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前位置:首页 > 历史军事 > 迷踪谍影 > 全文阅读
迷踪谍影txt下载

    说吧,孟绍原,你到底想要我做什么?”

    孔令仪转向了孟绍原:“你是特意带我来这里的,特意让我看到这里的破败,特意让我看到大兵子,所以你一定有别的目的。”

    “钱!”孟绍原张口就说道:“您能够帮我解决的问题只有钱。戴处长在去年的时候,就曾经打了一份报告,设立专项抚恤金,但是上面一直都迟迟没有批。”

    孔令仪皱了一下眉头:“我虽然从来不过问这些,但至少还是知道一些的。这种专项抚恤金,不是只有你们一家提出过,但谁也没有获批。为什么?国家财政有限,要是批给了你们,中组部那里怎么办?警察那里怎么办?

    就算偏心,就批给了你们,每年给你们的资金,你们肯定用不掉,结余下来的资金怎么办?你们挪作它用怎么办?难道还要设立专人监督这笔资金使用情况?这等于又增加了一层麻烦。所以上面的想法,是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干脆一个都不批。”

    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干脆一个不批?

    孟绍原也只有苦笑了。

    之前,除了正规军之外,各个行业出现因公伤亡,一般都是上报到国民政府民政部各地民政局,由他们审核后拨款抚恤。

    这一时期比较漫长。

    而特务是个特殊行业,抚恤金的申请拨款手续更加复杂。所以干脆由各个区、站自行解决。

    这也就不免造成了许多问题。

    大兵子的父亲杨有财就是个最好的例子。

    所以戴笠一直想在力行社设立个专项抚恤金,但直到现在都还没有获批。

    孟绍原知道,如果按照历史进程的话,军统的这个专项抚恤金,要到两年后,因为军统伤亡持续大量增加才会出现。

    而在这两年空白期内,军统特工的抚恤金,一直依靠的都是庞大走私帝国带来的利润发放的。

    这绝不仅仅是因为简单的拿一笔钱的问题。

    由军统自行发放的抚恤金,是一次性的,而在戴笠的设想中,一旦成立由国家出面的专项针对特务的抚恤金制度,不但可以一次性的拿到一笔钱,而且在未来的每年,都可以领取一笔生活费。

    更加重要的是,这些因公牺牲的特务,等于得到了承认,是为国捐躯的。

    他们生前遭到鄙视,至少在死后,能够赢得一份尊重。

    一旦这个制度确立,那么会让所有的特务更加没有后顾之忧的。

    戴笠是个非常聪明的人,上面迟迟未批,他也没有利用委员长对他的信任,而对某些部门施加压力,而是不断的周旋,不断的想办法。

    只是他大概绝对没有想到,孟绍原会在这个时候,向孔令仪开口吧?

    孟绍原既然开口了,那也就不再顾虑什么:“大小姐,我知道这事复杂麻烦,否则我也不会找到你了。大小姐,我们这些当特务的难啊,处处遭人白眼不说,死都死不安生。”

    “孟绍原,国家那么大,不止你一个地方难,不止你一个地方穷。”孔令仪冷冷地说道:“除了这事,你还要点什么?”

    孟绍原一怔,随即明白过来,大小姐这是给了自己一个狮子大开口的机会啊?

    他的脑子里急速飞转,嘴上说的一点不慢:“还有,有件事麻烦转告一下孔部长,在我军统内部,成立了一个特别行动组,类似于之前宋部长的税警总团……”

    这牛皮吹的大了。

    人家税警总团有重火力,有大炮坦克。

    自己的特别行动组呢?

    最强大火力就是重机枪了。

    还好意思和税警总团比?

    还类似?

    可牛皮既然吹出去了,他孟少爷也就不在乎什么了:“这种军事组织非常耗钱,目前一直都是靠着我们自行解决的。”

    “孟科长。”孔令仪忽然又换了一种称呼:“我热衷于文学艺术,从不过问政治,但并不是代表我一无所知。”

    什么意思?

    孔令仪似笑非笑:“去年,你救了唐度锦,我舅舅由中国银行出面牵头,联络八国银行,提供了你一大批的武器以及资金,现在,你又把心思动到我父亲身上了?”

    尴尬,极其尴尬了。

    最早成立特别行动组,名字还被定为“秘密行动组”的时候,他孟少爷的确通过宋子文,弄到了武器和资金。

    而且现在宋子文偶尔还会打电话来过问下。

    可以说,特别行动组能够顺利成立,宋子文起到了很关键的作用。

    可问题是,别人早就知道了啊。

    宋子文和孔祥熙,一直都互相瞧不起。

    自己这是不是属于墙头草,两面倒?

    “孟绍原,坊间传闻,我舅舅和我父亲互相针对,但你别忘了,他们究竟是一家人。”孔令仪淡淡地说道:“而且,八国银行联合出面那么大的事,是不会毫无痕迹的,汇丰银行的理查德先生,在我家的时候,还专门说起了这件事。

    父亲和姨夫早就知道了,过年时候,在姨夫家家宴,他还专门说起了你,姨夫是国家领袖,能够专门谈论你这个小小特务,也算是罕见的了。你在南京机场立过大功,我想这也是姨夫对你印象深刻的原因吧?

    在谈论的时候,就专门说到了你指挥的特别行动组。”

    孟绍原冷汗都下来了。

    自己的特别行动组,居然连委员长都知道了?

    “你知道姨夫是怎么评价你这个小组的吗?”

    “不知道。”

    孟绍原老老实实的摇了摇头。

    孔令仪嘴角闪过了一丝笑意:“姨夫说,孟绍原这个人无法无天,宋子文和我对着干,他却接受宋子文的资助。还有,居然绑架起了萧山令宪兵队的人补充什么行动组。下一步他要绑架谁啊?是不是要把脑筋动到我的侍从室啊?我看萧山令关他的时间就是少了。”

    孔令仪是带着笑意说这些话的,问题绝对不大。

    孟绍原心里有底,又听着孔令仪说了下去:“姨夫后来又说,孟绍原这个人,雨农对他很器重,我看办事能力是有的,对党国也是忠诚的,就是太年轻了,光有一腔热血。

    我父亲在边上说,年轻,满腔热血也是好的,起码思想干净单纯。

    姨夫是赞成的,同时,他说你组建的特别行动组,戴笠也专门对他做了汇报,姨夫看起来很赞赏这样的组织,说这样行动组,不能只有一个,一旦孟绍原试验成功了,将来完全可以再多武装一些。”

    孟绍原听到这里恍然大悟。

    怪不得从自己组建特别行动组开始一路顺风顺水,要人有人,要武器有武器。

    原来是委员长亲自同意了。

    “孟绍原,你这几天也辛苦了。”孔令仪口风又是一变:“我呢,也和我父亲说一下,看能不能由财政部专门拨款,成立一个特别基金吧。但对外名字不能叫专项抚恤金,不然别的部门看了会眼红。

    特务伤亡的抚恤,特别行动组的资金,都从这个特别基金里面调拨,如果还是不够,就只能你们自行解决了。还有,如果有可能的话,看能不能再调拨一批武器弹药给你们,省得你又到萧司令那里耍泼皮无赖。”

    说到这里,抿嘴一笑。

    孟绍原那叫一个尴尬了。

    看起来,自己大闹宪兵司令部大耍无赖的事情上面也都知道了。

    自己这名声,那是迎风十里臭了。

    不过,上头有人究竟好办事啊。

    戴笠一直想做的事情,就因为自己侍候了大小姐几天,居然这么轻而易举的就解决了。

    那可是一大笔随时可以调用的资金啊。

    孟绍原眼睛忽然眨了眨:“大小姐,孟绍原还有一个冒昧请求。”

    “你说吧。”

    “请转告委员长,这个特别行动组,不姓宋,不姓孔。”

    “孟绍原,你真的是一个绝顶聪明的人。”孔令仪听到这里轻轻叹息一声:“你的这句话,我一定会原封不动,一个字不差转告给姨夫的,相信姨夫听了也会很高兴的。”

    孟绍原心里轻轻松了口气。

    当初宋子文成立税警总团,姓的就是“宋”,是他宋子文的私人武装。

    委员长费了好大力气,才把黄杰委任为税警总团总团长,这才算把税警总团抢了过来,成了隶属于中央军的精锐武装。

    特别行动组虽然只是一个准军事组织,但有一个原则,不管是宋子文还是孔祥熙,帮了多大的忙,也都不能跟着他们姓。

    这一点,想必比宋子文在官场上更加圆滑,也更加懂委员长心思的孔祥熙,更加能够深刻的理解自己的这一番苦心的。

    所以孔祥熙知道了,不但不会生气,反而会更加高兴,甚至,会把自己的这几句话亲自转告给委员长的。

    “孟绍原,我帮你了这么大的忙,你准备怎么回报我?”

    “任凭大小姐吩咐。”

    “我要回上海了,这样吧,明天,你陪我去骑骑马。”

    “啊,骑马?”

    “是啊,怎么,你不会?”

    “骑马有什么难的。”孟绍原硬着头皮说道:“我们这些做特务的,什么样的技能都要掌握。明天我一准陪大小姐骑马。”

    孔令仪微微一笑:“那你明天上午8点来吧。”



    大小姐,孟绍原在那学骑马呢,还特意去宪兵司令部借了一匹马。”

    “这家伙,又在那里吹牛,还说自己会骑马。”

    孔令仪一笑,吃了一口刚刚送来的新鲜蛋糕:“高凡义,也有几天了,你是怎么看这位孟大科长的?”

    “很有趣的一个家伙。”

    高凡义带着笑意说道:“有些人明明很聪明,但总喜欢装傻,可孟绍原不这样,他似乎就是要告诉所有人,我很聪明,别在我面前说谎。看着高调吧,偏偏其实又很低调,比如欧主任那件事,他早就知道他们在贪污,可不是到了迫不得已就是不说。”

    孔令仪放下了手里的叉子:“他那也是没有办法,做他们这行的,冤家越少越好,而且抓欧主任这样的人,也不是他们的任务,他犯不着多管闲事。”

    “是,大小姐说的是。”

    “继续说下去。”

    “这个人来之前我们就调查过了,很厉害,算是戴笠手下最年轻有为的。尤其是单枪匹马就解决了横行太湖多年的悍匪薛三枪,更加让人意想不到。”高凡义在那一边想着一边说道:

    “还有,夫子庙那里抓到的日特,也更加说明了之前我们得到的消息,南京城里的日特机关他都控制着,但他就是不动手,谁也不知道他想要做什么。我看,恐怕戴笠也都不知道他的真实用意。”

    “高凡义,特务工作要紧的是谨慎,这些话只限于在这里说。戴笠和姨夫汇报过这些,但只能你知,我知,千万不能坏了孟绍原的大事。”孔令仪沉吟着说道:“孟绍原看着年轻,可是城府极深,做事都是早就考虑好的,比如白天把我带到破布营是他故意这么做的。

    他知道我不管政治上的事,如果贸然向我开口,我一定不会同意帮忙,可带我去破布营这么一看,我心软了,主动问他,他才说出他的目的,然后顺势又让我同意帮他说话了。这个人的心思很慎秘啊。”

    高凡义笑了笑:“再慎秘谨慎也没有用,大小姐来之前,委员长和孔部长都对您说过,如果孟绍原对您提出什么要求,只要不是太过分的,一律都答应他,也算是对他的嘉奖吧。”

    “你以为孟绍原猜不到这一些?”孔令仪也笑了:“他猴精猴精的,否则光我孔令仪的话,那能起到多大作用?”

    说到这里,孔令仪的笑容逐渐消失:“父亲也算是为我操心了,我二十二了,按照中国人的传统,孩子都应该已经很大了,所以这次,他特别通过戴笠派了孟绍原来,孟绍原不是来保护我的,而是来让我相亲的。”

    高凡义不敢接口。

    像这种事情,自己越少插嘴越好。

    偏偏,孔令仪却把这个难题还是抛给了他:“高凡义,你也是男人,男人和男人之间,比较好理解一些,你是怎么看待孟绍原的?”

