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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小郎君小郎君……”

    林宁和春姨分开后,正准备去寻小九娘,却被君儿丫鬟笑嘻嘻的拦下了。

    对这个鬼灵精怪,一心想做红娘的君儿丫鬟林宁并不觉得讨厌……

    “怎么呢?”

    君儿丫鬟偏着头笑眯眯的看着好俊秀的林宁,甜甜道:“今儿你家娘子用的剑法好生了得,我们圣教对天下厉害的武功大都有所了解,可却从未见过这样的剑法。小郎君能不能告诉我,你家俏娘子使的是什么剑法呀?”

    林宁正色道:“这有什么不可告人的,我娘子用的剑法,名为《神剑御雷真诀》,她才刚刚入门。”

    君儿丫鬟听到这般霸气绝伦的剑法,眼睛瞪的溜圆,看着林宁惊道:“这……这是什么剑法?”

    林宁“哦”了声,微笑道:“这是上古年间大神萧鼎所创之剑法,甫一出世,神鬼皆惊。后来为我青云祖师陆雪琪所得,镇在山间,我家娘子福缘深厚,无意中得到了陆祖师的神兵和这部剑法。”

    君儿丫鬟听的眼睛发亮,羡慕的呼吸都急促了,道:“还有这等玄奇的际遇,小郎君,你娘子可真了不得!那她的神兵又叫什么?”

    林宁呵呵笑了笑,道:“名为天琊神剑。”

    说罢,不理鹌鹑一样惊叹连连且急着回去给她小姐报信儿的君儿,林宁去寻小九娘了。

    ……

    “嗯?”

    林宁是在小道姑玲珑处寻到的九娘,笑道:“你怎在这里?”

    小九娘低着头不言语,小道姑则红着脸,细声细语道:“小哥哥,九儿心情不好,我正和她说话呢。”

    林宁笑道:“交给我吧,玲珑你去看看你爹娘,一会儿我给他们复诊完,就给你瞧。”

    小道姑闻言差点寻条地缝儿钻进去,她可是知道林宁会怎样看病。

    有心婉拒,可她又不忍伤爹娘的心。

    并非她讨厌林宁,实在是,这治病的手法太过惊世骇俗。

    她要是男儿身也则罢了,可她毕竟是女儿家……

    林宁隔着老远,似乎都能感觉到小道姑脸上散发的热气,便笑着安慰道:“别担心,药浴和推拿都是妮妮来做,她昨天刚刚学会。”

    小道姑玲珑闻言,讶然抬头,看着林宁温润的目光,心中大为感动:小哥哥,你果然是君子!

    小声谢过林宁后,她先下去看望她爹娘了。

    ……

    “小九儿,怎么不高兴了?是不是因为小南来了,你不开心?”

    林宁牵着九娘的小手,身边还跟着田五娘,一起沿着云秦古道散步。

    有从来不苟言笑的姐姐在,九娘愈发不敢多言了,只垂着头摇了摇。

    只是田五娘不跟着,林宁这个时候并不敢出门儿,谁知道琅琊罗家那个罗珍会不会打个埋伏。

    林宁微笑道:“对姐夫来说,这世上最重要的人有三个,第一个是春姨,爹娘没了后,我那会儿又是孤拐阴鹜的性子,没有春姨护着我约束着我,不定还会作什么妖,所以,我是视她为母的。第二个,是你姐姐五娘。她是我的妻子,日后要为我生儿育女。在我最不懂事的时候,她也一直包容我,忍让我,小小年纪,维持着一大山寨的基业,颇为不易,我敬她,也爱她。”

    此言一出,田五娘羞意的横了他一眼,九娘却似乎喜欢林宁这般没羞没臊,小声的嘻嘻笑了起来。

    不过,她更紧张第三人……

    就听林宁继续道:“第三人,便是九儿你。虽然排第三个,其实你的地位,不比春姨和你姐姐低。因为在我最荒诞不羁的那段岁月里,是九娘你用一颗纯真善良亲近的心,不离不弃,温暖宽容,唤醒了我最后的良知。从醒悟的那天起,我就告诉自己,此后余生,小九儿就是我最亲的妹妹,永远不会改变。”

    这番话,说的小九娘眼泪汪汪的,感动到哽咽,道:“你是姐夫嘛,你和姐姐,是这个世上……这个世上最后的亲人,我当然要……当然要让着姐夫。”

    这都归功于春姨的教化之功……

    林宁笑着将九娘抱起,从田五娘手中接过了一方帕子,给呜呜流泪的九娘擦干净眼泪后,哄道:“姐夫和姐姐带你去玩,小九儿你想要什么?这里没有,咱们就进城去耍!”

    反正有五娘这个宗师在,一拖二跑的也比马快,用不了一个时辰就能到榆林城。

    小九娘却乖巧懂事,没有提什么让大人为难的要求,而是认真想了想后小声道:“我想让姐夫教我唱小曲儿……”说完偷偷瞄了眼姐姐,发现田五娘没有反对训斥,窃喜之余又补充了句:“新的!”

    林宁哈哈笑道:“好!九儿先听姐夫唱一遍。”

    他顿了顿后,开口清唱道:“劫过九重城关,我座下马正酣,看那轻飘飘的衣摆,趁擦肩把裙掀。踏遍三江六岸,借刀光做船帆,任露水浸透了短衫,大盗睥睨四野……”

    一曲《盗将行》唱罢,五娘和九娘姊妹俩好似听呆了。

    从没想过,这世间还有小曲儿能将大盗描写成这样美好的。

    而且……

    小九娘看了看田五娘,又看向林宁,忽地嘻嘻笑道:“这是姐夫给姐姐写的么?”

    田五娘也侧目看来,林宁理所当然道:“正是!”

    小九娘纳闷道:“姐夫啊,‘趁擦肩把裙掀’?什么意思啊?”

    田五娘抽了抽嘴角,林宁笑道:“是说你姐姐骑马归来,与我擦肩而过时,扬起的风吹拂起了她的裙摆,模样很美。”

    “哇!”

    小九娘简直都要羡慕起姐姐了,看了田五娘一眼,果然见她素来清冷的眼眸,此刻却温柔似水。

    姐夫好厉害……

    许是感觉到了妹妹的目光,田五娘看了过来,声音中多了些冷意,多了抹温色,道:“女儿家,要心胸宽广,要能容人。小南生活不易,为了家人,跋涉千里来求助,你该多帮她,她是你姐夫的嫡亲表妹。”

    林宁呵呵笑道:“倒不用让谁,却可以相互学习。小南的性格很好,遭遇那样的困境,依旧乐观开朗,对生活抱有憧憬和希望。这一点,别说孩子,许多大人都难做到,我们都可以向她学习。”

    小九娘闻言,又失落起来,道:“可是我比不过她,小南姐姐好能吃,我吃不过她……”

    这孩子气的话,让林宁大笑不已,田五娘也是莞尔一笑。

    笑罢,林宁开解道:“每个人都有自己的长处,也有自己的不足之处。你看,你虽然没有小南能吃,但你会唱曲儿啊,唱的还那样好听。而且,如果一个陌生人出现在你跟前,要带你去千里之外寻一个从未蒙面的表哥,你会不会去?”

    田九娘连连摇头道:“当然不会去,大人常说江湖险恶……哦!”

    九娘眼睛一亮,转了转眼珠,嘻嘻笑道:“姐夫啊,好像我有点点聪明哦!”

    林宁呵呵笑着点头道:“可不止一点聪明,我家小九儿,又聪明又可爱还善良,是天底下最好的妹妹。”

    九娘闻言,心中大定,重重点了点头,道:“姐夫,我会好好招待小南姐姐的!”

    “好!小南心地赤诚直白,不藏污纳垢,却也太容易相信别人。以后你要帮帮她,别让她轻易被人诓了去。”

    “嗯!!姐夫……”

    “嗯?”

    “你再唱遍给姐姐的小曲儿,好不好?”

    “好!今天九儿最大!”

    “劫过九重城关,我座下马正酣,看那轻飘飘的衣摆,趁擦肩把裙掀……”

    日已西斜,血红色的余晖笼罩着漫步在荒城古道边的一家人。

    天上一行大雁,挥动着翅膀,向南飞去。

    “姐夫啊,这首曲儿叫什么名儿?”

    “叫《盗将行》!”

    ……天才一秒记住三五第一



    榆林城,太守府。

    吕碧云惊怒交加的看着面前的贼子,听闻的消息更是令她险些魂飞魄散。

    她根本不愿相信花了天大代价请到的宗师,居然就这样没了。

    可是眼前之人拿着的兵刃,又的确是宋思成所用的宝枪。

    “五百斤龙血米?子时前?”

    吕碧云看着凶神恶煞脑袋赛牛头的胡大山,颤声道“如此短的时间,让我从哪里去寻那么多龙血米?整个榆林城都没有。”

    胡大山面容狰狞的笑了声,道“没有龙血米,龙髓米也成,五颗龙髓米,就能救回你儿子,比你花钱请人还划算。不过,我是不想你能拿出来的,那老王八居然打伤了我儿子,老杂碎已经死了,回去把他碎尸八块喂狗自然不用说,可老子仍不解气,你最好拿不出来,我立刻就回山,好好拿你那白净儿子出口恶气!!”

    吕碧云闻言,只光想了想赵无悔落在眼前这恶人手里的下场,就几乎晕厥过去,

    她是见惯齐国上层社会中贵人们的荒烂和毫无廉耻底线的,有许多贵族,玩女人已经毫无兴趣了,便将魔爪伸向了白净的男人。

    万一眼前这个大头鬼也好这一口,那她的儿子岂不是……

    越看胡大山越不像好人,吕碧云越是心中恐惧,看着他咧开大嘴,满嘴黄牙狞笑,吕碧云尖叫道“给给给,拿走拿走全部拿走,速将我儿还回,全给你们!”

    她总共也只剩下五颗龙髓米家底,原是准备去了楚国,做傍身之资的。

    可现在,全完了。

    一旁赵华木然的看着这一幕,心中绝望的只有一个声音

    牝鸡司晨,非幸也。

    ……

    天剑山,剑堂。

    浑身散发着冰寒气息的闻人燕看着姚玥峰和程耀华二人,拧眉道“这么说,那侯贼父子可能是去了青云寨?”

    姚玥峰摇头道“侯玉春和青云寨的林宁其实并不熟,当日也是头一回见,没甚交情。据查,那林宁之前一直恶名显赫,不学无术,近来却突然传出身怀武功和医术,且从读书而来,真伪不知。另外,当日我等沿着血迹往东追踪,可追到的却是一具尸体,猎犬和飞鹰也没有发现东边有任何可疑之处,所以,可能性极小。”

    程耀华呵呵笑道“倒也未必,小猴子行事向来天马行空,只要他比马跑的快,其实就掩盖过去了。”

    姚玥峰皱眉道“那兽栏的猎犬怎么嗅不到气味?”

    程耀华还想说什么,闻人燕摆手道“不必多说,你二人一道前往青云寨看看就是。”

    程耀华提醒道“师兄,青云寨不是寻常山寨,虽然实力远不如天剑山,可青云寨背后站着草原上那位。齐国因为鲁莽行事,吃了好大一个亏,元气大伤。咱们这里……”

    闻人燕寒声道“又没让你们去灭了他们,你们告诉青云寨,侯贼父子触犯黑冰台铁律,罪在不赦。任何包藏他们的人,都是黑冰台的敌人,让青云寨自己想清楚,到底要不要做我们的敌人。再寻机打探一下,这几日有没有救治重病人,看看都用了哪些药。若那山贼巢穴果真收留了侯家父子,一定会露出蛛丝马迹来。”

    程耀华问道“师兄,若青云寨果真收留了小猴子父子,那该怎么办?”

