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玄天后txt下载

    桂大奶奶的马车送走了,她才回到家里,预备着去后院把刚才摊着的书都收了,等纳兰府那边的消息,玉芬扶着肚子出来,这会子桂大奶奶不在,她才来问金秀,“你去舅舅家,可见到你舅舅?家里头都还好?”

      这还真的有些答不出来……毕竟金秀没有去舅舅家,还好她和父亲富祥串供过,也打听了舅舅家的事儿,故此还能马虎答应答应,“都好的很,舅舅不太跟家里,见过几次,还问我,奶奶身子如何,我说奶奶身子好,吃得好,睡得下,舅舅高兴的很,所等着奶奶以后生了弟弟就过来看奶奶,最近日子差事儿多,活儿忙,也就不来看了。”

      “那你海表哥呢?”玉芬略微带着抱怨的语气说道,“这个死没良心的,以前见到我,开口姑爸闭口姑爸的,可如今你瞧瞧,他倒是多久没看咱们娘俩了?”

      金秀还真不记得这一位什么“海表哥”,也不记得这是一位什么人,但玉芬这么问,显然是海表哥和自己家昔日算是不错的,在最近却没有怎么出现,金秀还不知道是怎么回答,玉芬就自己个想到了答案,“只怕是上次你姑爸给他没脸了,人家也不乐意来了,哎!你说这事儿。”

      说句实在话,这些日子金秀见到来元家的人里面,除却纳兰信芳,桂大奶奶还算是另眼相看外,其余的人,根本就不能够得到桂大奶奶的青睐,金秀表示太正常了,她可是没见过桂大奶奶对着任何一个人笑脸相迎,想要博取桂大奶奶的欢心,可真是千难万难,桂大奶奶若是当婆婆的话,估计是天下最难伺候的婆婆了,毕竟她应该也算是天下最难伺候的姑奶奶了。

      肯定是桂大奶奶不给海表哥面子,说了什么不该说的话,或者是可能直接了当大吵一架,海表哥再也不登门串门子了。

      母亲有些伤怀,金秀自然要劝解,她先是扶着玉芬坐下,又轻轻的锤玉芬因为有孕在身而肿胀的双腿,“奶奶你也别难过,姑爸那性子,什么人不得罪?想必是海表哥这些日子也忙呢,不过也不必担心什么,等着弟弟落草的时候,娘家人不就要来帮着坐月子吗?到时候海表哥自然是要来的。”

      “也只能是这么说了,”玉芬叹气道,“不过你那海表哥的样子,那里是会忙?也不过是做一些乱七八糟的活儿罢了。指不定今个去帮着人扎纸马,明个去做油漆罢了。”

      这话就太新鲜了,论起来,金秀还真的不知道这海表哥是什么人!竟然是会做这么多的事儿,于是她就问母亲,“我倒是不常见海表哥,他似乎忙的很,他到底在忙什么?在舅舅家我也不好意思问。”

      玉芬于是说了一通,原来这海表哥算是极有意思的人,他既没忘记二百多年来的骑马射箭的锻炼,又吸收了汉族、蒙族和回族的文化。论学习,他文武双全;论文化,他是“满汉全席”。他会骑马射箭,会唱几段,就那么几段单弦牌子曲,会唱几句南戏昆曲什么的,甚至会看点风水,会批八字儿。这个较为专业,他不是很精通,但是他很能唬住一些人。

      海表哥他知道怎么养鸽子,养鸟,养骡子与金鱼。可是他既不养鸽子、鸟,也不养骡子与金鱼。他有许多正事要作,如代亲友们去看棺材,或介绍个厨师傅等等,无暇养那些小玩艺儿。

      这样的人,实在是有趣,但金秀也非常能够理解玉芬语气里头的怒其不争之意,这样看上去极为聪明的人,似乎就不想着当差,或者是不想着赚点俸禄,就这么瞎晃荡着。

      所以这样似乎什么活儿都会做的人,最喜欢的竟然是做油漆,老亲旧友们之中,有的要漆一漆寿材,有的要油饰两间屋子以备娶亲,就都来找他。他会替他们省工省料,而且活儿作得细致。

      金秀听得津津有味,不过她似乎在这样听热闹的事儿中突然发觉到了什么,论起地面熟悉来说,大概真的没有人比得过这一位海表哥了!

      母女两个人正在闲谈,元家的大门外,又有人出现,这一次来的是一位穿着月白色长袍的中年女子,她敲了敲门环,径直就推门进来,“元氏在家吗?”

      金秀忙迎接上去,待走到这一位中年女子穿着洗的发白的长袍,头上的两把刀整整齐齐,发髻也是光滑的很,嘴角抿的紧紧的,眉心有很深的竖纹,看上去有些严肃。她眼神扫视金秀,金秀似乎就觉得自己个浑身从头到脚,一下子都被看透了。

      金秀忙顿了顿行礼请安,又问,“尊驾是哪一位?我们这里头,似乎没有元氏……哦,是”金秀想起来家里是有元氏,“是要找我家姑奶奶吗?”

      “恩?”那妇人又看了金秀一眼,“是,她叫富桂儿,是不是住这里?”

      富桂儿的确是桂大奶奶的名字,原来是找自己姑妈的,“是,”金秀回道,“我家姑奶奶是住这儿,只是不在家,刚出去了,说是听戏去。”

      “听戏?”这中年妇人微微挑眉,有些不悦,又有些诧异,“她怎么还是这幅德行,今个怎么好生出去听戏了?”

      金秀又请妇人且坐下歇息,她见到这位妇人似乎风尘仆仆的样子,于是请她坐下,说要献茶,那妇人显然不吃这一套,冷冰冰的说道,“不必了,我不吃茶。”她转身要离开,“我这就走了。”

      “这位奶奶,”金秀忙说道,“还请告知名号,等着我家姑爸回来,我也好禀告。”

      “奶奶?”那中年妇人冷笑一声,脚下停了,冷然凝视金秀,“我看上去是奶奶吗?”

      奶奶是尊称啊,有什么问题吗?金秀很是纳罕,这时候玉芬忙上前了,她把金秀拉在了身后,“这位姑姑,小丫头片子不知道礼数,您可别和她一般见识!”

      “姑姑?”什么姑姑?



    姑姑?”金秀有些迷糊,自己个穿越过来,的确是家里头的情况不是很清楚,但起码这些最亲近的家人总是还知道的,自家除却最难伺候的桂大奶奶是姑姑之外,那里还有别的姑姑?说句实在的,有桂大奶奶这样的姑姑,一个就足够了。

      所以金秀有些迷糊,不知道这个姑姑是是什么称谓,玉芬挺着大肚子忙上前来,朝着那个容颜冷淡的中年女人行了福礼,“姑娘家家的不懂事儿,您大人有大量,别和她一般见识,您请坐下,我给您倒碗茶,歇一歇,等会指不定我家的姑奶奶就回来了。”

      那女子微微摇头,“不喝茶,我从来不喝外头的东西,”她越过玉芬的肩膀,复又用审视的眼光盯住金秀,“这就是富桂儿看中的侄女儿?我瞧着冒冒失失的,一点礼数都不懂,怎么能办事儿当差?”

