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实安的神色有些沉重,这几日因为此事,家里的气氛,也有些紧绷。
渐渐有不少人都觉得,白家应当为浔阳先生讨回公道。
虽说不上敢公开对他们施压,但毕竟人心所向,他们也不得不考虑一二。
但他们这些世家之人,也都清楚宫家现如今的地位,有多重要。
要不要因为这些门人,而彻彻底底的得罪宫家,到现在为止,还没有个定论。
他们白家现在是进退两难,处境也是十分尴尬。
林梦雅也理解他的担忧,思索了一番后,才开口。
“此事,白家的确是不宜出面干涉。所以我跟三公子想着,不如让我们来解决。”
“你们解决?如何解决?”白实安露出了几分疑惑的表情。“并非是我不信任你们,而是现在群情激奋,只怕你们一露面,那些人就会冲过来先报复你们。纵然那些都是手无缚鸡之力的文人,可双拳难敌四手。若你们一再冲动,可就再也没有挽回的机会了。”
白实安的语气,十分沉重。
看来这位白家三爷,也不像是面上看起来那么不谙世事。
林梦雅却笑着,看了自家男人一眼。
后者一直安静的坐在她的身旁,却有着让人难以忽略的存在感。
“这件事,就要拜托我们家神医先生了。”
“神医?哪里来的神医?”
“不知三爷可听说过郑家的事情,郑大老爷郑从恩的女儿郑蓉蓉,因为先天不足,所以时常病痛。甚至于半个月前,曾经因为一点意外,几乎丧了性命。”
郑家跟白家离得并不远,这件事当时闹得沸沸扬扬的,郑大老爷几乎翻遍整个封地,遍请名医的事情,相信白家也一定知道一些消息。
白实安愣了愣,随即像是想到了些什么似的,试探的问道:“难道,郑家那位小姐,已经病愈了?”
“正是,她福气大,得上天庇佑。有一位云游四方的神医,治好了她。现下,这位郑小姐的身体,可是一天比一天好了。如果三爷不信的话,可以派人去查证。”
白实安的心思,突然间活络了起来。
现在问题的关键,就在于浔阳先生的健康。
可以这么说,浔阳先生安然无恙,那这件事就可大事化小,小事化了。
若是浔阳先生因此去了,恐怕这就成了个永远也解不开的死结了。
他激动的拍着桌子,蹿了起来。
“要是你们能找到这位神医,那我们两家的围困就可解了!”
“只是听说,这位神医先生,行踪成谜呀。”
她故意兜圈子,白实安一听,脸一下子垮了下来。
有些哀怨的盯着她看,似乎觉得,她是在耍着他玩。
林梦雅一点都不在乎,优雅的端起茶杯,饮了一口。
“既是悬壶济世的神医,必定是哪里有不平,就去哪里。若有浔阳先生的亲传弟子,为了治好老师的病,每日诚心祝祷的话,也许,可以感动上苍,让这位神医先生,亲临此地呢。”
余下的话,她不必再说。
白实安那边脸色风云变幻了一会儿后,终于明白了她的意思。
“姑娘说的有道理,此事我也是偶然听从郑家过来的商队提起,至于这位神医在何处,那我就爱莫能助了。”
林梦雅放下茶杯,朝着他笑着点头。
跟聪明人说话,就是省事。
当晚,向来不关心家事的白三爷,却亲自提着礼品,前去慰问病重的浔阳先生。
他与浔阳先生有些师生的情分,因此人人只夸赞他重情重义,也并不觉得有什么不对。
在跟那些照顾老师的弟子们交谈的时候,无意中透露出,月前曾有一位妙手回春的神医,亲临郑家。
不仅治好了郑家大小姐的旧疾,还施恩不望报的翩然而去了,堪称仁心仁术。
刚开始,那些弟子们还是将信将疑。
可不管是白家还是那些其他的名医,都对浔阳先生的病情束手无策的时候,他们有些病急乱投医的意思。
那些弟子们,开始去探寻这位神医的消息。
而这些日子,凡是从郑家那边过来的商队,都多多少少的知道些内情。
久而久之,这些弟子们也都信了此事是真的。更有人想要打听这神医如今身在何方,只是苦无消息。
又过了几日,有人说在城外某处,看到了一位仙风道骨的老神医,正在为村民们义诊。
还有人更加玄乎,说那位老神医出现的时候,骑着一匹白色的仙鹿,身披祥云锦衣,定然是神仙下凡。
反正在那些人的传闻中,把个神医传得是神仙下凡似的。
就连林梦雅这个当事人听到,都不由得差点一口茶呛到嗓子里。
但转念一想,她又觉得此事还算是个机会。
正想着跟她家男人商量商量,是不是又该出山忽悠人的时候,却传来了白家,请到神医的消息。
而她跟龙天昱,则是再一次,被白实安请到了城内了某个茶馆内。
“那人,是不是你们安排的?”
他们两个刚进门,白实安就压低了声音,急促的询问。
两人对视一眼后,林梦雅轻轻摇头。
可白实安的眉头,却皱得死紧。
“该死!怎么会让别人给钻了空子!”
听他话的意思,看来显然这其中,还有些内情。
三人分别落座后,白实安才把近几日发生的事情,娓娓道来。
“他们知道神医的事情之后,就到处寻访。我本来是想着,先给你们造造势,这样等到你们的人出现的时候,一切就都顺理成章。可就在昨日,家里头来了一位,据说是治好了郑家小姐的神医。我看此人,不像是正经人,就随意试探了几句。果然发现,他有些不对劲。”
觉察到对方有诈后,白实安就没继续,生怕因此打草惊蛇。
于是,他就急急的把他们两个给约了出来,想要问一问。
“他的确不是我们的人,可现如今他冒用了我们的身份,只怕,没那么简单。”
林梦雅很快,也意识到了事情的严重性。
若只是一个江湖骗子,那尚且还好。
可要是有心人安排,想要趁机彻彻底底的断绝了浔阳先生的生机,那可就棘手了。
“所以我赶紧约你们出来,就是为了商量个对策。此事怪我太过冒进,否则,也不会给他们这个机会!”
白实安有些自责,其实要是按照苏梅他们的计划,只需要那些弟子去诚心祈祷就可以了。
但他擅自更改了计划,又额外加了不少的戏,因此,才被有心人利用。
所以,他必须想到一个补救的机会。
林梦雅这边,也知道时间紧迫。
“现在,他们定然是先入为主的相信那人才是神医。我们若是冒然跟他起了争执,很容易被人当成骗子。”
白实安更内疚了,心里暗骂自己,真是成事不足败事有余。
林梦雅也有些束手无策,但旁边的男人,却伸出手来,轻轻的捏了捏她的手。
“他们要的是治病的大夫,不是神医的噱头。”
这话,一针见血。
林梦雅突然有种拨云见日的清明之感,是了,她怎么把本末倒置了呢?
“夫君说的对。”
她弯了弯眼睛,再不见半点阴霾。
坐在对面的白实安,却突然有点吃撑了的感觉。
咦?他从昨晚到现在,可都急的滴水未进呢。
而显然,那边不经意秀了恩爱的两人,却已经找到了解决的办法。
“我夫君的意思是,他们虽然找到了神医,可神医却不一定能把浔阳先生治好。既然神医这个身份暂时用不上了,但他们也没说不准别的大夫去治病救人吧?”
化繁为简,他们就以普通大夫的身份去治病,也并非是不可以。
只不过,比起能唬人的神医,可能会多费一番周折。
毕竟,人总是有迷恋权威的习性。
专家说一句话,比一百页资料都管用。
三人商定了一下接下来的计划,这一次,以白实安的名义,亲自送个大夫进去。
只是这样一来,他们必定会遭到某些人的怀疑,甚至于还会受到排斥。
可时间紧迫,也只能如此了。
白实安回去后,以感谢恩师为名,求了他的二哥。
就在神医被请到府里的第三天,两个名不见经传的小大夫,也被二爷当做聊胜于无的添头,给塞了进来。
不过这一次,却是林梦雅扮作了一个小老头,而龙天昱,则沾起了大胡子,穿上粗布的衣裳,扮作了一个做粗活的随从。
这两人一到浔阳先生的府上,就被管事的,给安置到客房去了。
“两位先在这里好好休息,有什么事,尽管吩咐我就是。”
比起寻常世家里的家仆,这里的管事,也没有一副唯唯诺诺的奴才相。
从衣着到谈吐,更带着几分读书人的儒雅与克制。
同样,也多了几许读书人的清高。
对于他们两个的态度,称不上热络,却也没有多冷淡。
毕竟,他们是白家二爷送过来的,多少,也要给白家一些面子。
林梦雅环视一周后,冲着那管事的点点头。
后者也没等她给什么赏钱,就客客气气的告退了。
“啧,这客房,可比郑家差远了。”
林梦雅翘着腿,坐在椅子上评价道。
当然,她也并非是嫌弃这里寒酸。
毕竟浔阳先生不过是个门客,怎么能跟郑家相提并论。
但一看到这个所谓的客房,不过就是比柴房多了一些家具跟摆设后,她只能摇了摇头。
但愿晚上那张看起来就饱经沧桑的架子床,不会因为他们两个挤一挤就会垮掉。
龙天昱倒是没觉得什么,像是他之前住过的任何地方一样,先仔仔细细的检查有没有异常。
之前林梦雅进门就用系统搜过一遍了,但她男人却并不是那种掉以轻心的人。
确定这里没有任何古怪后,两人坐在椅子上,小声交谈。
他们是傍晚进了的府,老老实实的在客房里等了许久,也不见有人来。
林梦雅揉了揉肚子,从半个小时前,她的肚子就已经在唱空城计了。
再把屋子里的每一滴水都喝干之后,她渐渐有种被世界遗忘了的感觉。
“他们家,不吃晚饭的么?”
林梦雅趴在桌子上,有气无力的问道。
而龙天昱也实在是没抗住她的故意撒娇,拉起人就准备出门去吃点好的。
“有人来了!”
她低声提醒了一句后,立刻坐的板板整整的,别有一番世外高人的模样。
龙天昱也站在她的身后,垂着头,像是某些脾气很好的大型犬。
“两位,打扰了。”
来的,就是把他们领到这里的管事。
这一次,他手中提着一个食盒,不知道里面装了什么,反正以林梦雅的嗅觉,也只闻到一丝丝饭菜的味道而已。
龙天昱打开门之后,那管事的立刻道歉。
“对不住,府内的事情太多,人手又不够,就把两位给忘了。我备了一些粗茶淡饭,还请两位不要嫌弃。”
人家说粗茶淡饭,那是自谦。
可这位老兄拿来的,那绝对是写实了。
只见他从食盒里头,端出两盘一点油星都不见的炒青菜,还有两碗黑乎乎的米饭。
最后,又端出一碗看起来就油腻,根本半点食欲都没有的汤水。
“两位轻便,我先告辞了。”
这样的饭菜,若真的只是和府上下都艰难,她也不会有半分的嫌弃。
可她分明就在那管事人身上,嗅到了一股子红烧肉的味道。
“呵,只是把我们,当叫花子打发了。”
盯着那人离开的背影,林梦雅勾起唇,露出了一抹冷笑。
龙天昱压根就没看那饭菜,虽然他平常并不贪图口腹之欲,但这明显就是看不起他们,他又怎么可能吃?