    闻人燕冷冷看了程耀华一眼,令他心头一凉,就听道“果真?哼!但凡有蛛丝马迹,都不会放过他们。真当忽查尔会为了一窝山贼大动干戈?”

    程耀华呵呵笑道“自然不会。”

    姚玥峰面色淡漠,一言不发。

    闻人燕瞥了二人一眼后,不再多言,转身离去。

    待确定人走后,程耀华看着姚玥峰叹息一声,道“阿峰,你这又是何苦呢?太上长老如何行事,又岂是我们能评论的?”

    姚玥峰面色木然道“我没有评论。”

    程耀华无奈道“你嘴上没有评论,可都写在脸上了。小猴子有多精,你我都知道。既然当时没有抓住他,想再捉住他的可能性就很小了。左右都抓不到,你怎连装一下都不肯?阿峰,抓不到侯家父子,太上长老震怒下,必要怪罪某人。这个时候咱们多跑跑,没有功劳也有苦劳,可避免成为替罪羊。就算你不愿多跑,也不能总这个样子。”

    姚玥峰看向程耀华,皱眉道“你也知道当时都没能抓住侯师弟父子,现在只会更难。你不怕有朝一日,老天剑再回来?他不会放过你的。”

    程耀华呵呵笑道“弑仙散是什么药你还不知道?侯万千完了,就算活着,也是个废人。只留下小猴子一人,成不了气候的。”

    姚玥峰沉声道“侯师弟的天资在你之上,就算侯万千完了,侯师弟也会来寻你复仇的。”

    程耀华眼中闪过一抹厉色,冷笑道“没了侯万千,就算小猴子能搞到龙血米,勉强突破宗师,可他也只能止步于此,我却不同!有了太上长老做后台,我连龙髓米都不会缺,到时候侯玉春真找来,我再送他上一次路罢。”

    说罢,他看着姚玥峰压低声音道“阿峰,东方师姐虽然先闻人师兄到达宗师境,可东方师姐却注定成不了黑冰台主。这个时候不赶紧站队,以闻人师兄的性子,往后有你的好果子吃?”

    姚玥峰面色愈发木然,淡淡道“黑冰台还不姓连,更不姓闻人。程师兄,你这么早站队,未必是幸事。”

    说罢,转身离去。

    ……

    龙门客栈,客房。

    打开门见是林宁进来,原本面色作难的玲珑小道姑登时难为情起来。

    林宁点头致意后入内,却发现气氛不对。

    妙秋师太满脸冷色,横眉怒视着已经醒转过来的法克大师。

    而法克大师粗犷的脸上,既有哀求之意,也有怒意。

    好在对峙的二人看到林宁进来后,气氛稍微舒缓了些。

    林宁微笑道“可是我来的不是时候?”

    妙秋师太不愿开口,只是微微摇了摇头。

    法克大师则懊恼气愤的“嗨”了声,抓了抓大光头。

    见他如此,妙秋师太愈怒,看向林宁问道“小神医,可能为我去了这腹中胎儿?”

    法克大师勃然大怒,声如洪钟的吼道“你敢?!”

    妙秋师太一个凌厉的眼神瞪了过去,法克大师气势骤泄,跺脚哀求道“阿莲,那是咱们的孩儿,咱们的骨肉啊!”

    “呸!”

    妙秋师太气的发抖,道“我的孩儿只有玲珑,若非上了你的当,我岂会再受这奇耻大辱?”

    “等等等等……”

    见法克大师眼睛暴突发红,似要说出什么狠话来,玲珑小道姑泪眼连连,却无计可施,让原本不愿插手别人家事的林宁不得不出口。

    妙秋师太和法克大师见有人插嘴,破口大骂就要出口,可看清人后又咽了下去,差点没憋出个好歹来。

    林宁笑道“这件事,我不知原委,原不该多嘴。但是现在玲珑是我的病人,她这病又最受不得刺激,为了救她,我得先平息了你们这争端。”

    妙秋一听此言,忙保证道“小神医放心,我再不会搭理这骗子,不会让玲珑受激了,我就这么一个孩儿,她就是我的命……”

    林宁摆手止住了憋屈的想要爆发的法克大师,微笑道“师太此言着实差矣,你腹中婴孩,难道就不是你的孩儿了吗?”

    妙秋闻言,脸色冷然,张了张口,却到底没说出一个不来。

    林宁见之心里有数,此中年美尼终究面冷心软。

    他笑道“师太多半是怕受人非议,其实没什么了不起的。大师和师太二人行事,敢爱敢恨,带着爱女四处求医,光明磊落,有何不可对人言之处?常言道,不孝有三无后为大。二位如今又有了血脉,于祖宗而言是喜事,上对得起祖宗。玲珑身患重疾,如今二位健在,自然护得她周全,可二位百年之后,若没个血脉手足扶持,玲珑一人在世上,岂不孤独?有了这血脉,反倒是对玲珑有好处,下对得起子女。二位虽原为化外之人,可心既然仍在红尘,便可还俗,遁出空门,原是自由。原本我还怀疑二人的品性,可今日法克大师临危之际,将师太护在身后,一人独当宗师之怒,大师昏迷后,师太更是取出了生生造化丹要为大师疗伤,皆可谓有情有义,伉俪情深。可见,二位当初离开空门,并非是沉沦心魔,而是真心相待彼此,对得起自己。如此上对得起祖宗下对得起儿女还对得起自己,这等磊落坦荡,世上又有几人比得上?又何必怕庸人口舌?”

    听他说完这席话,妙秋师太脸上的冷色终于缓缓淡去了,却又红了眼,轻声道“贫尼岂会怕人口舌,我只怕今生所造之业,再害一孩儿。贫尼只盼万般罪孽,佛祖菩萨都归于我身。玲珑已经苦了一生,我又怎忍心再……”

    言至此,哽咽难言。

    法克大师闻言如遭雷击,怔怔的站在那。

    因果报应之说,他们还是深信不疑的。

    林宁奇道“有二人当父母的这样心疼,如今又有我出现,可以救她性命,最多二三年,便可与常人无恙,这样的运气,也算是命苦吗?二位漂泊天下,到头来功夫不负有心人,遇到我这样的神医,这难道是佛祖菩萨在怪罪你?”

    一旁处,看着父母二人终于放下了心结,目光柔和的对视了起来,玲珑一双美眸悄悄的盯着林宁,心里面佩服之极!

    小哥哥真的好厉害,真的好口舌!

    若是能一直在此,那就再也不怕爹娘吵架了呢!

    她也真的不想再漂泊江湖了……

    正当她心里浮想联翩时,却见林宁转过头来,和她四目相对,玲珑一时间觉得心儿差点都跳了出来。

    就听林宁温声道“玲珑妹妹,该施针了。”

    “……嗯。”

    ……

    ps感谢“取名字什么的不存在”和“可乐我喝百事”两位书友的万赏。

    。



    青云寨东三百里,平山城。

    太岳剑派。

    掌门姚广时看到不请自来的来客大吃一惊,忙以大礼敬拜。

    太岳剑派如今不过西陲之地的一家中等门派,原本远没有资格认识大齐十二上上高门的家主罗珍。

    不过姚广时的父亲在世时,曾拜在琅琊罗氏门下当过门人,说起来,太岳剑派也是罗家的外围势力。

    姚广时年少时跟随父亲去过琅琊罗氏,觐见过罗珍。

    罗珍见姚广时如此之礼,暗自点头,再看他身宽体胖,并无习武之人的精干,不由皱眉问道:“你父亲的太岳剑法,你练到第几重了?”

    《太岳剑法》为姚广时之父当年奇遇所得,献给了罗家才得以拜入门下,不仅得以罗珍亲自指点一二,武功大进,而且还因罗氏门人的身份,可以以金银宝物在罗氏换取龙血米。

    这等资格,弥足珍贵。

    姚广时闻言,面色发白,战战兢兢道:“第……第三重。”

    第三重太岳剑法,二流高手就能使出。

    唯有练至第四重时,才算进了一流高手。

    而太岳剑法还有第五重、第六重和第七重,第七重,已是宗师剑道了。

    罗珍听闻此言,脸色登时一沉。

    当年姚广时父亲在世时,何其上进?

    不料竟生子如此!

    姚广时见罗珍动怒,“噗通”一声跪拜在地,叩首道:“大老爷明鉴,非晚辈不学无术,偷奸耍滑,实是天资不足,所长不在此道。”

    罗珍气笑道:“那你倒说说,你所长何道?若是说不出个所以然来,以后也不要再打琅琊罗氏的名头了。”

    姚广时闻言大惊,若无罗家名号,太岳剑派连一天都挺不住,就要被人给吃的骨头渣不剩一口了。

    他忙道:“回大老爷的话,晚辈所长不在武道,而在经济一途。家父在世时,太岳剑派不过有屋十多进,有田数百亩。如今太岳剑派有宅地百余座,有田数万亩,每年进奉主家银五千两,金四百两,各色……”

    “可曾仗势欺人,盘剥百姓?”

    罗珍心里腻味,没听完就喝问道。

    姚广时连忙起誓道:“大老爷明鉴,家父自幼教诲晚辈,能拜进琅琊罗氏是姚家百世修来的福分,一定要比珍惜性命还要珍惜,绝不能给主家抹黑,临终前还教训晚辈,虽贪财货,但若有一文是坑蒙百姓而来,则为不肖子孙,列祖列宗在九泉之下也要唾弃。”

    罗珍见他说的诚恳,便信了几分,问道:“你如何积累下如此家业?”

    姚广时惴惴不安道:“大老爷,坑蒙中原百姓不行,坑蒙草原胡族,应该……应该不算给宗族抹黑吧?”

    罗珍闻言登时黑下脸来,道:“你私通胡族?”

    姚广时连连叩首道:“大老爷,晚辈黑了心瞎了眼了也不敢私通草原胡虏啊!晚辈只是将一些精美的丝绸瓷器,各种漆器,还有各味香料和一些小玩意儿卖给各部的贵人,从他们那里赚些银财,绝不敢卖铁器粮食啊!”

    罗珍闻言,哼了声,不过暂时也没功夫理会这些,他开门见山问道:“这些年攒了多少龙血米?”

    姚广时忙道:“大约攒了三百多斤,不到四百斤。晚辈虽不成器,可也想着后辈能有争气的,光宗耀祖。”

    罗珍闻言面色微微有些古怪,心道莫非这是天意?

    姚广时最善察言观色,看出罗珍面色有异,忙小心问道:“大老爷,可有什么晚辈能敬献孝心的?晚辈这份家业,都是靠琅琊罗氏的名头才打响的,若是大老爷需要,随时可取了去。”

    他爹这一辈子,给他最大的财富,就是教给他“舍得”二字的真谛。

    有舍才有得。

    当初要不是他爹将太岳剑法送入罗氏,根本没有后来的太岳剑派。

    而今日他要是有机会将家业送给罗珍,以后他有信心十倍百倍的得回来。

    罗珍高高在上,没有这么多小心思,只觉得这胖子确实孝心可嘉,顿了顿,语气温和些道:“将龙血米悉数提取与我,明年送一子去琅琊吧。”

    姚广时闻言,嘴唇都颤抖起来,哆哆嗦嗦的叩头道:“谢大老爷栽培!谢大老爷栽培!!”