      桂大奶奶的意思还要金秀去做什么吗?金秀和母亲都很是摸不著头脑,但那中年女子也不多说什么,只是转身离去,“等着桂儿回来,告诉她一声我来过就是。”

      这人来的快,去的也快,似乎只是为了来找桂大奶奶,等着那人出去,母女二人看着那半掩的柴门,金秀问,“这是那位姑姑?我怎么不认得?”

      “你这是糊涂了!”玉芬笑道,“什么姑姑你认得?这不是咱们家里头的姑姑,是外头的。”

      金秀还是有些不明白,玉芬解释道,“这些大户人家家里头,还有宫里头当差的,年纪大些的都是称之为嬷嬷,年轻些的就称姑姑,也有的结婚的,也有的没有嫁人,你这称呼别人,就说是奶奶,这不是得罪人了?”

      金秀这才恍然大悟,原来这就是姑姑的意思,有些像是后世之中的“女士”,这样不管她有没有嫁人,都不会得罪了去。

      “这好像还是大户人家出来的?”金秀看到刚才那个中年女子的样子,还真的是有些气度,虽然冷冰冰的,一看上去和桂大奶奶一样的不好说话,其余还真的没看出来。

      “你姑爸总是还认识几个人的,”玉芬神神秘秘的说了这么一句,就不再多说了。所谓好奇心害死猫,真是一点都不错,越不了解桂大奶奶的过往,金秀就越想知道,玉芬越不说,金秀就越要问,“奶奶!”金秀埋怨说道,“我都还不知道姑爸的事儿,你也不告诉我,这可真不地道!”

      玉芬还没说话呢,外头就来了另外一个算是金秀预料内的客人,但是他说的事儿,只怕就没有那么好预料了,来的人还是纳兰信芳,“金姐姐!”他脸上神色有些不好看,“阿玛那边有要紧的事儿,请你过去!”

      金秀不明所以,但见到纳兰信芳的表情,就知道不是什么好事儿,纳兰信芳这个人的性子还是比较乐天派的,等闲事儿不会放在心上脸上,这样的表情,可还真是第一次见到,于是她也就不再纠缠母亲要问什么事儿,忙跟着纳兰信芳出门去,还先和玉芬禀告一番,“奶奶,宁老爷请我过去呢!”

      “你去就是,”玉芬是纯粹的护军普通妇女,虽然文化水平不高,但懂得做人最朴素的道理那就是知恩图报,所以从来对着纳兰信芳就很好,这会子听到宁老爷有召唤,于是忙说道,“你去就是,你姑爸出去看戏,不到晚上是必然不会回来的。你放心,若是提早回来,我应付着就是。”

      金秀出门而去,一时间无暇注意到刘掌柜还坐在外头,也不知道为何,刘掌柜什么事儿似乎都不用做,只是这样坐在巷子口看着人。

      那个穿着月白色长袍的中年姑姑,也没有离着元家太远,她刚好也坐在巷子外头的茶铺上喝茶,见到金秀骑着马,和另外一个少年一起快步出了胡同,不免有些诧异,“这个孩子,没想到还会骑马吗?”

      “若是会骑马,倒是也有些意思,”姑姑心里头默默想着,“算起来,八旗护军的女孩子,会骑马的真还不多了。”

      金秀对着自己被人注视,毫不知情,她骑上纳兰信芳带来的马,慢慢朝着前头跑去,也是因为大街上人不算少,不好策马奔腾,但到底这骑马比走路坐车快,不一会,也就到了纳兰府,还好如今这世风不算是太保守,女孩子家,骑驴或者骑马的,不多,但也还有,所以金秀这么一路过来,也没多少人注意着。

      现在金秀到纳兰府,待遇可是不一样了。远远没有之前她第一次来的时候的普通对待,而是把她当做纳兰府的少主人一样的招待,来两人先是拉住了金秀的马,又有一个人俯下身子,把自己个的身子作为金秀的下马石,金秀忙道不敢当,自己跳了下来,门子马夫等人也知道男女有别,不敢用手来扶,见到金秀跳下来,也只是双手放在边上虚扶,口里头还称呼着,“哎哟,金姑娘,您小心些!”

      纳兰信芳挥开众人,不耐烦的说道,“去去去,赶紧着退了,阿玛等着要见金姐姐呢,你们这些起子别耽误了!”

      “不敢,不敢!”门子们忙回道,“长贵大叔出来问了好几次了,说老爷等着要见,咱们不敢耽误!”

      看来是真的有急事,金秀于是忙跟着纳兰信芳一起进了纳兰府,这一次不是在外书房见客,而是直接到了纳兰永宁的内书房,这是更为私密,而且是更为安静的地方,就在纳兰府后花园的一处松林之中,纳兰永宁神色不如以往的镇定,一直在室内踱步,长贵在一边伺候,见到金秀等人过来,忙请两人入内,也不等长贵通传,纳兰永宁就对着金秀说话了,“金姑娘,内务府传出了消息,说我们家舒主子这些日子身子不太好,太医院说,难了!”

      “舒主子?”金秀有些不明所以,看了一眼纳兰信芳,“这是哪一位?我却还不知道是何许人。”

      “是弟弟我的姑奶奶,如今在宫里头当着舒妃呢!”



    这是金秀从来不知道的事儿,她从来不知道纳兰家还有一位后宫的主位,纳兰永宁有些心神不宁,也不愿意说这些前程往事,还是纳兰信芳给金秀介绍了一番这位舒妃。

    舒妃是她是侍郎纳兰寿的女儿,纳兰明珠的曾孙女,出身较高,家世显赫。舒妃生于前朝天正六年六月初一。永盛六年十三岁时经过选秀入宫为贵人,二月晋封为舒嫔。永盛十三年五月晋舒妃。永盛十六年舒妃在24岁时生皇十子,但早殇。

    但纳兰永宁并不是纳兰寿的亲生儿子,纳兰寿无子,其弟之子纳兰永宁入继纳兰府,承袭爵位,所以这一位舒妃,实际上只能算是堂妹,纳兰信芳实际上也应该称之为表姑姑罢了。

    金秀不以为然,但是她瞧见了纳兰永宁父子二人脸上焦急的神色,顿时才惊觉这个时代和后世是不一样的,血缘和家族关系,是这个时代之中最重要的连接。

    没想到纳兰家还有这么一位大佛在身后……金秀有些吃惊,她还真不知道这回事,难怪纳兰家还是八大家之一,虽然不当差多年,还没有彻底衰落,跌出八大家的范围。

    这边好不容易等着纳兰信芳絮絮叨叨介绍完了舒妃的过往,纳兰永宁才告诉金秀,“前几日太医院给舒主子请平安脉,就听到了风言风语,说是舒主子身子不爽利,今个果然就有消息传出来,说是舒主子下午晕厥了!”