林梦雅本来不想惹事,可谁知那些人却是给脸不要脸。
既如此,那她还给对方,留什么余地?
站起身来,她稍稍整理了一下自己的衣服,小手一挥说道:“走,跟大爷一起找找乐子去。”
龙天昱微微眯了眯眼,大手却是十分有威胁性的,落在了她细腻的脖颈后。
“大爷,要什么乐子?”
“呃...不要了不要了,走吧,咱们出去看看。”
这人这才满意的撤了手,而林梦雅则是在心里头,含泪抱了抱弱小无助还挺饿的自己。
她是什么时候开始,变得这么怂的了呢?
管事的脚步倒是挺快,提着食盒神色轻松的往厨房走。
此时,里面正传来阵阵食物的香气。
虽说府里头的主人病倒了,现在别说是肉了,就连粥都喝不得。
但这并不影响他们煎炒烹炸,毕竟如今这里,不管是白家还是其他人,都得捧着。
整日里那些好东西,都流水似的送进来。
一些能用得上的,自然是给浔阳先生用了。
而那些一时用不上的,倒是都便宜给了府中的人。
尤其是从前日开始,那位传说中医术如同仙术一般的神医来了之后,他们更是日日都精心烹制,生怕怠慢了这位贵客。
至于那些滥竽充数的,只要随便弄一些就好,用不着上心的。
浔阳先生的院子,算不得大,也就是个稍稍好一些的民居。
一共是个二进的院子,从他们这里没走几步,就能到正房。
以他们两个的能耐,找到饭厅还不是手到擒来的事情?
而等到他们悠闲的出现在众人面前的时候,那位正在张罗着上菜的管事,首先变了脸色。
“您二位,怎么过来了?”
他迎上来,面色有些不太自然。
毕竟,厚此薄彼这种事,也不好做得太过。
尤其眼前的这两位,还是白家二爷送过来的。
要是闹得太过,只怕白家那边,脸面上也是过不去的。
林梦雅没理他,却越过他的肩膀,望向了后面,热闹的饭厅。
“你们这是,在举办宴会?”
“不,不是。我家先生在病中,如何好宴请客人呢。是,是先生的几个学生,正在用餐而已。”
“哦——原来是这样。”
她故意拉长了尾音,但眼睛却随意的瞥向了那一盘盘的美食。
管事的顿时觉得脸上挂不住了,本来他是应该邀请这两人一起入内的,只是他又怕有他们两个在,会让神医不高兴。
“既然如此,那我得进去拜会一下了,不然以后如何行事呢?”
她话锋一转,眼看着就要往里闯。
管事的心下一急,下意识的伸出手就要推她。
但那那双手,却被人一把扯了过去,连着他整个人,都被迫让开了路。
林梦雅看也没看,直直走了过去。
那管事的还要拦,却被那个大胡子的仆从一瞪,腿肚子就吓得打颤。
这人,活像是要吃人似的!
愣怔了一下之后,他才疾走几步,追了上去。
但此时,他们已然入内了。
饭厅内,正是觥筹交错,宾主尽欢之时。
对于突然出现的两人,众人都愣了愣。
随后,作为主位上,一个看起来四十左右的男子,微微皱了皱眉头。
不过片刻,又恢复了一副文雅的模样。
“不知这两位是——”
“他们二位,就是白二爷请来的客人。”
管事立刻开口解释,却略去了她这个大夫的身份。
林梦雅哪里肯随他的意思,挺了挺胸膛后说道;“在下是应了白家二爷的嘱托,过来给浔阳先生治病的大夫,不知阁下,可是病人的家属?”
一听到是个大夫,众人的神色都有了些变化。
落在她身上的目光,也从刚开始的审视,又多了几分嘲讽的意味。
中年男子也是迟疑了一下,又看了一眼作为他旁边的人之后,才回答道:“在下,是先生的首徒荀子阳。替恩师,谢过二爷的惦记,又劳烦您白跑一趟,实在是抱歉。不如二位先坐下来,用一些酒菜。明日,我便回了二爷,将您送回去,也省得耽误了您的事。”
这就下逐客令了?这些人,可真是迫不及待。
林梦雅却摇了摇头后,瞥了一眼那恨不得钻进地缝里的管事。
“我们这样寡淡的肠胃,可实在是经不起这些油腻的东西。还是贵府的管事想得周到,给我们准备了一些特别清淡的吃食。我劝诸位也跟我一样,要细心饮食,免得肠胃有什么不适,反受其害。”
这话,让荀子阳多看了那管事的一眼。
心里却觉得,大概是因为下面的人做得太明显了,所以才会让这大夫,生出一些不满来。
但又责怪这两人实在是没什么眼色,若是想要吃些好的,自己去厨房要便是了。
在这些饮食上争长短的,也不怕丢人。
立刻,对这两个人,升起了几分轻视。
“此事,是府中下人办事不利。既然觉得我们亏待了您,那您不如多用一些,就当是我给二位赔罪了。”
周围的人,已经开始窃窃私语了。
不过都是在说,他们没见过什么大场面,眼皮子浅什么的。
倒不知,谁才是井底之蛙了。
她这辈子吃过的东西,这些人怕是听都没听过。
“那倒不必了,为医者对于自身的调理最为看重。鱼、肉、酒都要慎食。五谷杂粮,蔬果蛋奶,才是真正该多吃的东西。若是太过看重这些口腹之欲,只怕才会生出一些病害来呢。”
她这话说出来,坐在荀子阳旁边的老者,脸色变得有些难看。
在他手中,已然有了一个空壶。
而且那些肉食,也用了不少。
他转了转眼珠后,气定神闲的说道:“对于普通人来说,自当如此。毕竟,不是谁人都能享受这些东西。”
顿时,所有人都用嘲讽的目光看向了她。
普通人,呵呵!
林梦雅先点点头,仿佛是赞同了对方的说法,然后幽幽的叹了一口气。
“的确,比如像是您这种身患消渴症的病患,就绝对不宜食用。我观您的面相,恐怕您的消渴症极为严重。我倒是有些好奇,您是用了什么方子,才能在如此饮食下,稳住病情的呢?”
那老者的眼中,露出了几分心虚。
十分不自在的放下了酒杯,咬着牙说道:“这方子,自然是不能随意透露。怎么,你连这个规矩都不知道?”
“这我自然是知道,不过我有句话,还是要奉劝您一句。若是仗着有良方在手,就觉得有备无患的话,怕还是有些不妥。病在于治,但更在于养。一般速效的方子,虎狼之药居多。以您的身体状况,怕是这药也用不了多久。”
她可一点都没胡说。
那老者所患的消渴症,便是现代的糖尿病。
患者不仅需要长期吃药来维持,更是要控制饮食,不然可能会危及生命。
就凭她那比狗还要灵的鼻子,早就在进门的时候,闻到了那老者身上传来的药味。
药的确是好药,且造价不菲。
患者服用之后,饮食上可以不用太过顾忌。
但这药,却不宜长期服用,本就是个救急的药,药性猛烈不说,且要是仗着吃了药就胡吃海塞,还会适得其反。
也不知道,是谁从哪里请来的奇葩,只怕是来作死的还差不多。
“胡说!杨神医的医术出神入化,哪里是你能比拟的?”
还没等正主儿说话,旁边就有人出声呵斥。
那位假冒的杨神医,立刻端起了一副世外高人的架子,那态度,倒真像是不在乎她说言之事。
“出神入化?我倒是不知,这位杨神医做了什么,才会让你这么认为。医术,又不是耍把戏的,难不成,还能表演给你们看么?”
对于这种眼一闭心也瞎,就知道无脑吹的家伙,她可是一点情面也没留。
对方也被她噎得一愣,憋了半天才来了一句。
“你知道什么,要不是杨神医出手,那郑家的小姐,怕是就救不回来了。要知道,这些年郑家可是寻遍了大半个卫国,若不是杨老出手,只怕郑家那位小姐,就要英年早逝了。”
此时,杨老摸了摸胡子,摆了摆手。
“治病救人,乃是为医者的本分,此事不用再提了。”
呸!不要脸!人明明是她治好的,这骗子装得倒是像。
“既然如此,看来是我多管闲事了。也罢,杨老这样的名医,对自己的身体,必然是心里有数。连我都能看出来的问题,杨老必定心中有数,如此我也就放心了。不打扰诸位用餐,我还得去二爷那边回禀一声,诸位告辞。”
众人没想到,她居然如此干脆利落的走了。
荀子阳却是眼中一沉,随后告罪了一声,追了上去。
旁人不知道这些利害关系,但他却清楚。
之所以浔阳先生跟他们,能享受到如此高的待遇,都是因为白家的关系。
他们可以看不起这个大夫,却绝对不能让白家因此对他们有什么不满。
以后若是失去了白家的助力,他想要往上爬,可就困难了。
当下,不由得有些埋怨那管事的不会做人。
哪怕是把人当个摆设也好,总好过得罪不是?
“两位请留步!”
林梦雅的速度并不快,似已经算好,一定会有人追出来一样。
听到后面传来的声音后,她还猛地加快了些速度。
荀子阳一连喊了两声,她才像是刚注意到似的,停下脚步。
“不知荀公子叫我,可是有什么事么?”