    高凡义硬了硬头皮:“几天下来,属下观察,此人头脑反应极快,容貌身材也都不错,更兼年轻有为,深得戴笠器重,前途不可限量……”

    “高凡义,中国有很多地方,死了人有种职业,叫做‘说好话’的,我可不想你是个说好话的。”

    “是,是。”高凡义定了定神:“孟绍原虽然官职低,但委员长也对他赞不绝口,他还帮过蒋夫人的忙,如果能够依附上孔家,要想位居高位,不过就是几年间的事情。可孟绍原不是这样的人。”

    “怎么说?”

    “他对大小姐敬而远之。”高凡义大着胆子说道:“大小姐喜欢什么,他似乎知道的清清楚楚,比如那天晚上的一碗馄饨。可是偏偏他非常被动,非要逼不得已了才会展露那么一手。他心里到底是怎么想的属下实在猜不透了。”

    “你猜不透,我来帮你说破。”孔令仪缓缓说道:“人人都巴不得进入豪门,对女人来说,进了豪门从此后衣食无忧。对于男人来说则是前程似锦。

    可是谁能够想到,豪门不是那么好待的地方,各种各样的规矩,一点都不能违反。说错了一句话,也许就是万劫不复。

    尤其是我孔家,能够通天,可是即便通了天,万一把天捅破了,到时候谁也救不了他。我们都知道孟绍原聪明,这才是他最聪明的地方。

    他在戴笠手下,一人之下万人之上,可要是到了我们孔家呢?什么都不是,甚至初进孔家,就连你高凡义都可以对他颐指气使,一个保姆都可以在身后嘲笑他。

    他将来就算获得再高的位置,也一定会有人说,靠的是夫人关系,你看啊,了不起的孟绍原,不过是靠着女人起家的。”

    说到这里,目光忽然落到了高凡义的身上:“你在笑什么?”

    “大小姐恕罪。”高凡义笑着说道:“大小姐刚才说的那句话,和孟绍原说话的样子像极了。”

    孔令仪怔了怔,随即也笑了起来:“这家伙,在破布营原形毕露,满嘴脏话,可偏偏让人讨厌不起来。要是真的让他现在进了孔家,一张口就是‘他……’,父亲母亲非得让他气死不可。”

    说完,她有一些发呆。

    “可是谁他妈的会去管呢……大小姐,不好意思,我又说粗话了……你杨有财算是个什么东西,一个住在贫民窟的下贱特务……那么大的南京城,死了你一个狗特务算个屁……”

    白天时候,孟绍原那满嘴的脏话又浮现在了她的脑海中。

    从孔令仪懂事开始,就没人在她面前这样说过话,可偏偏在南京,在天子脚下,一个特务就这么说了。

    如果从别人的嘴里说出来,当场就会被孔令仪给轰走了。

    可在当时那样的场景下,从孟绍原的嘴里说出来,孔令仪就觉得是天经地义的。

    如果你要让他文绉绉的说出那些话,反而会觉得不正常了。

    孔令仪悠悠说道:“算了,随他去吧,孟绍原的心气很高,一旦他自己有了主意,没人能改变他。总之,咱们能够帮得上什么忙就尽量帮吧。高凡义,你看着,即便没孔家,孟绍原将来的前途也不是你我能够想象的。”

    高凡义慢吞吞地说道:“可是如果大小姐能够欣赏他,早晚他孟绍原都会……”

    “不说了。”孔令仪打断了部下的话,眼里忽然闪过了一丝坏笑:“他孟绍原不是喜欢吹牛?好,明天就好好的整整他……”

    “我说孟大科长,您这是何苦呢?”

    田七搀扶着孟绍原:“让老岳他们去宪兵队借马,还不让找驯马师,就自己骑马练?哎,您小心点,小心点。”

    “他妈的,老七,你想害死我啊?哎哟,哎哟。”孟绍原捂着腰,叫苦连天:“你当我他妈的愿意啊?谁想到那位大小姐心血来潮让我陪着骑马?”

    “您就不会说您不会骑?”

    “那不丢了我们军统特工的威风?”

    “吹吧,您就使了命的吹吧。”田七一脸鄙夷:“这叫死要面子活受罪,前面有台阶,哎,您站着,我帮您开门去。”

    打开门,小心的把孟绍原搀进了家门,又扶他坐了下来,听到孟绍原“哎哟哎哟”叫个不停:

    “我说孟大科长,您别叫唤了成不成?让隔壁邻居听到了还不定以为发生了什么呢。大夫都帮您检查过了,您这是硬伤,马上摔下来的时候屁股先着的地,没伤筋动骨的,睡一晚上就好了。”

    “你懂个屁,硬伤就不是伤了?”

    “成,成,硬伤也是伤。我就不明白了,咱们那么多的事,怎么就安排你去保护大小姐了?”

    “你懂个屁,你当大小姐真的要我保护?那是帮他找情郎来了。”

    “啊?”

    “老七啊,办案子你是一把好手,可是有些事情你屁都不懂。”孟绍原给自己小心的调整了一下坐姿:

    “大小姐多大了?二十多了,让我去保护她,这是让她看看,我孟绍原这个人怎么样,有没有资格入她的法眼。”

    “那是好事啊。”田七赶紧在他身边坐了下来:“你想啊,要是攀附到孔家这层关系,咱们将来还用担心什么?”

    “你懂个屁!”这句话简直成了孟绍原今天晚上的口头禅了:“一入豪门深似海懂不懂?我要真到了孔家,那就是个屁。我什么身份?副科长?在他们眼里算什么?他们家保姆放个屁都比我说的话要响。

    可我现在在南京,尽心尽力的侍候好大小姐,给她留下一个好印象,将来万一有什么事要再求到她,也就容易多了。这谈恋爱的时候你情我浓,等到结婚过日子了,那又是另外一回事了。就先这么着吧,这层窗户纸谁也别捅破了。”

    田七怔怔的看着他,好半天才憋出了一句话:“您这还是个人吗?”

    孟绍原一点都不生气,反而长长叹息一声:“咱们这些特务啊,什么时候死了谁也不知道,难道真让人家做寡妇了?谁嫁给我们那才真是倒了八辈子的霉了。”

    谁嫁给我们那才真是倒了八辈子的霉了。

    田七一句话也没说,脑海里不断回想着孟绍原这句话。

    一个特务难道真的不配拥有一个爱人吗?



    丢人啊!

    骑马是一项高尚的运动。

    无论从哪个方面来说,所谓骑马,就是要骑蒙古马、阿拉伯马、花马等等。

    再不济的,骑匹矮脚马也是可以接受的。

    骑马就是骑马。

    不是骑驴。

    人家骑马我骑驴。

    孟少爷从来不走寻常路。

    丢人啊!

    孟少爷心里发出一声悲怆呐喊。

    不就是在美展的时候得罪了你孔大小姐嘛?你至于嘛?

    你骑着一匹马,为什么给我骑一头驴?

    你是高头大马,我呢?

    我他妈的是张果老?

    更加气人的是,大小姐偏偏还要策马和孟少爷并行。

    那场面!

    一个骑着高头大马的人身边,陪伴着一个骑驴的。

    孟少爷想哭。

    所以,千万不要得罪权贵啊。

    这些权贵不定会做出什么荒唐事来。

    “孟科长。”

    “大小姐。”

    孟绍原发现必须侧身昂头才能和大小姐对话。

    “这驴是我好不容易让人找来的,你骑着还习惯不?”

    习惯你妹啊。

    看到孟绍原苦着一张脸,孔令仪憋着想笑的冲动:“你什么时候学会骑马的?”

    “早就学会了啊。”孟绍原大言不惭:“在杭州警官学校的时候,我那骑马的水平在同一期学员里可是数一数二的。”

    吹牛大王!

    孔令仪慢吞吞的问了一句:“你的那个……臀部还疼吗?”

    孟绍原一瞬间就闹了个大红脸。

    合着您已经知道了啊?

    早说啊,还让你家孟少爷来这出这个洋相。

    “孟绍原,你一本正经吹牛的样子还蛮好玩的。”

    您这是在夸我呢还是在骂我呢?

    看着孟绍原一脸的尴尬,孔令仪终于忍不住“噗嗤”一声笑了出来:“好了,也够为难你的了,你要我做的事,我和父亲说了,他同意了,这几天就会有消息了。”

    孟绍原大喜过望,什么尴尬难为情一瞬间就被抛到了九霄云外。

    真是朝里有人好办事啊。

    戴笠花了那么久都无法解决的难题,自己就陪了大小姐几天,成了。

    特别基金的设立,将会给军统解决许多问题的。

    未来几年也不用为了这件事情发愁了。

    “我听说,财政部在上海有个空缺。”

    孔令仪忽然说道:“你在舅舅那里曾经发表过对国家经济的看法,很有见地,所以你有没有兴趣往财政方面发展?”

    孟绍原一怔。

    啊,自己那天和宋子文说的关于国家经济建设的那些话,别人也都知道了?

    “舅舅那天和我母亲说的。”孔令仪似乎在那宽慰孟绍原:“他对你赞不绝口,说一个从事特务工作的,对经济能有独特见解,真的非常难得。”

    孟绍原沉默了一下:“大小姐,我当特务当的时间长了,所以还是觉得这里比较适合我。”

    孔令仪点了点头:“既然这样,那我也就不勉强你了。你们二处上海区准备再设一个新的副区长,如果你想的话,我可以和戴笠说一声。”

    这是一个一步登天的机会。

    可孟绍原知道这世上没有免费的蛋糕。

    自己从一个小特务到副科长,全都是一步步爬上来的,这其中既有戴笠对自己的赏识,更多的还是凭借自己得努力。

    所以虽然身为二处最年轻的科级干部,但其实反对自己的人几乎没有。

    虽然早晚会去上海的,但肯定不是现在。

    现在去了,没人会服自己。

    上海太大了,那些区长站长,内心里谁会把自己看在眼里。

    哪有在南京那么自在,自己可以为所欲为,想做什么都没人管。

    立刻就去上海,做什么事情都会束手束脚,到处都是牵制。

    像陈荣阳说的,在上海,笼统的就可以分为“租界派”和“虹口派”。

    其它的势力恐怕更是错综复杂。

    一个弄得不好,自己什么事都别做了,就想着怎么和这些势力相处吧。

    最好的切入时机,就是现在大本营站稳脚跟,然后等着淞沪会战爆发,趁枪口一致对外的时候,一举进入上海,以秋风扫落叶之势在上海开辟出自己的势力范围。

    所以,孟绍原开口说道:“大小姐,谢谢你的好意。但绍原现在就去当副区长,恐怕不服者众多,还是一步步来吧。”

    一丝失望从孔令仪的眼中一闪而过。

    孟绍原机敏,随即说道:“不过,几个月后,绍原一定会来上海,而且会在那里逗留很长时间。”

    “真的?”

    “真的!”

    孔令仪笑了:“那我就在上海等着你孟科长了。”

    别等了。

    真来了,就是打仗了。

    那可不是什么好事。

    孔令仪笑道:“孟绍原,咱们比一下骑马,跑一圈,谁要是输了,今天谁请客,地点赢家任选!”

    “啊!大小姐,我这是驴啊!”

    “那又怎么样?我看你就是一头驴,开始!驾!”

    “喂,你这是耍无赖啊……走啊,他妈的,你这头懒驴,走啊!”