    “这个消息是否可靠?”纳兰永宁一当面就说起了舒妃之事,想必是要让金秀知道,并且参谋此事的,金秀于是就问,“别是误传。”

    “不会是误传,”纳兰永宁摇摇头,“金姑娘你也应该知道,我昔日是当过内务府官儿的,刚那宫里头多少有些干系在,是可靠的消息,不会错。”

    “这么说来,宁老爷预备如何?”

    “我想着上折子请安,要入宫求见才好,”纳兰永宁心急如焚,舒妃如今可以说是荫蔽纳兰家唯一的大树了,这棵大树现在是绝不能倒的,“你意下如何?”

    长贵眼神一闪,却不说话,只是低着头似乎在想什么事儿一般,金秀冷静的想了想,摇摇头,“现在不便入宫。”

    “怎么会不便入宫?”纳兰信芳也很是着急,虽然他和舒妃从未见过,似乎关系也不大,但舒妃凡是节庆都会送东西出来,头一份最好的都是赐给纳兰信芳,纳兰信芳是属于那种别人对他好,他就还很会知恩图报的那种,“这会子姑姑在宫里头身子不舒坦,最是要家里人去看的时候了,我这就是没有当差,没官儿在身,这进不去宫里头,不然我也必进去的。”

    金秀摇摇头,这个纳兰信芳,如此容易情绪激动,只怕是真的不适合在官场上厮混,若是在官场上当差当官,只怕是用不了多久,就被人给卖了他还要帮着人家数钱,“关心则乱,”她这话说的很有深意,语气也和寻常不同,“芳哥儿,你且坐下喝口茶来听我说。”

    纳兰信芳虽然着急,但还是很信任金秀,依言坐了下来,她思索了一番,斟酌了下言语,对着还十分着急的纳兰永宁说道,“现如今,宁老爷不宜入宫。”

    “为何?”纳兰永宁皱眉不悦道,“我需要一个理由。”

    “还是在于万岁爷,”金秀冷静说道,“我今早和芳哥儿刚听到,说是云南那边吃了败仗,总督刘藻已经畏罪自杀,这是一件重要的军国大事儿,而且这件事儿还不算是好事儿,这个时候,宁老爷如果上折子,我现如今不知道万岁爷的心情如何,但可想而知,是不会太高兴的,这个时候简到宁老爷的折子,是什么一个心情?”

    吃了败仗,永盛皇帝心里头能高兴就真的见鬼了,这个的确不是什么好时机,金秀也不拿着这个作为主要的理由,“这是小事儿,万岁爷天纵之才,体恤臣子们也是寻常之事,但,”金秀摇摇头,“这不是内务府传出来的消息,而是宁老爷自己个得知的消息,若是这样上折子,万岁爷必然震怒,说有人勾连内宫外朝,没有圣意的情况下竟然就敢朝着外头传递消息!”

    这话一出石破天惊,纳兰信芳不知道轻重还好,纳兰永宁刷的一下就站了起来,他的确是没有想到这一点,但是经过金秀这么一说,他大吃一惊,却还是有些不信。

    这个不信,纳兰永宁不知道内心是如何想的,但实际上他还是有一些对于女子的轻视,总觉得自己所想到的,金秀可能想不到,自己没想到的,只怕是金秀更加想不到,所以还是有些不信,更是带着一丝质疑,“这话是如何说的?这也是人之常情。”

    当然了这语气十分软弱平淡,没有肯定决绝之意,只怕是纳兰永宁也不相信自己个这个理由。

    或许还是试探之意?

    金秀无所谓,现在的阶段,作为一个参谋,亦或者是师爷角色的人,就是要把自己个的职能发挥到极致,不然的话,日后何以立足?金秀还指望着纳兰永宁来把父亲富祥的事儿给解决了,故此这个时候更要显示自己的能力。

    “宁老爷是当过内务府的官儿,如何不知道内外有别?别的不说,昔日圣母皇太后和万岁爷说过外头那座庙灵验的事儿,想必宁老爷听过,恩……没听过?”

    没想到纳兰永宁没有听过,金秀额头有些冒汗,难道这事儿没发生过?可这事儿在时人的笔记还有后头的永盛皇帝实录之中都有提到过,显然不是假的八卦消息,那么要不这事儿没有发生,要不就是纳兰永宁不知道。

    若是如此,那么真的是有些说不清楚这个故事的来源了,金秀有些硬着头皮继续说下去,“生母昔日有一次和万岁爷谈及四九城何处庙宇更为灵验。圣母谈及某一次城隍庙极为灵验,要万岁爷派人前去祭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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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万岁爷仁孝之极,自然是十分听从圣母皇太后之命,马上就派人前去祭拜,”金秀慢慢的说道,似乎这些个宫闱秘事在她嘴里头也不过是寻常之事,“圣母皇太后自然是高兴极了,夸奖万岁爷孝顺,可谁也没想到,万岁爷出了寿康宫,就下旨呵斥寿康宫的几个首领太监,说他们僭越,将宫外荒诞无稽的消息私自传递圣母之侧。”

      “原本是重罚,但因为是圣母伺候的人,传递的也不是什么要紧乱来的事儿,故此只是呵斥罚俸罢了。”

      这事儿的确是有的,永盛皇帝其人,也是最忌讳后宫干政,后宫干政的前提,就是外朝内宫消息传递,他首先就要杜绝传递消息的这个事情。

      永盛皇帝登基的第三天,他就发布了一道谕旨,这道谕旨严令太监们将国家政事传说内廷,违者绝不宽恕,并令太后身边太监陈福、张保监督。这么一来皇太后与政治绝缘,清除了太后干政的可能性。虽然皇帝有旨在先,但是还是有不愉快的事情发生。有一次,太后在和永盛皇帝聊天时提到,顺天府东面有座寺庙很灵验,不过年久失修,要皇帝拨点款给修修。皇帝听后,当即满面笑容地答应下来。但是转过脸来,他就下了严旨,严厉斥责太后身边的陈福和张保乱嚼舌根,虽然看在太后面上没有追究,但明令下不为例,这道谕旨是下给太监陈福和张保的,实际是打狗给主人看,说给太后的。

      这事儿说明什么?自然就是:第一,永盛皇帝十分忌惮后宫干政;第二,当然,他对着这种私下传递消息的事儿可能会导致后宫干政的行为十分忌讳。

      “若是宁老爷上了这个折子,万岁爷体恤臣下,自然不无同意的道理,可这心里头必然存了疙瘩,现在不发作出来,日后总是要寻到机会来问责此事,舒妃娘娘身子本来不好,若是那时候宁老爷再受什么责罚,只怕是对着她的身子无益。”

      这是最直接的反应,而更多的连锁反应呢?纳兰家窥视内廷,这想做什么?纳兰永宁只怕是接下去再也没有什么出头之日了!