她的态度有些冷淡,以荀子阳的聪明,一下子就觉察出来,她是在生气。
当下,就更加鄙夷这个没见过世面的家伙。
但面上,却做出一副诚恳之色。
“真是对不住,都是我的错,才让下人怠慢了您。”
“荀公子不必道歉,我知道浔阳先生犯了旧疾,大家都忙着照顾他,一些事情想不到,也是可以理解的。”
荀子阳一副当家人的口吻,倒是让她对这位首徒,有了些兴趣。
他一浔阳先生的名号为自己的名字,哪怕是同音不同字,也说明关系匪浅。
刚才在席间,他也是坐在了首位之上。
想来浔阳先生病倒之后,这里的一切,都是由这位首徒代为掌管。
如果有人想要对浔阳先生做点什么,很有可能跟他有些关系。
只是不知道,他在这整件阴谋当中,到底处于一个什么位置了。
“是是是,多谢先生的理解。我看天色已晚,先生不如明日再去回禀。既然先生不喜欢跟大家一起热闹,那我就派人,做一些精致的吃食,送到您的房里。只求先生,不要怪罪我们之前的怠慢。”
可真会甩锅。
明明是他们把她排除在外的,如今一句话,就说是因为她不合群了。
眯了眯眼睛,她才懒得理他这些小心思。
“不必了,其实荀公子也不用如此费心。我们过来之前,二爷就嘱咐过,凡事都要以浔阳先生的病情为重。与其在这些小事上用心,不如请荀公子,让我们早点看到病患,也好让我们早日,了结了这份差事。”
荀子阳却没有立刻答应,林梦雅早知道没那么简单,所以也并未着急。
“这...本是应该的。可杨神医昨日看了老师的情况后,曾说这几日,怕是都不能见外客了。您身为大夫,想必知道的比我清楚。不如过几日,等到杨老的药起效用了,您再去看看也不迟。”
就怕到时候她去看的,只会是一具尸体了。
林梦雅没继续要求,对方显然还在戒备着她,哪怕是打着白家的旗号,也不能让他们放松警惕。
看来,他们对浔阳先生,倒是极为重视。
“好吧,那我就不强人所难了。我们是第一次来这里,反正左右也无事,就出去逛一逛。荀公子也不必担心,我虽然医术没有神医那般精湛,却也知道什么该说,什么不该说。”
被人轻易的道破隐忧,荀子阳的脸色,有些微微的不自然。
但他很快就恢复了过来,笑着从腰间,解下自己的钱袋。
“这是自然,本应是我们尽一尽地主之谊的,只是老师这里一时也离不开人,二位请先去自己走走,这些银子,就当是我给二位的赔罪了。”
说完,就把钱袋塞给了她。
林梦雅本不想要,可荀子阳却十分坚定,想要扯住她的手。
但此时,钱袋却被另外一只大手,给接了过去。
荀子阳被那个大胡子不过瞥了一眼,人就像是烫到了似的,飞快的松开了手。
“还没请教,这位是——”
“这是我家的家仆阿龙。”
她呲着一口小白牙,说得那叫一个顺口。
荀子阳倒是没觉得有什么不对,但龙天昱却瞪了她一眼。
阿龙...这名字,也亏得她叫得出口。
荀子阳看了阿龙一眼,又拱了拱手,心里头却有些犯嘀咕。
他总觉得,眼前的两个人,好像有些不对劲。
可当他又准备细想想,到底哪里不对的时候,又一时说不上来。
从浔阳先生家出来,林梦雅就暗中掂量了一下钱袋。
呵,分量倒是足足的。
看来这位首徒,倒是个不缺银子的肥羊。
瞧着她若有所思,不知道在想些什么的龙天昱,却是一把夺过钱袋,然后顺手就扔到了一旁的水沟里。
林梦雅迟了一步,只能回头瞪那家伙。
“喂,好多银子呢!”
“我有。”
简简单单的两个字,却给她堵住了。
是啊,她男人那可是大写加粗的豪,但她却不知道的是,龙天昱很不喜欢她花别的男人的钱。
在这种问题上,龙天昱可是十分大男子主义。
自己个的女人如果自己都养活不起,那还算什么男子汉?
林梦雅却也没想着捞出来,勾了勾唇角。
“罢了,反正我也没打算花。”
银子虽然不少,但送的人心术不正。
她又不缺那点钱,她屋子下面真有金山银山,而且是花三辈子都花不完的那种。
两人光明正大的走到了城内的一间酒楼,要了一个包间之后,十分铺张浪费的点了不少好东西。
很快,他们就吃饱了,她还顺道打包了点点心,准备回去当个宵夜。
“那个荀子阳,有问题,要查一查他么?”
龙天昱看到她吃饱了,这才开始谈正事。
她想了想,摇了摇头。
“想也知道这人有古怪,根本不用查。何况,我还等着拿他钓大鱼呢。”
在来这里之前,她跟龙天昱就约定好了,这一次白家的事情,由她来主导。
至于昱手下的那些力量,他们两个商议之后,决定让他们逐渐隐藏起来。
仙城参与的事情越来越多,他们怕是也无法按捺住自己野心,只在背后搞事情了。
如果地面上的人不能凝聚在一起,光凭她跟昱的力量,是根本无法取得胜利的。
所以,他们决定要一点点的,让这些人意识到危机的到来。
昱的势力,会成为一把隐藏在黑暗中,最为锋利的匕首。
从现在开始,除开保护她之外,昱在暗中培植起来的一切势力,都不再参与世家之间的争斗。
至于其他的,要知道龙天昱这个曦殿下,可也不是白给的。
两人到真是好好的逛了一番,直到快要宵禁了,才回来。
不过这一次,那管事却没敢把他们安置在那件破破烂烂的客房里头。
新换的这个虽然也陈旧,可要是跟之前相比,可强太多了。
林梦雅参观之后,只斜了他一眼,管事的就立刻低垂着头告退了。
呵,狗眼看人低。
两人休息了一夜,第二天天不亮,就听得外面传来吵闹声。
龙天昱立刻穿上了外衣,瞬间蹿到了门口,透过门缝,观察外面的情况。
林梦雅也有条不紊的穿戴好了,走到他身边,用眼神无声的询问。
“外面,好像在找什么东西。”
他压低了声音,在她的耳边说道。
找东西?怎么找到客房这里来了?
她正想着,外面的人似乎是没找到就离开了。
两人也没当回事,直到下人来送早饭的时候,还跟来了一位有些陌生的中年男子。
那人看起来不像是浔阳先生的学生,也不像是普通的家仆,瞧着气质打扮,倒像是一个练家子。
男子十分客气,向他们两个解释道:“打扰两位了,我是奉远城的护卫队队长白麓。今天早上,府内的荀子阳荀公子差人来报,说是他昨晚不甚丢失了一只钱袋。那里面有十分重要的东西,希望我们可以尽快的找出来。我们已经查探过了,昨晚这里并未有任何人外人进出,只有二位出去了一趟,所以我想要来问问,二位可曾见过荀公子的钱袋?”
真是够卑鄙的。
昨晚,明明是荀子阳自己主动把钱袋给他们的,现在,竟然倒打一耙。
林梦雅忍住心中的恶心,摇了摇头表示自己也没看到。
白麓显然有所怀疑,但他并没有直接说,反而是朝着屋子里四处看了看,最后,看到了她放在桌子上,当做宵夜那包点心。
“昨晚,两位可是去了云汐楼?”
林梦雅点点头,知道那就是他们吃饭的地儿。
白麓若有所思的看了他们两一眼后,却没说话,只是告辞了。
待得人都走了之后,林梦雅眉宇间那一点点的阴霾,也散开了。
其实她昨晚本来也没打算要花荀子阳的钱,也猜到对方可能会用这件事来做手脚。
却不想,这人居然如此的迫不及待。
到底是着急了,还是太看不起他们了?
浔阳先生家的正厅内,白麓走过来,见过了失主。
“白麓兄,情况如何?”
看他进来,荀子阳立刻焦急的问道。
他摇了摇头,后者的脸上,明显带了几分失望。
“算了,都怪我粗心大意。只是那钱袋里头,有老师给我的一方印章。虽不名贵,却是老师亲自挑选、亲手篆刻意义非凡,我都是戴在身边从不离身的。现在老师病重在床,印章也丢了,我,我的心中,实在是有些不好受。”
白麓也不会什么安慰的人的话,只是拍了拍他的肩膀,心中却有了些猜测。
“你那钱袋里的东西,还有什么特征没有?”
身为奉远城的护卫,他自然是想要保一方平安的。
何况先生对他有恩,荀子阳又是先生的爱徒,能帮的事情,他自然会鼎力相助。
荀子阳想了又想,之后才猛然想起来什么似的说道:“我那钱袋里头,除了一些散碎银子之外,还有一个五十两的元宝。那元宝是我新取出来,作为老师府上的日常花销的。”
其实五十两的元宝,虽然可以称得上是一笔不小的款项,但并不能作为太足够的证据。
但世上总不会有那么巧的事情,何况,一般情况下,大家都是先去银号,把它换成零钱,再拿出来花销。
他想起看到的点心袋子,知道那里的东西,可不是一般人能花费得起的。
如果,那人是花了这五十两,才能得一顿吃喝的话,那就可以当成证据了。
“好,那我先去查查看。对了,先生这几日情况如何?”
荀子阳的脸上,一下子涌出了几许悲伤。
他叹了一口气,摇了摇头说道:“如今,所有的希望,都寄托在神医的身上了。我只求老师能够吉人天相,不要这么早就离开我们。”
白麓的心情,也有些不太好受。
他宽慰了荀子阳几句后,就带着人离开了。
“公子,其实您何必麻烦白麓他们呢?反正那钱袋在那两个人的手上,只要我们去搜,不就人赃并获了么?”
荀子阳的书童走过来,低声询问。
而刚才还一副悲伤姿态的荀子阳,此刻眼眸里,却盛满了算计。
“借由外人的手,才能名正言顺。再说了,白麓在奉远城内,最是刚正不阿了。要是他给那两个定了罪,才能堵住白家的嘴。”
荀子阳觉得自己胜券在握,毕竟只不过是俩个没见过世面的小人物而已,哪里堪得他一击?
还真的以为,自己会那么好心,把钱送过去给他们吃喝呢。
这下子,就算是白家,也绝不会庇护他们。
但让荀子阳感觉到意外的是,他活活等了一天,也没等到白麓再度登门来拿人的消息。
他觉得可能是中间出了什么差错,但他当时把钱袋递给他们的时候,周围可没人看到。
而且他们,也绝对不可能觉察到,自己会有后续的动作。
难不成,这个白麓竟然如此没用么?
一直到天刚刚擦黑,白麓才出现在他的面前。
“白麓兄,事情如何?”
白麓露出了一抹憨厚的笑,然后小心翼翼的,从怀中掏出一样东西来。
“子阳你快来看,我帮你把东西找到了!”
荀子阳一愣,定睛一瞧,还真是他丢的那只钱袋。
不可能的,钱袋怎么会在白麓的手上?
而他愣怔的时候,就看到对方,一样样的,把东西都拿了出来。
“银子,印章都在这里。你呀,以后可不能如此粗心大意了。若不是下人的人提醒,我也想不到这里。我都帮你洗干净了,你看看,可少了什么没有?”
白麓知道他们这些读书人都爱干净,所以在捞上来之后,先用清水洗了好多遍。
确定干干净净了之后,才给人送了过来。
而荀子阳却只是失神的盯着他手中的东西看,仿佛不认识似的。
“子阳,有什么问题么?”
荀子阳立刻缓过神来,摇了摇头。
怎么会...纵然他心中有许多疑问,可到了现在,他也只能先收下。
当即,就露出了惊喜的表情。
“真是太感谢你了,没想到,还能失而复得。白麓兄,你是在哪里找到的?”
提起这个,白麓有些不太好意思的挠了挠头。
“我本来去云汐楼查一查,却一无所获,本来想要告诉你的时候,偶然看到一个家仆把东西掉到水沟里了。我想着,这水沟就在外面,许是你一个不小心,也把东西掉在那里了。兄弟们跟我一起捞了好长时间,终于找到你的东西了。你以后可要好好的收起来,别再弄丢了。”
白麓拍了拍荀子阳的肩膀,后者立刻觉得有些反胃。
强忍着想要躲开的冲动,毕竟,这莽汉可是从臭水沟中爬上来的。
“哦,你说的对,云鹏,把东西都收好。”
他贴身伺候的小书童立刻上前,把东西都收拾好。
荀子阳掩藏住自己心中的嫌恶,这下子,可有机会把那枚粗糙的印章给束之高阁了。
眼见着东西回来了,人却一点事都没有,荀子阳有些不太开心。
但他更加担心的,是对方为何会把东西扔到水沟里。
难道,他们早就料到自己会用这一招了么?
对那两个人的轻视之中,悄悄的掺杂了一抹不安。
他忍不住,开口问道:“东西能拿回来,我还真是要好好的感谢你们。对了,你说你去云汐楼查案,是怎么回事?”