    花三百多斤龙血米,其实连稷下学宫都能送进去了。

    可是送进去和受重视是两码事,被罗家族长钦点入族学,那都算是核心弟子了。

    便是在琅琊罗氏中,除了嫡脉子弟有这份待遇外,旁系罗氏都不行。

    姚广时不敢耽搁,忙命人立刻去取龙血米来。

    他则亲自伺候罗珍。

    罗珍用了盏茶后,忽然想到什么,皱眉问道:“最近你有没有派商队进草原?”

    姚广时点点头道:“倒是派了两支。”

    罗珍抽了抽嘴角,眼神无奈的看着他,问道:“近来你就没听到什么动静?”

    姚广时摇摇头,满面茫然。

    罗珍也不多言,见人送来了两只袋子来,便对姚广时道:“随我一道走一遭吧,不然你草原上的商队怕都要折进去。”

    ……

    龙门客栈,客房。

    林宁将纸递给妙秋师太,道:“这是我要行针的三十八处穴位,师太你按此将玲珑身上的衣裳刺出三十八处孔洞,以便我施针。如此,可减去玲珑妹妹的不便和压力。稍许施针罢,你再和妮妮一道,为玲珑药浴和推拿!放心吧,对于她的病症,虽不敢说除根,但恢复至常人一般生存,不在话下,且寿元亦可保障不会折损。”

    妙秋师太接过纸张后,冷艳的脸瞬间动容,素来凌厉的丹凤眼也充满感激。

    一旁的法克大师摸着大光头,看着林宁哈哈笑道:“小神医说的不错,洒家真是苦尽甘来了!不错,不错!小神医放心,洒家没金没银,只一身气力,小神医与洒家有恩,还如此正人君子,没说的,洒家这条命卖给你了!”

    林宁呵呵微笑道:“多余之言我就不说了,大师和师太在山寨的时间不会短,日子长了,就知道我青云人的为人。在我青云时间久了的人,大多会将这里当成家。”

    法克大师是厮混江湖经年的老混混,虽豪迈,但这种话未必听进心里去,可妙秋师太却是真的感动了,点头道:“贫尼相信!来日方长,小神医也可看看贫尼等人的忠义。”

    小道姑玲珑就更不用说了,一双妙目静静的看着林宁,见他看来,又慌忙垂下螓首。

    见此,法克大师心里一叹,若按之前的法子做,这少年顶多看去了人。

    出家人对这身臭皮囊远没世俗之人重视,保得性命是第一位的。

    可现在,却是连他闺女的心都要偷了去。

    法克大师心里虽有些难过,可想到女儿的命都系于对方手中,若果真能长伴一生,一来解决了女儿的疾症,二来也解放了他。

    自从得知女儿身患奇难疾症以来,已经有十年光景,他都是漂泊在江湖上,以求各地名医。

    身为人父,他当然没有怨言,为了女儿,要他的命都行!

    但是,这不代表他不想过几天恣意快活的日子。

    见林宁先上楼去准备,妙秋师太和玲珑轻声细语的说些什么,法克大师忽地嘿嘿嘿乐了起来。

    这笑声让妙秋师太没好气的瞪眼过来,啐骂了声。

    玲珑则羞红了脸,低头不言。

    ……

    伙房。

    九娘笑眯眯的看着埋头猛吃的宁南南,道:“可怜见的,多久没吃好吃的了,快吃吧,快吃吧。”

    这分明是学春姨慈爱的语气,偏宁南南居然也没觉得哪里不对,反而认为九娘是个好人。

    大眼睛弯弯,用目光感谢,笑的人心暖。

    因为嘴巴着实没功夫,大口吃着骨棒。

    见她如此,九娘也不恼,反而愈发进入状态,学春姨和人话家常的模样,手里更是有模有样的比划着针线模样,还用虚拟的针挠了挠发间,再问道:“小南,家里姊妹几人啊?”

    见她这般,宁南南眼睛睁大,觉得有趣之极,竟然舍得松口,吞咽下骨髓后,吧唧了下红润的小嘴,响亮答道:“五个!!大姐宁东东,我叫宁南南,还有三妹、四妹宁西西和宁北北,还有五弟宁中中!”

    “哇!”

    九娘羡慕道:“你家人好多!我家里只有我和姐姐还有姐夫。”

    宁南南聪明道:“你姐夫也是我表哥哦!”

    九娘撅了噘嘴,不过没说什么,又笑问道:“你说大姐和五弟都是单说,怎么三妹和四妹连在一起?”

    宁南南一边吸溜吸溜的吸着骨髓,一边呵呵笑道:“因为三妹和四妹是双生儿。”

    九娘这下就更羡慕了,看着九娘可爱的模样,宁南南忽然顿住了口,脸上的笑容渐渐消失。

    九娘唬了一跳,忙小心问道:“怎么了?”

    宁南南眼中大滴的泪花浮现,颤着油乎乎的小口,低声哽咽道:“我想家了,我不在家,大姐挑不动水,也没人领小南、小北去捡柴,街口的坏狗会欺负小中,没人给娘买药……呜呜呜。”

    九娘心思最软,听她说的这样可怜,哭的这样伤心,哪里忍得住,也跟着呜呜哭了起来。

    见她也哭,宁南南反倒怔住了,奇道:“阿哩,你怎么也哭了?”

    一边说,一边又嘬了口骨髓,倍儿香!

    九娘:“……”

    ……天才一秒记住三五第一



    林宁后悔了。

    他不该故作清白,让小道姑和她娘弄一件衣裳剪开三十八个洞。

    生生将一件素衣,给整成了渔网装……

    有的时候,全果并非最为难的,半遮半掩春光乍泄,才真正要人亲命。

    平时穿着一件宽松道破还看不出什么,可如今只剩一件中衣,还是破破烂烂的,就让林宁开了眼了。

    虽不似周妮妮那样火爆,可小道姑居然也很有料……

    不大不小,不肥不瘦,关键是……

    白!!

    再加上她无限娇羞的模样,清纯至极,反倒是无限的诱惑。

    若非林宁前世久经花丛,见过诸般美色,此刻他或许真未必扛得住。

    而见他面色不变,气息自然,妙秋师太和玲珑小道姑愈发认定林宁为正人君子。

    十五六岁的少年,原该最是火气旺盛之时,哪里受得了如此香~艳之画面。

    可见非常人果然与众不同!

    妙秋师太看林宁的目光,渐渐有了丈母娘看女婿的欣赏了。

    只可惜,小神医小小年纪就已经成了亲……

    一个时辰后,林宁额间见汗,而躺在床榻上的小道姑,则全身上下都湿透了,面色红润,也不知是施针的缘故,还是羞涩所致……

    林宁目不斜视的收针罢,对在一旁看守着的妙秋师太疲惫道:“初次行针,收效应该不小。”

    妙秋师太忙问玲珑道:“乖女,你感觉如何?”

    玲珑先感激的看了眼林宁,然后声音轻不可闻道:“感觉身子里暖洋洋的,不似从前那样凉森森的……”话未尽,却住了口,又看了林宁一眼。

    林宁与她微微颔首后,对妙秋师太道:“妮妮已经在隔壁房间准备好了沐桶可以药浴了,我先回房修整一下,待两个时辰后再过来,有什么事只管去寻我。”

    说罢告辞,刚出门,玲珑就小声对妙秋师太急道:“娘,我想更衣净手。”

    都快憋不住了。

    ……

    “如何了?”

    卧房内,魔教圣女皇鸿儿竟也在,见林宁进来,幽幽一笑,田五娘则淡淡问道。

    难得主动一回。

    林宁呵呵笑道:“控制住了,问题倒不很大。”

    又问皇鸿儿道:“都快子时了,你还不去休息?”

    皇鸿儿目光嗔怨的看着林宁,道:“今日见了妹妹的剑法,钦佩不已,特来请教请教是何剑法……”

    林宁皱眉道:“我不是告诉君儿了吗?”

    别说皇鸿儿目光愈发幽怨,连田五娘都忍不住横了他一眼。

    田五娘也不晓得,自己怎就愿意随他胡闹瞎扯……

    皇鸿儿幽幽道:“小郎君,好歹也是并肩作战过的盟友,且君儿那样喜欢你,你就忍心那般哄她?”

    林宁正色道:“哄她?这话怎么说的?我家娘子所习本就为《神剑御雷真诀》啊!暂时功力不深,还不能引下天雷来……”

    田五娘默默垂下了眼,皇鸿儿则抚额道:“纵是三大武圣当面,他们也不敢说能引下天雷来。”

    林宁嗤笑道:“好像你见过他们三人,请教过一般。好了,还有正事没有?没有快回去歇息吧。”

    皇鸿儿:“……”

    她有自知之明,虽然现在正在破劫身,骨瘦如柴,可至少一双妙目不曾改变。

    天下年轻才俊她见的多了,就算在破劫身中,那些人不似之前那样疯狂痴迷,可也都是惋惜之色,何曾有人会这般无礼的驱赶?

    皇鸿儿气的鼓了鼓嘴,说起来,她也只是个刚过二十岁的女儿家罢。

    见对面那混蛋居然蹙起眉头来,皇鸿儿几乎怀疑人生了。

    她是亲眼看到林宁如何对待田五娘的,她难道就差那么多么?

    强咽下这口不服之气后,皇鸿儿幽怨道:“听闻小郎君不日即将远行,只我破劫之日将近,若断了小郎君的针,留下不圆满之根基,就太遗憾了。故而厚颜登门,寻求两全其美之法。”

    林宁想了想,道:“从此往东至临淄,近两千里道路,皇姑娘往返需要几日?”

    皇鸿儿苦笑道:“如今我身子正是最弱时,脚力不足正常时一半,自此前往临淄,最少也需要三日。”

    林宁再问:“若是背负上我和小南呢?”

    皇鸿儿:“……”

    她简直震惊了,这她姑奶奶的是人话吗?

    一旁田五娘侧过脸,去看窗外的山光夜色。

    不过怎么看都让人觉得,她似乎在表明不认识某人……

    林宁皱眉道:“怎么了?我若骑马去,单程都要半个月。你等得及吗?你要是等得及,我无所谓的。”

    皇鸿儿妙目中闪过一抹悲愤:“……”

    林宁却再度催促:“想好了么?想好了就说,想不好就回去慢慢想,左右这两天暂时还离不开。”

    皇鸿儿怒气值达到了MAX,起身离去。

    待她走后,田五娘凤眸静静看着林宁,轻声道:“小宁,这样是不是不太好?”

    对自己的妻子,林宁的态度温和如春风,他微笑道:“这有什么不好?娘子可千万别以为她和咱们真是一条心的,也别被她现在的可怜假象给蒙蔽了。要时刻谨记,她是魔教圣女。心之狠手之辣,绝非我们小小一个青云寨能比。”

    田五娘若有所思的微微颔首后,又看向林宁,眼眸中带着点笑意,道:“可她那丫鬟,似乎一直想撮合她小姐和你这位小郎君。”

    林宁看起来很冷静,他正色道:“君儿丫鬟的目的中还是带有功利色彩的,因为我能帮皇鸿儿练成魔教圣典《九劫不灭天功》,想要练成这等魔功,若无我的九劫针辅助,便要忍受非人的痛苦,很痛苦。所以,她终究是为了她小姐好。人和人哪有那么容易在一起?我从不相信一见钟情,所谓的一见钟情,不过都是见色起意。我更相信日久生情,譬如我和你。”

    没有哪个妻子,不愿听到这样的话。

    哪怕田五娘心里很明白,男人的情话,往往都是靠不住的。

    但至少此时此刻,她心里颇为受用。

    便主动问道:“你果真要让皇鸿儿负你和小南去临淄?”