      纳兰永宁倏然而起,额头上冒出了密密麻麻的冷汗,“的确如此,我关心则乱了!”

      “是,”金秀附和着说道,“自然,打听宫里头的事儿,谁都是这么做的,但谁也不敢明面上说出来,说是自己有在打听这里头的事儿,这是犯忌讳的,万岁爷最是精明,您只要这么一说,他就全明白了。”

      纳兰永宁想明白了其中的道理,顿时觉得后怕不已,论起窥视内廷这个罪名,可能其余的世家还可以勉强顶得住这个罪名,但是纳兰家绝对是抵抗不过!

      纳兰家昔日乃是圣祖康宁皇帝的长子大皇子的母家,权相明珠就是大皇子的外祖父,昔日九龙夺嫡,大皇子身为长子也是呼声很高,纳兰家出了很大的力气,而且明珠为了当皇帝的外祖父,更是借着掌握内务府的力量,在宫内宫外布局甚多,虽然没有什么造反的胆子,但被康宁皇帝深恶痛绝,康宁皇帝身为父亲,对着自己儿子的行为谅解,但是对怂恿他的纳兰明珠,是绝不轻饶。

      昔日还有容若先生伴读康宁皇帝的一些余荫在,但等到容若先生过世,大皇子被废弃后,康宁皇帝下旨公布明珠十大罪状,勒令明珠即开去一切差事儿,并交部议明珠罪状,第一条罪状就是“窥视内宫,企图不轨。”

      虽然后来康宁皇帝体恤老臣,并没有大加挞伐,只是勒令纳兰明珠养老在家赋闲多年,后来借着千叟宴这个由头,康宁皇帝又摆出一副不计前嫌宽恩待下的姿态出来再给了明珠一个虚衔儿,但纳兰家从此一蹶不振,不再是大玄朝最顶尖的豪门世家了,算起来败落的这一切由头,都在于这个“窥视内宫!”

      “金姑娘,”纳兰永宁摇摇头,“我今个请您过来,说这个事儿,是最正确不过的决定了。”

      “宁老爷不必谬赞,您只是关心则乱,稍等一会,必然也就会想通的。”金秀当然还是要谦虚一些的,居功不自傲,才是做人应该有的本色。

      果然纳兰永宁眼中露出了欣赏之色,他点点头,或许他自己个也没有注意到,自己对着金秀称呼,已经从“你”变成了“您”了,“那您说说看,这事儿该怎么办?”

      “什么都不能办,”金秀说道,“您只能等着,若是舒妃娘娘吉人自有天相,那么会平安度过这一次,再者……若是真的身体欠佳,那么也就只能是等着。”

      “等着?”纳兰信芳连忙插话儿,“要等到什么时候?”

      “等到万岁爷降下恩旨,准许外戚入宫拜见的时候,那时候才可以入宫,”金秀慢慢说道,“除此之外,别无办法。”

      绕是纳兰信芳对着金秀十分崇拜,听到这个主意也不禁皱眉,“这个可不是什么好主意。”

      “那也只能是如此,毕竟,”金秀也很无奈,“内外有别,宫中不是寻常地方。”

      “的确是只能如此,”纳兰永宁听到了金秀的话,早就打消了请旨要入宫探视的想法,他叹气道,“没有别的法子了……或许,也就只能是等着。”

      一群人无言,尤其是纳兰信芳,跺脚叹气不提,但金秀还是鼓励为主,“依我看,宁老爷不必担心,舒妃娘娘在宫里头,万事都有人照顾,太医院的太医若是不好,只怕是天下没有好的了,请不必担心,吉人自有天相。”

      “再者,”永盛皇帝的性子,若是你去求,大概是不行,但若你没有求,他反而会主动的给你一些东西,“宁老爷不去请旨,内务府把舒妃娘娘的事儿禀告万岁爷,指不定万岁爷也会开恩,让母家的人进宫伺候。”

      “这倒是不指望了,”纳兰永宁叹道,“那些正旦入宫朝贺皇后的时候不算外,我们纳兰家的女眷能够入宫去在舒妃娘娘面前伺候的。”



    “也就是舒主子生皇十子的时候才有那么一次,另外的时候,就是没有了,若是按照金姑娘您的意思……”

    “若是按照金姑娘所说的意思,若是真的要到了那危急的时刻再叫人入宫,我宁愿没有入宫伺候的机会。”

    这话是对的,所谓没有消息就是好消息,纳兰永宁吩咐长贵,“宫里头内务府的人还是要多打点着,不求什么特别照顾,只要有消息,能够告诉咱们就是了。”

    长贵垂着手答应了,金秀已经表现出来足够让纳兰永宁愿意去栽培她的能力,所以今日,纳兰永宁也不含糊,自己了当的说道,“金姑娘,我要和您直说,富祥世兄的事儿,难办!”

    金秀心下一沉,果然是难办!

    “想必你也知道,刘藻在云南大败,畏罪自尽的事儿,缅甸不过是弹丸小国,但刘藻在云南统帅两省兵马,绿林和护军大军几万之数,竟然不能克复缅甸,反而损兵折将,致使屡次吃了败仗,兵部有消息——你刚才也是这样说,万岁爷震怒,肯定是要再增兵,务必要打赢了才好。”

    永盛皇帝要增兵,那么除了征调临近省份的兵丁外,北方这边也肯定要增兵支援,兵部之前已经征调了这么一批护军的人去丰台大营训练,这还是兵部的命令,而兵部现在得知了永盛皇帝的态度如此,可能原本还有些通融的余地,现如今都没有了。

    “所以兵部那边,很不好打招呼了,且如今,哎,”纳兰永宁叹了一声,“岂能瞒着你,虽然在你们看来,纳兰家还有些地位,内里到底是不成了!”

    纳兰信芳还是第一次听到父亲如此说,不免呆立于原地,纳兰永宁看了自己儿子一眼,“芳哥儿也还不知道家里如何吧?也是,”纳兰永宁讽刺的轻笑了一声,“谁家里会和晚辈们说这个呢?若不是我以旁支的身份入继主家,只怕我也是不问世事的那种人。”

    世风如此,纳兰永宁也是无可奈何,世家子弟不认识银钱,不知道家里营生的人,乃是主流。

    “若是论以前,那么也还有些脸面,老关系托过去,使一些银子,倒也还有用,可这一次,我早间问过兵部的人,使了银子,才也就是说,缓去!”