    南京,下关,法国利普斯西餐厅。

    这里是南京最洋气的地方,大马路和中央银行、商行洋行云集,小姐绅士权贵都以此消费为荣。

    清末,西方列强盯上了南京,金陵关被迫对外开放,沿长江岸2.5公里,宽0.5公里左右地带,外国商人开设洋行、设立码头货栈,旅馆、茶楼、戏院、绸缎庄、鞋帽店、钟表、钱庄、银楼等商号密集于此,还有数座西洋建筑。

    包括江南邮政管理局旧址和中国银行南京分行。

    大马路一时间成了下关最热闹最洋气的商埠街,也曾是南京最繁华中心。

    这其中,中国银行南京分行无疑是其中最醒目的。

    三层钢筋混凝土结构,六根粗大柱子彰显着欧式建筑风格,古朴、纯粹又极富高贵、霸气,隐约透着一丝央行气息。

    而在它的旁边,就是据说是下关消费最高的利普斯西餐厅。

    来这里消费的,非富即贵,一般的小商人进来一次,只怕会心疼一年。

    孔大小姐来的时候,是西餐厅的法国老板彭佩德亲自迎接的。

    孟绍原倒是一直来下关,但利普斯西餐厅还是第一次进。

    那装饰,那品味。

    即便放到孟绍原的那个时代也一点都不落伍。

    为了欢迎孔大小姐到来,利普斯西餐厅今天清场,只接待大小姐这一桌客人。

    这做派。

    孟绍原啧啧称奇。

    “孟绍原。”一坐下来,孔令仪就说道:“是我让他们清场的。”

    “大小姐大面子。”

    “不,应该说是你孟科长大手笔。”

    “为什么?”

    “包场费用你出啊。”

    “啊!”

    孟绍原差点一屁股坐到了地上。

    包……场!

    这他妈的要多少钱啊?

    你大小姐是这家餐厅的托吧?

    她大小姐可哪里会管到这些?

    红肉配红酒。

    可在他孟少爷的眼里,眼前飞舞的全是钞票。

    “倒满,倒满。”

    孟绍原干脆自己拿过了红酒瓶,给自己倒了满满的一大杯子红酒。

    服务生眼中的那份鄙视,可是瞒不过孟少爷的。

    我就倒满了怎么着?

    我是消费者,我还包场了,这里我说了算。

    再看看孔令仪,对孟绍原这种粗鲁无礼的举止似乎已经习以为常了。

    甚至,要不这么做倒不是他孟绍原的性格了。

    吃完了正餐,餐后酒是白兰地,孔令仪让人在里面加了少许的咖啡,接着让服务生离开,不叫不要过来。

    看到孟绍原仰头又是一大口,笑着说道:“你可以试着用手心温杯,这样杯中酒就更能散发出香醇的味道。”

    “是吗?”

    孟绍原将信将疑试了一下。

    骗子。

    为什么自己品不出什么香醇的味道呢?

    “你一直都是这么吃西餐的吗?”

    孔令仪有些好奇:“就像刚才那样大口大口的吃?”

    “也不是,我知道我刚才那样吃很不礼帽。”孟绍原又给自己杯子里倒满了酒:“吃西餐的规矩我都懂,什么红肉白肉,餐前酒餐中酒,客人一次喝三杯。问题是现在也用不上啊,你又不是特务,在你大小姐面前,我又不用刻意隐瞒什么。”

    孔令仪的眼中闪过一丝欣慰:“你做特工的,是不是要随时变换自己的身份?”

    孟绍原点了点头:“总不能告诉别人,我是特工,来抓你了。有的时候,我扮演的自己都忘记自己是谁了。算了,这些事情,你大小姐还是不要知道的好。”

    孔令仪果然也没有多问,只是微微的举了一下杯子:“孟绍原,感谢你这几天对我的保护,也让我看到了一些之前我无法看到的东西。别忘记你对我的承诺,会到上海来的。”

    “一定会来的。”孟绍原喃喃说道:“而且很快。只是到了那个时候,还有很多事情要请大小姐的帮忙。”

    “找我通路子吗?”

    “是。”孟绍原一点都没否认:“你也知道咱们这的规矩,一些事情,你按照正常途径去走,只怕没有几个月做不到。可要是能够通到关系,一个电话就能够解决了。”

    “那我尽力而为。”

    “谢谢你,大小姐。”孟绍原举起了杯子:“祝你一路顺风。”

    “谢谢,希望能早日在上海见到你,孟绍原。”

    好了,在上海孟绍原有两个女人可以用了。

    一个是蔷薇夫人蔡雪菲。

    还有一位就是这个大小姐。

    为了那一天的到来,孟绍原已经做了充足的准备。

    包括早就派到上海去的袁忠和在内。

    而那一天很快就要到来了。



    1937年的5月,一切看起来都波澜不惊。

    国际上最大的新闻,无非就是德国巨型载客飞艇“兴登堡”号在美国新泽西州焚毁,烧死5人,从此飞艇退出了商业飞行的舞台。

    而在国内,国民政府考察代表团行将第一次访问延安。

    在南京,更是风平浪静,所有人都在按部就班的过着日子。

    甚至,连军统的那些特务们也都有些无聊。

    该监控的日特全部都被监控着,也没有新的日特进入南京。

    安逸的有些让人不敢相信。

    可是,只有一个人却变得越来越忙碌起来:

    孟绍原!

    由宋子文和中国银行牵头,八国银行提供的武器不断的输送到了南京。

    这其中包括了两挺大名鼎鼎的马克沁重机枪,这样,孟绍原的特别行动组,加上从萧山令那里坑来的,拥有了三挺重机枪。

    而随着最后一批支援武器送到,这其中竟然还有一门意大利BrixiaM3545MM迫击炮。

    这种轻型迫击炮,有人称为“世界上设计最好的小口径迫击炮。”而也有批评者称之为“世界上最复杂的把一磅重量发射到500码远的装置”。

    孟绍原可不管这些。

    这是一门真正的迫击炮啊,瞧,做工……真他妈的复杂……但你瞧,人家意大利人还贴心的为炮手设计了一个座椅……

    这他妈的在战场上,炮手要那么舒服的坐着发射做什么啊?

    这些奇葩的意大利人,这些奇葩的意大利武器啊。

    这批武器是唐度锦亲自押送来的,并且,他还给孟绍原带来了宋子文的口信:“孟绍原,这是我支援你的最后一批武器了,我知道你现在和孔祥熙来往频繁,原本我可以停止对你的支持,可是,我知道你满腔热血。

    我和孔祥熙是政见不同,对国际经济发展看法不同,个人性格不同,所以这不能妨碍到我对你的支持。但你要记得,我的武器,要用到对外的战场上,若有一天战端一旦开启,炮口枪口全部对外!”

    孟绍原听的非常仔细认真。

    他知道,宋子文是铁血的抗战派代表!

    所以当唐度锦说完了这些话,孟绍原腰杆挺得笔直:“请转告宋先生,孟绍原的枪口炮口,永远对外!”

    孔祥熙也没闲着。

    特别基金迅速成立到位。

    在经过戴笠的同意后,这笔资金合并进入了恒隆公司的账目上,设立专门账户,由陆义轩亲自负责掌管投资,钱上生钱,专款专用。

    孟绍原随即提了一笔钱,委托在上海的蔷薇夫人,继续大量购买手榴弹。

    特别行动组的那些队员们,几乎已经武装到了牙齿。

    重机枪、轻机枪、冲锋枪……

    孟绍原就如同一个贪婪的守财奴一般,什么武器都要。

    即便是普通的特务们,也都被武装起来。

    难道,真的要打仗了?

    他的手下心里开始产生了越来越强烈的这种想法。

    在他们的心目中,孟绍原一旦开始着手准备某样事情,那就一定不会错的。

    甚至,在孟绍原的暗示下,岳镇川和魏云哲,开始频繁组织实战演习。

    “这真是要把我们特务当成正规军用啊?”

    项守农某次悄悄对祝燕妮说道。

    “只有他孟少爷想不到的事,没他孟少爷做不出来的事。”祝燕妮撇了撇嘴:“你看着吧,真要打仗的话,他孟少爷准保挥着手枪逼你打前锋。”

    “嗯……啊,凭什么我打前锋啊?”

    “因为你长得丑啊。”

    “祝燕妮,别以为你有几分姿色就可以侮辱人!”

    “我问你,你是不是长得丑?”

    “是啊,那又怎么样?”

    “长得丑能不能让人说?”

    “能……吧……”

    “老项啊。”祝燕妮一声叹息:“早点写好遗书吧,咱们的那位孟少爷啊……”

    “哎……不对啊,凭什么我又要写遗书啊!”

    也许是受到了孟绍原的感染,戴笠的武装别动队也开始正式组建。

    他命令,各个区、站都要设立武装别动队,由老资格特务担任各级队长。

    “孟绍原疯,看来我们都在跟着他疯。”

    戴笠悄悄的对唐纵说:“这小子认定了要打仗,可从我们前方传来的情报看,日本人似乎没有任何大的军事动作。”

    “戴先生。”唐纵面色凝重:“当年九·一八,一·二八,战前也都是风平浪静啊。”

    戴笠轻轻叹息一声:“如果当初东北能够多抵抗一会,也许现在局势就会完全不同了……算了,算了,这些话都是马后炮……老唐,你知道之前孟绍原还和我说过什么吗?”

    看唐纵摇了摇头,戴笠放低了声音:“孟绍原说,日人若是进攻,必先北平,后上海。而且一旦打起来,就是大打出手,不分个你死我活,绝不会停手。我都不知道他的这份自信是从哪里来的。”

    “姑妄言之,姑且听之。”唐纵笑了笑:“不管他说的准不准,总之有备无患,万一被他说准了,真的打起来了,也不至于惊慌失措。”

    戴笠点了点头:“我各区站都开始进行武装,北平太远,可是如果上海真有战事,我所有特工必然尽数上战场,血洒五步,一死而已。老唐,你去委员长侍从室的命令已经批下来了,你看能不能再拖一拖?我这里实在需要人啊。”

    唐纵没有一丝一毫迟疑:“你戴先生说了算,我这里先拖着,总要拖到没有办法了才会去报道。”

    而在此时的孟绍原家中,田七、项守农、祝燕妮这些人,除了在上海的袁忠和,老底子都到了。

    再加上岳镇川、魏云哲,六个人神色肃穆的站在那里。

    而赵昌乐、郭瑞、林璇、季双这些新人,则并排站在后面。

    一张供桌放在前面,供奉的是关帝关二爷。

    孟绍原站在最前面,田七、项守农、祝燕妮、岳镇川、魏云哲站在他的身后。

    每个人手里都捧着一炷香。

    项守农则捧着两把,那是替在上海的袁忠和拿的。

    孟绍原率先跪下,身后的人全部跪倒在地。

    然后,孟绍原把点燃的香高高举过头顶,和他的兄弟姐妹们一起大声念道:

    “关爷在上,听我泣血。我等兄弟,勠力同心;上报国家,下安黎民。生则同生,死则同死;若违此誓,天诛地灭!”

    结拜!

    在这个时代,结拜是最简单,最有效的把大家捆绑在一切的办法!

    孟绍原和他的兄弟们连拜三拜。

    接着起身,把香插在了香炉里。

    郭瑞端着一个托盘上来,里面放着一碗酒,一把刀。

    从孟绍原开始,结拜的几个人,都用刀划破中指,把鲜血滴在酒里。

    这是歃血为盟!

    接着,从最后一个祝燕妮开始,每人都喝一口血酒。

    孟绍原最后一个喝完,把空碗用力朝着地上一砸:

    “请家法!”

    一块写着血字的白布被恭恭敬敬的请了出来。

    这是当年促成力行社成立的元老级人物,“孙文主义学会”腾杰、贺衷寒、潘佑强等人,在得知力行社终于成立后,割破手腕,流血聚成一碗,由腾杰执笔,蘸血写成。

    是为力行社家法!

    孟绍原面沉如水,低声念道:

    “请家法!不忠不孝者,杀!奸淫掳掠者,杀!胆小怯战者,杀!抗拒命令者,杀!泄露机密者,杀!私通外邦者,杀!出卖同袍者,杀!”

