陆关大眼瞪小眼。
...咦，原来不是能量吸收过多，是【进化】了...
【进化指魔兽的一种特有的生命现象，指在极短时间内大幅度生张发育的现象...】
进化后的白鸟羽翼更加浓密也更加美丽，只是那呆萌的眼神一如它还是巴掌大时一样，没有丝毫的改变。
陆关总算送了口气，旋即不再管傻乎乎的白鸟，而是熟练的升起火堆，认真的把摘来的几株看上去能吃的植物放在溪水里浸泡了一会，然后直接放在火上烤...没一会，一种清香微微飘荡起来。
陆关微微咽了一口唾沫，但又担心手中的食物有毒，不过空荡荡的肚子让他考虑不了那么多。
先小尝一口...嗯，应该没毒，就是没烤熟...
忙了好一会，陆关才将已经烤得有点焦的食物吃完。暖洋洋的肚子里仿佛涌现出无穷的能量一般...
他微微伸了个懒腰，紧接着视线却落到那茂密的林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