    只想想那画面,田五娘就想笑。

    林宁点头道:“真的,宗师之力远超快马,千里马都比不上。而且不用考虑路况,遇山翻山,遇河渡河,都是等闲。”

    田五娘闻言抚额,不知该怎么说。

    这个夫君,到底是靠谱,还是不靠谱?

    林宁近前,轻轻揽住她的纤腰,柔声道:“不必思量那么多,这等小事,交给我去折腾便是。只是待我去临淄后,家里就要劳你辛苦了。”

    田五娘微微抿嘴,笑若空谷幽兰,温言道:“不妨事,比先前轻快许多。”

    林宁见她眉眼如画,愈发喜爱,轻声问道:“娘子,完事了没?”

    田五娘俏面飞霞,凤眸横了林宁一眼,摇了摇头。

    林宁心下虽失望,可也知道自己心急了,他笑道:“没事,我就是怕你肚子疼,没想其他的,真的,哈哈!”

    田五娘没好气看他一眼,面若云烟,见林宁目光炙热,又垂下螓首。

    林宁小声道:“今晚,听我的?”

    “……嗯。”

    ……

    “气死我了!”

    东客房夫妻恩爱郎情妾意,西客房皇鸿儿却恨不能摔君儿一跟头。

    君儿见皇鸿儿生气不似作伪,忙小心问道:“怎么了嘛?”

    皇鸿儿怒道:“这样的男人,你还整天说他好,我看你也是个没眼珠子的!”

    君儿听闻此言,知道事关林宁,便笑道:“小姐何时为了其他男子这般动过气?可见小郎君还是与众不同的。”

    皇鸿儿啐道:“他是与众不同,竟想拿我当马骑,让我背负他去临淄!”

    君儿闻言也瞠目结舌起来,想洗地都不知道该怎么洗地。

    岂有此理?!

    哪有以女人为马的道理!

    “小姐,咱们不和他好了,太过分了!”

    君儿气鼓鼓道。

    皇鸿儿没好气白她一眼,道:“什么时候好过?”

    君儿闻言仔细想了想,不由气馁起来,原来一直是她剃头的挑子一头热,郁闷道:“那小姐,我们该怎么办?离开这里吗?”

    皇鸿儿无奈一叹,道:“还能怎么办?”

    君儿“噌”的一下睁大眼睛,不敢置信的看着皇鸿儿道:“小姐,你……你你……”

    皇鸿儿哼了声,道:“相比九劫不灭身要遭受的罪过,给他当一次马,又算得了什么?只是,早晚让他还回来!”

    君儿同仇敌忾道:“对!等小姐破了第九劫身,让他日夜给小姐当牛做马!”

    只是话虽这样说,可想起来堂堂圣教圣女要给人当马骑,君儿还是好羞耻……

    ……

    “咦,小宁你这样看我作甚?难道咱们哪里做差了?”

    青云寨黑棍天团从榆林城满载而归后,就急匆匆的来到了龙门客栈报喜。

    可是迎来的,却是林宁一张不善的脸。

    林宁哼了声,道:“这等小事,什么时候汇报不行,非赶这一会儿?”

    心里惋惜不已,刚才说了多少好话,才哄的田五娘软了心,愿意尝试一下新的飘逸技术,谁知就被这群杀胚给打断了。

    今夜再想有突破,怕是难了。

    林宁能有好脸色才怪!

    听他这般说,胡大山、周成等人登时不乐意起来。

    林宁表现的虽然惊艳妖孽,可在他们眼里始终也只是他们大哥的儿子,自家子侄。

    吹这般牛皮,就太过了些,也太糟践他们了。

    要知道,那可是五颗龙髓米!

    按传说价,一颗龙髓米就顶一百斤龙血米,相当于过于青云寨一年的收成。

    如今动了动嘴皮子,就要出了五颗,相当于过去五年的收益。

    实际上远不止,因为龙髓米的价值根本不是龙血米能比的。

    效用一个天上,一个地下。

    这样大的收获,在林宁口中居然只是小事?

    “小宁,行事不可骄躁。就算近来你出谋划策建功颇多,可也不可生出狂妄之心才是。”

    方林耐心教诲道。

    林宁敷衍的点头应下后,问道:“没事的话,三叔你们就先回去歇息吧,都这么晚了,我没所谓,可你们一个个老骨头一把,别熬的太狠了。”

    “臭小子!”

    一群过来人终于明白过来林宁什么意思了,一个个意味深长的看着林宁和田五娘笑骂了声。

    不过,也真不能再当恶客了。

    将龙髓米交给林宁,又说了已经将那卫庄四人的家眷弟子带回后,便匆匆离去,其他的事,明天再说。

    “娘子……”

    等方林等人终于走后,林宁立马变了脸色,笑眯眯的看着田五娘。

    然而已经清醒过来的田五娘却给了他一个白眼,然后竟凭空而起,盘坐在一张小几上,两把神剑围绕着她,缓缓旋转起来。

    见此,林宁颓丧低头,仰倒在床榻上。

    不过,田五娘见他这般失望,忍不住心头一软,两把神剑因剑主乱了心神,纷纷落地。

    原本躺在床榻上挺尸的林宁听到动静,眼睛瞬间一亮,“噌”的一下坐了起来,看着羞恼嗔视过来的田五娘,发出了不和谐的笑声……

    ……

    翌日清晨,天微凉。

    然而林宁却是神清气爽,看着盘膝坐在小几上的田五娘,只觉得美不胜收。

    不过,一大早也不能清静。

    林宁还未有反应,田五娘却是睁开了眼睛,凤眸含威的看向了窗外。

    两把神剑纷纷归鞘,这般动静,让林宁眉尖一挑,站起身顺着田五娘的目光看向窗外,就见昨日离去的琅琊罗氏老头子又来了。

    身边还带了一个好大的胖子,和三个大口袋。

    见到口袋后,林宁眼睛一亮。

    看他这般模样,罗珍抽了抽嘴角。

    他一旁的姚广时也纳闷:这就是姜太虚拜为半师的人物……

    好在再看去,林宁已经满面书卷儒雅气,好似方才的贪婪只是假象。

    “有朋自远方来,何不进屋吃盏茶?”

    林宁遥遥做了个请之礼后,温言说道。

    与昨日人家空手而来,完全是两种态度。

    见田五娘起身要准备,林宁笑着按下她的肩头,道:“今日不用娘子出面,有我足矣。”

    田五娘眼睛中流露出担心的神色,林宁却俯身在她唇边轻轻一吻,道了声:“放心。”

    ……

    “去喊四叔,让他去将罗荣取来。”

    一楼客堂,罗珍听到一个“取”字,本就不大好看的脸色,又沉了一分。

    昨夜带着几百斤龙血米,外加几百斤胖子,奔波了几百里,以他的功力,虽谈不上什么吃力,可也觉得郁闷。

    没想到如今连龙血米都送来了,这青云寨的混帐小子,仍拿罗荣当犯人。

    他哼了声,道:“小子,你留着于明在这里作甚?于家是真正诗礼耕读之家,安贫乐道,也拿不出多少龙血米来。不若交给老夫一并带走。”

    林宁提醒道:“老丈,一码归一码。”

    这是提醒一份账单算一个人,让人家加钱呢。

    罗珍怒道:“不识好人心的混小子,你当老夫是想占便宜不成?再怎么说,于明也是稷下学宫的弟子,而是经魁魁首之一。就算犯了大错,也该由稷下学宫来处置。你将他扣押在此,早晚惹祸。老夫告诉你,昨日那宋思成为楚国皇城司派往我大齐公办的宗师,昨夜老夫让你们剑下留人,是看在小南那丫头,还有姜太虚半师礼的份上,你们不识好歹非要杀,已经恶了皇城司,早晚会有一劫。难道还想连稷下学宫都恶了?”

    周遭服侍的青云寨人听闻此言,一个个都变了面色,担忧不已。

    林宁却奇道:“那名叫宋思成的老狗杀上门来,行事还那般下作,我们杀不得?老丈,昨日就算听了你的求情之言,放他一马,以你老人家的智慧,难道以为他会就此作罢?”

    罗珍闻言不出声了。

    会个屁!

    楚国皇城司的人一个个仿佛都沾染了他们镇国功法《霸王鼎天神功》的霸气一般,行事最为霸道。

    宋思成昨日吃了那么大一个亏,丢了那么大的脸面,若是生还,用不了多久就会请来宗师好友,将青云寨移为平地。

    楚国并不挨边儿草原,不怕北苍因此发兵攻打。

    只一个忽查尔,那就简单许多了。

    忽查尔会不会为青云寨出头是一回事,就算他愿意出面,皇城司的主人镇亲王也不会怕忽查尔。

    忽查尔之所以敢在齐国放开手脚大开杀戒,是因为稷下学宫的蠢货伏杀了图门汗,若非如此,忽查尔也不敢如此行事。

    真当夫子的君子剑杀不得人?

    所以,楚国皇城司并不会太过忌惮青云寨的背景,顶多皇城司那位亲王不会亲自出手罢了。

    他见林宁面色淡然,不由奇道:“你果真不怕?”

    林宁呵呵一笑道:“自然不怕。”

    罗珍一点也不信,哼了声道:“这世间露面的宗师虽然就那么几个,可三大圣地内却不缺宗师。多的不用,皇城司派出三位高品宗师来,你小小一个青云寨再多十倍人手都顶不住。你凭什么这般自信?”

    林宁哈哈笑道:“凭我青云寨有宗师!老丈,我不妨直言相告,若果真有三大高品宗师来袭,我娘子根本不会去抵抗,她会孤身逃入千里沧澜山。而我们,却会拼死抵挡,纵死也绝不做俘虏。但是,我们山寨死一个人,我娘子就会杀一千个楚国人为我们报仇。死一百个,就杀十万人。我们全死了,在皇城司彻底杀了我娘子前,楚国必将血海滔天!”

    罗珍闻言面色骇然,厉声道:“此为魔道!楚国百姓有何罪孽,为何要滥杀无辜?”

    林宁奇道:“老丈,我青云人又有何罪孽?为何要被人肆意杀戮?只准他皇城司的人收人好处来杀我们,却不准我们报复,天下有这样的道理吗?”

    罗珍闻言一滞,顿了顿后,看着林宁缓缓道:“此事我会派人送信给皇城司,说明原委,至于他们如何处置,老夫就无能为力了。不过,你们背后毕竟有胡虏那头苍狼在,此事又理亏在前,皇城司虽素来霸道,但也极为骄傲,他们不会做的太过分。”

    林宁闻言真有些意外,目光诧异的看着罗珍。

    罗珍哼了声,道:“莫要将我等都小瞧了去,你青云寨自以为立身正,其实都是皮毛。到了如老夫这等地位的人,只要不涉及根本,大都还是以理字为先。”

    狗屁的以理为先,他庶子罗成在榆林城干下的那些勾当,真让人捅了出去,琅琊罗氏的千年清誉都要受到影响。

    而他又不可能下手灭口,便只能行怀柔手段。

    论起笼络人心的怀柔手段,以千年世家的传承底蕴,就算林宁二世为人,也在不知不觉中掉了进去。

    所幸,罗珍目前并无坏心。

    林宁沉默了下,起身行了一礼道:“确是我小觑天下英雄了,原以为齐国只一个姜太虚,没想到……”

    见他若有所思,罗珍心下满意,又道:“你小子也别把人都想的那么好,老夫说的是大多数,但也不乏一些人,为了利益不择手段。”

    林宁哂然一笑道:“这我自然知道,譬如宋思成嘛。但不管如何,都多谢老丈指点迷津了。小山,再派人去告诉你爹,连于明一道带来。我青云寨,素来都是受人滴水之恩,必会涌泉相报。”

    罗珍面色稍霁,指了指一旁的姚广时正要开口,忽地白眉皱了起来,眼神凌厉的看向门外不请自入的二人。

    嗯?黑冰台的番狗?