提起来,白麓还觉得有些不太好意思。
“府中的下人不是说,从昨晚到现在,只有客房里的那两个客人出入过么?我就去问了他们一下,结果看到桌子上,放着云汐楼的糕点。我想着云汐楼那是什么地方,如果他们要是偷了银子的话,没准会有钱去云汐楼。但没想到,既然是我把人给给看扁了。”
那两人去云汐楼,荀子阳是知情的。
若不是知道他们两个竟然去了那里,他也想不到这个好计策。
但没想到,这两个看起来穷困潦倒的家伙,居然还真的有些底子。
“原来是这样,也怪我安排不周。昨晚我设宴感谢杨老,没想到,那两位却喜欢清静。竟然,是去了云汐楼。”
既然没办法扣上罪名了,他不妨可以先泼一些脏水。
白麓的心没那么细,倒是白费了荀子阳的小心机。
就在他正准备说些别的事情,来败坏一下那两人的印象后,那两人竟然一前一后的走了进来。
“这位兄弟,你怎么来了?对了,我还没多谢你呢!子阳,这位就是帮你找到东西的人!”
白麓一看到龙天昱,就立刻笑呵呵的迎了上来。
都说英雄惜英雄,尤其是龙天昱现在故意沾上的大胡子,倒跟白麓一样,偏向于粗犷糙汉的风格。
龙天昱只是朝着白麓点点头,就高冷的站在他的身边。
白麓也没觉得有多尴尬,只不过以为,对方是那种不善言辞的类型而已。
看到他们来,荀子阳的脸色有些不太自然。
但也仅仅是短短一瞬,毕竟现在,他肯定对方,不敢把这件事给嚷嚷出来。
昨晚可没有任何的人看到,要是他们敢说,自己就可以乘机反咬他们一口。
可他没想到的是,那人非但没生气,反而笑盈盈的坐了下来。
“是么?我家阿龙从来都是乐于助人,能帮上二位的忙,是我们的荣幸。”
每次她一叫阿龙,龙天昱就觉得,她是在笑话自己。
这丫头,每每都会趁着他不能反抗的机会调皮。
不过,他却一点也不讨厌。
对面的荀子阳,却显然没预料到这一点。
他本以为对方至少会气势汹汹的来找自己算账,谁知道对方竟然比他还淡定。
准备好的那些话,瞬间就没了说出去的机会。
那边,丝毫不知道他底细的白麓,还在颇为热情的说道:“我一看阿龙兄弟,就知道他是个仗义的人。这一次,你们可是帮了子阳的大忙了。”
白麓越说,荀子阳就气得越厉害。
“行了!”他有些失控的呵斥了一声,随后立刻意识到了不对,忙缓和了脸色,脸上带着假惺惺的歉意。
“抱歉我有些情绪激动,多谢你们,尤其是这位阿龙小兄弟,我一定会记住你的恩情。”
最后这半句话,说得有些咬牙切齿。
林梦雅十分乐于给这样的人添堵,只挥了挥手说道:“无妨,这点小事何足挂齿。倒是我们来这里之后,荀公子也是百般照顾。我们能帮上点忙,也算谁给荀公子的一点回报。”
除了一个什么都不知道的白麓,其他人都明白是怎么回事。
荀子阳只觉得一口气梗在喉咙里,半晌说不出话来,只瞪了他们一眼后就拂袖而去。
倒是让白麓一脸懵,皱着眉看向了荀子阳的背影。
“二位,子阳可能是最近心情不好,请二位多多谅解。”
林梦雅微笑点头,端的是一副从容大度的模样。
可心中,却不禁冷笑涟涟。
这就沉不住气了么?那接下来,这人最好是能自己学乖,否则,有他生气的时候。
转过头来,她看向了旁边的汉子。
虽然之前那人是帮着荀子阳找东西的,但后来的一切行为,倒是让她觉得他人很不错。
“白麓兄弟是吧,您跟这府里头,好像也很熟悉的样子?”
“在下粗人一个,不过在几年前,曾经得过浔阳先生的一次教诲罢了。唉,先生一生坦坦荡荡,却不想竟然落得今日的状况,当真是让人觉得世事无常。幸好,子阳他们请来了神医。”
真情还是假意,林梦雅一看就能分辨得出来。
荀子阳控制着府中的一切,她就连想要去见病人一面,怕是都难。
不知在这个白麓的身上,能不能找到突破口。
“是,我们也是为着老先生的病况而来。对了,不知老先生所犯的是何种旧疾。”
白麓闻言,倒是多看了他们几眼。
想来是觉得,明明他们是大夫,怎么还会问他。
林梦雅立刻做出一副愧疚的模样,说道:“实不相瞒,我们刚来就碰上了神医用秘法治疗老先生。到现在为止,我们还没看到病人的样子。我也知道,我才疏学浅,只是想要略进绵薄之力而已。”
她说的话都是真的,因此也初步取得了白麓了信任。
“原来是这样,其实先生之前的身体倒也没什么大碍。不过,自从三年前,他生了一场大病之后,情况就不如从前好了。我想着,许是怒急攻心吧。”
三年前?她敏锐的捕捉到了重要的信息。
“不知三年前究竟发生了何事,才会让浔阳先生,病得如此严重呢?”
但这一次,白麓却没有回答。
只是含糊不明的说,是因为某些事,气得浔阳先生卧病在床半月有余。自此之后,就落下了病根。
之后,白麓就借着还要巡防的理由,向他们告别了。
“这么神秘,只怕其中,必有什么古怪。”
她眯了眯眼,瞧了外面藏在墙角,鬼鬼祟祟的监视他们的管事。
“走吧,我们回去休息。”
不过是三年前的事情,她一定能挖出来。
钱袋事件的第二日,白实安就收到了他们两个的邀约。
又是那间酒楼,又是那间包房。
不过林梦雅跟龙天昱二人,却改换了另外一套伪装。
包房,是白实安这位白三年,常年订下来的。
但外人不知道的是,这间酒楼的幕后老板,也是这位传说中不学无术的白三爷。
看到他们两个来,白实安立刻着急的问道:“事情,可有什么眉目了?”
林梦雅把这几天发生的事情,大致的讲述了一遍。
听得白实安,是一脸的难以置信。
“照你们的意思,害了浔阳先生的,居然是荀子阳?这不可能,荀子阳怎么会害先生呢?他们,他们可是亲生父子啊!”
居然,还有这样的内情!
林梦雅稍感意外,不过因为她之前经历过的事情太多,父子相残,倒也不是第一次见。
有的人为了利益,别说是亲人父母了,就连自己都可以出卖。
在他们的眼中,哪里有底线二字?
“可是,既然他们是父子,那为何荀子阳,还只是称呼浔阳先生为先生呢?”
提到这个问题,白实安的脸色,稍稍有些为难。
“这个事,牵扯到当年的一个旧案先生本来有一个儿子,却在五岁的时候,意外走散。后来有人来寻亲,父子两个才相认。只是没想到,那儿子却是假冒的。三年前,从外地来白家求学,浔阳先生惜才,便收下了他。但没想到,荀子阳发现,浔阳先生的那个儿子,竟然是他童年的玩伴。而且,是那人套了他的话,拿了他的信物,才抢了他的位置。浔阳先生多方查证,证实了荀子阳的话,只是那假儿子,却一口咬定,是荀子阳在胡说八道。
先生对那个儿子也十分的用心,本来若是他承认,至少也会收他当个义子。没想到,那人非但不思悔改,竟然还想要趁机杀了荀子阳。因此浔阳先生才气得卧床不起,生了一场大病。后来,是荀子阳主动提出,可以不认祖归宗,只以学生的身份,侍奉在侧。先生觉得对他愧疚良多,便给了他首徒的地位跟荀子阳这个名字,来显示他的独一无二。”
这故事,着实有些曲折。
可林梦雅听到耳朵里,心中却有着不同的猜测。
“那浔阳先生,是个倔强的性子。心里头认定的事情,哪怕是刀山火海,怕也难以改变。如果假儿子不假的话,倒是跟他一脉相承。”
其实她也没证据,不过是纯粹恶心荀子阳的为人罢了。
白实安倒是跟她的想法差不多,叹了一口气,接着说道:“我见过那个人,说实话,我也不觉得他是个坏人。只是当初,他千不该万不该,不该对荀子阳动手。不然,只怕事情还会有转机。”
“我看未必。”
林梦雅摇了摇头,撇了撇嘴。
“他连我们都容不下,又怎么可能容得下一个,可以影响他地位的人呢?再说了,栽赃嫁祸这种事情,他怕是早就做得驾轻就熟了。”
所谓江山易改,禀性难移。
荀子阳敢明目张胆的的对他们下手,未必就不敢陷害那个人。
“对了,这个假儿子之后,去了哪里?现在,可能找到他?”
白实安疑惑的看向了她。
“你找他做什么?”
“当然是要问清楚当年的事情了。”
“可是,这跟浔阳先生的病,有什么关系?”
“我可以肯定,浔阳先生之所以会犯病,就是受了别人的暗算。若我们不能从根源上解决问题,就算是现在救了浔阳先生的病,只怕以后,也会再次被人利用。”
不管浔阳先生,有没有跟那些人同流合污,至少如果把他府中的人都拔干净了,就算是他想要做什么,也没有帮手不是?
白实安想了想,觉得她说的很有道理。
不过脸上,还是有几分犹豫。
“有什么问题么?”
“这个...其实此人在哪,我的确是清楚。但是,他未必肯见你们。”
这还真是,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
不过,她更加好奇的是,怎么白实安,会知道此人的下落?
想必是她眼中的疑惑太过露骨,搞得白实安有些不好意思摸了摸鼻子。
“你们也知道,我在家里头并不管事。跟他相交,也是觉得他这个品行不错。他以伤人罪,被白家的护卫队处罚,打断了一条腿。之后,就被扔到城外去了。好歹我跟他好友一场,实在是不忍心看到他命丧黄泉,这才给了他一个去处。”
这解释,颇有点此地无银三百两意思。
但林梦雅并不想搞得跟刑讯逼供一样,再说了,谁还能没有点小秘密了。
“那他人,现在在何处?”
“就在你们宫家,现在住的那个庄子上。他有一手驯马的好手艺,我觉得荒废了是在可信,就让他去庄子上养马了。”
原来,竟然就在他们的眼皮子底下。
林梦雅不经意的跟龙天昱对视了一眼,从后者的眼中,她看到跟她所想相同的东西。
这庄子,可是白家老家主的私房嫁妆,当初因为她招了女婿入赘,便一直没有用上。
怕是知道这件事的人不多,所以白家主,才敢让他们来住。
但白实安,却知道这个地方,并且还能往里面塞人。
这位白三爷的秘密,还真是不少呢。
知道了人在哪里,他们却又不着急了。
因为他们光知道这件事,却没有证据。
毕竟是三年前的旧事,只怕能留下来的证据,不会太多。
从酒楼里出来,他们再度换回了伪装,回到了浔阳先生的府上。
因为他们是算是得罪这府上的掌事人,刚好了一晚上的情势,就急转直下。
不仅没人给他们准备吃食,就连干净的水都不见一壶。
林梦雅一点都不着急,反而觉得这人,也未免太小家子气了。
想用这种手段来制裁他们么?那不如学周扒皮,夜半鸡叫还来的高明些。
既然大家都心知肚明,许多事情,也就不用再遮遮掩掩的了。
她自掏腰包,让不远处的一个客栈,每日来送干净的水跟吃喝。
瞧着那些人来来去去的样子,倒是过得比府里的人都滋润些。
荀子阳得知消息后,鼻子差点气歪了。
晚上,那些才送晚饭的人,就被挡在了门外。
“为什么不让我们进去?”