    “缓去?”金秀忙问,她还以为纳兰永宁什么事儿都没帮上忙,没想到还是帮上忙了?“宁老爷的意思是,我阿玛去云南当差的事儿,能够延期了吗?”

    “是,”纳兰永宁也很是不好意思,他苦笑点头道,“只能是延缓一期,兵部管这个的员外郎告诉我,说如今兵部预备着拿这个作为进献万岁爷的大事儿来办,等闲人来说,都没有什么法子。”

    一旦提高到了政治层面上的高度,那么的确是不好说什么的了,再者说句实在话,有关系有门路的人,压根也不会摊上这个事儿!早就请托关系给免了这个差事儿了,也只有富祥这傻头傻脑的人,刚被赶出宫,新到五城兵马司,然后什么人际关系都来不及打点,素日里头大概也不知道吹嘘自己和八大家之一的纳兰家有“铁杆关系”,故此傻乎乎的被点了这样坏的差事儿,自己个竟然一点风声都不知道!

    所以有关系的人不会摊上这么一档事儿,所以富祥是难得的奇葩,有点关系,却又去了丰台大营。

    延期的话,不算是最好的解决方式,但的确是一个不错的方法了,金秀点点头,朝着纳兰永宁福了福,“这是极好的事儿,多谢宁老爷了。”

    “只是延期,为何算好?”纳兰永宁摇摇头,“当不得你谢。”

    “之前我也说过,我并不看好缅甸之事,如今依然如此,”金秀解释道,“护军那一波人,岂是上阵杀敌的料?如今虽然不是以前线作战的名义打发南下的,可若是战事纠结的时候呢?”

    战事如火,瞬息万变,没有什么一定会怎么样,一定不怎么样的道理,万一前线吃紧,或者是又吃了什么大败仗,这些原本是南下当差算是工兵预备役的护军,肯定也会临时被披挂上阵,要去作战。

    这些人能作战?金秀表示深深的怀疑,别的不说,比如自己的父亲富祥,当差巡逻倒是也还可以,可若是叫他去作战?他素日里头腰间挎着的都不是开锋的刀,在家金秀也没有见到父亲什么锻炼身体,加强武艺的,可见,只是一位寻常人。拖延一番,就容易出现转机,金秀从来都是乐天派,她今个听到纳兰永宁说起这个纳兰家大不如以前的话儿,知道纳兰永宁是有感而发,而且是在运作富祥这一件事儿上,必然是感受到了和过往不太一样的待遇,故此这边有感而发。

    事儿没有全办成,但金秀接过了长贵递给自己那张让富祥可以延缓一期、也就是半年之后,再出发去丰台大营效力的文书,她还是高兴极了,若是世事和自己所知预料的一样走向,那么这一年,就是自己可以大为周旋的好时候。

    而且若是历史发生了变化,缅甸的事儿能够迅速的解决,说不定半年之后战事就平息了,更是好事儿一件。

    金秀珍而重之的将那文书仔仔细细的看了一遍,又将文书放在手上,俯下身子,弯腰屈膝,朝着纳兰永宁行了一个大礼,在纳兰永宁的印象之中,金秀似乎从未对着自己行如此大礼,“事儿没办圆满,”纳兰永宁叹气道,“我受你如此大礼,实在心里头有愧。”

    “世事没有万事如意的道理,如此,我已经是心满意足,”金秀起身,对着纳兰永宁笑道,她反而过来安慰纳兰永宁,“这一次我去定兴县,也明白了一个道理,那就是拖延着,事儿就会发生变化,现如今到半年后,事儿如何操作,还是有希望的,再者,我也相信,到时候这事儿能办成。”

    金秀很是自信,纳兰永宁眯着眼看着金秀的样子,不发一言,过了好一会才发话,“你如此自信,倒是好事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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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既然金秀满意了,那么纳兰永宁也不再提这个事儿,纳兰信芳见到金秀就连自己的父亲也不让他去,的确是真的存了觉得缅甸之事不可为的断定,“山高路远,峡深水急,毒瘴毒虫,湿热难当,强龙不压地头蛇,金姐姐,你说的这些事儿,真的这么难吗?”

    “的确是难,除非是学着踏平准格尔一般,徐徐渐进,花上个十来年的水磨工夫,那么别说是缅甸,”金秀笃定的说道,“就是印度也给平定了。”

    “印度可是很大的地方啊……”纳兰信芳喃喃自语,纳兰永宁不去理会自己儿子,问金秀,“你觉得,万岁爷会有这个耐心吗?”

    “我不知,”金秀含糊的回答,她现在可不敢再这么笃定的对着未来之事如此断定了,她只是提供一个还算靠谱的猜测,“西北战事平定,如此艰难的事儿都办成了,只怕是对着缅甸没什么耐心,再者……那刘藻既然是畏罪自尽,想必是罪过极大,所以这之前的捷报,只怕都是虚构作假的,可之前的奏报,只怕是已经让全天下的人,都已经觉得缅甸不过是蕞尔小国,不值得一提罢了。”

    “一旦有了这样的印象,”那么大家都会先入为主,真的觉得缅甸不过如此,所有的人都会觉得缅甸如此难缠不是因为他们强大,而是云贵总督刘藻无能,地方绿营兵力太弱,致使天朝颜面有损,哼,刘藻也就是自杀的早,不然的话只怕是要被这些人弹劾无能,背负君恩了。“那么还是会轻敌的。”

    金秀摇摇头,“缅甸国王一统缅甸,攻伐邻国,绝不是什么蕞尔小国,说他一句南方霸主,比得上昔日南越刘陀,也是说的过去的,中枢若是小心谨慎,狮子搏兔亦用全力的话也就罢了,可若是一个不小心,刘藻之事就是前车之鉴。这也就是我为何不让阿玛去缅甸的道理。”

    缅甸那里接下去的几年,只怕是真的会变成修罗场。

    这事儿就暂时不提了,再提下去,不仅仅是金秀觉得没什么别的言语更增强自己的观点,当事人也会觉得腻烦起来(尤其是读者,十分腻烦这件事儿了吧……)。

    纳兰永宁见到信芳还在想着旁的事儿,于是冷哼一声,“你难道还想跟着去见世面吗?金姑娘说了,这是一件九死一生的事儿,你趁早给我打消了这个主意才好,还不赶紧着给我出去,”纳兰永宁轻轻呵斥,“先和你额娘禀告,说是金姑娘来了,让她预备着一桌筵席出来,等会全家人都陪着金姑娘用一些,还有,”他看了金秀一眼,“你既然是学了那么些好东西回来,也不能够说自己个留着和你那些个狐朋狗友瞎胡闹玩着用!把你知道的缅甸事儿都写出来,交给长贵!”

