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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就是现在,突击吧!”

    川本小次郎下达了终极命令!

    突击!

    目标:

    军统局上海区总部!

    目的:

    摧毁!

    摧毁的目的,不在于杀了多少人,流了多少的血。

    而是要让目标被炸毁、被烧毁,想尽一切办法毁灭它。

    这样,带给对方心理上的震撼将是巨大的。

    在指定“刀计划”的时候,羽原光一很清楚,即便孟绍原不在,上海军统总部一样戒备森严,武装整齐。

    所以,他特别在计划里多加了一项:

    使用两门迫击炮!

    在之前,这几乎是不敢想象的,他们根本无法携带迫击炮进入到射程范围内就会被发现。

    他们会迅速的遭到逮捕、击杀!

    但今天不同了。

    决斗,抽调了大量的人手。

    同时展开的进攻,又让军统应接不暇。

    将迫击炮悄悄带进公共租界,并运动到射程范围内的设想已经可以实现。

    亚尔培路892号。

    军统局上海区总部!

    一共有两个口可以进出这里。

    两门迫击炮将分别安放在两个口。

    一共携带了四枚炮弹。

    炮弹决不能带的太多,一是进入公共租界不易,二来,打了太多的炮,很容易引起大·麻烦。

    毕竟,公共租界还是归属于工部局管辖的。

    美英法这些强国一旦强势抗议,日本国方面面临的压力会变得非常巨大,甚至会不得不拿出替罪羊来平息欧美强国的不满。

    尽管,这些强国在日本面前不断的退让。

    川本小次郎负责的是东面的口。

    没有遭到任何的狙击。

    这让川本小次郎有些诧异。

    对方的防备为什么如此松懈?

    似乎就放任他们这么大摇大摆的我进入?

    好像有什么问题?

    “少佐阁下,你看!”

    忽然,一个部下指着前方。

    就在东入口处,两个人居然在那下着国际象棋。

    边上,还有两个人在看着他们下棋。

    大晚上的在路灯下下棋本来就够诡异的了,而更加让人觉得诧异的是:

    这四个人身上都披着一面国旗:

    美国国旗、英国国旗、法国国旗、意大利国旗!

    “八嘎!”

    川本小次郎忍不住骂了一声。

    一旦开炮,发动进攻,误伤他们的话,后果不堪设想!

    这些该死的欧洲人、美国人,为什么在这个时候出现?

    还有那个意大利人。

    那是日本的盟友啊。

    “谁都不许用日语进行交谈。”

    川本小次郎在最短的时间里就做出了决定:“找一个会英语的,告诉他们,我们是……”

    可他的命令还没有下达完,一辆警车在附近停下。

    静安寺捕房探长罗斯从轿车里走了出来。

    静安寺是公共租界最热闹的地方,所以从探长这个职位设立以来,一直都是由英国人亲自把持的,从来没有外落过。

    罗斯带着两个巡捕,不慌不忙的走到了川本小次郎的面前:“是川本先生,我们打过交道。”

    “是的,探长先生。”川本小次郎怎么也都没想到,罗斯居然在这个时间点出现在了这个地方:

    “探长先生没有去工部局大楼吗?”

    “没有,我今天另有任务。”罗斯看了周围一眼:“我们接到了来自亚尔培路892号利通公司的报警,有人企图抢劫他们。你们携带了那么多武器进入公共租界吗?这是不被允许的,上帝啊,还有迫击炮?你们准备发动一场战争吗?

    川本先生,工部局愿意和日本方面进行合作,尽全力保证公共租界的和平,今天的一切,我都可以当成没有看到,你不必为此而担心。

    可是出于礼貌,我还是必须要提醒你,你认识你,也认识那四个人。那个美国人,那是安格斯国际洋行的董事长乔伊·弗里蒙特先生。那个英国人,是教会的罗尔特先生,同时,他也是善堂骑士团的成员,那个意大利人,是意大利商人皮切洛特先生。

    至于法国人?你一定要知道他,他是工部局董事会的魏德利先生。让人头疼的是,他明天早晨就会光荣退休,带着丰厚的资产回到法国去,你们的敌人如果在这个时候给他一大笔钱,请他来下盘棋,我想他一定不会拒绝的。”

    原本准备强行进攻,事后否认是日本人身份的川本小次郎,很快便陷入了尴尬的境地。

    这四个人,什么也没有做,就坐在那里下棋。

    可是进攻,必须要经过他们。

    强攻?

    同时得罪四大强国?

    这样的责任,已经不是川本小次郎能够承担起的了。

    而且,还有一个英国探长亲眼目睹了一切。

    “在另一个口,同样也是如此。”罗斯探长把川本小次郎叫到了一边:“做为朋友,我坦诚的说,工部局的确害怕日本人,但这次是你们先违反协议,携带武器进入公共租界的,工部局一定会做出强烈表态,而且,他们并没有偏袒中国人。”

    川本小次郎沉默不语。

    麻烦大了。

    又是一辆悬挂日本国旗的轿车呼啸而来。

    “谁是这里的负责人?”

    “我是。”

    川本小次郎急忙迎了上去。

    “我是日本领事馆书记官口野。”

    口野阴沉着脸说道:“就在刚才,工部局董事会总裁莫耶斯,和警务处长辛克莱尔,同时向总领阁下提出了严正抗议,抗议日本方面携带大量武器和军事成员进入公共租界,他们要求你们立刻撤离,今晚的事,可以当不存在。”

    “口野阁下,我们奉命前来摧毁敌人首脑机关。”

    “我知道,但现在情况比较紧急。”口野语气凝重:“我们还没有做好和工部局直接翻脸的准备,而且国内也不会允许这样事情发生的。你们的身份已经暴露了,立刻撤退。这是总领阁下的意见,他现在,正在继续和工部局方面进行解释。”

    完了。

    川本小次郎知道这次又完了。

    他怎么也都没有想到,军统方面居然会想出这个办法来。

    他们甚至还报警了!

    你能想象,军统居然向巡捕房寻求帮助?

    那些过去看起来非常无能的巡捕,在今晚却起到了出人意料的作用。

    刀计划,失败!

    现在,唯一能够期待的的,就是羽原光一在擂台上杀死孟绍原吧。

    “我知道了。”尽管一万个不甘心,川本小次郎还是恶狠狠的下达了命令:

    “撤退!”



    “醒醒,孟区长,醒醒啊。”

    从一离开擂台开始,齐雪贞就不停的在捏着孟绍原的耳朵,然后扇他的巴掌,不断的在呼唤着他的名字。

    可孟绍原始终都在昏迷着。

    “先上车,离开这个地方。”

    尽管吴静怡不知道齐雪贞在做什么,可还是当机立断下达了这个命令。

    外面的欢呼声还在一浪高过一浪。

    但吴静怡管不了这些了。

    在这里每多待一分钟,就多一分钟的危险。

    一上轿车,齐雪贞还在不断的重复着之前的动作。

    “到底是怎么回事?”吴静怡沉着脸问道。

    “孟区长,对自己使用了自我催眠。”

    齐雪贞慌张地说道:“这是短暂的自我催眠,他在心理上麻醉自己,告诉自己不怕疼,再大的伤也不怕。”

    “他真的感觉不到疼痛?”

    “依旧能够感觉到,和正常人受到伤害后的疼痛感完全一样。”齐雪贞解释道:“但他的心理上,认为这种疼痛感自己能够忍受。”

    所以,孟绍原能够七次被打倒,然后七次站起来。

    他用强烈的心理暗示在告诉自己,自己是一个铁人,打不死的铁人。

    但他承受的痛苦一点都没有因此而减少。

    “长官玩命起来,是真的在玩命啊。”

    坐在副驾驶的李之锋喃喃说道。

    他从来也都没有想到,之前一贯表现的非常怕死的孟长官,真到了该他拼命的时候,完全不会手软。

    吴静怡在乎的却不是这个:“你刚才的动作?”