客栈的伙计不明所以,但又实在是舍不得这么大一笔生意。
且不说这些东西能赚多少钱,就那两位爷的赏钱,都能抵他们半个月的月钱了。
可看门的护院,却铁了心的不给通融。
两方吵吵嚷嚷了一阵子,里面才有人出来。
“在门后吵闹,成什么体统?”
荀子阳依旧是保持着他谦谦公子的派头,眉头微皱,倒真像是被人扰了清静一般。
护院的立刻上前,禀明了情况。
荀子阳挥了挥手,让人退下,亲自到了门口。
不过,那张脸却拉了下来。
“我们先生病着,这些外来的东西,要是让我家先生的病情加重,你们负责得了么?”
这话说的,可真是冠冕堂皇。
那伙计也缩了缩脖子,一时被他给唬住了。
荀子阳不屑的瞥了他一眼,就准备撵人关门,可却有人,懒懒散散的,叫住了护院。
“慢着!那些东西,都是给我用的,我皮糙肉厚的,倒是没什么。”
林梦雅从容不迫的踱步过来,不意外的,看到了荀子阳眼中的厌恶。
装,有本事就给她装到底。
“哦?原来是苏先生的东西,只不过我家先生还在病中,实在是不宜让生人走动。不如还请先生稍稍忍耐,等到我家先生好了,再...”
“只怕你家先生,我就得饿死到这了。唉,我也知道你们为了给先生治病,花费了不少钱财,以至于给客人的吃喝都供应不上。我这不也是,有心不让你们为难么?钱财啊,还是用在刀刃上的好。您尽管紧着杨老用,我们呐,暂时还花费得起。”
这一番话,气得荀子阳五官都扭曲了。
自从当了浔阳先生的首徒之后,他哪里受过这样的羞辱。
一双阴鸷的眼神,死死的盯着那两个该死的家伙。
“看来,是我一时疏忽,忘了给二位准备。不过二位尽可以来找我,何必要舍近求远呢?”
又想要甩锅么?
林梦雅在心里头呵呵了他一脸,但面上却叹了一口气,摇了摇头说道:“不是我不想找您,而是您实在是太忙了。我们,根本找不到您呀。”
外面,因为他们刚才的吵闹,已经吸引了好些人。
而林梦雅又刻意的没有收敛音量,现下,只怕门口的那些人,都知道她在这里被苛待的事情了。
荀子阳气得差点吐血,毕竟以他之前遇到的那些对手,哪怕是为了颜面,都会把这些事情,打碎了牙往肚子里咽。
谁知道,今天竟然遇到一个完全不要脸的。
可真是...真是不可理喻!
自持读书人身份的他,哪里是林梦雅的对手。
在外人的指指点点下,荀子阳铁青着脸色,快步离开。
林梦雅笑眯眯的拍了拍手,朝着外面的人说道:“大家也都看到了,如今府上可是揭不开锅了。不如大家看在浔阳先生的面子上,有钱的捧个钱场,没钱的捧个人场。”
她今日本就扮作一个小老头,如今声音更显微弱,让周围的人,生出了几分可怜之心来。
很快,外面就下了一阵子的钱雨。
虽然最大的,不过就是一些散碎银子,但也足以,让藏在暗中,观察情况的荀子阳,气得脸红脖子粗。
“多谢,多谢!”
林梦雅跟龙天昱弯下腰,捡起了几片,然后朝着周围的人拱手致谢。
而立在门口的那两个伙计,则是被其的操作给惊呆了。
难道,他们有钱人就是这么致富的?
等到人都散去之后,林梦雅回头,就把手里头的几个铜板,扔到了护院的人怀中。
“快好好收着吧,这都是大家伙,对你们家的一份心意。”
想要面子?呵,今日她就让荀子阳,丢尽了脸面。
反正她现在不管是脸还是身份都是假的,根本不用担心。
里面是如何鸡飞狗跳,她是完全不在乎。
跟龙天昱两个,拿着东西回到了客房,大摇大摆吃着里面的山珍海味。
龙天昱一直看着她,眼睛亮晶晶,带着几分笑意。
林梦雅嚼了一口水晶虾球,瞥了那人一眼。
“你笑什么?”
“我是想知道,到底有什么事情,是你不敢做的。”
她停下筷子,认认真真的思考起这个问题来。
最后,摆摆手,耸了耸肩。
“大概,没什么不敢的。快点吃,吃完了,咱们两个好潜进去看看情况。”
其实比起用兵、治国,她根本连龙天昱的一个小手指头都比不上。
但就某些事情来说,她的法子,可管用多了。
之所以她刻着劲儿的气荀子阳,只是为了吸引那人的注意力,从而找到机会,偷偷去看浔阳先生的情况。
两人用过晚饭,一如往日洗漱完毕,吹灯睡觉。
可外面监视的人根本不知道,再灯熄灭之后不久,屋子里就没人了。
而随着他们的离开,又有两人潜入了进来,代替了他们的位置。
一切都在黑暗之中进行,根本没人能察觉到。
浔阳先生的家不大,虽然找起来容易,但也意味着隐藏的地方更小。
好在这里倒是没人巡夜,龙天昱带着她,很容易就到了正房。
蹲在墙头上,龙天昱却并未带着她一起跳下去。
林梦雅不明所以,用眼神来询问。
他眯起眼睛,指了指院子里的某个方向。
她定睛一看,好不容易看到那里,缠绕着几根红线。
然后顺着那些红线,她又找到了更多。
那些红线特别的细,又在黑暗的掩护下,寻常人几乎难以分辨。
只怕那上面,连接着机关。
若是他们刚才跳下去不小心触碰到了,就会惊动里面的人。
这怎么办?她继续用眼神跟他交流。
龙天昱给她做了一个稍安勿躁的手势,之后,带着她蹿到了房顶。
这里的屋顶坡度大,极其陡峭。
除开屋脊的那一小条之外,根本无人能爬的上去。
这算是白家这边的一种特色建筑,而且屋脊还是圆柱形的,寻常人想要在上面走,几乎不可能,更何况,他还带着林梦雅。
但有些事情,别人做不到的,不代表他也做不到。
林梦雅就看到龙天昱抱着她,一个用力就安安稳稳的踩到了屋脊上,那双脚,像是黏在了上面似的,晃都不晃。
她忍不住,给那人比了一个大拇指。
夜色之中,龙天昱犹如变异的蜘蛛人,带着她一点点的,蹭到了房檐下。
这里,总算是没有红线了。
两人悄无声息的落地,却没有直接闯进去。
而是一通蹲在窗户下面,隐藏在一个角落里。
院子里头静悄悄的,夜风吹过,只有那些红线微微飘摇。
林梦雅放开了自己的雷达,把整个院子里的情况,都尽收眼底。
厢房里有两个人,不过好像是睡着了。
正房里也有一个人,却是躺在床上的。
院内,飘荡着浓重的药味。
不过这药却只是一个补药,根本没什么问题,却也治不了病就是了。
在这些补药之中,她嗅到了一股子微微的甜香。
像是熟透了的水蜜桃,却又多了几分腻。
这味道...让她想起从前,在老师珍藏的医书上,记载的一种药。
而系统的分析,也恰好证实了她的猜想。
“桃夭,因成药暗含着蜜桃其味而得名。服用后,可让人在短时间内昏迷不醒,继续服用,便可让人衰弱而亡。如同被妖吸干了精气,并无任何异状。”
怪不得,前面白家送来那么多大夫,都没有一个能帮得上忙的。
用这样的东西来算计人,还真是“用心良苦”。
确定屋子里没人之后,两人利落的打开了门,闪身进去。
屋子里的药味更浓,但却是一片黑暗。
两人稍稍适应了一下之后,都能在黑暗之中行动自由。
她到了床边,先大致的检查了一下浔阳先生的身体状况。
幸亏她来得及时,不然就以这人的脉象,只怕拖不过三日。
可她又不能立刻解开桃夭的毒,一来,她手边没有趁手的药材,二来,这样太过打草惊蛇了。
好在,桃夭只是让人衰弱,但如果碰到身体状况好的,也能多撑一阵子。
而且,除了桃夭的毒性之外,她发现浔阳先生,当真是气怒攻心,以至于心血郁结。
想要救他,解毒是一方面,还必须要疏散他郁结的血气。
两方都加重了他的病情,几乎耗干了他的生命力。
林梦雅摇了摇头,至于的么?生这么大的气?
若是没碰到她,只怕这人就非得去阎王殿报道了。
现在她基本可以肯定,眼前的浔阳先生,绝对不是构陷宫家的参与者亦或是策划者。
手中施针,先稍稍散开了一点血气,之后,又用银针暂时封住了毒性。
这一来一回,几乎是逆向,忙活了大半天,也只不过稍稍有些起色而已。
不过是足以,让他多活一些时间罢了。
想要完全治好,必须得先解毒,后散血气。
趁着她治病的功夫,龙天昱把这里,地毯似的搜索了一遍。
在她刚刚结束的时候,那人凑过来,把几封书信,朝着她晃了晃。
林梦雅略觉得有些奇怪,她能“看到”东西,是因为有系统的帮忙。
怎么这人,难道比她还看得清楚么?
但现在,不是好奇的时候。
她接过书信,用系统扫描了一番,很快就看到了上面的内容。
这是...
外面,突然传来脚步声。
林梦雅立刻把书信交给了对方,龙天昱按照原样放回去之后,带着她一下子就翻到了房檐上。
此时,外面的人大概是以为了移开机关,所以稍稍耽误了一些时间。
等到他们到了房间之后,两人已经藏得妥妥当当的了。
屋子里亮起了昏暗的灯光,她看到来的那人是个做仆人打扮的,正在给浔阳先生喂药。
药,是普普通通的补药,而那人也根本就不尽心,看着喂不下去,也就草草了事,直接把药汁倒在了旁边的花瓶里。
不过,就是做给旁人看的把戏而已。
怕是这院子里,能真心期待浔阳先生苏醒的,也没几个。
等到人出去,两人也循着原路返回。
刚到客房,林梦雅就示意龙天昱停下。
她抽动着小鼻子,嗅闻着周围的味道。
“是迷药。”
龙天昱的鼻子倒是没有她的灵,不过经验却丰富的很。
绕过后面到了前门,看来下药的人已经离去了。
林梦雅也不知道他们下一步的行动是什么,只得先行换回里面的人。
好在那俩人也是个中高手,根本没有中招。
他们回归原位后,那两人也没有就此离开,而是藏在暗中,保护着他们两个。
躺在床上,林梦雅随时随地的监控着外面的情况。
很快,外面就来了几个人。
那几个人拖拽着一个生命体征都消失了的人,也就是一具尸体。
然后,有人敲开了他们的房门,把那具尸体给扔了进来。
俩人怕被他们发现,都下意识的调整了呼吸,伪装成昏睡过去的模样。
但那些人怕是对迷药有着十足的信心,所以连检查都未曾检查,放下就走了。
等了很久,才确定外面的人都离开了。
龙天昱悄无声息的走到门口,眯起眼睛,透过门缝看向外面的情况。
林梦雅则是蹲在那具尸体前面,没想到,竟然还是个“老熟人”。
“是那天的那个管事。”
她小小声的说道,而且他的胸前还插着一把匕首,死因,显而易见。
只是不知道到底是因为什么事,才会被人杀了。
“难道,只是
为了陷害我们么?”