    “不忠不孝者,杀!奸淫掳掠者,杀!胆小怯战者,杀!抗拒命令者,杀!泄露机密者,杀!私通外邦者,杀!出卖同袍者,杀!”

    每个人都低声跟他念着。

    郭瑞、林璇、季双三个新人也在低低的跟着念着。

    此时的他们,心里热血澎湃,恨不得跟孟科长他们一样结拜。

    再不以是个特务而耻。

    他们知道,即便是特务,心里也依旧是一腔热血。

    比如那个平时看起来特别不正经的孟科长,在念家法的时候,一样也是神色肃穆,当做一件最神圣的事情在做。

    结拜已成。

    孟绍原官最大,又是他们的头,虽然年轻,但却是毫无争议的老大。

    之后,才是按照岁数来分的。

    袁忠和老二,项守农老三,岳镇川老四,田七老五,魏云哲老六,祝燕妮最小,是为七妹。

    这就是后来的“军统七虎”。

    后世争议最大的就是田七,他的兄弟姐妹们习惯了叫他“老七”,虽然座次排名第五,但“老七”的叫法一直没有变过。

    因此后世的史学家,对田七在七虎座次里到底是老五还是老七一直都是存在争议的。

    那些民间的艺人,也根据传说,加上了郭瑞等人,逐渐演绎出了“七虎六豹五小龙”的故事。

    孟绍原松了口气。

    虽然结拜只是一个形式,并不可能保证将来不会出现背叛者,但起码这让所有人都有了一种仪式感。

    还有过去的力行社家法,现在的军统家法,也是悬挂在所有人头上的一把利剑。

    袁忠和在上海准备了一段时间,再过上两三个月,他们这批人全部都要开赴上海了。

    孟绍原心里轻轻叹息一声。

    “对了,明天是我生日。”祝燕妮忽然说道:“要不,我和林璇去买菜,晚上就在孟少爷家里吃饭,一是庆祝我的生日,二来也是庆祝我们结拜。”

    “成啊。”

    孟绍原想都没想就答应了下来。



    六月份的南京,已经开始闷热了。

    就连呼吸也都似乎变得不顺畅起来。

    几个特务坐在那里懒洋洋的喝着茶,有一搭没一搭的聊着天。

    看到个十二三岁,卖香烟的孩子过来,一个特务叫住了他,拿了一包烟:“小顺,有什么情报没有?”

    “给钱。”小顺一伸手。

    “小兔崽子,敢和我要钱,知道我是做什么的不?”那个特务一瞪眼。

    小顺眼睛瞪得比他还圆:“疤头张,你别吓唬我,你不给,我告诉你妈去。”

    “小王八蛋的,胆子越来越大了。”

    疤头张恐吓了几句,掏出一张钞票扔给了小顺:“拿去,有没有情报?”

    “没,皮草行那里在夏季大减价,进出的都是老百姓。”小顺收好了钱:“疤头张,天气越来越热了,你们得加钱了啊。”

    “滚,滚。”

    疤头张虚踹了一脚,赶走了小顺。

    并不是只有加入了军统才算是特务。

    像小顺这样,卖香烟的、擦皮鞋的、捡烟头的,都是军统的外围组织成员。

    这些半大不小的小子,成了特务机构一双双的眼睛。

    一旦他们有了什么发现,汇报上去,得到证实之后,往往能够领到一笔赏金,有的重要情报,得到的赏金足够他们买上一个星期的大米了。

    小顺今年十三岁,和疤头张是隔壁邻居,一年前被发展成外线耳目。

    年初的时候,他发现了一个可疑人物住进了附近旅馆,立刻报告给了疤头张,结果一查,这家伙居然是从北平携带一笔公款潜逃的政府官员。

    原本他想,最危险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地方,别人怎么也都不会想到自己居然跑到了首都。

    可谁曾想,刚来南京不到一天时间就落网了。

    这个官员的落网,为政府挽回了十几万元的损失,从疤头张开始,参与的特务一律受到了嘉奖。

    小顺也被赏了二十块钱,甚至还得到了孟绍原的接见。

    孟绍原有些好奇,问他是怎么发现那个官员有问题的。

    小顺得意的指了指自己的眼睛:“我天天卖烟,还帮快手八爷放风,什么样的人我没有见过?”

    小顺也没全说实话。

    快手八爷是南京城里扒手的老大,姓游,人称“游快手”。小顺从七岁开始就跟着游快手了,主要是负责望风探路。

    他这次看着那个官员进了旅馆,然后趁对方出去吃饭的功夫,悄悄潜进了他的房间,打开他的箱子乱翻,结果发现了政府官员的证件,还有……

    一把枪。

    小顺被吓坏了,赶紧汇报给了疤头张,这才抓到了这个贪官。

    孟绍原知道小顺没说全部实话,也不多追问,干脆自己掏腰包,又多赏了小顺十块钱。

    在南京城里,像小顺这样的耳目,遍地都是。

    别说是小顺了,连游快手都成了军统的人。

    南京城里号称有三千八百扒手,当然,这是夸张,可是几百号总是有的,他们全部都都归游快手管。

    那些外地来的扒手,到了南京第一件事就是要去拜访游快手,否则别想混下去。都不用警察出手,游快手就会第一个把你给收拾了。

    而现在包括游快手在内,南京所有的扒手都被军统给收编了。

    偷东西可以继续偷,然而一旦要用到你,你那什么三千八百扒手必须要全力以赴。

    除了这些扒手之外,南京城里那些什么挑粪的、卖菜的、收破烂的,哪行哪业都有军统的眼线在。

    所以在首都,在天子脚下,日特的日子并不是那么好过。

    到哪都有眼睛盯着呢。

    而现在,在戴笠的安排下,这些人统一归一个人指挥:

    孟绍原!

    任何行业都不例外。

    所以在南京各行各业的老大们中,“孟绍原”这个名字那是没人敢提的,说到他的时候都是尊称一声“孟爷”。

    “孟爷”今天就负责巡查南京火车站。

    带着两个手下,一个叫潘宝来,二十岁。一个叫宋登,二十四岁,全是才进军统,特别优秀,有极好发展前途的。

    尤其是宋登,可是正经的大学生,能说一口流利的英语,也不知怎么鬼使神差的就成了特务了。

    潘宝来没多少文化,但人机灵,记忆力特别强,被他见过一面的人,过几年后在一堆人里一眼就能认出。

    孟绍原曾经用自己的方式,给他做过一个测试。

    他让人画了一张画像,让潘宝来看了,然后把他带到大街上,指着街上熙熙攘攘的人群,要潘宝来用最短的时间在人群里找到画像里的那个人。

    结果不到十秒钟的时间,潘宝来就凭着一张简单模糊的画像,找到了那个目标。

    这种人才,绝对是稀缺的。

    他们两个人也都是孟绍原极为看中,刻意栽培的新鲜血液。

    可惜留给孟绍原的时间太短了,如果能够再给他一年时间,没准能够组织起一个新的精英大队出来。

    “孟爷,哎哟,您今天亲自带队?”

    一个老警察一看到孟绍原,赶紧上前,笑嘻嘻的掏出烟,发了一根。

    孟绍原看了看烟:“可以啊,哈德门,谢老生,又从哪坑来的烟?”

    “孟爷您不是在说笑了,就我们这点薪水,天天抽哈德门哪抽得起?”谢老生笑模笑样的给孟绍原点上了烟。

    孟绍原吸了一口:“你瞧瞧你这身子,昨天又抽大烟了吧?”

    “没有,没有,我早戒了。”

    “戒个屁。”孟绍原骂了一声:“你要能把这大烟给戒了,我天天买包哈德门你。今天火车站有什么情况没有?”

    “能有啥情况啊,有个南边来的客商,我瞧着不是好人,带人去一查,结果真在他行李里查出了违禁品,敲了他三十块钱,放人了。”

    “三十块?”孟绍原眼睛一瞪:“那人那么爽快的掏三十块钱,什么违禁品那么值钱?”

    谢老生悄悄的朝左右看了看,放低声音:“孟爷,您放心,不是武器,是药品,西药。也不多,就是个跑单帮的,这种跑单帮的全是他妈的亡命徒,你要扣了他的东西,他真敢和你玩命。”

    孟绍原摇了摇头。

    这些警察,最怕碰到跑单帮的,也最喜欢遇到跑单帮的走私贩。

    跑单帮的走私贩,一旦被截获了,往往出手大方,就是要确保自己的货物安全。

    可你要是铁面无私,查扣了对方了货物,他们真能拼命。

    没办法,全部身家都被押到这一单上了。

    “哎,谢老生,以后遇到走私药品,尤其是西药的,记得,一定要带到我这里来。”孟绍原想了一下说道:“你告诉他们别怕,我出高价问他们收购。”

    “您放心,您放心。”

    谢老生连声应了下来:“对了,就刚才,还有个女学生的行李一下火车就被人给偷了。看到我是警察,抓到我报案,我他妈的到哪帮她去找啊?”

    孟绍原皱了一下眉头:“又是游老八的人做的?我告诉他多少次了,别偷学生的,别偷学生的,他怎么就是不听呢?那学生在哪呢,带我去看看。”

    他看到那个女学生的时候,发现对方一副六神无主的样子,大大的眼睛红红的,看起来刚刚哭过。

    好面熟?

    “是你?”那个女学生脱口而出:“你是那个放我们走的特务?”

    啊,是她。

    孟绍原一下子就想起来了。

    不就是自己在上海时候,故意放走的那几个游行大学生中,胆子特别大的那个吗?

    没想到她居然来南京了。

    “你叫什么名字?”孟绍原问了一声。

    “江越萍。”

    在上海的时候自己帮过她,现在,到了南京,无妨也再帮一次。

    孟绍原把谢老生叫了过来:“带她去老八那里,赶紧的,把行李还给人家。”

    “成,成,交给我了。”谢老生一口答应了下来:“那谁,跟我走吧,带你找行李去。”

    江越萍怎么也都没有想到,在南京,这个“狗特务”居然又帮了自己一次。

    她急忙对孟绍原深深鞠了一躬:“谢谢,谢谢,你叫什么名字?”

    谢老生先笑了:“来南京,连我们孟爷都不认识?”

    回到家里的时候,刚进门就闻到了一股股的香味。

    今天是祝燕妮的生日,大家说好了,在孟绍原家里摆上一桌,一起帮祝燕妮过生日。

    林璇和祝燕妮都在厨房里忙了半天了。

    再看看祝燕妮,精心打扮过。

    穿着蓝底碎花的旗袍,一双白色的高跟鞋,头发还特意去做过。

    别说,祝燕妮还真的挺漂亮的。

    “傻看什么呢?”端着菜从厨房出来的祝燕妮,白了孟绍原一眼。

    擦,许你打扮,就不许别人看啊?

    “女为悦己者容。”孟绍原摇头晃脑:“打扮的那么漂亮,可不就是给人欣赏的嘛。”

    祝燕妮脸上一红。

    孟绍原刚准备油嘴滑舌几句,外面忽然有人敲门。

    “大概是老七他们来了,我去开门。”祝燕妮兴冲冲地说道。

    她放下菜兴冲冲的去开了门,可是等她回来的时候,面色有些难看。

    她的身后,居然还跟着一个人。

    女人。

    一看到这个人女人,孟绍原面色大变。而且还很头疼。

    就听这个女人笑意盈盈:

    “祝副官,看到本帅还不请安!”

    孟少爷一个头有八个大。

    要出事了啊。

    任凭他孟少爷八面玲珑,雷霆手段,可眼下的事,他是真的摆不平了啊。

    要出天大的事了!

    花国陆军大元帅:

    尚倩怡!

    她,居然千里迢迢的从天津来到了南京。

    不是,她是怎么找到这里的?

    自己给她的名字是“祝燕凡”啊。

    而且给她的联系方式也是上海的啊。

    这算怎么一回事?