    “是孟区长让我这么做的。他之前对着镜子捏耳垂,扇自己的巴掌,都是一种自我暗示动作,孟区长教我心理学的时候很明确的告诉我,任何的催眠都需要一个动作来暗示对方。”

    齐雪贞的语气变得急促起来:“而当需要唤醒对方的时候,也要靠这个动作来配合。捏耳垂是一步,他为了确保万一,还使用了扇自己巴掌的动作。

    他特别交代过我,我是他的学生,也是负责唤醒他的人,必须在擂台一结束之后,立刻对他进行唤醒,否则……”

    “否则怎么样?”吴静怡急忙追问。

    “催眠术是心理学的一种,对治疗一些心理疾病很有效果,但必须要及时唤醒。孟区长的自我催眠时间并不能维持得太长,一旦无法及时唤醒……”

    齐雪贞的话里已经带着哭腔了:

    “轻症状患者,却终生带有记忆力减退、睡眠浅、注意力无法集中的症状。重症患者,有可能变成,变成……白痴!”

    吴静怡一下就傻了。

    孟少爷有可能变成白痴?

    那个靠脑子吃饭,坏主意一个接一个的孟少爷,会变成白痴?

    谁能够想象,谁能够承担这样可怕的后果?

    “我想。”

    李之锋忽然说道:“是不是扇巴掌的力度太轻了?”

    吴静怡似乎一下看到了希望:“唤醒他需不需要什么技巧?”

    “我也只学到了皮毛,孟区长告诉我只要按照他的要求去做就行了。”

    孟绍原的脑袋枕在了齐雪贞的大腿上,两只脚搁在了吴静怡的腿上。

    吴静怡放下了他的脚,凑近,先摸了摸孟绍原的耳垂,然后深深吸了一口气,用力一个巴掌扇了上去:

    “醒过来!”

    醒过来,孟绍原!

    奇迹,似乎在这一瞬间发生了。

    孟绍原的身子动了一下,接着又动了一下。

    然后,他缓缓的睁开眼睛,有些茫然的看了吴静怡一眼。

    齐雪贞一声欢呼:

    “孟区长,你终于醒了。”

    吴静怡松了一口气:

    “我还以为你醒不过来了呢。”

    可是,孟绍原却忽然傻傻一笑:

    “姐姐。”

    ……

    日本人的攻击,居然被格蕾西用这样的方式轻松的击退了。

    这是所有人根本没有想到的。

    无论是赵云,还是张辽,看格蕾西时候的目光都不一样了。

    怪不得孟区长在离开的时候,特别嘱咐了由这个外国女人镇守总部。

    报警?

    真亏她想得出来。

    外面骤然传来了一阵急促的脚步声。

    吴静怡率先走了进来,脸沉如水:

    “一会发生的事情,无论是谁泄露星点,格杀勿论!”

    就连之前一直稳坐在那里的张辽,也情不自禁的站了起来,这是怎么了啊?

    李之锋和吕成田抬着一副担架走了进来。

    齐雪贞紧跟着担架。

    担架上的那个人,嘴里一直在叫着“疼、姐姐、我疼死了。”

    他的一只手……

    我靠!

    紧紧的抓在了齐雪贞的左胸!

    齐雪贞非但就这么任凭他抓着,反而还握着他的那只手,还在一个劲的安慰他:

    “一会就不疼了,一会就不疼了。”

    孟绍原?

    孟区长!

    担架上的这个人,竟然是军统局上海区区长孟绍原!

    赵云急忙问道:“怎么了?”

    “立刻去找全上海最好的大夫来。”吴静怡根本来不及解释:“伤科的,治脑子的,中医西医,全部给我找来!记得,就说是祝老板生病了。”

    治脑子的?

    那是什么科的?

    赵云也没多问,走到门口的时候,却还忍不住问了声:

    “咱们擂台,赢了,输了?”

    “赢了。”

    吴静怡的声音有些低沉,可当她的目光落到一直叫疼的孟绍原身上,语气却又忽然变得坚定起来:

    “孟绍原,打赢了!”

    ……

    “身上的伤有几处比较重,但没有危及生命的,仔细调养,很快就会好的,也不会落下什么后遗症。”詹姆斯医生随即说道:

    “只是,他为什么会出现这种状况?我也不是很清楚,这种病症,一般是受到了严重的精神刺激,或者脑部遭到外力沉重打击才会造成的。”

    “詹姆斯医生,有治疗的办法吗?”

    “我不是这方面的专家,但我可以帮你介绍一个。”

    “好的,谢谢你,詹姆斯医生,这是你的出诊费。”

    “天啊,这么多?”

    “一点谢意,同时我还有一点要求。”

    吴静怡平静地说道:“今天出诊的事,你必须严格保密,如果泄露出去,我们一定会来找你的。”

    “我知道,为患者保守秘密是我们的职责。”

    ……

    “祝老板此症,似乎是疯魔之症,古籍记载……”

    “不要古籍,马大夫,你是有名的中医,就告诉我有没有治?”

    “遗憾,遗憾,老夫才疏学浅。”



    “盘天虎擂台逞威风,东瀛狼惨败丧国体!”

    上海滩大大小小的报纸,全都好像疯了一般,在那极尽渲染着发生在工部局大楼里的那场擂台比武。

    一时,“盘天虎”孟绍原名震上海,成了当之无愧的民族英雄。

    大街小巷到处都在议论着。

    仿佛赢下了这场擂台,就等于赢下了中日间的战争。

    民众的感情有时候就是这么质朴。

    他们只在乎:

    赢了!

    但他们不知道的是,尽管赢得了擂台,但军统局上海区却陷入到了一个前所未有的危机中。

    上海区区长孟绍原,变成了一个白痴!

    吴静怡最担心的事情究竟还是发生了。

    大大小小的医生大夫不知道请了多少,一致的结论就是,身上的伤好办,脑子里的病没办法。

    毕竟,这个时代,对于心理学催眠术带来的后果还是知之甚少的。

    除非孟绍原能够自己恢复正常。

    尽管叮嘱了要严格保密,可是吴静怡也知道,请了这么多的医生大夫,这消息迟早都会被泄露出去的。

    只是现在也管不了这么多了。

    老实说,孟绍原变成白痴的事实,的确会造成军心上一定的混乱。

    但这还不是最关键的。

    最关键、最要命的问题,还是出在那位大少爷的身上。

    人家白痴是什么样的?

    傻了吧唧的天天吃吃喝喝就算了啊。

    这位白痴少爷是什么样的?

    他正常人的时候,就是一头有名的色狼。

    现在变成白痴了,还是一个……

    色白痴!

    军统局上海区总部的那些女人们算是倒了霉了。

    区长生……病了,总得去探望探望吧?

    孟区长浑身是伤不假,拼了命也要打赢擂台不假,为国争光大涨军民士气一样不假。

    可你受伤了就好好养伤,早日康复,再想办法治治脑子对不对?

    他偏偏就不这样。

    只要有一个美女部下来探望他,他一边叫疼,一边叫谁都是“姐姐”,一边手尽往别人的重要部位揩油。

    人是变成白痴了,可好色的本性一点没变。

    那些女下属叫一个尴尬啊,换平时早骂了,可现在,难道你还能和一个白痴计较吗?

    齐雪贞和虞雁楚算是最倒霉的两个。

    齐雪贞没能成功唤醒老师,致使老师变成现在这个样子,心中愧疚,每天都在以泪洗面,只要一有空了,一定会去探望老师。

    一陪就是很久。

    老师很不老实……老师再不老实,齐雪贞也都忍着,不是因为自己的原因,老师怎么可能变成这个样子呢?

    然后就是虞雁楚了。

    她感念着孟区长对自己的好,主动承担起了照顾孟区长饮食的任务。

    可她之前也没想到……

    区长性子会一点没变。

    都说白痴胃口大,一点不假,你喂孟少爷吃多少,他就吃多少,老实得很。

    问题是,他的手不老实的很。

    吃饱喝足了,一边傻笑着任凭虞雁楚帮他洗脸,一边上下揩油,更加要命的是,他嘴里还是一直念叨着:

    “奶……奶……我要吃……奶……”

    虞雁楚还是一个大姑娘啊,每次都被弄得面红耳赤。

    她才推开孟少爷的手,孟少爷便会大声叫“疼,疼死了”。

    虞雁楚真的没了办法。

    你,总不能和一个白痴计较吧?