    ……



    嗯?”

    林宁看着身着黑色玄衣的程耀华和姚玥峰进门,心中自然了然他们的来意,面上却微微讶然,问道:“程兄、姚兄,你们这是……”

    打进门起就一直留意林宁面色表情的二人,看到他这个样子,心里都一定:

    毫无破绽。

    再看他身边那人,二人不由警惕起来,明显是上位者的气度,还是齐国的。

    因为身上那股腐儒气隔着老远都能闻到……

    姚玥峰面无表情,没有开口,程耀华则笑呵呵道:“家里派出来公干,正巧路过此地,见林小兄弟在此,就进来坐坐,讨杯茶吃。”

    林宁忙让人安排,请二人在邻桌入座,笑道:“还没吃早饭吧,再来份早饭?放心,不收你们高价,我们客栈从不宰客,都是明码标价。”

    听闻此言,姚玥峰和程耀华都抽了抽嘴角,无语的看着林宁。

    林宁愧然道:“不是林某吝啬,只是如今山寨几百口子人,指望这间客栈来供养,所以不能请两位东道了。”

    程耀华打了个哈哈,笑道:“林小兄弟能带山寨走正道,原是好事,当支持,当支持。”说罢,看着墙壁上的“菜单”念了两份早点后,见茶水送至,又斟了两碗茶水,啜饮了口后不经意问道:“原是想在天剑山落脚,不想那个猴子又不知去哪里野了,他们山上的人也不清楚他的去向。林兄弟这两日可曾见过他?”

    林宁闻言苦笑道:“见他?别说见他,你们差点连我都见不到了。”

    程耀华忙问道:“怎么说?”

    林宁郁闷道:“燕郡赵家那个疯婆子用了十颗龙髓米,请了楚国皇城司的宋思成前来杀我们。若非山寨正好有高人做客,才反杀了宋思成,今天两位兄台看到的,只有一片废墟。”

    程耀华和姚玥峰都下意识的看向林宁身边的那位老人,认为他多半就是林宁口中的高人。

    林宁也不小气,介绍道:“这位老丈便是千年名门琅琊罗氏的族长。”

    程耀华和姚玥峰二人闻言凛然,大齐十二大高门中,除却孔孟二门以诗书传家外,其余十大高门中,皆有宗师镇族。

    而在这十家中,琅琊罗氏可排前三。

    由此可见,罗珍实力之强。

    程耀华原本还抱着轻视审视之心,此刻却不敢造次了。

    小小一个青云寨,前和北苍王庭关系匪浅,如今竟然又和琅琊罗氏搭上了关系。

    这等背景,已由不得他们不重视了。

    他沉吟了稍许,决定卖个人情,道:“林兄弟,上回登贵山寨之宝地,因草原圣萨满一事,未能尽兴一游。回去后想想,青云寨实在不负直上青云之名,因此我有一个不情之请,想再去游览一番贵山寨,沾沾青云之气,说不定也能升官发财,娶得娇妻美眷……不知可有此幸?”

    林宁装作听不懂,呵呵笑道:“这有何难?上回的确事不凑巧,今日若两位兄台得空,只管去游便是。只是有一事还请两位见谅……”

    程耀华忙问道:“何事?”

    林宁笑道:“如今客栈内有贵客,不便陪同二位同往。只能安排山寨头领,引二位四处逛逛。”

    程耀华笑道:“本就当了恶客,哪里还敢劳动林兄?”目光有些深意。

    又客套了两句后,二人在匆匆赶来的周成的带领下,上了青云山。

    等两人走后,罗珍面色复杂,轻轻一叹道:“天剑山那把老天剑,竟然栽在了黑冰台之手,世事难料哪。”

    林宁闻言唬了一跳,这都看得出?

    他看向罗珍道:“这怎么可能?”

    罗珍其实一直留心着林宁的表现,见他这般模样,摇头道:“老夫不信你方才没看出名堂来,不过这二人许是计较老夫在此,也许是给忽查尔颜面,故意表现的如此拙劣。你能有此警惕心也好,也难怪你这般谨慎,侯万千这样的绝世人物,居然也栽了……”

    他和侯万千还交手论道过,说起来,侯万千的实力其实比他还要高出一筹来。

    侯万千的际遇,连他这个千年名族的族长都感到羡慕,那可是千年前的剑冢传承啊!

    不过,侯万千多半就栽在这上面。

    匹夫无罪,怀璧其罪。

    想来黑冰台惦记着剑冢传承不是一天两天了……

    若有机会,他都不会放过,更何况黑冰台?

    念及此,罗珍想起了昨日所见之阵仗,若非曾经和侯万千亲自交过手,罗珍昨日几乎就怀疑起青云寨那个用剑女宗师的剑法来路了。

    如此强大的剑意,他平生都未见过几回。

    但那女宗师的剑法,和侯万千有明显之不同。

    听说草原那头老苍狼的母亲送给青云寨一部剑经,可突破武宗。

    想来就是昨日所见之剑法了。

    有那头老苍狼在,这部剑法基本上就没人敢惦记了……

    没多久,胡大山亲自押着罗荣和于明前来,原以为必死无疑的二人,看到罗珍又愧疚又激动,齐齐行大礼参拜,声音哽咽。

    然而罗珍却没看二人,他指着身旁的姚广时,道:“这是罗家门人,善经济之道,往草原贩卖些丝绸瓷器。原本老夫不欲理会这等营生,只是一来他老子是老夫的门生,二来,人还算恭敬,今日这些龙血米,都是他多年的积蓄。如今他两只商队都在草原上,忽查尔成圣,草原上各部头人正不知该如何巴结,图门汗受伏重伤,恰好给了他们一个展示忠心的机会。进入草原的中原商队,十之八~九都要遭殃。你们青云寨和草原关系密切,若有机会,可帮他一把。至于如何帮,能否合作,你们自己商议。”

    说罢,也不理面色煞白的姚广时,以他的身份,做到这一步,已是仁至义尽。

    他对依旧叩首跪伏在地的二人喝道:“猪油迷了心的两个混帐,还不快滚起来。罗荣回琅琊,于明回学宫。”

    跪地二人闻言身子一颤,有些迷惑不解。

    不过林宁则猜测出了一些,目光怜悯的看着于明……

    瞥到林宁的眼神后,罗珍对犹自懵懂不清的罗荣愈发恼火,却不愿在人前教孙,冷哼一声,大步离去。

    待罗荣和于明面色苍白的离去后,胡大山纳闷道:“我怎么总觉得有些不对,这俩坏小子,怎么分开两路?”

    邓雪娘讥笑道:“一个回家,一个回那劳什子学宫,这有什么不对的?”

    胡大山看向林宁,道:“小宁,你说说,我怎么就觉得哪里有些不对?”

    林宁呵呵笑道:“四叔还真是粗中有细,罗荣有家族庇佑,多半已经从此事中脱身出来。而于明……回到稷下学宫,第一件面临之事怕就是被剥夺学籍,然后再被打入死牢中,总要有个背黑锅的嘛。”

    胡大山恍然,大手抓着脑袋哈哈笑道:“我就说哪里不对,格老子的,原来还有这些弯弯……对了,那罗家那位老头儿还要救他?”

    林宁笑道:“他堂堂琅琊罗氏族长亲自出面,要是还落一个在咱们手里,他哪还有脸回去?为了罗家的体面,他也一定要一并救出。”

    邓雪娘听的好笑道:“有这么多事吗?我怎么觉得,罗家这老头看起来不像是坏人?”

    从楼上下来的田五娘看起来也觉得这老头还行,看着林宁微微颔首。

    林宁摇头道:“永远不要去相信一个上位者的善心,真正的善良者坐不稳那个位置。”

    邓雪娘不服气道:“罗家这位老头儿怎么说?虽然他有个黑心儿子,不过他儿子已经被大当家的斩掉了脑袋,算是报了仇了,这老头儿,我瞧着不坏,人家教了你那么多东西。”

    林宁呵呵笑道:“这就是人性的复杂之处。但你们必须认识到一点,罗珍之所以这样帮咱们,只是因为他无法对咱们行恶,无法将我们青云寨灭了,既然这条路走不通,他就换一条路走,便是拉拢我们。”

    说至此,林宁自己都有点恍然大悟的意思,他看着田五娘呵呵笑道:“差点让这老货给装进去,他这般做,终究还是为了补罗成当年的坑。他是为了堵住咱们的嘴,不然琅琊罗氏族长的不肖子,在榆林城勾结山贼,妄图霸占一线天走私同道,呵,够他罗氏喝一壶的。若不是有忽查尔东行带来的威慑,这老货十成十会干掉我们。所以……”

    他话锋一转,看向邓雪娘等人,道:“说深刻些,那些大势力的上位者和咱们这些连平民都算不上的山贼,是天生对立的敌人,他们根本看不起咱们。除非有朝一日咱们能真正洗白,成为一方豪雄,否则,只要他们摆脱了忽查尔的影响,人家想什么时候灭咱们,就能光明正大的灭了咱们,世人只会称赞,而不会为我们叫屈,明白吗?绝不能对他们抱有幻想。”

    天剑山不就如此吗?

    从楼上下来的皇鸿儿听闻这番话后,幽幽妙目变得复杂起来。

    这个边陲荒野中长大的少年,难过果真是生而知之的天眷之人吗?

    否则,又怎会有如此深的见识?

    他如此防备于我,莫非就是基于此?

    莫名的,皇鸿儿又想起君儿丫鬟之前的话来。

    若果真有夫如此,无论对她的武道修行,还是日后接掌圣教,都有莫大的助力吧。

    看看那田五娘,如今何其幸运……

    ……天才一秒记住三五第一



    “大致事情就这么多,四叔你将龙血米送回山寨,交给孙爷爷,他这几天愁的上火,小智他们将山寨所有的龙血米都带在身上,库房里都空了,孙爷爷最后那两颗牙都快愁掉了,今晚总能睡踏实了。”

    在一片丰收的喜悦笑声中,林宁又道:“小山你去和罗老头带来的那人去谈,和云中蒙家什么条件,和那人也一样。尺度如何,你自己把握。”

    众人的目光齐刷刷的落在了胡小山身上,可怜小脑袋还头一次被如此多重量级人物关注,一时间压力山大,结巴道:“小……小宁,我去谈?行吗?”

    这般模样,别人可以理解,胡大山不能,他怒声斥道:“混帐东西,如今这些都是小宁一手办起的,你们这些臭小子们平日里最不服他,觉得有机会你们干的比他还好,如今也有脸子问行吗?”

    胡小山整个小脑袋都如同被红烧了,散发着滚滚热浪,垂头丧气辩解道:“不是我不敢,我是怕坏了山寨的大事。”

    林宁笑着拍了拍他的胳膊,道:“做大事,一定会付出代价。你放开手去做,没什么了不起的,就当是历练。真要谈崩了也没所谓,用一次失败,换取你的长进,我觉得值。”

    胡小山简直不敢相信这种话是尖酸刻薄的林宁说出的,傻傻的看着他,连其他人也纷纷惊讶。

    然而就听林宁又道:“毕竟你们天资和智慧实在有限,无法和天才的我相比,可以理解……”目光慈悲怜悯,如同在看低能儿。胡小山直觉得方才的感动真是瞎了眼!