“我看未必。”
她摇了摇头,且不说在荀子阳的眼中,他们还没碍眼到用一条人命来抹杀。
这管事的怕跟他是一丘之貉,之所以会有这样的下场,只怕还是逃不过杀人灭口这一项。
至于仍在她这里,只怕是要发挥“余热”而已。
不过对方几次三番的陷害他们,倒真的有些惹毛她了。
虽然当年的事情,一时半会的还没办法彻查,不如给荀子阳找一些新的毛病。
“你帮我把他,扔到后门去。”
龙天昱点点头,敲了敲窗户,刚才给他们当替身的两个,立刻出现在眼前。
吩咐了一声之后,那两人就扛着尸体,快速的消失。
布置好了之后,他们又拿来了布巾,在林梦雅的提示下,擦得一干二净。
看着这两个保姆级别的暗卫,林梦雅不由得竖起了拇指。
现在她都怀疑,他们暗卫的训练项目里,是不是也有家务这一条?
折腾了小半宿,两人毫不在意的开始补眠。
睡醒了才有好戏看不是?再说了,这种事情对于他们来说,只是小场面。
从天亮开始,就有人“发现”了管事的失踪了。
而且这一次,那荀子阳也学了个乖。
他没有故意把这件事引到他们的头上,也没有假惺惺的报官,而是直接命人在各院搜索。
昨晚,他可是故意让人,在周围都留下了血迹,而且是直接通到客房去的。
很快,有人发现了那些血迹。
荀子阳命令人沿着血迹继续追查,可心里头,却是带着忍不住的得意与恶毒。
很快,那两个该死的混账,就会被当成杀人的嫌犯抓起来了。
为此,他特意等在正厅内,只等着那两人被扭送过来,匍匐在自己的脚下。
可他等了又等,始终不见人回来。
心里头,慢慢的起了几分疑心。
正想着让自己的书童去打听个一二的功夫,却有一个让他深感意外的人,到了他的面前。
“白麓,你怎么过来了?”
平常,那总是一脸憨厚笑意的汉子,此刻却是眉头紧锁。
“先生的府上出了命案,此事你可知晓?”
心,不规律的狂跳着。
荀子阳唯有努力的掐着自己的手掌,才能平复下自己的情绪。
“命,命案?这怎么可能呢,肯定是你弄错了。”
他不敢去看白麓的眼睛,却听到那人说。
“你们府上的管事宋行,今天早上被人发现死在后门,此事,还没人告诉你么?”
后门?为什么会是后门?
荀子阳几乎想要咆哮,为自己再一次的失败。
就在此时,有下人急匆匆的跑了进来,哭丧着一张脸。
“不好了公子,我们循着血迹,一直找到了后门。宋管事,他,他死了!”
意外,一件连着一件。
所有他预定好的事情,仿佛在这一夜之间,因为不知名的原因而脱轨。
这种完全无法掌握的无力感,让荀子阳抓狂。
自他出生之后,还从未有过这样的情况。
那些蠢货,就应该臣服在他之下!
“既然血迹是从里往外落下的,那就不排除府内有人行凶杀人的可能性。我亲自验看过那具尸体,怕他是想要拼命的逃出来,才会死在门口。子阳,你要配合我一下。宋管事可是府上的老人了,我怕有人对付他,是要对先生不利。”
“咚、咚、”荀子阳听到了自己如同擂鼓一般的心跳声。
他手心有些发粘,拒绝的话含在喉咙里,却不敢说出来。
“好。”
费劲力气的,说了怎么一个字,然后,便是良久的沉默。
他站在那里,看着那些人忙里忙外,看着他们把宋行的尸体抬了进来,放在了自己的面前。
然后,他的喉头滚动,不停的吞咽着口水。
这不是他的错,都怪这个该死的废物多事。
对,他还有机会。
他要把那两个人拖下水,让他们顶了这些罪过。
既然老天爷让他们此时出现,不正是为了做这个用途的么?
他强迫自己冷静了下来,然后,听着白麓一个个的询问着那些人。
他转过头来,悄无声息的给自己的书童使了个眼色。
后者点点头,示意他明白了。
低垂着脑袋,荀子阳表现出一副十分悲恸的模样。
就连白麓看着,都觉得有些不忍心。
只是伸出手来,拍了拍他的肩膀。
环视了一周后,他严肃的说道:“为了查出宋管事的死因,我希望你们能够配合说一下昨天,都有谁看到了宋管事,最后一个看到他的是谁,当时有没有什么异常。还有,宋管事有没有跟人家结怨。你们最好一五一十的回答,他是你们府里头的人,很有可能,下一个受害者,就在你们之中。”
下人们哪里经过这样的阵仗,再加上他的话,当即就变了脸色。
询问很顺利,但却毫无头绪。
根据这些人的口供,白麓只知道,昨天宋行就像是往常一样的行事,丝毫没有任何异常。
但他很清楚,匕首肯定是外力刺入,且伤口有割裂的迹象,都说明宋行是被人谋杀的。
现在,谁都知道浔阳先生的府上,可是风暴中心。
万一真的有人要对先生不利,只怕麻烦会更多。
“宋管事虽然对人有些冷淡,但因为是府里头的老人,若是真的有得罪了,想必也不至于拖到这会儿吧。”
书童吞吞吐吐的说道,周围的人纷纷点头,都同意他的说法。
白麓也觉得他说得有道理。
“那你觉得,宋管事被杀,是因为什么原因呢?”
“这件事,小的也不好说。只是府里头的人,虽然都有摩擦,却不至于伤人性命。大家都是知根知底的,脾气秉性互相都清楚,实在是不会做出,杀人泄愤这种事。”
那些下人们猛点头,但白麓却在听到“杀人泄愤”这四个字之后,盯住了眼前的小书童。
“你知道些什么?”
后者猛地抖了一下,像是被他吓到了似的,话也颤巍巍的说不清楚。
“小的,小的是觉得,兴许宋管事是得罪了什么人,所以才被杀了的。”
“得罪人?是谁?”
“小的,小的不敢乱说。”
白麓极了,那阴沉的脸色,更有压迫性。
“说!”
“是,是那位苏大夫。他们之前刚来的时候,因为点吃食,跟宋管事有些误会。这件事,要说也的确是宋管事做的不对。不仅把他们安排到府上最破旧的一间客房,更是在准备家宴的时候,没邀请他们。而且这几日,宋管事生怕得罪了他们,一直跟在他们身后,想着找机会补救。许是因为如此,就得罪了他们吧。”
宋行跟踪那两个人的事情,府上的人知道的不多。
但其他的几件事,府里头的下人,却都是知情的。
一时间,众人都纷纷点头,你一言我一语的,给这件事增添细节。
白麓一听,竟然又跟那两个人有关系,心头也忍不住重视了起来了。
“既然如此,我看还是请他们两人过来问话吧。你,去把人给请过来。”
吩咐完自己的手下,白麓继续听着众人的议论。
觉得把事情都听得差不多了之后,他才摆了摆手,示意大家伙都安静。
但此时,这些人几乎都认定了,那两个人就是杀人的嫌犯。
纷纷要求他,把人给抓起来。
“好了,无论如何,现在事情还没有个定论,大家先不要着急,我们一定会给大家一个满意的答复。”
白麓的威严,还是很令人信服的。
只不过旁边的荀子阳,眸中却划过了一抹不屑。
这个傻大个,那天坏了他的事情不说,还间接让他出了那么大的丑。
今日,他非得好好利用他一下不可。
白麓的人办事效率很高,林梦雅跟龙天昱出现的时候,两人看到那具尸体,都微微的愣了愣,然后互相对视了一眼。
白麓一直紧紧的盯着他们,看着他们的反应。
初步看来,那两个人却是觉得有些惊愕,却并未有半分的心虚。
当下,对他们就信了三分。
“敢问白麓兄弟,这是怎么一回事?”
林梦雅一点都不紧张。
一来,这不是她干的,二来,她早有有所准备。
白麓只看了她一眼,就把目光,放在了她身后的人的身上。
“宋管事昨夜出了意外,被人杀了。”
“什么?这怎么可能?不管这事是谁干的,都要麻烦小兄弟一定要抓到凶手!”
其实白麓倒是没怀疑她,毕竟她现在不过是干瘦的小老头,宋管事正值壮年,想要杀了他,的确不是件容易的事情。
所以,他才把重点,放在了她身后的龙天昱身上。
只见那人从进门开始,就目不斜视。
打招呼的时候,也是坦坦荡荡的跟他对视,一点想要转移的意思都没有。
此时此刻,白麓又不禁有些迷惑了。
是他们装得滴水不漏,还是这件事,当真就跟他们毫无关联?
却不知是谁在人群里头喊了一句。
“惩治凶手,还宋管事一个公道!”
轻易的就煽动了那些下人的情绪,而那些人的目光十分明确,只想着林梦雅跟龙天昱的方向去了。
白麓眉头一皱,立刻让自己的兄弟去维持情况。
趁着这个功夫
林梦雅蹲在了尸体的边上。
她伸出手来,翻动了一下尸体。
“,你干什么!”
白麓的手下,怒叱了一声。
但林梦雅却没理他,倒是翻看了一下宋行的手掌。
“老头,你要是在乱动,我就把你抓起来!”
那人没什么耐性,正想着上前阻止的时候,林梦雅忽然抬头,看了他一眼。
那人生生被逼停了脚步,甚至心里头还有些纳闷。
不过就是个陌生的老头而已,怎么他就不由自主的,停了下来了呢?
“他的双手,有被割伤的痕迹。这说明,当时他握住了这把凶器,却并未成功阻止。”
她的话,引得白麓也转过身来。
这些事情,他的人也验证了出来。
“可是,如果是这样的话,那匕首不应该进入得这么深,除非,他身后有硬物,是墙,亦或是门板。而且匕首穿透了整个胸腔,那硬物的上面,除了血迹之外,该应该留有刀尖的痕迹。”
一般的匕首,肯定是达不到透胸而过的长度。
但是杀死宋管事的,却是一把长匕首。
林梦雅撕下自己的衣摆,隔着布一把把匕首给拔了出来,看得白麓的手下们,几乎要骂人。
难道他不知道保存证据的重要性么?填什么乱?