    还是一个受了重伤的白痴。

    推开他,会弄疼他。

    不推开……

    算了,孟区长是大英雄,大豪杰,他都变成这样了,就算是他依旧好色,又能怎么样呢?

    反正也没人看见。

    反正孟区长也是一个白痴了。

    反正虞雁楚对孟少爷也一直都是敬佩有好感的。

    出了他的好色之外。

    忍!

    为了大英雄,忍了!

    于是,因为这个大英雄,虞雁楚和齐雪贞都不约而同的选择了忍耐,默默承受。

    别和一个白痴计较啊。

    “吴助理。”

    一看到吴静怡进来,虞雁楚赶紧站了起来。

    “都吃完了?”

    “吃完了,才睡着,还在一直叫疼。”

    “知道了,你辛苦了,去休息吧,我来照顾他。”

    “是。”

    吴静怡在孟绍原的身边坐了下来,凝视着熟睡中的孟绍原,她轻抚着他的脸,喃喃说道:

    “少爷,你怎么就变成这样了?你是一个大英雄啊,你从来都不会被打倒,日本人不管想出什么诡计来对付你,你都有办法应对。可你怎么就这样了。醒过来啊,求求你,醒过来,我以后再也不骂你是白痴了,真的,再也不骂你是白痴了。”

    孟少爷以前总会做出很多脑子短路的白痴事,也总被吴静怡骂成是“白痴”。

    可现在他真的变成了这个样子……

    孟绍原什么也都没有听到,依旧酣酣熟睡。

    吴静怡的眼眶红了。

    “吴助理。”

    外面传来了声音。

    吴静怡急忙擦了擦眼眶:“来了。”

    她又看了孟绍原一眼,然后走了出去。

    酣睡中的孟绍原,嘴角露出了一丝笑意。

    也许是他在梦中梦到了什么快乐的事情吧?

    可这笑,怎么看怎么都像白痴的笑。

    ……

    “叶蓉,正好,你去照顾一下孟区长。”

    “是。”

    “汇报情况。”

    “是,自从擂台之后,日本人……”

    “啊。”

    忽然,里面房间传来了叶蓉的一声惊叫。

    吴静怡只当没有听到:“继续汇报工作。”

    自从孟绍原变成白痴后,一直在外执行任务的叶蓉还是第一次见到孟区长,当然不会知道当中的情况。

    “日本人没有了动静,进入公共租界的武装力量,大部撤了出去……”

    “流氓!”尖叫声里,叶蓉冲了出来,面孔涨的通红:“孟区长,他,他摸我……”

    “他,脑子出了一点问题。”赵云神色哀伤:“短时间内无法看好,也有可能,一辈子都这样了。”

    “啊。”叶蓉呆住了,随即自责地说道:“对不起,我不知道,我还以为……没事了,你们开会,我继续去照顾孟区长。”

    吴静怡看着她重新走了进去,轻轻叹息一声:“现在是非常时期,我担心的是,这个消息早晚都会泄露出去。自从孟区长上次诈死后,整顿了一批意志不坚定者,但是这种人一定还会继续存在,各队长必须严格监视,同时我决定成立内务监察处。”

    说完,她抬高了自己的声音:“张辽。”

    “到!”

    “任命你为内务监察处处长,严密监视各部,防患于未然!”



    “医生,羽原怎么样了?”

    “伤势非常重,不过目前虽然还处在危险期,但生命是保住了。可是,他的左耳已经无法修补,他终生只有半只耳朵了。这还不是最严重的……”

    看到大夫吞吞吐吐的样子,长岛宽有些急了:“请全部说出来。”

    “他的下体遭到严重打击,已经造成了永久性无法修复的创伤,他已经不能人道了。”

    “什么?”

    “就是说他失去了男人的功能。”

    长岛宽的身子晃了一下。

    他根本无法相信这个事实。

    一次擂台,一次看起来必胜的擂台,却在最后关头出人意料的被逆转了。

    而且,羽原光一不仅失败了,身子还遭到了如此的重创。

    他才只有多大啊。

    就失去了做男人的权利?

    长岛宽根本不知道在羽原光一醒来后,应该怎么告诉他这个事实了。

    “医生,这件事,请务必要保密,拜托了。”

    “放心吧,我会的。”

    ……

    “身为军人,不应该相信命运这件事。”

    影佐祯昭看起来有些无奈:“但有的时候命运又不能不让人相信。羽原君为了这次的决战,花费了无数的心血和艰辛的锻炼。你能够说他不努力吗?不!你能够说他打得不好吗?不!但偏偏,他还是输给了孟绍原!”

    “这次,反而是我们的士气再度遭到了打击。”

    长岛宽接口说道:“支那人正在拿着这次的擂台大做文章,我特意去侨民区看了一下,我们的侨民情绪低落,有的甚至说羽原君丢了帝国的颜面,该把他送到军事法庭去审判。”

    影佐祯昭苦笑着摇了摇头。

    这些人知道什么啊,羽原为了帝国,殚精竭虑,不惜以命相搏。

    他做到了自己能够做到的一切。

    没人比他做的更加完美了。

    可惜的是,他遇到了他的一生之敌:

    孟绍原!

    “我不是特别明白。”“长岛组”副组长津村比吕开口说道:“根据我们掌握的情报,孟绍原这个人不仅不勤奋,相反还有一些懒惰。在擂台比武前,他没有进行过任何的锻炼,他是怎么取得胜利的呢?难道懒惰的人,真的反而超过勤奋的人吗?”

    影佐祯昭的目光,落到了坐在后排的田七身上:“田先生,你跟了孟绍原很久,能够和我们说说吗?”

    “我还是感受到了一种不信任。”

    田七缓缓说道:“这次的比武,无论是情报总部还是特工总部,事前都丝毫不知情,你们为什么不来问问我呢?现在,我可以告诉你们。

    孟绍原根本不像你们想的那样不会打架,他曾在杭州警官学校进行过特训,他的国术教练是谢才锐,也就是正在长沙参战的国军第15师四十五团中校团附。

    上海之战,15师奉命保卫周家桥,时任营长的谢才锐,率所部十三次与帝国士兵拼刺刀,虽几乎伤亡殆尽,但却在周家桥寸步不让!”

    说到这里,他看了一眼在座的所有人:

    “你们认为,这样的人调教出来的学生会差吗?”

    影佐祯昭默默的点了点头。

    “你们都说孟绍原懒,但他真的懒吗?”田七冷笑一声:“他做事的方式,和我们任何人都不一样。也许看着他躺在那里无所事事,其实,他脑子里想的,全都是在擂台上应该怎么和对手打,怎么诱敌深入,什么时候发出致命一击!

    诸位,羽原君也是我的好友,他的遭遇,让我非常痛心。如果在事前,能够征询一下我的意见,也许我们会对此事更加重视一些,但现在说什么都晚了。我只希望一件事,虽然我是中国人,但我的这颗心,早就属于大日本帝国了!”

    “辛苦了,田先生。”

    影佐祯昭非常客气地说道:“这件事,我们的确有责任。在制定刀计划的时候,为了确保成功,采取了严格保密措施,这才造成了彼此的沟通不畅,这种情况以后不会再发生了。”

    李士群一言不发。

    羽原光一遭殃,让他觉得有些幸灾乐祸。

    日本人失败的次数越多,失败的越惨,对自己来说反而越好。

    因为日本人将会越来越倚重自己这一批人。

    只是现在看起来,似乎影佐祯昭更加器重田七一些?

    “刀计划遭到了失败。”

    影佐祯昭调整了一下情绪:“我的决定是,公共租界,现在开始主要由情报总部和特工总部共同负责,继续对军统进行持续打击,绝不放松。

    日本方面,将主要起到辅助作用。晴气庆胤明天就会回到上海,由其继续担任特工总部顾问一职。津村君。”

    “在。”

    “宫道中佐玉碎后,情报总部一直没有顾问,缺乏和我们之间的有效沟通,从现在开始,由你担任情报总部顾问,你必须牢牢记住,田主任为主,你为副。”

    “哈依!”