    果不其然,林宁之后之言才是他的本色:“但这等失败,可一不可再。如果下次还是失败,就要去思考,到底败在哪里了,因为猪都不会在同一个坑里摔倒两次。下次要是再失败,恭喜你,以后你就是我青云寨的夜香大总管了,东山阔叶林旁的那座大粪坑,就是你未来的天下。”

    胡小山面色发白,咬牙恨声道:“谁说老……谁说我一定会失败?不就是照你上回的路数去说?”

    林宁呵呵笑道:“读书练武都要讲究不拘泥于套路,你若抱着这种心态,非被那姚广时吃了不可……罢了,我就不管那么多了,我只看结果,如何去谈是你的事。”

    说罢不再搭理胡小山,看向田五娘道:“大致的事,如今都有了头绪。唯一有些风险的,便是楚国皇城司那边。不过我预测,短时间内他们应该不至于来犯。但果真要有不可力敌之强人来袭,你就按我之前所言,谁也不要管,你自己逃出去,回过头来千百倍的复仇!你逃出去了,大家都有一条生机。你若犯傻一起往坑里跳,就真的全无希望了。其他事都可以听你的,唯独此事,你一定要听我之言,记下了吗?”

    田五娘看着林宁,缓缓颔首。

    其他人都变了脸色,有些骇然。

    皇鸿儿却失神的怔怔看着林宁,这等杀伐果决,堪称冷酷的心性,这等天生就是我圣教中人啊!

    “此去临淄,我最多旬日而归。回来前,山寨最好不要有大动作。并非我信不过你们,只是人多智众,一起商议着来,总会妥当些。”

    林宁说罢,邓雪娘没好气道:“你不在,我们也折腾不出这么些事来……”不过又奇道:“临淄距这千里之遥,小宁你十天就能赶个来回?怎么可能?”

    林宁风轻云淡道:“雪姨,你们对我其实还是有偏见的。你们只看到了我的天资惊艳,却没有看到我在背后的努力。”

    邓雪娘等人闻言一阵无语,大家朝夕相处,谁干点啥都知道,多咱见过林宁努力过?

    皇鸿儿更是差点一口气没上来,昏死过去。

    他在背后的努力?!

    这小贼是准备在她背后努力!!

    若非药王谷覆灭,九劫针法只面前这小贼掌握,她堂堂天地神教的圣女,岂能受此奇耻大辱!!

    皇鸿儿打定主意,等日后九劫天生大成,必要这小贼百倍偿还之日之羞耻!

    林宁似读懂了她的心声,眼神似笑非笑的看了她一眼。

    老子会怕你?

    等你九劫天功大成,老子老婆都到武圣了!

    分分钟拍死你!

    再者,你什么时候能到武圣,还取决于我的心情!

    皇鸿儿居然读懂了林宁的眼神,气个半死。

    也不知为何,素日里古波不惊,以居高之姿态俯视众生的魔教圣女,在林宁跟前渐渐失守,总是容易动怒。

    ……

    “二位仁兄,实在抱歉,招待不周之处,还望海涵。”

    直到近落日时分,程耀华和姚玥峰二人才从山寨出来,林宁歉意说道,虽然面上并没有什么歉意的表情,还有些冷淡。

    今日二人让方林领着转遍了青云寨角落,连四周山林间都逛了遍。

    且和山民们交流了不少,甚至还去药庐转了圈。

    这般探究,林宁自然不会有好脸色。

    程耀华呵呵笑道:“林小兄弟哪里话,林兄弟虽处于绿林草莽间,但非寻常乌合之众可比。上回就听说林兄弟好读书,且因为读透了书,武功和医术都极为高明。今日还有一事想咨问林兄弟,还望林兄弟不吝解答。”

    林宁淡淡道:“说吧,你们是黑冰台的人,我如何敢不答?”

    程耀华连忙摆手笑道:“不至于,不至于,真是虚心请教。是这样,黑冰台有一极重要的犯人,中了弑仙散之毒,却被其同党给救了出去。我想问问林小兄弟,可知如何医治弑仙散之毒?”

    林宁摇头道:“我连听都没听过这种毒。”

    言尽于此。

    程耀华也不在意,他本就想让林宁看出些什么,林宁现在才看出来,已经有些迟钝了。

    不过该看的该问的都看罢问过了,也该告辞了。

    又说了些场面话后,程耀华和姚玥峰自行离去。

    二人原本就没抱什么希望,越是了解侯玉春的人,越知道此人之鬼精。

    当日没拿下,往后再想拿下可能性就不大了。

    二人不过走个过场,给太上长老连石生一个交代罢。

    看着二人远离的背影,林宁微微眯起眼来。

    今日是借了罗珍的东风,压下了黑冰台的气焰,不然,他们就不会这样好说话了。

    而罗珍因心存笼络,倒也不介意当一回梯子。

    但林宁能借一次东风,却借不了第二回。

    他也不能将希望都寄托在别人身上……

    看着西边烧满天际的火红云霞,林宁怔怔出神。

    最近传来的消息,中原三国天灾不绝,西南边陲的蜀国更惨,百姓易子相食者比比皆是。

    活不下去,揭竿而起的造反义军更是不知凡几。

    这两日,林宁甚至发现连云秦古道上,都有了衣衫褴褛面色木然的流民在游荡,也不知终点在何处。

    种种迹象表明,世道真的开始不稳了。

    但是这种不稳,对于中原统治者来说,是一种压力。

    却未尝不是青云寨发展壮大之机……

    “小宁,草原王庭派人送了好些书来,说是大汗答应送给你的工匠书,我翻了翻,各种工匠农事水利的书都有,整整二十大箱,你要这些做甚……”

    林宁闻言,眼中闪过一抹惊喜!

    太好了!

    他杀了那么多山贼,留着那么多功德点没用,等的就是这一天!

    只凭武力,青云寨发展不起来的,也支撑不起太多的武力。

    武力的本质只能毁灭,却不能创造。

    但是,若能以农业为本,工业为辅,再行以商路,青云寨很快就能在乱世中扎下一片根基。

    假以时日,大有可为!

    ……



    翌日清晨。

    青云寨,聚义堂。

    经过一夜“苦读”后,第二日清晨,林宁将青云寨几位当家人召集起来,宣布一件大事:

    “我们要招人,人手远远不够!”

    众人闻言纳闷儿,方林道:“山寨不是一直在招人么,法克大师,妙秋师太,射日门主……”

    林宁摆手道:“这些都是当头目的,我们要招普通人,普通百姓。”

    胡大山大手抓着脑袋,摸不着头脑,问道:“小宁,咱们招喽啰做甚?喽啰太多没甚用,光吃饭。”

    林宁微笑道:“开荒,种地。”

    “啥?”

    众人齐齐惊呼,老子是山贼好么,不是泥腿子农夫。

    林宁拍了拍身边一卷书,笑道:“胡虏不识字,就算有通晓中原雅言的,也不知此书之贵重。在我看来,这本《齐民农术》,比十部地级功法都贵重!这里面记载着如何开荒,如何制作农具,如何育种,如何播种,如何耕种,如何浇水,如何施肥,还有如何制肥。有了此书,我们就不用再怕被人扼住咽喉,不怕断粮。若是能自己种出粮食蔬菜,我们自己又有盐,后山还有走兽供给肉类,便真正有了立身之基。无粮不稳,没有粮食供应自给,什么时候都不踏实。”

    方林迟疑道:“我不是没想过种地,可是地有,隔壁山谷就有不少平地可开荒,沙海寨那边地更多,可是没有水啊。咱们虽守着一条沧澜江,但沧澜江江堤为天地造化所设,都是坚硬的岗岩,只能一点点从里舀,没法引流啊。水利不通,靠担水种田,不是常法吧?”

    林宁笑道:“巧了,王庭还送来了一部《水经考注》和《天工录术》。我翻了翻,已有解决山寨缺水的问题,待我从临淄回来,山寨再不复缺水之忧。所以这些,都不是难题。真正的难题,还是人手欠缺。”

    邓雪娘不解道:“小宁,何必再折腾?如今山寨不是挺好的吗?连宗师都有了,往后吃香喝辣不在话下,何苦再搞三搞四的?”

    周成说的是:“小宁,虽说如今粮价高了不少,从前一两银子可买二石米,现在只能买一石半。咱们北方田地,一亩能得一石已是良田,中等田一亩不过得七八斗。我觉得,买比种地来的快,也来的轻快。就算怕别人卡粮,咱们建个大粮仓,多存些不就好了?小宁,咱们如今不缺银子。旁的不说,拿一二斤龙血米出去卖,买回来的粮食这座房子都堆不下!”

    旁人听了都觉得有道理,林宁却嗤笑道:“八叔,你去买那么多粮食试试?如今三国都天灾不断,谁家有那么多富裕的粮食大量出售?就算你敢买,有人敢卖,可等无粮闹出民乱来,咱们立刻就是众矢之的,三大圣地便有足够的大义,出师平了咱们,谁当靠山都不成。当然,少量购买还是可以的。此事交给小山去办,让他和云中蒙家那伙人还有那个姚广时联系,用盐买粮。要不动声色,细水长流,多多益善。却不可一下买上那么多,那是取死之路。”

    其实他还有另一筹谋划未言,那就是功德!

    既然大肆杀戮换取功德之路太危险,容易迷失心性,那么大量救人总行吧?

    可他又不愿做圣母,白白拿银米去救济,那么以工代赈跑马圈地就成了上上之法。

    乱世灾荒之年,将那些流民聚拢起来,编制成开垦兵团,既能救人无数,还能因此免去许多潜藏的祸患。

    历代黄巾、蚁贼之难,无一不造成生灵涂炭,十室九空。

    若是青云寨能收容十万众,岂非功德无量?

    偌大沧澜山,何止能容十万众,百万都能容得下,前提是要有足够的粮食。

    果真救得百万人,免去苍生大难,功德之丰厚,林宁觉得他能一路开挂直到武圣……

    当然,以青云寨现在的家底儿,能救一百人都吃力。

    毕竟已经入了秋,再过二月就要下雪了。

    到时候连山都封了,打猎都没去处,只出不进,人多根本扛不住。

    所以百万众想都不要想,但十万众,

    “此事倒也不必急,八叔且先去帮小山和姚广时谈,尽量多弄些粮回来。然后青刀卫全部出动去山里打猎,这个可以多多益善。除却母的和幼的,其他是肉都捡回来,如今咱们又不缺盐,把肉用大盐腌制了晾晒起来,能起大作用。然后三叔开始收人,收的难民先安置在沙海寨,我会留下条陈,如何教导他们守规矩,如何让他们学着安营扎寨,甚至如何出恭,如何收集粪肥,都按章程办,就不会出问题。对于刺头,也不用手软。该打的打,该赶走的赶走,该杀的杀。”

    林宁没有再给众人辩论的机会,直接定下了基调。

    方林止住了邓雪娘,笑道:“左右如今不用出去劫道,都空闲的紧,既然小宁想做,我们这些老骨头就帮他一把又何妨?”

    林宁则正色对邓雪娘道:“雪姨,天下大势纷乱,这种时局下,青云寨只有两条路可选。要么被人干掉,要么壮大起来,干掉想要吃掉我们的敌人,不会有第三条路可走。我们不可能永远靠五娘来守护我们,她只是人,不是神。而且真到了大乱之时,一个宗师的力量,远远不足以庇佑山寨。反而,别人会因为青云寨有宗师,率先群起而攻之。若我们不强,纵是一头猛虎,在群狼环伺中,也护不住一群绵羊的。”

    邓雪娘被说的面色一阵青红,恼羞成怒道:“老娘管你这么些,反正我每天被你指派的没一刻闲功夫,你爱做什么就做什么去吧!”