    纳兰信芳答应下去,纳兰永宁看到金秀脸上的微笑,不觉得有些不好意思,“算起来这是犬子问金姑娘求教的学问,我却是不该过问的。”

    “却是没有这样的道理,”金秀笑道,“这学问原本就是发散出去,才是最重要的,芳哥儿学这个,他自己个喜欢,学起来也格外得劲些,这是好事儿,我这里的学问,就是要日后人人皆知才好。只是有一样,千万不能够说,是我这里头传授出去的。我哪里毕竟是小门小户的,若是有心人找上门来,实在是没法子周全。”

    纳兰永宁当然知道这个道理,五大三粗的壮汉在闹市之中手持黄金,无人会垂涎,可若是女子或者是孩童在闹市之中如此,必然会死的很难看。金秀如此掌握世人不知的学识,若是被人知道,必然是要上门索求,给钱的还是好事儿,只怕是仗势欺人,又有谋命之忧。

    金秀不是笨蛋,必然是可以猜到纳兰永宁想着要借这个有关于缅甸的事儿,在官场上使出什么花样来,她不拒绝这个事儿,她甚至乐见纳兰永宁能够在官场上有作为,有进步,权柄更为显赫才是最好,只是现在,金秀认为,“宁老爷,现如今还不是好时候。”

    “如今是没人听得进去的,还是晚些再提这个事儿最好。”

    “我也是如此之意,”纳兰永宁点点头,“等到最佳时机才好。”

    这事儿就不提了,纳兰永宁略微沉思,又看了边上伺候的长贵一眼,长贵转过身,看看外头并无他人,朝着纳兰永宁点点头,“论起来,今个金姑娘你高兴,许多话儿也不该今个说,可既然已经说开了,老夫倒是有些话儿要和你说。”

    金秀有准备,纳兰家帮了自己家这么多的忙,先是安排入宫当侍卫这么一个差事儿,谁想到富祥是如此晦气,沾染上了继后南氏的事儿,贬斥出宫,又因为初来乍到,被人糊弄出去到了丰台大营。

    如今又被纳兰家算是捞回来了,所以这个恩情是不能忘的,而且必须是要还的,金秀点点头,肃然起身,“宁老爷大恩,金秀不敢忘,宁老爷有什么吩咐,直接交代就是了。”

    金秀倒也光棍,知道这事儿,是不可能说一句谢谢就过去的,所以她或者是元家,肯定是要付出一定的代价的,这一点她很清楚,所谓这些人情往来,从来就不会只有来,而没有往的。

    所以这个是必然的事儿。

    她也等着纳兰永宁开条件,提要求。

    “金姑娘,”纳兰永宁慢慢说道,“您,想不想入宫?”

    “入宫?”金秀微微一愣,随即笑道,“宁老爷是要小女我跟着贵府太太一起入宫探视吗?这倒是也可以的,算起来我都还没有进过宫呢。”当然后世之中那故宫不算,饶是有人经营管理,但失去了主人的地方,多少有些惶恐不安,失去了原本的气度和辉煌。

    “不是这个,”纳兰永宁摇摇头。

    金秀看到纳兰永宁的表情,似乎有些严肃,“宁老爷的意思是?难道?”

    “对,就是这个意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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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金秀原本以为自己要扮演一个纳兰永宁和后宫中的舒妃娘娘之间沟通传话的人物,若是真的有了这个亲眷入宫探视的机会,想必自己能够把纳兰永宁的话儿给传递进去,或许舒妃娘娘有什么困难的事儿没人可问,没人可以倚仗的,金秀或许也能够提供一些参考。

    纳兰永宁作为后戚,又是男子,自然是进不去紫禁城的,而金秀身为女子,则可以大大方方的假扮成纳兰府的丫头,跟着纳兰家的主母一同入宫探视,这完全可以,想必纳兰永宁也不会要夹带什么犯忌讳的东西进去,传递几句话,总不过分吧?

    她看到了纳兰永宁的眼神,似乎十分严肃,不是一个要看自己家里头姑奶奶的意思,金秀有些惊讶,又似乎想到了什么,突然似乎明白了什么,“宁老爷的意思是?”

    “我的意思是,你入宫,是问你,要不要去选秀。”纳兰永宁十分正式的告诉来了金秀这个听起来猝不及防的消息,“而且是一定能中选的选秀!”

    “你愿意选这个一定入选的选秀吗?”

    纳兰永宁抛出来的话题,金秀是真的吃惊了,她挑眉,讶然说道,“宁老爷的意思是,”她有些明白了纳兰永宁的意思,“是要我去后宫为嫔妃?”

    “大概是这个意思,”纳兰永宁点点头,“如今纳兰家的情况,差不多你都知道了,”他慢慢起身,在内室之中来回踱步,“家道中落,已经是事实,纳兰家若是再不奋发图强,只怕是衰败,指日可待了。”

    “宫中虽然还有舒主子,但如今已经是不得宠了,昔日因为孕育皇子,皇子诞下后却立不住,鬼早夭,皇子早夭后舒主子十分伤心,以至于伤心坏了身子,别说是争宠了,就算是保全自己个的身子,都是难。”

    所以这一次内务府传递消息说舒妃晕倒了,纳兰永宁起初大惊,可也知道这是无可避免之事,“后宫嫔妃素来都是寿数不永,这一节,我原本有所准备,只是今个这消息出来,我却是很怕时间来不及了。”

    “豪门世家,算起来都不稀罕入宫选秀,别说是他们,就是那些中等之家,如斯家里头的女儿落选的,高兴居多,甚至还有赋诗祝贺的,毕竟一入宫门深似海,和外头母家的联系几乎就没有了,别的不说,舒主子和我们纳兰家,一年也真的没什么消息可说的。”

    “外头寻常人家都不稀罕入宫,可纳兰家,却不得不如此,”纳兰永宁哀声叹气完,脸上复又露出了刚毅之色,“昔日开国纳兰家能够成为八大家之一,最要紧的就是这一层外戚的关系,康宁朝到本朝,纳兰家都有嫔妃在后宫之中,这是一件好事儿,也是一件,哎,无可奈何之事。”

    好事就是说,起码外戚这一层身份,能够保证纳兰家一直存续在豪门之中,但无可奈何之事,也反应出了纳兰家的窘境,一旦后宫无人,族中子弟又不成才,那么纳兰家真的是会彻彻底底的没落。

    任何一个有野心也有志向的家主,是不会忍受这种悲惨的未来直接的出现的,鱼进了油锅尚且还要挣扎跳几下呢,更何况是一个大家族。

    “所以,后宫之中必定得有纳兰家送进去的嫔妃,”纳兰永宁肃穆说道,“任何时候都不能有变化,舒主子眼下靠不住,那也就只能是再选其他人了!”