    田七、项守农、岳镇川这些人一个个正襟危坐,看着目不转睛。

    可他们心里一个个巴不得看他孟少爷的笑话呢。

    哎,你说啊,孟少爷就是孟少爷,什么时候找了那么一个标致的小娘们?

    而且一举一动,风情万种,把男人的魂都得勾走。

    祝燕妮的姿色在二处也算是百里挑一的了,可和这小娘们一比,就被比下去了啊。

    孟姜女千里寻夫,这小娘们算是……

    这也不好,今天可是祝燕妮的生日,这算唱的哪出啊?

    祝燕妮的脸色要多难看有多难看,要不是强行压着性子,当场就要出事。

    她心里也委屈,自己凭什么生气呢?

    自己就是孟绍原的部下,又不是她的夫人,生的哪门子的气?

    特务之间不许发生关系,戴处长定的哪门子的规矩啊?

    祝燕妮想着想着眼泪都快要下来了。

    不行,不能哭,不能在这个小狐狸精面前丢人。

    “祝……啊,我到了南京才知道,您姓孟,不姓祝。”尚倩怡却好像什么都没有注意到:“孟爷帮倩怡赎身,倩怡居然到了现在才知道孟爷姓什么。”

    “赎身?”祝燕妮立刻反应过来:“你是个婊……”

    她是女孩子,后面那个字终究还是说不出口。

    尚倩怡却是一点都不在意:“您说的没错,我原来的确是个表子,很小的时候就被卖了,倩怡身不由己,虽然卖艺不卖身,可终究有一天会……万幸遇到孟爷,帮倩怡赎了身。孟爷是倩怡一生的恩人。”

    祝燕妮的脸色稍稍好看了一些。

    聪明啊。

    孟绍原立刻明白了尚倩怡为什么要特意说出这些话。

    她的出身不好,是青楼里的,只怕她一进来,就发现祝燕妮的态度了,所以刻意说出了的出身。

    再加上什么“小时候就被卖了”之类的话,一来是让祝燕妮有同情感,二来也是让她心理上有了一种优越感。

    怪不得以前自己的老师说,从古至今,青楼里当红的姑娘,十个里倒有九个是心理学大师,一看到客人,说不了几句话,就能够摸清对方的底细,然后想着法子让对方怎么心甘情愿的掏出大把大把的银子来。

    “姐姐……”

    尚倩怡刚一开口,祝燕妮已经一声冷笑:“谁是你的姐姐,我有那么老了?我问你,孟绍原帮你赎身,他有没有那个……就是那个你……”

    “妹妹,那你也太小看孟爷了。”尚倩怡微微一笑:“孟爷不是那种乘人之危的人。”

    孟绍原那叫一个脸红啊。

    自己当天晚上,就和尚倩怡那个什么了……还见了喜。

    可是尚倩怡要是真把实情说了出来,只怕当场就是天翻地覆。

    聪明啊。

    尤其是:“你也太小看孟爷了,孟爷不是那种乘人之危的人”,这句话尚倩怡说的居然是如此的慷慨激昂。

    这是帮自己遮着瞒着呢。

    果然,祝燕妮的脸色再度变得好看了许多。

    她不是那种女权主义者,她自己的爷爷也有三个老婆,她父亲就是小老婆生的,所以民国政府虽然很早就取消了纳妾陋习,但从小耳濡目染的她心理上其实认为男人身边有几个女人也是可以接受的。

    只是问题这谁大谁小……

    算了,在那瞎想什么呢,自己是不可能成为孟绍原女人的。光是家法那一关就过不了。

    她冷冷的看了孟绍原一眼,看得孟绍原脑后发凉。

    女人要是急了,这可是什么事情都能做得出来的。

    田七心里直乐。

    你孟绍原也有今天?

    平时耀武扬威的,可别忘了,祝燕妮总是以女主人自居的,现在看你怎么收场吧。

    还没有发生过关系?骗鬼呢。

    也就能偏偏祝燕妮这样的傻妮子了。

    没人说话,气氛有些尴尬。

    孟绍原硬着头皮说道:“不是,尚倩怡,你在天津待的好好的,我也给你留下了足够的生活费,你怎么就跑到南京来了?”

    坏了?

    孟绍原一说就知道坏了。

    祝燕妮讥讽着道:“还是孟少爷出手大方,跑到天津金屋藏娇了啊。”

    咳咳。

    不说不错,越说越错。

    尚倩怡却只当没听出什么:“孟爷,自从您走了以后,我租了一间房子,一个人住,平日里也就佩雅经常过来和我说说话,您给我留下的钱,我一半存到了银行里,一半交给马老板我帮去投资了,马老板每个月都派人给我送钱来,他和佩雅也恩爱的很……”

    孟绍原点了点头。

    马归途那是感激自己,存心通过尚倩怡讨好自己。

    “前几天,马老板忽然急匆匆的来,说南京方面来人了,让我准备一下,和他们去南京。”尚倩怡继续说道:

    “我问是怎么回事,马老板悄悄的告诉我,您‘祝经理’派人来接我了。我心里高兴的很,可又觉得奇怪,您明明在上海,为什么要接我到南京?

    我问了马老板,马老板本来不想说的,可后来他又说,反正我到了南京迟早都会知道的,所以不妨告诉我些。您其实姓孟,是个大人物,但其它的,马老板就再也不肯说了。”

    孟绍原心里恍然大悟。

    戴笠。

    一切都是戴笠安排的。

    除了他还有谁?

    那天,戴笠是这么对自己说的:

    “做都做了,有什么不敢的?这世上还有你孟绍原不敢做的事?等空下来,把她接到南京来吧,我特批的,但是绝对不能成为你的妻子!”

    原本以为戴笠只是说说,但没想到他居然真的派人把尚倩怡从天津接到了南京。

    我的戴先生哎,您一片好心,可现在这情况不是在给我添乱吗?

    祝燕妮几个人心里也隐隐猜到了,去天津接尚倩怡的人,肯定和戴处长有关,就算心里再有意见,那也是不敢多说的了。

    要说戴处长对孟少爷那是真的宠爱啊。

    居然还给他接来了一个女人。

    “你现在住在哪里?”孟绍原忍不住问了声。

    “我才来,还不知道,孟爷让我住哪我就住哪。”

    这不是明摆着说,住我这里吗?

    孟绍原心惊胆战,悄悄看了一眼祝燕妮。

    祝燕妮的脸色果然又变得难看起来了。

    孟绍原赶紧说道:“这个,林璇。”

    “在。”

    孟绍原不敢指使祝燕妮:“你辛苦一趟,把尚倩怡送到扬子饭店去,一应开销,全部记在我的账上。”

    “好。”林璇站了起来:“尚倩怡,跟我走吧。”

    她本来和祝燕妮就是好姐妹,因此说话也不客气。

    尚倩怡根本就不在乎,站起身来:“孟爷,谢谢了。”

    她本来就把自己当成了孟绍原的人,此时能够从天津来到南京,再次见到情郎,就算让她住大门外,她也心甘情愿。

    无论别人对她是什么态度,她自己知道,只要能够隔三差五的见到孟绍月一次也就心满意足了。

    林璇陪着尚倩怡一出去,孟绍原这才多少轻松一些:“你瞧这闹的,你瞧这闹的,我那在天津也是一片好心,谁想到会闹出这么一档子事来?”

    “哎哟,你孟少爷好心?”祝燕妮嘲讽着:“要是换个老妈子,您孟少爷还会那么好心不?”

    “我侠肝义胆,义薄云天啊。”孟绍原恬不知耻:“别说了,别说了,今天是我们燕妮生日,来,大家举杯,大家举杯。”

    祝燕妮的脸上终于露出了一丝笑意。

    这还是孟绍原第一次称呼她为“燕妮”。

    而且之前孟绍原把尚倩怡送到了旅社,没有留在家里,这样处理也让她大是满意。

    她举起杯子:“孟绍原,你是我们老大,你总得给当小的做个榜样是不是?还有郭瑞那些新人都在那看着呢,别今天弄个花国元帅,明天再有个花国将军找上门来。”

    “我孟绍原是那样的人?”孟绍原慷慨陈词:“军统家法在那呢。”

    田七冷哼一声:“军统家法对别人管用,对你孟少爷屁用没有。”

    “老七,我就看不惯你这阴阳怪气的样子。”岳镇川仗义执言:“我们孟少爷是那样的人?孟少爷是最重家法的,人家找的不是女人,是元帅。”

    “瞧老岳说的……嗯,老岳,我怎么觉得你是在骂我呢?”

    一场风波,就此一笔带过。

    孟绍原心里想的,尚倩怡此时来南京来的不是时候,自己正在那里大规模的撤离家属呢。

    不行,顶多几天,自己得把尚倩怡送到重庆去。

    这也可以避免日后尴尬。

    今天是祝燕妮生日,人人喝得尽兴。岳镇川多灌了几杯:“哎,老七,你说咱们孟少爷,有没有和那位元帅做过点什么?”

    “老岳!”

    孟绍原一下就急了。

    岳镇川仿佛根本没有听到:“我说啊,一定有关系了,我找的女人也多了。这大姑娘和小媳妇走路的姿势都不一样啊。”

    “老岳,你个王八蛋!哎呀!”

    深夜,在南京的一幢小楼里,传出了孟大科长的一声声惨呼:

    “我的耳朵,祝燕妮……救命啊!”



    扬子饭店。

    盯梢脱梢的本事,孟绍原在这里发挥的是淋漓尽致。

    确保没人跟踪自己之后,他急忙闪进了饭店里。

    “孟科长。”一看到孟绍原来了,徐经理赶紧亲自迎接:“您派人送来的那位尚小姐,我给您安排在最大的套房里了。一日三餐,我都是亲自送到她房里的。”

    “辛苦了。”孟绍原点了点头:“多少费用,我一起结算给你。”

    “孟科长,你这就不把我当朋友了。”徐经理笑着说道:“这还要算什么钱啊,权当我请您了。”

    孟绍原笑了笑,随即收起笑容:“徐经理,我让你早点把这生意停了,你怎么一点动静都没有啊。”

    徐经理顿时露出一脸难色。

    孟绍原之前就对他说,扬子饭店最好是别做下去了,带着所有员工搬到重庆去,在那重新开家饭店。

    徐经理觉得这简直就是天方夜谭。

    扬子饭店在南京做的好好的,为什么要停业啊?再说了,这淮扬菜搬到重庆去,重庆人能吃得惯吗?

    打仗?

    打仗和饭店有什么关系啊?

    他们打他们的,自己做自己的生意,就算真的要打仗了,谁还能不吃饭呢是不是?

    孟绍原一看他的神色,就知道徐经理一定没有把自己的话放在心上。

    他们不相信战争。

    他们认为战争和自己没有什么关系。

    自己总不能告诉他,他扬子饭店是第一批摧毁在战火中的南京企业?

    为什么要那么固执呢?

    为什么要到了利用淞沪会战的三个月时间,工厂企业开始向重庆大撤退的时候,你扬子饭店依旧无动于衷呢?

    “孟科长,请,请,尚小姐恐怕早就等的您急了。”徐经理生怕孟绍原在和自己说什么撤离的时候,一脸讨好的把孟绍原带到了房间门口:

    “您放心吧,我帮你在下面盯着,保准没人知道您来了。”

    孟绍原无奈的拉了一下门口的门铃。

    门打开了一条缝,看清楚了是孟绍原,这才全部打开。

    “来了。”

    尚倩怡微笑着说道。

    就好像一直都在等待的妻子,终于等到丈夫回来了。

    “啊,过来看看你怎么样。”

    孟绍原有些尴尬。

    虽然两人之间早有关系,但骤然再次见面,孟绍原总觉得还是有些尴尬。

    “挺好的,这里的人看在你的面子上,都挺照顾我的。”尚倩怡给他倒了水:“今天,你住在这里?”