    津村比吕大声应了,接着对田七一个鞠躬:“田主任,请多多关照。”

    “一切都为了帝国。”

    田七应了。

    津村比吕是顾问,但其实还是来监视自己的。

    这点没什么稀奇。

    但从影佐祯昭的话里可以得知,日本人的战略正在进行调整。

    过去在公共租界,日本人一直都占据着主导地位,也正是因为如此,他们蒙受的损失也是巨大的。

    一个接着一个日方情报部门的重量级任务死在了公共租界。

    而这次,在遭到了又一次的惨败之后,影佐祯昭终于决定让两个汉奸特务机构冲在最前线了。

    而且还会进行一定程度的放权。

    日本人名义上是在旁辅助,实际上是在等待情报总部和特工总部与军统拼个你死我活之后,寻找机会,发起攻击。

    自己的情报总部可以控制,但李士群那里就不一样了。

    这条疯狗,为了继续获取权利和日本人的信任,肯定会疯狂的向军统发起攻击。

    在羽原光一重伤,日方士气低沉的情况下,未来很长的一段时间里,李士群和他的特工总部都会成为军统最大的敌人!

    孟绍原呢,他会怎么应对新的转变?自己该怎么配合他,对特工总部进行打击?

    军统这一阶段士气高涨,但士气过于高涨也未必一定是好事了。

    田七的心思已经放到了未来。

    (猥琐的长风又开新书了,书名“秘战无声”,还是那句话,长风人长得虽猥琐,但书写的相当不错,读者大大们大可以先养着。)



    孟绍原的病情,丝毫不见好转,反而似乎更加严重了。

    他身体上的伤势倒复原的很快,一个多礼拜的时间,已经没有什么大碍了。

    毕竟,绝大部分都是一些皮外伤。

    眼睛的淤肿也好得差不多了。

    他和羽原光一又不是真正的职业拳手,哪有那么大的打击力度。

    问题是,他的脑子……

    这脑子,看起来真的是没治了。

    总是“嘿嘿”的傻笑,逢人就叫“姐姐”,看到漂亮女人就……

    军统局上海区总部算是被他给祸害惨了。

    那些长得有几分姿色的女特务,听到孟区长的名字就变色。

    到了他孟大区长能够下床走动了,那更是女特务们的噩梦到了。

    你说,你本来正在好好的工作,后面忽然有一个人一把抱住了你,两只手还放在了女孩子绝对不能被碰到的禁区,然后一个傻了吧唧的声音叫你一声“姐姐,抱抱”。

    那是一种什么样的感觉?

    问题是,他不但是区长,还是一个……白痴啊!

    到了后来,看他能够下床走动了,赶紧把他弄到了吴静怡的家里,每天派人照看。

    要不然继续待在办公室,办公室的人还能工作吗?

    问题是,他身边得有人照看,要不然,一个白痴不定得闯出什么祸来呢。

    可是,谁来照看孟绍原又成了一个大难题。

    本来是李之锋这些卫士们来照看的,只是男人嘛,上战场杀敌还可以,要照顾人就实在差点了。

    还有,孟绍原也不乐意男人来照看他,喂他吃药,他就是不配合,有几次还非常生气的扔了药,嘴里不断叫着“姐姐”。

    吴静怡几个人一商量下来,得了,白天,就由虞雁楚和齐雪贞分别照顾,晚上呢,当然是这里的主人吴静怡亲自来照顾了。

    老实说,前几天,虞雁楚和齐雪贞也不知道被他孟绍原吃了多少豆腐了,再多吃几次嘛……忍吧,忍。

    谁让人家是白痴呢?

    一下班,吴静怡替换了被孟绍原折腾的面红耳赤的虞雁楚,喂孟绍原吃了东西,正想起身,忽然被孟绍原一把抱住:

    “姐姐……我要吃……要吃……葡萄……”

    “当”的一声,一只碗砸落在了地上。

    吴静怡的泪水夺眶而出。

    “你回来,要吃什么我都给你吃。”

    这是她们之间的约定。

    可现在,少爷是活着回来了,却变成了这个样子……

    孟少爷的手上下游动,大肆快活。

    吴静怡的脸也渐渐的红了。

    “乖乖的,在这等我。”

    吴静怡挣脱了他,起身关上了门,重新走了回来。

    “姐姐,吃葡萄……”

    孟绍原还在那里喃喃说着。

    “少爷,我给你吃,要吃什么我都给你吃。”

    吴静怡轻轻的推到了孟绍原……

    ……

    孟柏峰在外面等了好久,吴静怡才开了门。

    衣衫有些不整。

    看到孟柏峰,面上一红:

    “孟先生。”

    “儿媳妇,我儿子怎么了?”

    孟柏峰直截了当问道。

    一声“儿媳妇”,让吴静怡心里一阵宽慰,随即眼泪又差点落了下来:“您进去看看就知道了。”

    ……

    怎么会变成这样了?

    孟柏峰根本不敢相信面前的这个人会是自己的儿子。

    痴痴的,傻傻的,只会对着人傻笑。

    “对不起,孟绍原,我们……”

    “和你们无关,和你们无关,不要自责。”

    孟柏峰低声说道:“我想和绍原单独待一会行吗?”

    “好的,孟先生。”

    吴静怡走了出去,关好了门。

    “星瀚,怎么这样了,怎么这样了啊。”

    孟柏峰坐在那里,呆呆的看着自己的儿子。

    这还是那个靠着脑袋成为上海王、日本公敌、地表最强特工的孟绍原吗?

    “这不是你,星瀚,不是你。”孟柏峰喃喃说着:“你还有很多事要做,日本人还没被赶跑呢。我听说你擂台打赢了,心里比谁都高兴,可如果你变成了这样,我宁可你打输了。”

    他的声音都有一些颤抖起来:“影佐祯昭已经进行了战略调整,从现在开始,未来的一段时间里你的主要敌人变成了李士群,变成了那些汉奸们。

    李士群这个人,凶狠狡诈,而且对我们的工作方式非常熟悉,再加上一群叛徒的配合,又有了日本人的全力支持和放权,势必成为我们的劲敌。

    我不是说自己的儿子有多好,但就目前的上海而言,能够对付他的,只有你。你却变成了这个样子,上海谁来主持大局?”

    孟绍原还是在那呆呆的傻笑。

    孟柏峰捂着嘴,好半天才让自己的情绪平复下来:“在你很小的时候我就离开了你,好不容易我们父子又相聚了,你指挥大局,我在敌人心脏部位……算了,算了,不说了……星瀚,爸爸欠你的,爸爸欠你的啊……”

    忽然,他不再说话,而是死死的盯着自己的儿子。

    “姐姐,姐姐。”孟绍原傻笑着叫着。

    “姐姐?姐姐!”孟柏峰站了起来,轻轻一声叹息:

    “是啊,姐姐,姐姐好啊,变成白痴了,无忧无虑的,多好啊。你自己好好保重吧。”

    他起身走到了门口,准备打开门的时候,忽然似乎在那自言自语的笑道:

    “善恶到头终有报,多行不义必自毙!”

    ……

    “孟先生,走了?”

    一直在外面等着的吴静怡,迎了上去。

    “走了。”孟柏峰掏出了烟斗:“日本人的战略进行了一些调整。”

    他随即原原本本的说了一遍。

    “知道了,多谢孟先生。”

    吴静怡神色黯淡:“可惜孟区长变成这样了……”

    “一定要小心李士群这个人。”孟柏峰正色说道:“之前,日本人用他,但却并不完全信任他,现在不同了,日本人赋予了他很大的权利,他也不会错过这个机会的。”

    “放心吧,我们有一套完善的机制。”

    吴静怡随即说道:“而且孟区长在出事前,已经提前安排了格蕾西来代替他的工作,格蕾西还是很能胜任的。”

    “那就好,有什么新的情报,我会及时和你沟通的。”孟柏峰说到这里,忽然问道:“你看过三国演义吗?”

    吴静怡一怔:“看过一点,不多。”

    “那里面最聪明的人是谁?”

    “诸葛亮?”

    “不对。”孟柏峰淡淡一笑:“里面最聪明的人,其实是刘禅!”