    他将目光转向金秀,眼中有着毫不掩盖的赏识,“金姑娘,你这样的才华,这样的谋略,为人处世又是圆滑周到的很,天下之大,那里去不得?就算是宫闱之中,也是必然如履平地,一切顺遂。”

    纳兰信芳从定兴县回来,复述了一遍金秀在定兴县的所作所为,和见人所说的话,就知道自己之前那句“若是出仕当官,起码有一个红顶子”的话,虽然是夸奖,但绝对不是谬赞。

    “如何?只要是你愿意,”纳兰永宁提出了自己的条件,今日,舒妃有病,纳兰家意图探视的事儿,让金秀这么一说,让纳兰永宁最终下定决心,一定要让金秀作为纳兰家送进宫的姑娘,重新在后宫之中占据一席之地。

    “只要你愿意,纳兰家在内务府的关系,一切都由你安排,你这样的人品相貌,只要是愿意,就不存在选不上的道理,金姑娘,这就是我提的要求,”

    “你意下如何?”

    金秀沉默不语,纳兰永宁又说起了一段令人着迷的话儿,“夫大才者,宜有用武之地。你这样的才干,日后嫁一个寻常人家,每日折腾于柴米油盐之间,实在是太委屈了,凡夫俗子,轮不到使唤你,只有这天下最有权势,最有能力的人,才能够给你提供一个广阔的施展才干的舞台,你说是不是这个理儿?”

    金秀低头默然不语,过了好一会,这才抬起头来,“这是宁老爷的命令吗?”

    “不是命令,”愿意开口搭腔就是好事儿,若是一直闭口不言,那就是说明预备抗拒到底了,那么反而没办法劝说,这个时候愿意开口,那么说明,金秀有所意动。

    那么当然纳兰永宁更是要添一把火了,强按牛头不喝水,如果心怀怨望或者是不甘愿的心思,就算是选秀入宫了,那么对于纳兰家而言不仅是毫无益处,还有可能致使纳兰家遭受倾覆之灾,所以金秀一定是要心甘情愿的,“只是老夫的一个请求,罢了,去不去的,全在于金姑娘你。”

    “只是老夫觉得,如此机会,不容错过啊,”纳兰永宁笑眯眯的捻须道,“年底的时候大概内务府就要下文书了,过了年,就预备选秀,这三年一选,也到了该办的时候了。”

    纳兰永宁这句话书的好,“不是命令”,若是命令,像是金秀这样心高气傲的人,绝对是受不了的,而现在说的话,“只是一个请求”,就顺耳让人舒服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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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金秀从未想过自己要入宫。

    虽然入宫选秀这个话儿,在姑妈桂大奶奶那里说起过,不过那只是闲谈,而且桂大奶奶还出言嘲讽,说金秀这样的容貌,只配当一个烧火丫头,当皇后娘娘的梦就不必做了。

    金秀从未当真,也不觉得自己应该入宫去选秀,从本质来说,入宫当皇帝的嫔妃和嫁人,都是一个概念,那就是将自己的命运寄托在一个毫无关系甚至不知道面孔的人手里头,这是一种很愚蠢的行为。

    金秀不想把自己的命运寄托在别人身上,这个时代的婚姻和后世的婚姻,完全不是同一个概念,女子是没有自由婚嫁权的,日后的命运完全不在自己的手中。

    寄托于一个虚无缥缈的人,还不如自食其力更加靠谱一些。金秀来到这个时代,第一件事情要考虑的就是活下去。

    第二件事情就是照顾好家里人,和家里人和和美美的过下去。

    第三个吗……似乎也没有了,就是这些吧,起码现在这个阶段,思考嫁人并不是自己人生必须要马上思考的事儿,那么至于选秀入后宫,根本就不是在金秀的人生规划范围内。

    嫁人无法避免,但现在还不着急,至于入宫,那就是过非人哉的生活了。

    金秀思量了一番,再次抬起头,轻柔却是坚定的拒绝了纳兰永宁,“宁老爷,请您恕罪,这事儿,我不能答应下来。”

    纳兰永宁微微一愣,“你不想入宫?”

    “是,”金秀缓慢但是坚决的说道,“我不想入宫,入宫的日子,我怕受不了。”

    “可哪里才是你最能施展才华的地方,”纳兰永宁说道,“那你的才学,若不入宫,还如何施展?”

    “自然也有施展的地方,”金秀淡然笑道,脸上露出了自信的神色,“人生在世,不一定是要依附于什么人,才能成事儿的。”

    纳兰永宁脸上露出了微微失望的神色,“你是怕我把你送进宫,当了纳兰家的棋子吗?”

    棋子?金秀有这个自信,不会成为任何人的棋子,她可以把别人变成自己的棋子,但在纳兰永宁面前,不能这么说,这样太骄傲了。

    “宁老爷说笑了,我和宁老爷认识这么些日子,宁老爷是什么人,我怎么会不知?”金秀解释道,“宁老爷为人正派,就算是想要我入宫,也不过是如此说罢了,绝不会是贸然把别人当做棋子的。”

    她捧了纳兰永宁一番,又继续说道,“的确是我不想,并不是不想成为纳兰家的棋子去选秀。只是目前来说,我的确没有想过要入宫。”

    “可护军女子,都是要选秀的,”纳兰永宁微微有些失望,但也明白,就算是睿智如金秀,她也是肯定还没有想的那么远的地方去,所以金秀的拒绝他可以理解,但是他对于金秀说不想入宫这一点,还是保持了一个怀疑的态度,“三年一选,没有选过的必然不能嫁人,也不能定亲,只有宫里头选过了,这才能轮到外头的人。”

    金秀不说话了,她不说话,但是想必纳兰永宁知道自己个的意思,纳兰永宁随即也就醒悟过来,这八旗护军女子不想参选的人多,只要是内心主观不乐意,那么有一千种一万种被刷下来的缘故发生。

    而且根据着这些年的惯例,永盛皇帝也已经近六十花甲,对着后宫嫔妃的选秀也没有昔日那么上心,昔日是差不多要一年一选,填充后宫,但是如今不是很上心,三年一选,履行了祖先制度,再给王爵们拉郎配一些,也就是罢了,所以根据着金秀现在的年纪,只要是这最近三年内选秀没选上,那么马上就可以按照着自己婚嫁去,不用再受未经选秀撂牌子私下嫁娶的约束了。

    纳兰永宁很是失望,但他还是保持着一定的风仪,金秀既然不愿意,这个事儿在这个时候,他也就不再勉强,“金姑娘自己个若是不愿意,那也就罢了,”纳兰永宁点点头,无声无息的叹了一口气,“你既然来家里头了,”他勉强打起精神,强笑道,“也该去看看芳哥儿母亲。”

    金秀起身福了福,于是跟着长贵出去,长贵原本一直没有说话,一路送了金秀出了内书房,到索绰罗氏正院,正院的仆妇迎了上来——长贵虽然是有体面的奴才,但在纳兰永宁没有入内院的时候,他也是不能够入内院伺候的,正在仆妇对着金秀行了礼之后,一直没有发话的长贵开口了,“我和金姑娘说几句话,你们且在院子里头等着就是了。”

    长贵显然是在纳兰家权威甚大,仆妇们都听命,而且还守在了正院里头,把外头的过道留给了两人,长贵垂着手,脸上平静犹如古井无波,貌似恭顺,但嘴里头说的话,倒是不那么客气了。

    “金姑娘,我倒是觉得,您应该答应我们家老爷的要求。”

    “恩?”金秀微微皱眉,“贵大叔,你这话的意思是?”