    孟绍原真的觉得不是特别自在:“我一会就回去。”

    “夜了,就在这里歇着吧,我给你打洗脚水去。”

    尚倩怡像个真正的贤惠妻子那样,给孟绍原打来了洗脚水,接着帮他脱鞋子、袜子,把他的脚放在了热水里,轻轻搓揉。

    要多舒服有多舒服。

    这让孟绍原又情不自禁的想到了在天津的那天晚上,一样也是帮他打来洗脚书水,一样也是这么温柔的帮他洗脚。

    “你一直住在南京也不行。”孟绍原踌躇了一下开口说道:“你先在这休息两天,然后我派人送你到重庆去,那里有人会照顾你的。”

    “好。”尚倩怡想都不想脱口而出。

    孟绍原反而一怔:“你不问问我为什么送你去重庆?”

    “你是我的男人,你想让我怎么做我就怎么做。”尚倩怡似乎觉得孟绍原这话根本都是多问的:“我的身子是你的,我的人是你赎的,就算前面是个大火坑,你让我跳下去,我也不会迟疑的。更何况,我知道爷一定不会害我的。”

    孟绍原都不知道该说什么才好了。

    遇到这样的女人,你还能说什么呢?

    洗了脚,尚倩怡给他拿来拖鞋换上,倒了洗脚水,洗了手,拿来一包烟,抽出一根,放到嘴里点上,然后又递给了孟绍原:

    “爷,抽烟。”

    这小日子过的啊。

    要是没有战争,那该多好?

    孟绍原接过烟,吸了两口:“到了重庆后,有个叫陆义轩的,你去找他,如果实在无聊,问他有没有什么生意可以做的,亏了赔了都算我的。”

    “嗯。”尚倩怡默默的点了点头。

    “尹佩雅现在怎么样?”孟绍原顺口问了一声。

    “她过的非常好。”尚倩怡嘴角露出笑意:“马老板是有家室的人,我们都知道不能给别人添乱,所以佩雅也不闹。马老板现在一个礼拜,总要去她那里三四次,不管佩雅要什么,马老板总是答应他的。

    佩雅和我聊天的时候常和我说,我们能有今天,全都是靠了爷你,要是没有爷,我们……我临走的时候,佩雅还特意来送我了,哭的泪人似的。她说,我这一走,不定什么时候能够见面。爷,我去了重庆还有机会见到她吗?”

    孟绍原不知道。

    天津沦陷后,留在天津的军统特工,与保安队、警察、正规军残兵一起,在天津和日军展开游击战,伤亡无数。

    马归途会活着吗?

    尹佩雅的结局如何?

    孟绍原一概不知。

    他大口大口的抽着烟:“明天,你去拍个电报,询问一下尹佩雅,她愿不愿意和你一起去重庆,如果愿意的话,我派人去接她。”

    “嗯。”尚倩怡一下变得开心起来:“爷的大恩大德,倩怡永世不忘。”

    看了一下时间:“爷,不早了,上床休息吧?”

    孟绍原有些机械的来到了床边。

    尚倩怡帮着他脱了衣服:

    “爷,我去换个衣服就来。”

    孟绍原躺在床上等了一会,看到尚倩怡轻巧的上了床。

    他觉得自己要流鼻血了。

    尚倩怡只穿着贴身的亵衣上来的。

    她莞尔一笑,钻进了孟绍原的被子中……

    一觉醒来,已经上午8点多了。

    昨晚睡得那叫一个舒坦。

    尚倩怡早就起来了,帮他叫了早餐,准备好了漱口水洗脸水。

    虽然只是在旅馆里,可是分明却是家的感觉。

    一个狗特务也有家了。

    尚倩怡侍候着孟绍原洗刷完毕,陪他吃了早餐,两个人聊了一会。

    忽然,外面有人急促的敲着门。

    尚倩怡起身打开门,就看到一个服务生冲了进来:“孟科长,快,祝小姐来了,就在楼下,徐经理正在拖着她呢。”

    我的妈呀。

    要说还是徐经理安排妥当,早就在套房边上帮孟绍原准备好了一间紧急避难的房子。

    服务生拿起孟绍原的碗筷,拉着他就进了边上的房间。

    孟绍原心里那叫一个“噗通噗通”的跳啊……

    “孟绍原呢?”

    一进来,祝燕妮就问道:“一大早的,我去他家,怎么敲门都不开,他昨天晚上是不是住在这了?”

    “孟爷没来过这里。”尚倩怡神色不动:“自从他把我安排在了这,我就一直没见过孟爷。”

    “您瞧,您瞧,祝队长,我没说错吧。”徐经理笑嘻嘻地说道:“这孟队长公务繁忙,怎么会没事来这?”

    祝燕妮的眼睛在餐桌上扫过:“你的早餐啊?”

    “是的。”

    “你胃口倒挺大的,一个人吃两个鸡蛋,还吃了半根油条?”

    “祝队长,倩怡一直都很能吃。”

    “是嘛?”

    祝燕妮笑了笑:“徐经理,你先出去吧,我和她说会话。”

    “哎,哎,好,我在外面侍候着。”

    徐经理陪着笑脸出去,关上了门,赶紧来到边上房间,拉了下门铃,等到门打开,低声说道:“孟科长,赶紧的,溜了。”

    “说吧,你和孟绍原究竟什么关系?”

    “祝队长,孟爷帮我赎了身……”

    “成了,成了。”祝燕妮不耐烦的打断了她的话:“孟绍原会就帮你赎身,不动你?谁信啊。你呢,也别帮他说谎,我知道他昨天晚上一定住在这里。你别忘了我是做什么的。孟绍原在这吃早餐的碗筷收了?那牙刷杯子,怎么有两个啊?看看被子床单,乱成什么样了,是没想到我会忽然来,没来得及收拾吧?”

    尚倩怡的脸“腾”的一下就红了。

    祝燕妮摇了摇头:“他的事,我也管不着,也没资格管。我今天来,就是想告诉你一件事,你和他怎么着都可以,就是不能成为他的妻子。”

    “我知道。”尚倩怡默默的点了点头:“倩怡这点自知之明还是有的。”

    她这么一说,祝燕妮反而心软了:“你别怪我说这话。孟绍原深得上面器重,前途无量,他是最年轻的科长,将来还会当处长甚至更大的官。他未来的妻子,你不配,我……我也一样不配……”

    “我知道,祝队长。”尚倩怡居然笑了一下:“我是什么出身,没人比我自己更加清楚,孟爷是我的恩人,我不会有任何的非分之想,只想将来有机会能够照顾他,我就很满足了。至于成为他的妻子,我根本连想都不敢想,孟爷是什么身份,我又是什么身份。”

    祝燕妮顿时大起同病相怜之感:“你知道就好了,他很快会把你送到重庆去,你别怪他心狠,很多人的家属都被他撤离了,他也是为你好。”

    “妹子,谢谢你。”尚倩怡微笑着说道:“我知道你嘴虽然厉害,可心里比谁都善良,我不怪他,他让我去哪我就去哪。”

    “哎,你怎么就偏偏喜欢上了一个特务。”

    祝燕妮有些无奈地说道:“你是真的不知道喜欢上一个特务有多受折磨。”

    尚倩怡却淡淡的笑着:“不管将来怎么样我都认了。”



    夏季的南京无疑是让人备受煎熬的。

    南京“火炉”之名,绝非浪得虚名。

    进入夏季的南京,普通的老百姓,依旧要忙碌的上班,在工厂里挥汗如雨,为了全家人辛苦忙碌。

    官员们、商人坐在办公室里,把电扇调至最高,任凭扇叶“呼啦啦”的转着。

    再考究一些的,会弄来大冰块,放在脚盆里,这样吹出来的就是凉风了。

    如果这个时候再来一杯放着碎冰渣的酸梅汤,那简直就是神仙过的日子了。

    可惜这种酸梅汤不是一般人能够吃得起的。

    老百姓顶多就是咬着牙,给孩子来上一根雪糕。

    像孟绍原这种家里有冰箱的,临出门前在冰箱里放着两瓶啤酒,半个西瓜,等再回来的时候,吹着电扇,喝着冰啤酒,吃着冰西瓜,给他个大总统他都未必愿意去当了。

    在外面忙着训练了一天,回到家里浑身都是臭汗,赶紧冲了个凉,一身轻松。

    喝了瓶啤酒,休息了会,一个人有些无聊。

    林璇想吃南京的梅花糕,结果拉着祝燕妮一起逛街去了。

    尚倩怡也被护送着去了重庆。

    家里没个女人,总不像个家的样子。

    想什么呢,这眼看着就要打仗了,怎么还在想着女人?

    赵昌乐的家离他住的地方不远,孟绍原干脆出门,琢磨着去他那里蹭顿晚饭吃。

    才到,就看到几乎家家户户都在屋子外面摆了一张小桌子,全都在这吃晚饭了。

    都是乡里乡亲的,熟得很,你招呼他到这来吃块肉,他招呼着你去那里弄块鱼。

    气氛不知道有多热闹。

    劳累了一天的男人,喝口酒解解乏肯定是要的。

    这喝着酒,抽着烟,聊着天,说着也不知道从哪听来的新闻,不亦乐乎。

    孟绍原买了两个大西瓜,一眼就看到赵昌乐正和隔壁邻居合成一桌在那吃饭。

    也是,他媳妇孩子全去重庆了,就他一个人孤身留在了南京。

    “赵昌乐。”

    “哎哟,孟科长。”一看到是孟绍原,赵昌乐赶紧站了起来:“您看来了就来了,还拎东西?您这刚吃过饭吧?”

    孟绍原鼻子都气歪了:“赵昌乐,你学点好行不行?这时间点,我不摆明了来蹭饭的?”

    “哎哟,能把蹭饭说的那么理直气壮的,也就您了。您坐,您坐。”赵昌乐笑嘻嘻的请他坐下:“给您介绍,这是我邻居范海潮范哥,这是他媳妇秀娣嫂子。这是他的两个孩子。范哥,这个,就是我的领导孟科长。”

    “哎,哎。”范海潮可比赵昌乐热情多了,让媳妇再去家里拿来碗筷:“喝点,吃点,就是没啥菜,您别介意。”

    赵昌乐回家去取了钱:“孟科长,您和我范哥先吃着,我去小山东的饭店里再炒两个菜。”

    “秀娣嫂子,您把西瓜给孩子们切了。”

    孟绍原一说这话,范海潮的两个孩子顿时喜笑颜开。

    “孟科长,您喝酒,您喝酒。”范海潮殷勤的劝着酒:“昌乐在单位里可多亏了您的照顾,我们处的和一家人似的,他就是我的弟弟,以后还得请您多费费心了。”

    “孟科长,你说奇怪不奇怪。”秀娣嫂子端着一盘切好的西瓜放到了孟绍原的面前:“昌乐媳妇说去重庆走亲戚,我们家和老穆家多少年的邻居了,没听说老穆家在重庆有亲戚啊?”

    这也是孟绍原定下的规矩。

    为了避免引起恐慌,撤离的人一律找借口离开。

    “有,有。”孟绍原敷衍着:“许是昌乐的亲戚。我们单位里工作繁忙,昌乐肯定没空去重庆那么远的地方,所以就让他媳妇去了。”

    “也是。”秀娣嫂子点了点头:“昌乐是上门女婿,不定在重庆就有亲戚呢。”

    “孟科长,我知道你和昌乐是做什么的。”范海潮喝了一口酒:“我和您打听点事,我今天出工的时候,我们工头正好陪着经理从北平谈买卖回来。工头说,北平日本浪人打死了一个中国人,现在,北平的学生正在游行抗议?”

    孟绍原点了点头。

    这其实是上个月的事情了,范海潮这算是老新闻。

    日本浪人和一个北平的中国人发生争执,两个人动上了手,结果那个中国人被打死了。

    一看到闹出了任命,那个日本浪人急匆匆的跑到了天津日租界。

    结果这一来,就引起了抗议浪潮。

    “您说,学生学生,好好的上学就行了,没事老去游行抗议做什么?”范海潮叹了口气:“万一出点事那可怎么得了?”