    她原以为这小子就算不拿她当老岳母敬着,总也当得起半个吧?

    别以为她不知道,这混帐私下里和她女儿的勾当。

    虽然妮妮听她的话,没真个将身子交出去,可又有什么分别?

    看也看了,扎也扎了,推也推了……

    谁知这混小子吃干抹净不认账,不拿她当丈母娘,真是岂有此理!

    林宁见她果真恼了,在田五娘的目光示意下,干咳了声,道:“雪姨,公事堂上无私事,涉及山寨几百人的身家性命,我也不敢在公事上徇私。你若有气,等下去后,任打任骂。我是晚辈,你想怎么着都行。”

    虽然只是体面话,邓雪娘自然不可能真的打骂林宁,旁的不说,春姨那关就绝对过不去。

    女儿本来就只能做小,她再敢造次,还给不给周妮妮留活路了?

    因此哼了声,道:“我就这张嘴多说一点,你不用理会。你指派的活计,我哪样也没落下。我还是做我的掌柜金镶玉去吧,就你一天古怪,还非要给我改个名儿!”

    众人大笑,将之前的尴尬凝重气氛一冲而散。

    笑罢,林宁又道:“明日启程去临淄,这次我先探一回路。争取有一天,这十万里大好河山,山寨之人都可随意去逛。人生一世,草木一秋,岂能甘心困囿于小小一方山寨中?”

    方林、胡大山、周成等人闻言,不禁荡气回肠。

    纵然他们这一辈子就这样了,可也不甘他们的儿子,他们的孙子,只能生生世世的在这荒野边陲之地做一辈子的草寇。

    之前他们从没想过这些,因为能守住一个青云寨就不错了。

    当时近邻沙海寨一直虎视眈眈,榆林城中更有生死大敌。

    那会儿,山寨上下想的都是生存和报仇!

    谁能想到,短短不到二月时光,竟发生了天翻地覆的变化。

    如今,他们也能够将目光,看向外面的世界了……

    ……

    墨竹院。

    因为明日就要回程,所以宁南南今夜被春姨带了回来,住在山上。

    春姨给她做了丰盛的晚宴,还特意请了三个帮厨,总算让宁南南吃了个饱。

    春姨还好,可三个帮厨却被宁南南的恐怖饭量给唬住了。

    得知明日就要离开,方海松了口气。

    不然,沧澜山上的野物怕要迎来亡族灭种之灾……

    吃罢晚饭,幸福满满的宁南南就被小九娘带去了她的房间,看到小九娘将一件件珍贵的礼物放在小包袱里送给她,让她带回家,宁南南感动的眼泪花花,颤声道:“九娘,你……你真的要将这些都送给我?”

    虽然不知道这些东西到底值当多少银子,可看它们非金银即玉石,显然价值不菲。

    这些都是九娘过生日时,山寨几位当家人送的。

    除了五娘、林宁和春姨送的外,其他的都被她打了包袱送给了宁南南。

    看着这些,宁南南激动的嘴唇都颤抖了起来。

    对于一个为了给母亲抓药,被逼的几乎尝尽世间各种艰难的半大孩童来说,这些礼物显得弥足珍贵。

    有了这些,她就可以为她娘请最好的郎中,吃最好的药了。

    感动的无以名状,宁南南噗通一下跪地,大礼拜下,唬了小九娘一跳。

    她忙去拉宁南南,可看着宁南南几乎圣洁的面色,她又不好强拉。

    宁南南郑重的看着小九娘道:“九儿,从今往后,你就是我的亲妹妹!你放心,我一定会十倍百倍报答你的大恩大德的,请再受我一拜!”

    说起来,宁南南也不过是个才九岁多的孩子。

    但是这一刻,小九娘看着她纯净的像是这个世界上一泓最清澈泉水的眼睛,笑眯眯的点头道:“我信你,不过不用拜了哦。等你长大了,记得来寻我玩!”

    宁南南还是拜下去了,抬起头“咣咣咣”的拍着胸脯严肃保证道:“小九儿你放心,等表哥给娘治好了病,夺回宁家老宅,我就立刻回来,和你姐姐学武功!”

    小九娘闻言,脸上的笑容渐渐消失,语重心长劝道:“好孩子,别急,多在家待几年,要好好孝顺你娘!”

    ……



    天还未明。

    满面霞色的田五娘凤眸中再不见一丝雪山冰湖之寒色,尽是娇羞和水色。

    在林宁即将远行的前夜,新婚二人终于圆了房。

    一个宗师体质,一个一流高手,身体素质都极强,初尝人事,又怎舍得浅尝辄止?

    一夜鱼龙舞,人间至美妙事,此处就不赘述了。

    林宁轻轻为田五娘画着眉,四目不时触碰,柔情蜜意交织。

    若非到底女强男弱,他已弹尽粮绝,这会儿怕又要一场大战……

    似是读懂了林宁眼中的遗憾,田五娘娇羞之余,又忍不住好笑。

    不过她更关心大事:“小宁,此次前往齐国,要速去速回。宝勒尔她父亲在齐国大开杀戒,那些人的家人拿忽查尔无法,我担心他们会迁怒到你身上。”

    林宁笑着轻抚她的俏脸,道:“你放心,有皇鸿儿在,我不会有事的。”

    “……”

    田五娘:“她毕竟是魔教中人。”

    林宁笑道:“不怕,她那九劫不灭身没有我的九劫针相辅,不等突破第九劫,人就要被折磨成疯子,心性大变,和鬼一般。我想,魔教之所以被人称之为魔教,便和此有关。只是奇怪,药王谷和魔教到底什么关系?两者之间,怎会有这等明显的联系?”

    田五娘浅笑道:“你可以问问皇姑娘。”

    林宁闻言心下一凛,强大的求生欲让他正色道:“娘子,有一言为夫不知当讲不当讲!”

    见他又作怪,田五娘轻轻抿嘴,道了声:“讲。”

    林宁竖起大拇指,赞道:“娘子这一声‘讲’,真是妙不可言。既含有娘子清冷如月宫仙子的灵意,又显示出娘子身为一方大佬的威势,赞,实在是赞。”

    田五娘被这油腔滑调逗的笑出声来,横他一眼道:“你说的不是这个。”

    林宁干咳了声,又正起脸色来,道:“娘子,那皇姑娘终究是魔教中人,虽然看起来娇弱,可万不可真将她当做娇弱之辈。这娘们儿,看起来总不像是好人啊!”

    田五娘面色忽地古怪起来,林宁忙问道:“怎么了?”

    田五娘微微抬了抬下巴,道:“她来了。”

    “谁?”

    林宁初时还未反应过来,不过随即就感觉到房门外,有一股寒气透过屋门渗了过来。

    林宁幽怨的看了田五娘一眼后,话音一转,道:“不过,我相信她对能真诚合作的人,还是抱有善意的。其实也难为她了,身在魔教那个狼窝中,若没几分手段自保,还不早被人吞的骨头渣都不剩了?”

    “哼。”

    屋外飘进一道勉强原谅的冷哼声,随即才敲了敲门。

    “谁啊?这么早……”

    林宁故作不知的问道。

    “……”

    田五娘抚额应了声:“进来吧。”

    因为今日就要出发,而君儿丫鬟不能同往,所以昨夜和皇鸿儿一道住进了山寨中。

    这会儿皇鸿儿面色不善,眉眼深幽的进来,先与田五娘微微颔首,而后同林宁道:“该出发了。”

    林宁眉尖一挑,不过看了看皇鸿儿的脸色,也没敢嫌早。

    他从屋子一角拿出一个双肩大背包来,背在身上,又取出一个垫子……

    皇鸿儿见之额前青筋跳了跳,声音却愈发幽柔妖娆,问道:“小郎君,你取这个做什么呀?”

    林宁其实想说,你太瘦了,骑起来不舒服硌得慌,可看到皇鸿儿眼中丝丝杀气,便道:“我怕你着凉,给你带个小杯子。”

    “我,用,不,着!”

    皇鸿儿咬牙说道,心中气个半死。

    田五娘在一旁侧眸看了眼……

    似在警告,差不多行了。

    林宁得意的差点没乐出来,将垫子往旁边一丢,而后给了田五娘一个大大的拥抱,柔声道:“等我回来。”

    田五娘轻轻应了声:“嗯。”

    看到这一幕,皇鸿儿不知怎地,有种被苍天惩罚的感觉,何其无辜,这一大清早的……

    君儿从外面进来,也准备了一个小包裹,里面应该是皇鸿儿的换洗衣裳。

    春姨也来了,看模样却应该是一宿未睡,看着林宁明显带着担忧。

    一个从未进过城的小山炮,这次却要远行千里,还要解决棘手问题。

    尽管近来林宁已经展露出各种才华,可在春姨眼中,却依旧是个孩子。

    “宁儿,都准备妥当了没有?可别漏了什么,这样远的门儿……”

    林宁笑道:“春姨放心,有皇姑娘在,不会有事的。”

    饶是以春姨“自家孩子最好”的心态,听闻这话都忍不住嗔怪道:“皇姑娘是女孩子,你靠她?”

    林宁点点头,道:“对,我靠她。春姨别看她娇弱瘦小,其实了得的很。”

    春姨没好气道:“那天五娘打坏人,我都瞧见了。只是就算身手好,人家也是个姑娘家。在外面你得照顾人家,不能欺负人。”

    这话暖的皇鸿儿眼泪都快掉下来了,可见林宁嘴上应的很好,表情却是“呵呵哒”,又气不打一处来。

    只是她也发现,经常这般气一气,心中积攒的乖戾阴鸷之气,似乎渐渐消散了不少。

    修练九劫不灭身,忍受极度非人之苦,心中岂能平和?

    长久以往,便是入魔的祸根。

    能和这不着调的人逗逗嘴,以毒攻毒一番,许也是好事。

    “小南呢?”

    林宁问道。

    春姨笑的无奈,道:“还没醒,这真是个好孩子,心中无私,吃的好睡的香。又不是缺心眼儿的那种憨,心里也惦记着家里呢。”

    众人好笑,这不是憨又是什么?

    唯有田五娘点头附和道:“小南赤子澄净之心,世间少见。以此心专注习武,前途无量。”

    皇鸿儿轻笑道:“若非这丫头是你们的亲戚,我还真想收到名下。虔于习武,十载可破宗师。”

    林宁摆手道:“闲话不扯了,趁着日头还没出来,咱们赶紧出发吧,早去早回。”

    一行人前往九娘的房间,去接宁南南。

    因林宁为至亲,不必避讳,众人推门而入,就见一张并不大的床榻上,宁南南四仰八叉的躺着,呼呼大睡。

    可怜小九娘,只能蜷缩在宁大魔王手和腿之间的角落里,安静入眠,乖巧的让人心疼。

    春姨上去温柔唤道:“小南,该起床出发了。”

    一连唤了几遍,宁南南依旧睁不开眼,只口中无意识的呢喃应着。

    林宁见状,上前说了句:“小南,该给你娘抓药去了。”

    众人便见宁南南红润润圆乎乎的脸上,一双大眼睛“唰”的一下睁开,一骨碌翻起身来,就要下地,然后才看到一屋子人正在看她。

    宁南南眨了眨茫然的眼睛,奇道:“耶?你们怎么在这?”