但没想到,那人却只是翻过来调过去的看了看,就接着说道:“这是一把,从长剑改造过来的长匕首,刀柄,就是用剑柄改装过的,不信你们瞧。”
这一点,护卫队的人却没看出来。
林梦雅起身,退到了龙天昱的身边,悄悄的冲着他挑了挑嘴角。
这个发现,是昱告诉她的。
比起武器,只怕在场的没人比他还要清楚。
白麓接过来,仔仔细细的查看。
的确,这把长匕首有些不太一样,刀柄的部分,更是因为之前的小小改造,而有些微微的不合手。
看到这里,他心中却升起了一个疑问。
在这里有种习俗,家中如果有过世的长辈,那么直系的亲属,一般会拿出一些东西,改造成自己能用的东西,来寄托哀思的。
一般情况下,许多人都会拿着父母亲人的衣服改装,这样既节省了开支,又比较有纪念意义。
但也有很多家中有习武之人的家庭,会拿着长辈们留下来的武器改制。
只不过这类武器,一般都是随身携带,当成是个念想多些,轻易不会使用。
也因此,改装的时候,就不太那么注重实用性。
这一点,倒是成为了他们这里,十分独特的习俗。
心中有了自己的几分猜测,他叫来了手下,暗中吩咐了几句。
看着那些蠢驴在自己府上跑来跑去的,荀子阳有些生气。
“白麓,我觉得此事应该可以告一段落了吧?”
迎着对方有些疑惑的目光,他抿了抿唇。
“我是说,不管此事是不是苏大夫跟他的家仆做的。只是就目前为止,他们的嫌疑是最大的。既然如此,不如你把他们带到护卫队去好好的询问。免得,冤枉了好人,或者是错过了凶手。”
这话听着就跟放屁一样,林梦雅也根本不打算忍他。
“凭什么抓我们呢?在事情没有查清楚之前,谁也甭想走。荀公子这么着的赶我们走,难道,是怕破坏什么现场的证据么?小兄弟,不如你先去他的房间里都搜一搜,没准还有还有什么意外收获呢!”
这牙尖嘴利的,根本不像是个老人。
但白麓却无暇顾忌这一点点的违和感。
再有了一丝线索之后,他的人就仔仔细细的搜查着。
而荀子阳这边,也在仔仔细细的回想,自己杀人的经过。
他根本不知道会不会有什么证据,可现在,他却一动都不能动。
那些护卫们,也很快的把整个府内,都搜查完毕,可却是一无所获。
“现在你甘心了吧?苏大夫,那宋管事的确是得罪过你,可是罪不至死吧。你如此混淆视听,怕就是为了转移视线。我看,你还是乖乖认罪,免得受些皮肉之苦。”
没有找到,就意味着他的秘密,还不曾暴露。
主动权,依旧掌握在自己的这一方。
荀子阳冷冷的注视着他们两个,仿佛胜券在握。
林梦雅也跟他针锋相对,神色里,根本没有惧意。
“现在叫喳喳,以后苦哈哈。敢问诸位兄弟,你们可是当真,把每一个房间,都搜个遍么?”
那些人对这位“老先生”的态度有些微妙,但又觉得对方是在怀疑他们,忍不住反驳道:“我们的确是每个房间都搜遍了,根本没有你说的那种痕迹。”
“那,浔阳先生的卧房,你们也去了么?”
顿时,荀子阳的脸色就变了。
“你,你怎么敢打扰恩师养病!我看你,根本就是居心不良!”
“荀公子,现在说这句话,未免有些不太合适。府里头出了命案,那处处都有可能是命案的现场。难不成,你昨晚彻夜在浔阳先生的房中,未曾回来过么?”
“这是自然!自从恩师病了之后,每一夜都是我在守。”
挑了挑眉头,林梦雅继续问道:“也就是说,你每一夜都在浔阳先生的卧房里,从未离开过了?”
荀子阳感觉,好像有些不太对劲的地方。
但他却没有多想,而是立刻点头。
“当然!”
“那你是何时去,何时回呢?”
“每天用过晚饭就会去,每日晨起到了用早饭的时候,才会回来。”
“原来是这样,也就是说,你一整晚,都会住在浔阳先生的院子里,不曾离开过半步,可对?”
荀子阳黑着脸,迟疑了一下,随后点点头。
林梦雅见他上了套,眼中飞过一抹寒芒,然后有些疑惑的说道:“既然如此,那你也确定,昨晚宋管事,真的没有去浔阳先生的卧房么?”
她的声音清清冷冷,那双眼睛似乎看透了他的一切。
荀子阳的心虚,又加深了不少。
他当然知道宋管事是因为何事死的,事实上,在林梦雅他们进去之前,宋管事就死在了旁边的那间厢房里。
若他们早到一时半刻,就能看到这些事情的前因后果。
“没,没错!宋管事的确是没有来过!”
虽然荀子阳一口咬定人没有出现过,但到底心虚。
林梦雅似笑非笑的看着他,视线犹如利刃一般,几乎能把人给穿透。
“你结巴什么?”
“我...此事跟你有什么关系?白麓,你还不快点把他给带到护卫营去。此人如此奸诈狡猾,又跟宋管事有旧怨,人,一定是他杀的!”
白麓虽然在某些方面不够敏锐,但他能做护卫队的队长,有些东西还是多少能看出来一些的。
他只觉得今天的荀子阳,实在是太过奇怪了。
平日里,他所熟识的那个荀子阳,虽然有时候带着读书人的清高,但不管做任何事情,都游刃有余。
倒是比浔阳先生那个固执古板的性格,还要好一些。
但今天,他一而再再而三的,做出十分奇怪的举动。
甚至于,他如此笃定那位苏姓的大夫就是凶手。
好像,怎么看都觉得跟平时不太一样。
“子阳,你冷静些,这里的事情,就交给我来处理。”
他转过身来,严肃的看着眼前的两人。
“两位,我需要你们配合调查。我会尽快的查明事情的真相,还死者一个公道。”
他的态度还算是公正,但林梦雅却轻轻摇了摇头。
“其实不必这么麻烦,宋管事的身上,就存在着我们两个人是无辜的证据。他的手上,有很重的药味。如果我没有猜错的话,这药一定是给浔阳先生服用的,而且浔阳先生病倒之后,必定是宋管事常常给先生煎药。因此,他手上的药味,才会那么重。我请问,昨晚最后一遍给浔阳先生煎药的人,是不是宋管事?”
荀子阳眉头一跳,给浔阳先生吃的是什么药,他自然是清清楚楚。
当初也是为了不让此事被人发现,所以也一直是宋管事亲自煎药。
可他知道有问题,旁人不知道呀!
正想着如何回避这个问题的时候,昨晚负责给浔阳先生喂药的人,颤颤巍巍的开口说道:“是,是宋管事煎的药。不过,昨晚有人告诉我,宋管事临时有事,所以就让我把药拿到先生的屋子里去。”
此人,就是林梦雅跟龙天昱,在房梁上看到的那一位。
她敏锐的捕捉到了,荀子阳眼中一闪而逝的慌张。
现在就乱了阵脚的话,那以后可怎么办?
“那你去的时候,宋管事可在?”
那人想了想,然后重重的摇了摇头。
“没有!当时我还纳闷呢,宋管事一向把给先生的药看得极为重要,平常不管是抓药还是煎药,都是自己亲力亲为。”
“既然是这样,那来人有没有告诉你,宋管事是去做什么了?还有,告诉宋管事有事走不开的人,又是谁呢?”
她不问还好,一问,就让那些自身不怎么干净的人,开始着急了起来。
那下人的视线,在人群内扫了扫,最后,落在了荀子阳的书童的身上。
“对了,我想起来了,是玉桂!对,就是玉桂!”
那人最后,又着重的强调了一番。
随着那下人证词的出现,情势又变得扑朔迷离了起来。
荀子阳的额头,有冷汗落下。
他牙关微微颤抖,紧紧的攥着自己的衣摆。
本来,昨晚有许多事情,都经不起推敲。
他本来是想要借着府里头的人,直接把人毒打一顿,然后带到白家人的面前,在好好的告状。
到时候,白家理亏,有些事情自然不好细细调查,反而只会怪罪到那两个人的身上。
等到他们失去了白家这个助力之后,哪里会是他的对手。
要知道,有时候人们嘴巴里说的,才是“真相”。
但他万万没想到的是,事情从开始,就犹如脱缰的野马一般,全然的超出了他的掌控。
“玉桂,他说的,是真的么?”
白麓紧盯着眼前的小书童。
后者哪里经过这样的架势,下意识的就点点头。
随后才意识到什么,然后又拼命的摇头。
“不,我昨晚没找人...”
“他撒谎!白爷,我只是一个小小的下人,我哪里敢说假话?对了,之前我曾经跟着宋管事去给先生送过几次药。如果先生实在是喝不下去的话,他都会把药,倒在先生房中的一个花瓶里头。昨晚,我怕呛到先生,所以就把药也倒到了花瓶里,现在,想必还没有完全干透!白爷,你们可以去查呀!”
林梦雅抿了抿嘴,在危机的面前,所有人的第一反应,都是在撇清自己的嫌疑。
白麓就算是再迟钝,也觉察出了里面存在的问题。
且不说苏大夫到底有没有杀人的嫌疑,就算是府上的那些下人们,口证也是存在很大的问题的。
宋行昨晚最后一个见的是谁?他既然一向重视给先生服用的药物,那为何昨晚会不见人影?
书童玉桂去传信的时候,说是他有事。
而现在,他却又矢口否认。可下人却口口声声的说,自己有证据证明他的话。
本来就不清晰的时间线,现在又模糊了起来。
在这种事情上,越是混乱,就代表着里面存在的问题越大。
多年来的办案直觉告诉他,宋行的死,可能牵连甚广。
“看来,我们必须要去先生的院子一趟了。”
“不行!你们这样,难道想要让先生因此而受损么?若是因此,让先生出了什么意外,你们谁能来担当?”
荀子阳挡在白麓的面前,涨红了一张脸,拼了老命的阻挡。
他清楚的很,现在只有先生的安危,才是他最后的保命稻草。
白麓停下了脚步,眼前的旧友,让他觉得分外的陌生。
“让开,这是一条人命。何况,也许还关系到先生的安危!”
但荀子阳就是寸步不让,甚至于,他还恶狠狠的瞪着白麓。
“就算是宋行冤死,也不能让先生出事!白麓,这不是你能承担的起的后果!”
“荀子阳,你知道你在说什么吗?”
白麓失望极了。
他以前以为,虽然荀子阳跟先生的性格有所不同,但有些东西,却是一脉相承的。
可现在他才看清楚,眼前的荀子阳,半点也不像那个外冷内热,心中有底限,又坚持到近乎不近人情的浔阳先生了。
“你们可以不在乎先生的安危,但我不行!白麓,我命令你的人,退出去!这件事,由我们自己来处理!”
既然撕破了脸,荀子阳也不怕做得更过一点。
白麓沉下了一张脸,但心中却是微微抽痛。
“不过就是搜查一下而已,哪里就如此剑拔弩张了。该不会是,有什么见不得人的东西吧?”
林梦雅淡然开口,然后毫无压力的,顶着荀子阳快要吃人的目光说道:“这样吧,如果出了任何意外,我都可以一力承担的话,你们是不是,就可以各退一步了?”
“承担?哼,你承担的起么?你的命,能跟先生的相提并论么?”