    孟绍原似乎听出了一些什么:“你在北平有亲人?”

    范海潮一声叹息。

    “他们家老大在北平呢。”赵昌乐端着两盆菜回来了:“秀娣嫂子,桌子上放不下了,你去我家端张小桌子出来。”

    等到秀娣嫂子进了屋子,赵昌乐才说道:“范哥之前有个老婆,帮他生了个儿子,难产死了,秀娣嫂子是后来娶的。”

    一看到秀娣嫂子出来,赵昌乐赶紧不说。

    秀娣嫂子把小桌子一放:“昌乐,鬼鬼祟祟的,不就是在说老范之前的媳妇孩子?我都不在乎,你还担心什么?孟科长,我是从苏北来的,后来有人说媒,嫁给了老范,又生了两个儿子。

    老范的姐姐,是嫁到北平去的,两口子也不会生,那年我生了老二,他姐姐姐夫来南京探望我们,顺带着试探说,想认养老大,过继给他们。他姐夫是在政府单位做事的,条件好得很,我们一商量,就把老大过继给他们了。”

    过继这种事情,挺频繁的。

    像范海潮这样的家庭,要养三个儿子,那太吃力了。

    让自己孩子跟着到北平去,虽然不舍,也是享福。

    “我那老大,跟着姐姐姐夫,他们对他挺好的,就和自己的亲儿子一样。”赵昌乐叹息一声:“本来,我说把才生下来的孩子过继给他们,这样他们亲手养大,亲。可我姐姐姐夫就是不要。我知道,我那老大那年十五岁了,正是吃穷老子的岁数,姐姐姐夫这是想帮我减轻包袱,让我和秀娣能够过得舒坦些啊。”

    老大也把范海潮的姐姐姐夫当成亲爹亲妈看待,还顺利的上了大学。

    这本来是好事。

    可一上了大学,就不让人省心了。

    整天的参加这个游行,那个抗议,还被警察抓了两次。

    这次北平又在游行,怎么能不让范海潮担心?

    “老范,学生嘛,一腔热血。”孟绍原对这样的事情也没什么办法:“别说在北平了,上海、南京、武汉,哪个地方的学生不游行?孩子大了,又离你们那么远,管不到了。再说了,不是还有你姐姐姐夫了吗?”

    范海潮也只能默默点了点头。

    “孟科长。”秀娣嫂子搬了一张小凳子坐下:“我一个妇道人家,可我就是不明白,咱国家那么大,我听别人读报纸,又是阅兵又是组建新的部队,可怎么就总让小日本人欺负呢?”

    孟绍原觉得自己脸上被人狠狠的抽了一巴掌。

    “秀娣嫂子,这话我也不知道该怎么和你说。”孟绍原有些无奈。

    国家各种实力对比,说出来秀娣嫂子也弄不明白啊。

    “慌啥?”范海潮闷声闷气地说道:“那是政府让着小日本,我们天朝大邦,泱泱大国,能够和小日本多计较什么?咱中国多少人?四万万五千万,小日本才多少人?真要打起来,一人一口唾沫星子就把小日本给淹死了。”

    孟绍原苦笑了声。

    真有那么简单就好了。

    可是,不管中日关系多么紧张,大多数的中国普通老百姓心里都认为,这个国家很大,打起仗来输不了。

    自己该怎么和他们解释,打仗不是靠着人多就能取胜的?

    解释不了,解释不通。

    “不谈国事,不谈国事。”赵昌乐急忙说道:“大家喝酒,喝酒。”

    “哎,孟科长,您有媳妇没有?”

    “啊,没有。”

    “巧了,我堂姐的二表哥家有一闺女,今年都17岁了,长得那可水灵了。孟科长,我让他们拿张照片给您看看?”

    要不,咱们还是谈点国事吧。

    这里是南京一家普通的人家,过的也是再普通不过的日子。

    他们偶尔谈谈似懂非懂的国家大事,更多的家长里短,张家的小子到现在还没结婚,李家的闺女听说说好媒了。

    如此而已。

    但对他们来说已经很知足了。

    可是他们不会想到,战争的脚步已经越来越接近。

    他们不关心这个。

    他们认为政府能够把所有的事情都解决的。

    孟绍原忽然说道:“范哥,秀娣嫂子,我和你们商量个事。”

    “你说,你说。”

    “你家这孩子叫啥名?多大了?”

    “他啊,是老二,范振邦,还是老穆帮了取的名字,14了。”

    “给我当个干儿子吧。”

    “什么?”范家两口子完全没有准备,都听得糊涂了。

    “真的。”孟绍原说的非常认真:“给我当干儿子,不知道你们愿不愿意。就是我这岁数小了点,当干爹好像有点不太合适。”

    “愿意,咋就不愿意呢。”范海潮高兴的不知道和什么似的:“我正想着让他上个工呢,振邦,赶紧的给你干爹磕头。”

    孟绍原自己也都想不到,就是出来蹭个饭,居然收了个反正自己这岁数绝对生不下来的干儿子。



    孟科长。”

    “怎么样了?”

    “上海考察团已经妥善安排,我带他们去参观了特别行动组,上海方面对这次考察特别重视,是区长周伟龙亲自带队的。”

    戴笠决议以特别行动组为模板,在各地成立武装别动队。

    而上海区无疑是最积极的。

    这位上海区区长周伟龙,也是一个传奇人物。

    1927年宁汉分裂时,周伟龙在唐生智部当宪兵营长,率部驻汉口。唐生智通电反蒋时,委员长派遣戴笠到汉口策反及搜集情报,戴笠因办事不慎被武汉宪兵部队逮捕,搜集的情报也全被抄去,如果上报,即有生命之危。

    戴笠打听到宪兵营长周伟龙是黄埔四期同学,便要求与周相见。

    见面之后,周伟龙不但释放了戴笠,而且弃官逃到南京投靠委员长。因此与戴笠成了生死之交,成为“十人团”的成员之一,也奠定了周日后在军统中的地位。

    当年的特务组织是“密查组”,正是1927年委员长第一次“下野”时出现的产物,目的就是在委员长下野期间,为其搜集情报。

    戴笠就是在此时才开始“跑单帮”的,周伟龙这时就投奔了戴笠,那确实是够早的,几乎跟戴笠的同学徐亮是同一批。

    其中,戴笠的做法,虽然有些出人意表,但仔细想想并不奇怪,这叫“死中求活”,作为当时的戴笠,已经没有比这更好的办法了。

    但从周伟龙的角度看,确实搞不懂他是怎么想的。

    因为当时的戴笠,不过无名小卒而已,连顿饱饭都吃不上,如果是说周伟龙是贪图日后的“荣华富贵”,显然过于简单。

    那么,那只能说明两个问题。

    第一,戴笠确实不是一般人,值得周伟龙为其效命。

    第二,当时的人们,古风尚存,还有人能够为那些看不见摸不着的东西、而舍弃自己已经拥有的一切,比如周伟龙。

    这位戴笠的救命恩人兼义弟,绝对算得上是重量级的人物。

    戴笠一着手成立武装别动队,周伟龙也是其中最积极的一个,不但第一个开始组建,甚至还亲自带队到南京进行现场考察。

    只是今天孟绍原正好有些任务,这才让田七陪着周伟龙一行去了大本营基地。

    孟绍原询问了一下情况,正想说点什么,一抬头,发现田七脸色有些不对:“怎么了,老七?”

    田七沉默一会:“孟科长,我想辞掉所有职务,归乡务农。”

    “什么?”孟绍原一怔:“老七,你疯了啊?有什么话给我直截了当的说出来,别拿辞职来威胁我。再说了,我们组织难道你不知道是终身制的?进来了,你就别想再退出了。”

    “我……”田七迟疑着,这完全不像他过去的风格,一咬牙,他才说道:“我见到严福光了。”

    “谁?严福光?”

    孟绍原猛的想了起来。

    可不就是田七同村,害死了田七初恋情人沈春兰,最后潜逃消失的饭店老板?

    那个田七念念不忘的大仇人?

    “怎么回事,仔细说。”

    孟绍原的脸色阴沉了下来。

    “这次考察团中,有个叫严孝国的,我一眼就认出了他,就是严福光。”田七语气平稳:“这几年,我的变化太大,他没有认出我,而且从始至终,我都避免和他直接接触,因此他不知道我就是当年的那个小学徒。”

    “他现在在哪里?”

    “安排住进了扬子饭店。”田七冷静地说道:“我找寻了他这么多年,老天有眼,让我在南京见到了他,既然他来了,也就别打算活着回去了。他既然跟着考察团一起,也是我们的人。

    我内部自相残杀,家法不容。可要让我田七放弃报仇,那也是断不可能。春兰冤死那么多年,还在天上看着我呢。田七必杀严福光,就算违反家法,千刀万剐也在所不辞。如果您能够看到我们结拜的份上,就请先让我手刃仇人,再以家法处置我!”

    “老七,你很好。”孟绍原淡淡地说道:“发现追踪那么多年的仇人,不冲动,隐忍到了现在,还能够从大局考虑,不牵连弟兄们,你真的很好。”

    忽然,他冷笑了一声:“我们喝了血酒,就是兄弟。兄弟的女人被侮辱了,兄弟的女人被杀了,我这个当老大的,如果不为兄弟出头,那还算什么老大!”

    田七又惊又喜:“孟科长,难道你……”

    “稍安勿躁。”孟绍原仔细的考虑了一下:“严福光是周伟龙带来的人,周伟龙又是元老,是戴先生的把兄弟,一个计算不好,周伟龙闹起来,戴先生也不好下台。这样,你严密监视住严福光,周伟龙那里,我亲自去拜访一次。”

    田七默默点头,然后,他忽然跪倒在地:

    “孟老板……”

    他竟然把孟绍原叫成了“孟老板”:“我说过,我是你身边的一条恶狗,我们虽然结拜,但我知道我不配,还是你身边的恶狗。但这条恶狗,和过去的那条恶狗已经不同。我这条恶狗的命,死了,为了你孟老板死了!”

    田七这是把自己的命交给了孟绍原,从这一分钟开始已经把自己当成了死人!

    “起来吧,我在上海就答应过你,一定会帮你报仇的。”孟绍原冷冷说道:“我的兄弟,除了我,没人能够伤害。”

    孟绍原现在简直成为了扬子饭店的常客。

    大小姐来住这里,尚倩怡来了住在这里,现在考察团来了还是住在这里。

    孟绍原打听到周伟龙烟瘾极大,因此特别去买了两条哈德门。

    他夹着香烟敲开了周伟龙的门,一听说是戴先生现在手下最当红的孟绍原来了,周伟龙立刻客气的把他请了进去。

    周伟龙的性格极为自负,早年他在老家丹墀照壁腾龙图案上撰写了这样一副对联:“岂是池中物,能兴天上石”。

    由此可见一斑。

    像军统什么沈醉、杨继荣、龚仙舫,还有湖南帮的“三李一金”等等,根本不在他的眼里。

    他能对孟绍原那么客气,想来戴笠之前也已经多次和他提及过自己对孟绍原的偏爱。

    “周区长,实在抱歉。”孟绍原一进来就说道:“您来了,我不但没去接你,连特别行动组都没陪着您考察,失礼了,失礼了。”

    “无妨,无妨,戴先生和我说过,你正好有任务在身。”

    周伟龙对于初次和孟绍原见面,还是比较满意的。

    他虽然在上海,可是南京的情况了如指掌。

    这个孟绍原蹿红的速度让人惊讶,屡立战功,被戴笠宠得和什么似的,短短的时间内,就成为最年轻的科级干部。

    不仅如此,深得戴笠信任的唐纵,还是孟绍原的老上司,上次唐纵去上海公干,周伟龙宴请他,唐纵一样对孟绍原赞不绝口。

    周伟龙虽然自负,但不是傻。

    他在上海,是封疆大吏,而孟绍原则在天子脚下,是朝廷重臣戴笠手中的王牌,这样的人,能够搞好关系是一定要想方设法的。

    按理说,像孟绍原这样红透半边天的年轻人,一定会很骄傲。

    但今日一见,周伟龙却发现这个年轻人谦逊有礼,而且对自己特别尊重。

    周伟龙是元老级别的人物,特别看重别人对待自己的态度。

    沈醉就没有很好的做到这一点。

    他一样也被戴笠器重,一样是年轻特务中的佼佼者,可他被派到上海,大权在握,却性格过于活泼,不太讲究规矩,所以才引来周伟龙的不喜。

    孟绍原就不同了。

    一坐定,就把两条烟放下:“周区长,听说您好抽烟,我这头一次见您,总不能空着手,所以给您带来了两条烟。”

    “哎呀,小孟啊,客气了,太客气了。”周伟龙笑着说道:“你这是送礼啊,大家都知道,我是一向不收礼的。”

    这点倒是一点不假。

    周伟龙的性格和戴笠一样,喜欢权,不贪钱。

    他虽然一直在做官,但不治私产,乐于助人,因此没落下什么钱。

    还有一件趣事,说的是周伟龙带着新婚夫人回老家,到家以后,马伕问他的父亲:“马关在哪里?”