    “什么?阿斗?”

    “对,就是那个此间乐不思蜀!”



    “汪先生,这就是我们下一阶段的工作安排。”

    在彻底加入汪精卫集团后,李士群还是充分的表达出了对汪精卫的尊重。

    毕竟,汪精卫的影响力还是很大的。

    如果能够同时搞好他和日本人的关系,那么对于李士群来说胜算就要大上许多了。

    “士群,上海风雨之秋。”

    汪精卫特别叮嘱道:“我们既然在上海展开活动,各方各面都不得不顾忌。国人不懂我的苦心,中国,和,则能生存,以图未来强大。战,则必亡。孰轻孰重,一目了然。可恨那些人处处称我为汉奸,更有甚者,必要取我项上头颅而后快啊。”

    “汪先生的苦心,不是那些凡夫俗子能够理解的。”李士群恭恭敬敬说道:“想要对汪先生不利的,无非就是军统的那些小丑而已,汪先生不必担心。”

    汪精卫微微点头:“醒翁,你是未来的司法部长,日本人对你又很器重,将来少不了要和士群合作,还望你们二人携手一心啊。”

    “该做的,我自然会去做的。”

    孟柏峰淡淡说道:“李副主任对上海非常熟悉,又掌管着76号这样一个庞大组织,未来前途不可限量。只是,李副主任的情报工作做得似乎有些不扎实啊。”

    李士群一怔:“醒翁此话怎讲?”

    “孟绍原自从擂台之后,情况如何,不知道李副主任可有所调查?”

    “当然。”李士群接口说道:“据说孟绍原的伤也不轻,找了不少的中外医生,而且好像脑袋也出了一点问题。”

    “不是出了一点问题,而是出了大问题了。”孟柏峰叼上烟斗:“他变成白痴了。”

    “什么?”

    所有人都是大吃一惊。

    李士群急急问道:“醒翁,这消息是真是假?”

    “你说呢?”

    孟柏峰也没有正面回答:“一个人的脑袋如果遭到持续重击,受伤的几率极大。本来在他擂台获胜,我们的攻击又无功而返之后,军统应该趁势反击,但他们为何毫无动静?”

    “不知道醒翁这情报从何而来?”

    “你有你的情报渠道,我有我的情报渠道。”孟柏峰冷冷说道:“这些,不必向你李副主任进行汇报吧?”

    孟柏峰的脾气是大家都知道的,李士群也不在意:“醒翁,我不是怀疑你的情报准确性,而是,孟绍原此人狡诈无比,上一次,他诈死,结果弄得日本人损兵折将,这次……”

    “我只负责提供情报,真伪与否,具体行动,我不管,也没有这个精力去管。”孟柏峰抽了几口烟斗:

    “就靠你李副主任自己去证实吧,我还有事,告辞。”

    ……

    孟绍原变成白痴了?

    可信吗?

    李士群根本拿捏不准。

    他已经派人想方设法去验证这个情报的真实性了。

    白痴?

    诈死?

    会不会有像上次一样?

    说心里话,李士群是真的有些畏惧孟绍原。

    和这样可怕的敌人打交道,绝对不能出现任何一点疏忽。

    “我想,恐怕很有可能。”

    吴四宝皱着眉头说道:“到现在为止都没有任何孟绍原的消息,而且我们也抓了几个据说帮孟绍原看过病的大夫,口吻大致相同,都说孟绍原的脑子的确受了很重的伤。”

    “万一呢?这一切都是他故意这么安排的?”

    李士群依旧忧心忡忡。

    “李主任。”卞通州称呼李士群的时候,一个“副”字永远都是去掉的:“一个计策,使用一次是高招,使用两次,那就是愚蠢了。我想孟绍原不会做那么愚蠢的事吧?”

    “不行,我还是不放心。”李士群摇了摇头:“给我多派些人,争取在军统那里策反一到两个能得知内部情报的。”

    “有个人,叫谭已,这个人呢,是个小角色,就是负责帮军统局上海区总部送货的,你也知道,军统的那些特务也是人,吃喝拉撒少不了,谭已就是负责的这些采购事宜。”

    李士群一听眼睛就亮了:“这么重要的情报,你为什么不早做汇报?负责采购?我们能够根据他们采购的数量,判断出军统上海总部里有多少人,甚至能够得到进一步的情报!”

    “这些我也想过。”卞通州苦笑一声:“可是负责这些的直接指挥官,是吴静怡,这个娘们狡猾得很,她一共用了五个像谭已这样的人,每个人的分工都不同,甚至同一样东西,她会交给不同的人分别去采购,所以我们即便抓到了其中一个,也还是无非判断出来。”

    吴静怡,又是吴静怡。

    孟绍原手下的头号大将,不是在外征战的那些人,而是吴静怡。

    所有的事情,可能发生的状况,吴静怡都安排的滴水不漏。

    甚至有过这样的说法,即便军统局上海区总部整个都被摧毁了,只要有吴静怡在,就能够在最短的时间内迅速恢复到和以前一模一样。

    这当然有些夸张的成分在内,但吴静怡于军统局上海区的重要性可见一斑。

    “立刻去找这个叫谭已的,尽快带到我这里来。”

    “是,我现在就去把他找来。”

    ……

    谭已这是第一次见到大名鼎鼎的李士群。

    一副手足无措的样子。

    “不要害怕,就是来找你聊聊。”李士群很客气的让卞通州给了谭已一包烟:“你是负责帮军统上海总部采购的?”

    “是,是,李主任。”谭已一迭声的回答道。

    “最近,军统上海总部那里有没有什么特别的?”

    “特别的?”谭已在那想了一下:“好像还真有,我前几天去送货,发现气氛特别的凝重,过了一会,我就看到孟绍原从办公室里出来了……”

    “什么,你能见到孟绍原?”

    “见过几次。”

    “继续说。”

    “是,孟绍原那天也有点不同,他一直在笑,好像是在傻笑,然后,一把抱住了一个女职员,在那耍流氓,嘴里还一直不停的叫着‘姐姐’……”

    “你确定?”

    “我确定,我亲眼看到的。”谭已很肯定地说道:“然后,吴静怡追了出来,好说歹说的才把孟绍原给拉了回去。”

    “这些,你能担保?”

    “我不敢说假话,我敢拿脑袋来担保。”

    “通州,拿一百块大洋给他!”



    “孟区长……”

    里面传出了虞雁楚的惊呼。

    外面负责站岗的齐老明和吕成田互相看了一眼,心里都是一般想法:

    如果自己也是一个白痴,那该多好?

    不对。

    人家白痴,起码还有一个区长身份,自己白痴?那就是真的白痴了。

    人和人的命啊,真不一样。

    “哎哟,疼。”

    孟绍原的惨呼忽然传出。

    吕成田正想动,齐老明咳嗽了一声,低声说道:

    “别进去,万一坏了长官好事,他哪天醒来了,你脚多大?”

    吕成田一惊,连连点头。

    接着,又是虞雁楚的声音响起:

    “孟区长,对不起,我不是……唔……”

    “哎。”齐老明和吕成田都是一声叹息,然后同时说道:

    “无耻啊!”

    这位长官,脑子正常时候无耻,怎么变成白痴了还是这么无耻呢?

    别管,别管。

    管了,将来他要是醒了,那是一定会给小鞋穿的啊!

    ……

    孟绍原睡着了。

    虞雁楚悄悄起身,穿好衣服,看着熟睡中的孟绍原,轻抚他的头发,忽而一声叹息:

    “长官,你是个大英雄,当你的女人不委屈,可要是被何老师知道了这事,他真的会扒了你的皮的。”

    她不是没来由的担心。

    当初何儒意把虞雁楚交给孟绍原,再三警告过这个色狼不许对虞雁楚有非分之想。可现在?

    孟绍原怕的人不多,有的时候就连戴笠他都敢顶撞,但一见到何儒意,绝对有种耗子见到猫的感觉。

    将来怎么得了?

    而且,孟绍原也没办法把虞雁楚明媒正娶过门。

    虞家是大户人家,怎么可能会让自己的孩子给人去当小的?