    春姨等人却被她方才的动静给感染的心里发酸,一时只怜爱的看着她。

    林宁轻笑道:“咱们该启程出发了,早点到家,早点给你娘看好病。”

    宁南南闻言精神一震,响亮应了声:“好!!”

    不过想起床榻上还在睡着的小九娘,又忙捂上了口,转过头,见没有吵醒,便放下心来,竟俯身向前,在九娘的额头亲了下,郑重道:“小九娘你放心,等我娘的身子养好后,我就赶紧回来陪你,不用太想念我,再见!”

    告辞罢,转头下了床,背起一个不小的包裹,绑稳妥后低着头出了屋,就在众人以为小孩子要伤离别时,却见她抬起头,小拳头一握,高兴道:“回家咯!”

    见她这般快乐,感染的春姨、君儿等人的离别伤感都淡了许多。

    这个乐天派,一般人果真比不了。

    ……

    PS:总有人举报咱,所以关键过程先省略了,过了十月一,风头轻了再补番吧。同行是冤家啊……

    ()



    皇鸿儿此刻很郁闷。☆☆新`思`路`中`文`网` 首发手打☆☆

    她自然不可能当真做牛做马,背着两人前行。

    宁南南被她一手拎在手中,而林宁,则一手搭在她另一只胳膊上。

    以林宁一流高手的武功根基,这样便足够皇鸿儿带他“飞”了。

    若只这样,皇鸿儿虽费些力气,却也不是不可接受。

    偏这两人没一个省心的。

    因为皇鸿儿有意避开繁盛之地,专挑郊外山野之地赶路。

    空旷的环境下,宁南南算是彻底撒野了,动辄开心的迎风大叫,哪怕灌一肚子的风,她也只当加了顿餐。

    翻越山岭时,她会和鸟儿打招呼。

    跨过大河时,她会和鱼儿问候。

    连在深林中遇到狼群时,她都能惊呼着张牙舞爪吓唬吓唬人家……

    看起来她丝毫没有因为被拎着脖颈而有什么不适,反而开心的亲近着大自然。

    林宁真心喜欢她这样的状态,并且羡慕之极。

    人生在世,为了名利富贵百般谋算,勾心斗角,奔波如狗,就算最后应有尽有,可又有几人真正快乐?

    便是最后快乐,可韶华已逝,最好的人生已经度过大半,与天斗与地斗与人斗,昏天暗地,然而眼前路边的风景,却从未留意过,实为可悲。

    林宁自忖上一世已然如此,这一世……

    还是操劳的命。

    但这一世却不是为了富贵权势,只是为了守护身边人,在乱世中能够立足。

    因此也不需向前世那般,每时每刻都谨慎防备和百般算计谋划着。

    譬如此刻,他就决定向宁南南学习,放飞自我,亲近自然。

    “啊噢噢噢噢~~~”

    “我欲乘风归去,又恐琼楼玉宇,高处不胜寒……”(马景涛版)

    “大河向东流啊天上的星星参北斗啊……”(马景涛版)

    “我要飞的更高,飞的更高……”(马景涛版)

    到最后,惊喜的合不拢嘴的宁南南,已经可以和他一起怒吼了:

    “狂浪是一种态度狂浪在起起伏伏狂浪狂浪狂浪狂浪”

    “狂浪是一种态度狂浪是不被约束狂浪狂浪狂浪狂浪”

    原本脑仁炸裂,体内真气几乎走火入魔的皇鸿儿,到了这一步,已经彻底麻木了,反而忘却了苦恼,居然觉得好笑起来。

    夜深于郊野落脚暂歇时,看着疯玩了一天吃饱喝足后香甜睡去的宁南南,皇鸿儿都有些羡慕,待林宁为她施针罢,她慵懒的躺在一张薄毯上,只将衣裳披在身上,半掩半露,幽幽笑道:“小郎君,今日你怎会这般狂放癫狂?若是让姜太虚看到你今日的样子,他多半会把半师礼收回去呢。”

    林宁瞥了眼,淡淡道:“姜太虚若是看到我今天的状态,是他祖坟上冒了青烟,就不只是一个半师礼了,他得给我磕头喊我大爷。”

    “噗!”

    许是因为施针后身子里舒坦了,心情也好了许多,皇鸿儿娇声一笑后,道:“我走江湖这么久,什么样的年轻俊杰没见过,独独没见过小郎君这样的。”

    林宁收拾罢,躺在不远处的草地上,嗤笑道:“你也不过才二十来岁,装什么老气横秋,你能见过几人?纵然匆匆相见,又能看透多少?你也就占了出身好的便宜,不然你和小南换换,保准成就比不过她。”

    皇鸿儿闻言横了林宁一眼,没好气道:“就她这样的性子,在圣教连一天都活不下去,我比不过她?”

    林宁摇头道:“你以为罗珍就是个好人?论手里的人命,他并不见得比你这位魔教圣女手中的人命少。但就是这样的人,一路护送小南过来,不仅没消瘦,反而满面红光……这倒也罢,你可知罗珍走时还特意留下了一块琅琊罗氏的令牌,让小南有时间去罗家做客。换做是你,你觉得罗珍会这样做?你信不信,罗珍若是有机会,绝对会一把捏死你。”

    皇鸿儿:“……”

    这臭人,难道就不能说的好听点?

    什么叫捏死她?

    不过……

    皇鸿儿想了想她若落在罗珍手里的下场,可能还真的会被捏死……

    她有些想不通,看了眼即使在荒郊野外也睡的无比香甜的宁南南,方才打了十八只野鸡才填满肚子,她竟然不如她?!

    林宁呵呵笑道:“你若告诉我魔教和药王谷的关系,我就同你分说分说。”

    皇鸿儿闻言好笑道:“无非是她赤子之心,让人容易心生亲近,再者对旁人没甚威胁,对这样一人出手,即使在圣教中都没法交代,又有什么好分说的?不过你想知道圣教和药王谷的关系,直白来问便是,我还能不告诉你?说起来,你我才是一类人。”

    林宁扯了扯嘴角,在野外无人之地,魔教妖女也开始放飞自我了吗?

    他摇头道:“不是你我是一类,是世间大多数野心者都是这般。”

    皇鸿儿妙目看着林宁,好奇道:“你也有野心?”

    林宁仰望着墨色夜空上的漫天繁星,笑道:“这不是废话吗?除了极少数如小南这样的,世上谁无野心?或想得黄金万两,富甲天下。或想得娇妻美妾,夜夜新郎。或想当得大官,礼绝百官。还有人痴心妄想,总想当皇帝……我怎就没有?”

    皇鸿儿抿嘴笑道:“我瞧你连祖传基业都让给了你娘子,自己甘心出谋划策,打杂跑腿,犹如赘婿,所以以为你没野心呢。原来竟是我错怪你了……”

    林宁哈哈笑道:“所以我对五娘说,不必担心你进门儿。你这种动辄使坏心眼的心性,要是进了我家门儿,家里还能安宁一刻钟?我的子嗣除了你所出,怕都难活过成年。”

    皇鸿儿闻言,沉默了稍许,道:“你怎会这样想?你要知道,若是娶我进门儿,你我二人联手,我必能练就九劫不灭身,到那时,再统帅百万圣教大军,横扫天下,到那时……”却没有否认林宁所言。

    林宁闻言笑的前仰后合,也不必担心宁南南被吵醒。

    在她睡觉时,只要没发生生死存亡之事或者她家人出事,通常都叫不醒她。

    林宁笑罢道:“方才我还说,有人痴心妄想想当皇帝……你也是聪明人,怎也会做这等糊涂梦?你魔教有何德泽于世人,除了趁着天灾之年,蛊惑流民妖言惑众外,还能做什么?古往今来,你数一数,哪个皇帝是靠这种法子成就大业的?我告诉你,一个都没有!现在不会有,往后更不可能有。我也有野心,但我的野心是,要在如你们这些野心勃勃的野心家们掀起大乱中,保护好我的家人、朋友和伙伴,让他们可以不受世间战火的纷扰。做到这一点后,若有余力,就竭尽所能的多帮些无辜百姓,让他们在这样的年月里活下去。这就是我的野心,所以我说,咱们道不同不相为谋。你也和寻常女子不同,虽然看了你的身子,但你肯定不会像寻常女孩子那样可爱,非我不嫁。”

    皇鸿儿沉默了许久后,身上的气息再度诡异妖娆起来,妙目幽幽,看着林宁缓缓问道:“那你为何愿意与我合作?”

    林宁吐出了咬在口中的狗尾巴草茎,并不介意她气息变化,呵呵笑道:“这世上事又岂能事事顺心?”

    皇鸿儿刚刚恢复的心境,又一下破了,气恼道:“与我诊治,就那么让你不顺心?”

    林宁侧过脸来看向皇鸿儿,俊秀的双眸在月夜下显得格外明亮,让皇鸿儿心中忍不住微微一颤,便听林宁轻声道:“我与人相交,贵在交心。你对我真诚,我便对你真诚。你以诡狡之计对我,我便敷衍了之。只要不害我,我退一步又如何?”

    皇鸿儿闻言,再度沉默了良久后,语气中少了许多幽幽魅意,轻声道:“你又如何知道我是否真诚?”

    林宁呵呵一笑,转过头重新仰面望着星空,道:“是不是真诚,谁又一时说的准?我才十五六岁,又不是神仙,光这样看自然看不准,得看你具体的行动。接下来,就是你表现的机会了……”

    “呸!”

    皇鸿儿气笑啐道:“拐弯抹角了半天,我看你就是想在临淄多个使唤丫头!你这人真是鬼精鬼精的,还与我说什么真诚不真诚?”

    林宁呵呵一笑,道:“怎么想都随你,我且慢慢观之,但愿你不会让我失望。”

    皇鸿儿拿他没法,她自然不是受气丫头的性子,可奈何她的命运就在林宁手中,只能压着性子一忍再忍,

    顿了顿,皇鸿儿岔开话题,道:“你可知除了我圣教第一代教主外,为何历代教主最多也只能到宗师巅峰,却无一练就九劫不灭身,突破武圣?”

    林宁笑道:“总不会你们魔教第一位教主和药王谷的第一位谷主是好基友吧?”

    虽听不出“基友”为何意,皇鸿儿还是没好气白了林宁一眼,道:“他们是夫妻!第一代教主郁文天功参造化,教主夫人周敏儿医术超神。因二人崇信不灭天王和幽冥地母,故而创下天地神教。只是后来发生了些事,令二人决裂,教主夫人离教而去,建立了药王谷,并留下遗命,药王谷与天下人为善,唯独不医圣教中人。自此之后,《九劫不灭天功》再无九劫针辅助,成为憾事。”

    林宁笑道:“我就不信你们魔教当初没人看过《百草经》,自己搞起啊!”

    皇鸿儿妙目幽深的看了林宁一眼,幽幽道:“怎会没人看过?教内连《百草经》的副本都有,只是当时下部还未出现。可是,只有一部医书有何用?医经深奥玄妙,许多医理言词皆教主夫人一人知晓到底为何意,再加上诸般行医经验,非亲口传授,乃至手把手的教诲,根本无法领会真谛。教内花费了不知多大的代价,从天下各处搜寻名医,依旧无人能掌握九劫针。

    即便在药王谷,真正能使出完整九劫针的,除了谷主外,也只有十大长老方可。

    那么,真诚的小郎君,你能否告诉奴家,你是如何做到的?”

    林宁的回答只有一根中指,随即侧身而睡。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