    周父没好气地说:“拴在你们老爷的床铺架子上。”

    此后,周伟龙才在家乡买了40亩水田。

    孟绍原随即接口说道:“两条香烟而已,算不得什么事,我如果去拜访别的高官,手里就带着两条烟,只怕说不了几句话就要被人家给轰出来了。”

    “别的高官”。

    孟绍原把周伟龙暗暗称为“高官”,这让权势欲很重的周伟龙极为高兴,更兼之孟绍原话里有话,恭维他清正廉洁,周伟龙心里更喜:

    “是啊,国家非常时期,可是我们有些官员,却还在一门心思的捞钱,一丝一毫不为政府考虑。也是我们的权利小了一些,否则非把这些贪官恶吏一个个都抓起来。小孟,抽烟。”

    他拆开了一条烟,拿出一包,发了一根烟给孟绍原:“我这也算是借花献佛了吧。哈哈,我收别人的礼,那当真是屈指可数。老话说,吃别人的嘴软,拿别人的手短,你小孟是不是有什么事要找我啊?”

    “周区长猜的一点也都不错,绍原是有一点私事要拜托周区长。”



    周区长,按理说,我是不该如此冒昧的。”

    孟绍原恭恭敬敬说道:“甚至,我们都是第一次才见面。可您是前辈,是元老,我们这些当晚辈的,在您面前也就不玩虚的了。”

    对于他的态度,周伟龙大是满意:“小孟啊,你都说了,我是你的长辈,所以提携晚辈,原本就是我们应该做的事,有什么事只管爽快的说出来吧。”

    “好的,周区长,那我也就不遮着瞒着了,不知道您的手下有没有一个叫严孝国的?”

    “严孝国?有啊。”周伟龙皱了一下眉头。

    这个“严孝国”,是上海公共租界“福顺源菜馆”的老板,民国二十四年那会,主动加入到了力行社,他的菜馆也成为了力行社上海区的外围联络点。

    这人做事谨慎小心,勤勤恳恳,虽然始终没有成为力行社的正式成员,但也算是得到上级信任。

    这次上海区访问南京,他主动向上级提出一起前来,在组建上海武装别动队的时候,也好出钱出力。

    “这人就是个外围特务。”周伟龙漫不经心:“一旦成为在编成员,那么无论在福利待遇,或者其它方面都会有一个质的飞跃。我呢,也去福顺源吃过几顿饭,算是和他认识吧。他的上级向我请示后,我想带着他来也没事,就同意了。再者,也可以通过他,向社会人士表个态度,所有人都是可以和我们合作的。”

    原来如此。

    怪不得田七始终都找不到严福光的下落,原来他居然混入了力行社!

    他隐姓埋名那么多年,大约以为已经安全了,可是怎么也都不会想到,在南京,还有一个大仇人在那等着他呢。

    “这个人,是我手下的仇人。”

    孟绍原没有一丝一毫隐瞒,把田七那间惨案的前后经过一五一十说了出来。

    周伟龙听着,眉头紧紧锁在一起,等到孟绍原说完了,用力一拍:“岂有此理,这等行径,禽兽不如。查,从他开始,一直到他的上司,给我查!”

    “周区长,这是咱们内部的丑闻,真要传了出去,恐怕对上海区的影响也不好,最起码会有个审核不严的污名。”孟绍原小心提醒了下。

    周伟龙在那沉吟着:“小孟,既然你们已经发现他了,完全可以神不知鬼不觉的干掉他,为什么还要专门来和我说一下啊?”

    “因为您是前辈,因为不征得您的同意就动手,那是对您的不尊重。”孟绍原开口说道:“再者,无论现在严福光的身份是什么,他终究是军统一员,怎么处置,不是我说了算的。”

    周伟龙面上露出一丝笑意:“小孟啊,你很谦卑谨慎,这很好。至于那个严福光,执行家法吧。”

    “多谢周区长。”

    “别急。”周伟龙考虑了一下:“这事,需要向戴先生汇报一下,我去说吧,杀严福光如杀一狗尔。

    还有,你刚才也说了,这事我们的家务事,是丑事,我带着考察团来南京,结果手下的人却死在了南京,这不好。”

    “绍原明白了,严福光一定会活着离开南京的。”

    “嗯。”周伟龙满意的点了点头:“我会让他先回上海,帮我处理一点私事,至于离开南京之后,剩下的事,就交给你了。”

    “多谢周区长。”

    “不用谢我,我该谢你才是。”周伟龙叹息一声:“没想到我洁身自好了半辈子,身边却出了这样的畜生。不是你今天提前和我说,将来传了出去,我这张老脸往哪放啊。”

    说完看了看孟绍原:“小孟啊,我是真的羡慕雨农,身边居然有你这样的帮手,我是真想把你调到上海去,可惜我知道雨农是一定不会答应的。”

    孟绍原恭敬说道:“绍原将来肯定会去上海,到时候还要请周区长多多指点。”

    成了。

    这就算是和上海区的领导人牵上线了。

    等到去了上海,有了周伟龙的协助,自己施展起拳脚来也会方便许多。

    这也算是个不小的收获吧。

    “周区长,那我就不打扰你了。”孟绍原站起了身。

    “好啊,我不送你了。”

    目送着孟绍原初来,周伟龙在那沉吟一会,起身打了一个电话:“雨农……啊,我很好,住的地方不错……对了,那个孟绍原刚才来找我了……是啊,我失察啊,还好孟绍原帮我弥补了……对了,我得求你一件事……”

    “什么事都可以。”电话那头传来戴笠声音:“就是要孟绍原你就别打这个主意了。”

    “自从我们结拜之后,还没有进行过任何行动。”

    孟绍原的目光从部下的身上一一扫过:“我们结拜的时候,说的都是什么?”

    “生则同生,死则同死;若违此誓,天诛地灭!”

    孟绍原的身后桌子上,盖着一块白布。

    他一掀开白布,里面全部都是武器。

    “田七的事,你们也都知道了。”孟绍原拿起一把勃朗宁:“本来,杀严福光这么一条狗,不用我们一起出手。可这次有些不同,兄弟受辱,兄弟出手,兄弟同心!结拜后的第一次任务,就遇到了这事,所以大家一起去吧。”

    没人多说一句,每个人都上前挑选了一样武器。

    赵昌乐、林璇、郭瑞、季双四个人也来了。

    他们同样拿起手枪收好。

    区区一条狗,居然动用到了十个人去杀。

    严福光死也也得值了。

    孟绍原就是要告诉所有人,他们是一个团体,一人出事,全队鼎力。

    没人可以独立于这个团队之外。

    田七默默的朝他的兄弟姐妹们抱了抱拳,同样一句话没有说。

    有些话,是不用说出来的。

    “出发。老七,你和林璇一辆车,不要冲动。”

    林璇坐在副驾驶位置上,一直在看着田七。

    “看什么?”田七闷声闷气的说了一句。

    “我……我没有想到你……你以前……”

    “她叫沈春兰。”田七知道孟绍原并没有说出自己恋人的名字:“那时候,我还不是一个特务,只是饭店的一名学徒……”

    他在那里说着,林璇在那平静的听着。

    听着听着,她的眼泪就出来了。

    她怎么也都不会想到,平时看起来冷漠不苟言笑的天气,居然还有这么一段悲伤的往事……

    所有人都在那里安静的等待着。

    天亮了。

    一辆黑色的轿车,从南京方向疾驰而来。

    忽然,轿车停住。

    一根大圆木横在道路当中。

    司机下车。

    “行动!”

    孟绍原刚刚下令,田七已经站起,手里枪口一响,自己应声倒地。

    他大步走向了轿车,打开后面车门,一把头发揪出了一个人。

    严福光!

    “好汉饶命!好汉饶命!”

    严福光面色如土,只当遇到了劫匪。

    田七一脚把他踹倒在了地上:“严福光,看清楚了,我是谁!”

    一听有人居然叫出自己以前的名字,严福光大惊,盯着田七看了半天,只觉得这个人眼熟。

    田七惨笑一声:“杭州,沈春兰。”

    “沈春兰……”严福光惊恐万状:“你是田……田……”

    “田七!”

    田七阴冷一笑,对着他的大腿“砰”的就是一枪。

    “救命啊,杀人啦!”

    可是还没有等严福光叫完,祝燕妮来到了他的面前,对着他的另外一条大腿继续一枪。

    然后是袁忠和、项守农、岳镇川、魏云哲、赵昌乐、郭瑞、季双……

    每个人都对他开了一枪,但都不是致命伤。

    轮到林璇了。

    她的手有些颤抖,可是想到田七悲惨的过去,她一闭眼,终于扣下了扳机。

    这一枪,打在了严福光的胳膊上。

    严福光气息奄奄。

    孟绍原蹲在了他的面前,拿起了他的右手:“你就是用这只手做的那些事吗?”

    他把枪口抵在他的手心。

    “砰”!

    一个血洞,出现在了严福光的掌心中。

    孟绍原站了起来,拿出了一把刀,交给了田七:“去吧,别糟蹋子弹了,用这把刀,帮春兰去报仇吧。”

    田七默默的接过了刀,蹲下,一把拉起了严福光的脑袋。

    “别……别杀我……”严福光虚弱的声音非常低微。

    “为了春兰,为了今天,我已经等了太久太久了。”田七死死的盯着这个仇人:“去死吧,春兰还在下面等着你,吃你的肉,扒你的皮!”

    他把刀锋对准严福光的咽喉,然后很慢很慢,一点一点的割开了他的喉咙……

    严福光死了,田七的仇报了。

    孟绍原看着自己的部下:“你们,谁还有私仇要报?”

    没人回答。

    “我再问你们最后一次,你们,谁还有私仇要报,谁还有想做的事,告诉我,我孟绍原帮你们去报仇,去完成你们的心愿!”

    依旧没人回答。

    “那就是没有了对吗?”

    孟绍原笑了笑:“那么,从现在开始,大家都做好准备吧。”

    “准备什么?”祝燕妮好奇的问了声。

    “准备,打仗。”

    “打仗?”

    “打仗!”孟绍原深深的吸了一口气:“我希望到了战场上,我们不再是狗特务,我希望我的兄弟姐妹,没有一个是贪生怕死的。我给了你们大把大把的钱,给了你们之前想都不敢想的奢侈生活,现在,到了你们回报我的时候了!”

    这里,是1937年的南京!

    这里,是中国的土地!

    这里的每一分,每一寸,全部都是中国人的土地!

    (按照之前制定好的大纲,这是第一部“南京风云”的最后一章。明天第二部份正式开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