    门推开,吴静怡走了进来。

    一看屋子里的样子,她心里立刻明白了。

    她也没有点穿,只是说道:“辛苦了,你先回去休息吧。”

    “是,吴助理,那我先走了。”

    吴静怡看着虞雁楚的背影,走路的时候有些不便,心里又是一声叹息。

    床上正在酣睡的这位“大英雄”,为什么又是这样一个大色狼呢?

    以后总部再招人,只怕要多招些男人才行了。

    问题是,有些工作到底还是女人细心一些。

    她蹲下,脱下高跟鞋,正想换双拖鞋,眼睛忽然落到了另一双鞋子上。

    那是孟绍原穿的鞋子。

    孟绍原有个习惯,鞋子总喜欢放得整整齐齐,连鞋尖都是一般的齐。

    有一次孟绍原还自嘲地说道:“我这也是强迫症的一种。”

    不对啊,难道变成了白痴,这种习惯依旧保持着?

    他整天疯疯癫癫,毫无规矩可言,难道偏偏这个习惯……

    吴静怡看了一眼背对着自己的孟绍原。

    有问题,绝对有问题。

    问题还不小。

    自己和孟绍原在床上的时候,他的表现不像白痴。

    还有,他虽然表现的绝对像个白痴,可是那双眼睛,清澈无比。

    一个白痴怎么可能有那么清澈的眼神?

    之前太过于担心他,忽视了这个问题。

    姐姐?

    他在总部每次吃人豆腐,都是找有几分姿色的去的。

    那些长相普通一般的,他从来都不去招惹别人。

    为什么?

    孟柏峰那天和自己说什么来着?

    三国里刘禅最聪明?狗狗

    她冷笑一声,悄悄的走了出去。

    “吴助理。”

    吴助理看了看齐老明和吕成田,低声问道:“你们谁熟悉三国?”

    “我。”齐老明回答道。

    “你过来。”

    吴静怡把他叫到了一边,确保房间里面的人听不到:“有人说三国里刘禅最聪明,为什么?”

    “也不算最聪明吧。”齐老明迟疑着:“说他最聪明的,无非就是因为他成为亡国之君后,敌方皇帝问他是否还思念蜀国,他回答了‘此间乐,不思蜀’,结果让敌方皇帝放下了对他的戒备,说穿了,他当时就是装傻保命。”

    “知道了。”吴静怡又是一声冷笑:“我出去一下,你们保护好孟区长,不许任何人打扰到他。”

    “是!”

    ……

    吴静怡出去了一个多钟头才回来。

    孟绍原已经醒了,一看到吴静怡,“嘿嘿”傻笑:

    “姐姐。”

    吴静怡笑眯眯的:

    “今天姐姐陪你玩一个游戏好不好?”

    孟绍原连连点头。

    吴静怡一把把他推倒在床上,然后,从包里竟然拿出了三幅手铐。

    咦,还有这个调调?

    吴静怡温柔的拿起孟绍原的一只手,拷在床沿上,然后又是另外一只手也拷住。

    最后,双脚也被拷上。

    吴静怡抚摸着他的脸:

    “你猜,这个游戏叫什么名字?”

    孟绍原摇了摇头。

    “这个游戏的名字叫……”吴静怡笑了笑,接着面色一沉:

    “痛打孟色狼!”

    孟绍原脸色一变。

    就听吴静怡厉声道:“都进来!”

    门推开,七八个女人冲了进来。

    虞雁楚、齐雪贞……

    总部办公室的。

    总之,都是被这个白痴揩过油的女人!

    一个个杀气腾腾,手里都拿着江湖中传说的奇门兵刃:

    有的是擀面杖、有的是鞋底、有的是锅铲。

    吃亏最大的虞雁楚最狠,手里竟然拿着一根银针。

    孟绍原冷汗连连:“姐姐,姐姐。”

    “装,继续装。”吴静怡冷冷说道:“我看你装到几时?姐妹们,给我打,他不是白痴也把他打到变白痴!”

    “救命啊!”孟绍原忽然大呼:“来人啊,救你们的区长啊!”

    齐老明和吕成田急忙闯进。

    就听吴静怡冷笑说道:“孟绍原能给你们小鞋穿,难道我吴静怡就给你们穿不得?”

    齐老明和吕成田面面相觑。

    到底还是齐老明老成持重,当时抽出腰间皮带,恭恭敬敬献上:

    “吴助理,我看你没有趁手兵器,用皮带抽人生疼生疼。”

    吴静怡接过驳壳枪:

    “出去,把门关上。”

    “是!”

    孟绍原凄声厉呼:

    “叛徒,齐老明,吕成田,你们这两个叛徒!救命啊,救命啊!”

    齐老明和吕成田只当没有听到,小心出去,小心的关上了门。

    片刻,孟区长的惨呼声从房间里传出。

    “可怜啊。”齐老明一声叹息。

    “活该啊。”吕成田一声叹息。

    “抽烟,我这人心软,听不得惨呼声。”

    这一晚,惨呼声足足响了半宿。

    那些负责保护这里的明哨暗哨,一个个都好像聋了一般。

    善恶到头终有报,多行不义必自毙!



    狠啊,这帮娘们下手实在是太黑了啊。

    那夜的惨呼足足大半个夜晚。

    到了快凌晨的时候,这帮娘子军才凯旋而归。

    在外侯了大夜班的齐老明和吕成田,这时才敢提心吊胆的进去。

    一进去,好嘛。

    吴静怡坐在一边抽烟,一个被抽断的皮带放在一边。

    一看到齐老明进来,淡淡说道:

    “明天去领五块钱,买条新的皮带。”

    “不敢,不敢。”

    齐老明胆战心惊。

    皮带都打断了?审犯人都没下这么黑的手啊。

    再看看床上的孟区长?

    那可不得了了。

    衣衫破碎、双目呆滞、浑身伤痕。

    一看到部下进来,张着嘴,嗓音嘶哑:

    “救命啊,打死人啦,出人命啦!”

    他孟少爷纵横上海,横行于日本人和汉奸之中如入无人之境,可今天,几乎要被一帮娘们给打个半死。

    可话又得说回来了。

    该打不?

    该打!

    这位孟少爷厚颜无耻、好色贪财、装疯卖傻、处处占人便宜,这样的人不打打谁?

    齐老明和吕成田也算是明白一个道理了:

    在军统,他孟区长是王。

    回家了,还得吴助理说了算啊。

    “医生啊,快帮我请医生。”孟少爷瘫在床上,那手铐还拷着呢。

    “吴助理。”齐老明赔着笑脸:“要不,给他找个大夫来看看?怪可怜的。”

    吴静怡优雅的弹了弹烟灰:“去吧。”

    齐老明和吕成田这才如蒙大赦,跌跌撞撞赶紧跑了出去。

    才出去,就看到准备来换岗的李之锋来了,一见他们样子:“什么事情那么慌张?对了,晚上我怎么好像听到长官在那叫救命?”

    “李队长,您这是装傻呢是吧?”齐老明不屑一顾:“您听到只当没听到?就晚上,咱长官可算是吃了苦头了。”

    李之锋听了忽然面色一变:“不好。”

    “怎么了?”

    “就按照长官那脾气,吃了那么大亏,身为他的卫队,见死不救,等他缓过来了,咱们非得倒霉不可。”

    齐老明和吕成田大惊:“怎么办?”

    “别慌,有办法。”李之锋胸有成竹:“你们继续坚守岗位。啊,我想起来了,有个重要案子,我去办一下,十天半月就回来。”

    “李队长,你不能自己溜了啊。”

    “李队长,你不能和长官一样无耻啊!”

    ……

    “说吧,怎么回事?”吴静怡慢悠悠的问道。

    “来根烟抽,来根烟抽。”孟绍原喘息着。

    吴静怡起身,点根烟,来到床边坐下,把烟放到孟绍原的嘴里。

    孟绍原贪婪的连吸几口:“疼死我了,羽原光一打我都没那么疼啊。天地良心,我是真把自己催眠了啊。”

    自我催眠。

    让精神上最大限度的减轻痛苦。

    大约是催眠的时间略长,之前几次齐雪贞的呼唤,都没能唤醒孟绍原。

    可上了轿车之后,齐雪贞的第一次呼唤,就把孟绍原唤醒了。

    问题是?