“我倒真是不太清楚,浔阳先生不过就是白家的一个门客,即便是再受倚重,也并不是非他不可。可我现在觉得,怎么好像,搞得比白家的那位家主,还要尊贵些呢?也许,是白家人重视门人,还是有人,太过自以为是了。”
林梦雅的话虽然难听,却也是一针见血。
白麓深吸了一口气,说实话以前他倒是没觉得,但自从刚才听到荀子阳的话,他的心中,也生出了几分不悦来。
他之前对白家种种礼遇,无非是因为先生曾经对他有过恩情。
但现在,似乎是因为如此,荀子阳却忘记了他这个护卫队长的身份。
“我听闻,浔阳先生不过是旧疾复发,一时昏迷不醒。我倒是很好奇,就算是白麓他们进去搜查了,只要不随便挪动先生,又怎么会对先生不利呢?若是因为动静太大,吵醒了先生,反而还是好事呢。还是说,怕先生出事是假,里面有什么见不得人的阴谋,才是真么?”
荀子阳现在最后悔的一件事,就是没有在他们来的第一天,就坚决的把人给赶出去。
现在,很明显白麓已经背叛了他们,跟那个姓苏的混在了一起。
他要是再拦下去,不仅仅要落人话柄,还会隐忍怀疑。
既然如此,那天就不拦了。
放下双臂,他冷冷的,看着面前的一群人。
“好,既然你们非要看,那我就成全你们。但是,只有白麓才更跟我进来,其他人,不能进院!”
白麓慎重的点点头,而林梦雅也上前了一步,自告奋勇道:“不如我也跟着去,我到底是个大夫,总比你们强。要是有任何对病人不利的举动,我还可以随时提醒你们。”
看着脸色比便秘还要难看百倍的荀子阳,林梦雅的心中,也升起了小小的愉悦。
带着人来到了浔阳先生的卧房外面,打开门之后,白麓却微微皱了皱眉头。
“这里面,怎么有那么过红线?”
但还没等有人回答他,林梦雅就随手,勾了勾门口的红线。
“别乱动!”
荀子阳厉声呵斥,但院子里头,却传来了一串清脆的铃声。
“又不是宝藏,搞那么多机关做什么。”
林梦雅看似只是随意的感叹了一句,但落入旁人的耳中,却不是这么一回事了。
这种装置,白麓并不陌生。
让他没有想到的是,小院里的红线,未免也太多了。
就算是为了先生的安全着想,也不用把家里头,弄得跟蜘蛛窝似的吧?
他不经意的瞥了旁边的苏大夫一眼,却看到那人,偷偷的指了指荀子阳,然后耸了耸肩。
作为一个老者来说,这位苏大夫,可真是活泼啊!
摆在路上的那些机关是可以活动的,只是需要一环套一环的去解开。
等到他们进入到小院里的时候,已经耗费了一些时间。
荀子阳的脸色有些难看,他几乎没有任何感情的,看向身后的那两个人。
“这里随便你们查,但是,不许乱动任何东西。”
林梦雅发出了一声嗤笑,理都懒得理他。
“子阳,你不要如此生气,我们也是为了先生好。”
“先生若是知道你如此忘恩负义,必定会后悔曾经的善行。”
林梦雅走在前面,本来不想去管后面那两个大老爷们的事情,但有些人就是贱,不怼都对不起她这张嘴。
“看来先生的事情,荀公子好像都清楚。那不如您钻到先生的肚子里头问问,对于你企图漠视宋管事无故死亡,又想要冤枉我们是谋杀凶手的事情,他会不会也一样支持?”
那人又瞪了她了,可林梦雅哪里再怕的?
像是无意之中提起来的一样,说道:“莫不是荀公子以为,有些手段用了一次,还能用第二次?人的嘴啊,能说真话,也能假话。可假的终究是假的,哪怕他说得再好听,他也成不了真的。”
荀子阳的身体,僵了僵。
那明显带着暗示的话,让他不由自主的,想起了一件事。
即便是之前不得已,必须要带人进来的时候,他也不曾有过如此惶恐不安的心情。
而现在,他觉得自己就像是被人钓上来的鱼,想要拼了命的挣脱,却无能为力。
脸色,不可自控的变得煞白。
“你,你什么意思?”
“那当然是,字面上的意思了。不过我看荀公子,好像是想起了什么吧。有句话,我想要告诉您,平日不做亏心事,夜半不怕鬼敲门。夜路走多了,还是当心着点比较好。”
荀子阳只觉得自己,如坠冰窟。
他不怕杀人,甚至不怕自己最好用的依靠倒下,唯独怕的,是有人斩断了他的根基,把他打回原型。
他不断的在脑海里盘旋着一个念头,姓苏的到底知道了什么?
不可能的,那件事已经是死案了,就连人都死了,哪里还会有什么证据?
转念一想,他又觉得不太可能。
莫说那件事已经过了那么久,眼前的这两个人,听口音就知道是外地人。
而且之前他派人查过他们的根底,绝对是近期才来到白家封地内的。
他们绝对,不可能知道!
也许,是因为钱袋的事情。
他明白,因为自己的大意,始终留下了一些隐患。
想到这里,他渐渐的镇定了下来。
扫了那人一眼后,又端着自己那高傲的架子去了。
林梦雅也懒得理他,跟白麓一起,光明正大的进了浔阳先生的卧房。
她没想到,白麓竟然如此心细。
瞧着人轻拿轻放,猫儿似的半点动静都没发出来,林梦雅不由得刮目相看。
怪不得能当护卫队长,看来,并不是那么好糊弄的。
很快,卧房内就检查了一圈。
等白麓确定没问题之后,就朝着浔阳先生行了礼,带着她出去了。
林梦雅也不动声色的扫视了一圈,她发现比起昨晚来,卧房里头竟然少了一些东西。
但她没有声张,而是跟着白麓去了厢房。
右面的厢房里头,都是机关跟一些生活用品。
这次不用林梦雅跟进去,所以她站在门口。
很快,她就注意到,荀子阳有意无意的,看向对面的屋子。
林梦雅噙/住了一抹笑,原来在这里。
“里面没有任何东西。”
搜寻到这里,白麓的心里就有些没底。
不过林梦雅倒是没有他那般沮丧,而是指了指对面的屋子,装作一脸的漫不经心的问道:“那边不是还有么,着什么急?”
白麓打起最后一点的精神,一步步的往对面走过去。
对面的屋子,是一个类似于杂物间的地方。
他们刚走进去的时候,就闻到了一股子灰尘的味道。
“这里没有什么,只是放一些杂物的地方。”
荀子阳故作镇定,但林梦雅却觉得,这人从进来开始,就有点不太淡定了。
更加确定了,这里问题的猜测。
“看样子应该是很长时间没人来过了。”
她突然开口附和,让荀子阳大感意外。
可他也有些谨慎,知道说多错多,因此只是略微僵硬的点点头,之后就杵在门边,似乎并不关心他们的搜查行为。
屋子里的东西不少,都是一些杂物。
白麓拿出十二万分的耐心,一点点的摸索了过去。
但很快,结果却又让他失望了。
怎么会没有呢?难道,他的猜测真的错了么?
正在白麓觉得烦恼,而荀子阳暗自高兴的时候,林梦雅忽然眯了眯眼睛,朝着荀子阳的方向说道:“咦,门口的角落,我们是不是还没搜查?”
门口?
荀子阳一下子紧绷了起来,而白麓也像是突然想起什么似的。
本来他是要搜查那里的,但是因为门口放了几个箱子,而且子阳一进门就站在那里,倒是把它给忽略了。
“子阳,你稍稍让开些。”
荀子阳的牙关在打颤,但他还是慢慢的挪开了。
他的身后,几个箱子胡乱的摞在一起,看起来没什么异常。
但白麓到了面前才发现,箱子上,竟然少了不少的灰尘,甚至,还有几个巴掌印。
这...
他快速的搬起来,竟然发现,箱子是空的!
动作不由得变得更快,等到箱子全部清空之后,那面落满了灰的墙上,溅落了几个红色的点。
而现在,颜色已经接近了深红,红的发黑。
“真的在这里!”
白麓低声说了一句,语气里却没有多少的兴奋。
因为,这印记的发现,代表着有些东西,从此以后就再也不能恢复如初了。
“子阳,你告诉我,这是怎么回事?”
荀子阳死死的盯着那些印记,只觉得喉咙发干。
他知道的,只要这些被人发现,那他就再也没有翻身的余地了。
林梦雅冷眼旁观着这一切,好友反目的戏码,她可并不乐于见到。
而且,她感觉到了一丝丝的危机。
“事情,不是你想的那样。”
“那你告诉我,为什么会有这样的东西?子阳,我再问你最后一次,宋行,是谁杀的?”
“是...白麓,你帮帮我好不好?就这一次,你只要你帮了我,我一定会改过自新,再也不会做出这样的事情来了,你帮帮我,行么?”
荀子阳的眼中的绝望,带着末日般的疯狂。
可林梦雅却看出,那其中掺杂的些微的希望。
说实话,那希望的晶亮,却更加渗人。
直觉告诉她,现在的情况,对她很不利。
万一要是白麓心软的话,那自己,岂不是就成了最好的替罪羊?
但她也不是手无缚鸡之力的弱者,扣住了袖子里的暗弩,她冷静的看着面前的两个人。
“我如何帮你?你为什么要杀了宋行?他可是府里头的老人,对你也十分的恭敬,你为什么要杀他?”
白麓有些难以接受,一双眼睛红彤彤的瞪着对方。
荀子阳露出了一抹冷笑,他看向了白麓,不过脸上不再只有哀求。
“因为,他发现了不该发现的东西。白麓,你必须帮我,不然,你也不会有好日子过。”
白麓眉头紧皱,像是看陌生人一样,看着荀子阳。
“也许吧,但是,我必须要还死者一个公道。子阳,你跟我走吧,我会查明真相,让你有一个公正的结果。”
“什么狗屁公正?白麓,你自诩为正义之士,可你早就开始助纣为虐了,你知道么?”
没想到,竟然还能有这样的隐情。
林梦雅愈发觉得自己要凉,现在白麓可以义正言辞,但如果他真的做了违心的事情,那她不就危险了?
毕竟,她可是啥都不知道啊!
看来,一会儿她要弄出点动静来了。
昱就在院子外面,应该还来得及。
“你说什么?”
“就是那个人啊,你明知道此事存疑,却还是打断了他的双腿。后来,他不是就死在你的手里了吗?”
荀子阳的声音不大,却冷得可怕。
白麓努力的回想,终于想到了一件事情。
随后,他脸色大变,难以置信的看着荀子阳。
“你是说...”
“没错,他是冤枉的。他根本就没想要杀我,是我诬陷了他,如同今天一样,都是我做的戏。可是,你却相信了我,还因此一气之下,打断了他的双腿。要是没有你的话,我也不能如此安稳。”
白麓浑身一震,心中掀起了惊涛骇浪。
而林梦雅则是一下子,明白了事情的因果。
闹了半天,在当年打断了那个假儿子双腿的人,居然就是白麓。
顿时,她觉得心中的危机感,一层一层的加强。
“不,这不可能!这绝对不可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