    他发现自己枕在两个女人的大腿上,尤其是齐雪贞自己这个学生,心中大乐,再加上身上全是伤痕,疼得要命,干脆闭着眼睛享受一下。

    这一享受,坏主意就出来了。

    干脆装成唤醒失败,自己变成白痴了,然后……

    那些总部办公室里自己垂涎已久的女人……

    是吧?

    白痴嘛,做出什么事来都能被谅解的。

    而且,几乎就在那一瞬间,他又冒出了另外一个想法:

    上次自己装死,大获成功,让日本人损兵折将。

    这次呢?

    装白痴?

    同一个计谋再用第二次?

    让敌人掉进同一个陷阱里?

    吴静怡肯定会帮自己找无数的医生,消息一定会泄露出去。

    自己脑部遭到羽原光一重击,变成傻子,合情合理。

    日本人或许会趁着这次机会,再度蠢蠢欲动。

    机会,没准又会出来!

    第三个想法,自己上次装死,已经在内部揪出了一批动摇分子。

    这次,还会出现的。

    在军统局上海区来个二次整顿!

    随着战局的深入,上海的局势只会越来越紧张,身边的人,需要忠贞不渝,拥有坚定信念的人!

    尤其是未来公共租界沦陷之后,军统由公开活动全面转入地下活动,这种意志坚定者越多越好。

    孟绍原必须要提前布局。

    然后,他就尝到了装傻子的甜头。

    “为什么后来一个巴掌就醒了?”吴静怡冷冷问道。

    “李之锋这个兔崽子。”孟绍原一想到气就不打一处来:“狗东西,居然让齐雪贞用力打我巴掌,我再不醒,那亏死了。你等着,我好了肯定找他算账。”

    吴静怡有一件事不明白:“你爸爸怎么知道你在装傻?你自己和他承认的?”

    “我承认?这老头太精了。”孟绍原唉声叹气:“傻子的眼神和正常人不一样,老头和我一对视,我就知道要坏事。他告的密?”

    “没有。”吴静怡淡淡一笑:“他在离开的时候和我说了一个故事,说的是‘此间乐、不思蜀’的刘禅刘阿斗的故事。”

    “我的亲爹哎。”

    孟绍原都快哭了:“没见这么卖儿子的老子啊。”

    吴静怡忽然问道:“你说要找李之锋算账?今天打你的人,你好了也准备一个一个的算账?”

    “不敢,不敢。”孟绍原赶紧赌咒发誓:“我罪有应得,我咎由自取,我死有余辜,姐姐哎,你就放了我吧。”

    一声“姐姐”,居然让吴静怡想到了面前这个男人装傻时候和自己在床上的风情。

    她起身,关好门房门,重新走回,看着被手铐铐住的孟少爷,帮他解开了脚上的手铐,竟是妩媚一笑:

    “你还能吃葡萄不?”

    “啊?救命啊!”孟绍原惨呼一声:“我这全身都是伤,你还要?真的要出人命的啊,姐姐哎,饶了我这一回吧。”

    吴静怡把他身上破碎衣服撕开:“你不是好色吗?不是喜欢吃人豆腐?你占虞雁楚便宜的时候,怎么不想到会死人的?既然好色,那就好色到底吧。别急,大夫没两个小时来不了。”

    “疼啊!”

    那被虞雁楚夺命银针划到的伤痕,吴静怡一按上去,顿时传来孟少爷杀猪一般叫唤。

    可是,此时已经由不得他了。

    想吃葡萄,就让你吃个够,吃个酣畅淋漓。

    老话说的好:

    不是不报,时候未到,时辰一到,什么都报!



    “我们对军统几处联络点进行了试探性的攻击,都没有遭到反击。”

    一回来,卞通州便兴冲冲地说道:“我们还密捕了几个军统特务,其中有一个联络点的负责人,根据他的口供,军统局上海区总部的确出问题了,但具体什么情况他不清楚。”

    “还有。”

    吴四宝也接口说道:“我们找到了一个叫霍尔德的英国大夫,给了他一笔钱,从他嘴里得到了一份可靠的情报,他被人邀请过去给一个年轻人看过病,年轻人脑部遭到严重击打,出现了智力障碍,根据他的描述,我们基本可以判定这个年轻人就是孟绍原!”

    所有的情报都指向了一处:

    孟绍原出问题了,军统出大问题了!

    “给我根烟。”

    平时不怎么抽烟的李士群居然要了一根烟。

    吴四宝急忙掏出一根烟帮他点上。

    李士群大口大口抽着。

    现在,有一个选择题放在他的面前:

    相信孟绍原真的傻了,全面出击,借此机会沉重打击军统!

    这还是一个圈套!按兵不动,不上当!

    圈套?

    真的会是圈套吗?

    如果白白的丧失了这个天赐良机?

    在对答案一无所知的情况下,要在一个选择题中找出正确答案无疑是最艰难的。

    对于聪明人来说尤其如此。

    李士群就是一个聪明人!

    “李主任,李主任。”

    一个手下急匆匆的奔了进来:“刚刚得到的情报,情报总部大举出动了。”

    “哦,是吗?”

    李士群立刻留上了神。

    田七和他的情报总部,无疑是李士群在日本人面前最大的竞争对手。

    最让李士群感到疑惑的,就是田七的情报来源总是非常准确。

    他几乎就没有失误过。

    这次,他一定也得到了可靠的情报了?

    而这,也终于促使李士群下定了决心:

    “全面出击!四宝,你留在我的身边。通州,由你负责指挥,记得,行动过程中要大胆,但也一定要谨慎。军统如果真的群龙无首,那是我们最好的时机,但如果……”

    卞通州当然明白李士群的意思。

    也太小心了一些了,情报都已经如此的明确了。

    还有什么好担心的?

    而且,这是他最好的一次机会。

    压过吴四宝的机会。

    “李主任,放心吧。”卞通州拍着胸脯说道:“我这次一定吧上海给他搅个天翻地覆!”

    ……

    金海斗看到孟绍原的时候,吓了一跳。

    老天爷,孟区长怎么变成这个样子了?

    帮着纱布,脸上、手臂裸露在外的地方到处都是伤口。

    一个人躺在床上,闭着眼睛,也不知道是不是睡着了。

    看起来,那个传言是真的了:

    孟区长在那场决斗中,真的被重伤了。

    接待他的人,是军统局上海区区长助理吴静怡,她看起来很客气:“金组长,请坐。”

    “哎,谢谢,谢谢。”

    金海斗有些拘谨的坐了下来。

    满上海军统你去打听打听,谁不怕这位吴助理?

    “你来咱们军统很久了吧?”吴静怡依旧客客气气的问道。

    “是啊,时间挺长了。”金海斗在那回忆着:“民国二十五年进的,那时候对外还叫力行社呢。”

    “好几年了。”吴静怡叹息一声:“你今年二十七岁,可也算是咱们的老人了,虽然没有特别突出的特长,但做事兢兢业业,勤勤恳恳,一直做到了愚园路甲字二号联络点负责人,这是一个很重要的联络点,把你放在那里,就是对你寄予厚望的。”

    “多谢上峰栽培。”金海斗急忙站了起来。

    “坐下,别那么拘束。”吴静怡淡淡说道:“民国二十六年,你和房东的女儿相恋,组织上本来是不允许结婚的,可后来考虑到你大哥二哥,都为党国尽忠了,金家只剩了你这么一个独子,情况特殊,所以特批了你的结婚申请。”

    “那时候戴局长正好在上海,碰巧知道此事,还是他亲自批准的。”一说到这事,金海斗的声音里满是感激:“我一辈子都忘不了戴局长的恩情!”

    他清楚的记得那天,他竟然有幸被戴局长召见,而且更加没有想到的是,戴局长特批了他的婚事,还对他语重心长地说道:

    “小金,此事我是顶着很大压力决定的,结婚了,也不要忘记为组织尽心尽力的做事,不要让家庭成为你的拖累!”

    吴静怡缓缓点了点头:“你儿子三岁了吧?”

    “是的,三岁了。”

    吴静怡忽然问道:“准备把老婆儿子送到哪啊?”

    金海斗面色骤变。

    吴静怡帮他说道:“香港吧?”

    “吴助理……”

    吴静怡摆了摆手,打断了他的话:“你买了三张船票,老婆一张,老丈人一张,还有一张是给谁的?你自己的?”

    金海斗的冷汗流了出来。

    “大前天,你领走了一笔费用,组织上给你的经费。组织上还存放在你的联络点五根金条,是以备不时之需的,这些你都带上了吧?”吴静怡娓娓道来:“对了,你老丈人还偷偷的把房子卖了,金组长,你是准备跑了吗?”

    金海斗再次站了起来,垂头不语。

    “金组长,像你们甲字级联络点,要报销费用按照孟区长的意思,从来都不过问,报销多少就是多少,这是对你们的信任。”

    吴静怡依旧话语平稳:“金条呢,一共只有十个联络点存放了,每个联络点五两,是防患于未然,出现紧急情况后使用的。

    我们平时不查账,还是那句话,信任你们。但我们不是傻子,有些事情,我们知道了也不说,只要你们做的不是太过分。大家提着脑袋做事,贪几个不过分。”

    金海斗的身子开始颤抖起来。

    “贪几个,不算是,但要是背叛誓词,背叛革命信念,那事情,就大了。”吴静怡平静地说道:

    “你,准备带着家里人一起逃跑!”

    金海斗咬着牙,一狠心说道:

    “吴助理,是,我是害怕了,以前我不怕,因为我一个人,可我现在孩子还小,我要是死了,老婆孩子怎么办?前几天,我听说……听说孟区长变成傻子了……”

    “所以你就决定逃跑了?”

    “是,上海少了孟区长,我们都危险了!吴助理,我有罪,你随便怎么惩罚我都行!”



    “吴助理,我有罪,你想怎么处罚我都行?”

    “惩罚?”吴静怡笑了笑:“偷盗组织财物,企图变节逃跑,你以为仅仅只是惩罚那么简单?”

    金海斗面色再变:“吴助理,我没有变节!”

    “你没有变节?”

    忽然,一个声音响起。

    那是从床上传来的声音。

    一听到这个声音,金海斗竟然忍不住后退了一步。

    孟绍原!

    一瞬间,金海斗恨不得抽自己一个巴掌。

    孟区长没有疯!

    孟绍原就这么躺在床上说道:“甲字号联络点,全上海一共只有几个?你身为该联络点的组长,准备带着老婆孩子老丈人一起逃跑,你想过没有,你一跑,会给联络点造成多大伤害?会给组织造成多大伤害?你比变节还要可恶!”

    会引起一连串的连锁反应,会造成几个乃至十几个联络点断绝联系,陷入混乱。

    该联络点所有负责的工作,全部都会停顿下来,造成的影响不可估计。

    “甲字号联络点,我们安排了很多人手进行保护,很多乙字号、丙字号的联络点,拱卫着你,遇到紧急情况,我们甚至还准备好了随时为了保护你而牺牲的特工。”

    孟绍原冷冷说道:“那么多下级联络点需要你去负责,由你分配工作,分析情况,安排任务,以至于接应、策划、救援,全部都是你的责任!

    现在你跑了,然后呢?附近联络点军心混乱,不知所措,给日本人有可乘之机。你这种行径,我要杀你,冤不冤?”

    “不冤!”

    金海斗是老资格的特工了,他知道自己将要面临什么:“我有罪,有罪就是有罪。我动摇了,害怕了,不再想为组织效力,只想带着老婆孩子过完这一生。”

    “家法是什么?”

    “不忠不孝者,杀!奸淫掳掠者,杀!胆小怯战者,杀!抗拒命令者,杀!泄露机密者,杀!私通外邦者,杀!出卖同袍者,杀!”

    “胆小怯战者,杀!”孟绍原重重重复了一遍这句话。

    “我死不足惜。”金海斗知道一旦背叛家法,再无挽回余地:“我不敢苟且偷生,但我的老婆孩子是无辜的,请长官放她们一条生路!”

    “覆巢之下焉有完卵?一人有罪全家连坐。非常时期行雷霆手段,这是戴先生在抗战爆发之后,亲自下达的命令!”孟绍原厉声说道:

    “你和你老婆生活了那么多年,她会不知道你的事情?如果她被日本人抓获,她心带怨气投降到日本人那里,怎么办?”

    金海斗“噗通”一声跪倒在了地上,连连磕头:“长官,饶命。我老婆知道的不多,老丈人知道的更少……”

    “那还是知道了?”

    “是,知道一些。”

    “那你更该死!泄露组织机密,罪加一等!”

    金海斗眼泪鼻涕直流:“长官,我为党国立过功,这么多年了,战战兢兢,如履薄冰,一刻不敢放松,我这次是一时糊涂啊。我金家满门都为党国效忠了,就这么一个儿子了啊。”

    “你金家大哥二哥为了党国而死,我知道,他们是英雄,是豪杰,你不是!”

    孟绍原说到这里,口气略略放缓一些:“看在你大哥二哥的份上,我给你金家留个后,你儿子只三岁,什么还都不懂,我把他送到大后方去,找个好人家养了,将来长大了,没人会告诉他父亲的事。至于你的老婆和老丈人,陪你一起去吧。”

    “多谢长官,多谢长官!”

    金海斗磕头如捣蒜:“长官大恩大德,我没齿难忘,长官为我金家留后,我下辈子做牛做马也要回报长官恩情!”

    “去吧,去吧。”

    孟绍原叹了口气:“我派人跟你回去,和家里人交代一下吧。”

    金海斗站了起来,失魂落魄的离开了。

    “绍原。”吴静怡低声说道:“连他老婆和老丈人都要,是不是……”

    “是不是太残忍了?”

    孟绍原的口气变了,他被那么多女人打,都没生过气,但这次,却变得有些凶狠起来:

    “吴静怡,你也是老资格了,负责咱们军统局上海区的绝大部分工作,这个道理你都不懂?是女人天生心软?你是军统特工,不是婆婆妈妈的女人。

    去年,镇江站行动三组组长徐木根企图叛变投敌,被及时发现处决,站长黄凡放过了他的母亲,可结果是什么?”

    徐木根的母亲得知儿子被处决,一心为着儿子报仇,把儿子隐藏起来的遗物找出,全部交给了日本人。

    日本人就是凭借着这些线索,一举端掉了军统局镇江站。

    站长黄凡等四十二人被捕,其中黄凡等二十五人叛变,其余全部被害。

    而这叛变的二十五人,又招出了更多的人。

    这造成的结果,就是镇江站到现在都还没有恢复。

    “血淋淋的教育啊。”

    孟绍原说到这件事的时候,都是心有余悸:“戴先生命我想方设法恢复镇江站,但我派去了几批人,全部失踪,事后得知,那些叛徒对我们的工作方式太熟悉了,大叛徒黄凡带着小叛徒,满大街的像条狗似的找人,派去的人根本没有办法立足。

    一个母亲,老母亲,平时慈眉善目,谁能想到她为了替儿子报仇,能够做出这样的事情?老实说,一人有罪全家连坐,之前我也不理解,不忍心,但当我真正坐上了这张位置,我懂了,为什么会有这样的家法,我也懂了为什么咱们这些当特务的不能有家人!”

    “我错了。”

    吴静怡坦诚地说道。

    “你没错,你是站在人性的角度来考虑这事。”孟绍原的声音里带着几分悲哀:“我呢?是区长,要对那么多的弟兄们负责,我不能有太多的人性。我杀人的时候不会手软,只要对组织不利,谁我都敢杀,哪怕你有一天背叛组织我一样也敢杀!”

    这是一个和那个荒淫无耻,贪财好色的孟少爷截然不同的孟区长!

    他什么都不在乎,被人骂了不在乎,被人打了不在乎,出门从来不带脸,可一旦危及到了组织利益,一旦破坏到了抗战大计,他瞬间就变了。

    残酷、冷漠,甚至是冷血。

    一切,为了抗战!

    一切,为了胜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