    “入宫是一个好归宿,衣食无忧,再怎么样,也能混一个安然终老,而外头就不一定了,柴米油盐,生老病死,样样都要操心,岁月催人老,就不是那么简单从容了。”

    “这些话儿我都知道,”金秀微微一笑,不必你来劝我,“贵大叔还有什么旁的话儿呢?”若是没有旁的话,就不要再啰嗦了。

    “金姑娘以为,富祥老爷的事儿,就这样已经办妥了吗?”

    金秀瞳孔微微一缩,“贵大叔,”她凝视貌似恭顺的长贵,“您这话是什么意思?”

    “没有什么意思,只是想要提醒金姑娘您,富祥老爷并不是这样板上钉钉的,就不必去缅甸了,他只是延迟了一期罢了,我们家老爷说的已经够清楚了,金姑娘既然是对着缅甸的事儿如此不看好,那么接下去,自然也有可能会取消这个文书,富祥老爷,说不定,也是要即刻出发的。”

    “这是贵大叔你的意思,还是宁老爷的意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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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金秀听到长贵带着一丝威胁的话语,不由得皱眉,这话是谁的意思?

    “这是贵大叔你的意思,还是宁老爷的意思?”

    难道是自己看错了纳兰永宁,纳兰永宁虽然是面上表示尊重金秀的本意,但实际上还是存了仗势欺人要拿着富祥差事儿的事儿要挟自己个,逼迫自己选秀入宫吗?

    这话问的有些意思,不过长贵知道纳兰永宁的确是没有这个意思,这是他自作主张,当然,就算是纳兰永宁是这个意思,他也当然不会承认。

    “老爷自然不会说这个话,但是老爷因为是长辈的身份,又时常听金姑娘你出谋划策的,他拉不下这个脸,故此有些话儿,说的不够深,也不够透彻,所以奴才想着,怕金姑娘有些话儿没听懂听透彻,意思上理解错了,这样的好事儿,这样的好机缘,若是错过了,只怕是这一辈子都要后悔呢,所以奴才就想着,多嘴几句,金姑娘不会怪罪奴才吧?”

    “自然不会,”金秀漠然说道,“只是若不好听的话儿,我也自然不会听进去。”

    “忠言逆耳利于行啊,金姑娘,”长贵笑眯眯的说道,金秀说的如此直接,就叫他不好听的话就不要说了,可长贵还是当做没听见,继续自顾自的说下去了,“奴才也不说老爷的坏话,老爷也不是那种会出尔反尔,办好的事儿自然是不会反悔,可富祥老爷的差事儿,那到底还是没有确定的下落嚒。”

    金秀深吸一口气,“贵大叔你坐着是在要挟我。”

    “绝对没有这个意思,奴才,只是请金姑娘您三思,素来托人办事儿,要不是给银钱,要不就是用人情来还,奴才说一句,这两样,您有哪一样?”

    金秀自然是哪一样都没有。这话说的太诛心了,金秀不由得脸上一红,这话说的真是让她尴尬之极,她也只能是老老实实的回答:“这两样如今我都没有,只是,日后你就笃定我必然没有吗?”

    “日后若是有,那么也是极难的,不是奴才小看您,素来这成大事的,没有一个足够施展的舞台,是必然不成的,咱们京城里的俗话说:庙小容不下大菩萨,外头这些柴米油盐的琐碎事儿,难道金姑娘还预备着一辈子都操心这些个吗?”

    “金姑娘你可是办大事儿的人啊。”

    长贵的话真是充满了蛊惑之意,金秀饶是十二分的不愿意,也不由得听得口干舌燥,心脏砰砰砰飞速跳的不停,“这话未免太绝对了。”

    “世事从来都是如此,偶有一闪而过的,也只是凤毛麟角罢了,算不得正统。”

    正统这个词儿,让金秀莫名感觉有些厌恶,“贵大叔还是说之前的事儿罢了。”

    金秀从来没有否认自己不是办大事儿的人,只是她还是不觉得,入宫才算是大舞台的体现。

    “那么还是要说金姑娘托人办事儿的道理了,现如今你没有这两样东西还,却又不愿意听我们家老爷的,那么日后富祥老爷的差事儿若有再变更的时候,金姑娘你您好意思开口吗?”

    “就算是您好意思开口,我们家老爷心里头有了疙瘩,他所求之事,金姑娘你又不答应,他还能正儿八经地想尽法子,再给你办妥当这件事儿吗?我们家老爷没有落井下石,亦或者是出尔反尔,已经是仁至义尽。”

    “但若是再想着像之前那边请人吃酒又使银子出去,还要豁出纳兰家三四辈的老脸,金姑娘您是最聪明的人,如何不知道这其中,是需要多少心思呢?”

    长贵说完了这话,就此住口,等着金秀回话。

    场面一时间静了下来,纳兰家规矩大,自然也没有旁的人在索绰罗氏的正院外头会探头探脑的,这一段巷子里头,就只有金秀和长贵站在这里。

    金秀很是无奈,长贵说的话,如此的不中听,但又是实情。

    你都已经很明确的拒绝别人,说不愿意去按照别人要求去办,但你又想让别人按照你的意思去办,给你完成任务目标,这样的话,别是那种奇葩,寻常人都是说不出口要别人这样做的。

    “贵大叔的话儿,我都听懂了,也知道了,”金秀思来想去,不说话是不成的,于是还是要硬着头皮表达自己的意思,“无功不受禄,我自然明白这个道理,只是我虽然不入宫,却也还能够为纳兰家出谋划策,为纳兰一族的复兴,提供一些力所能及的力量,这一点,贵大叔也要相信我。”

    “奴才自然是信的,不然的话,也不会在老爷面前进言,把芳大爷托付给金姑娘,这算是奴才的好意,这是为何,金姑娘可知道?”

    “是为何?”

    “是想着要金姑娘展露才华,把自己所学所知,用一些出来,就足够让芳大爷这辈子受用不尽了,这一点,奴才之前还只是猜测,可自从芳大爷回来说过上课的东西,就知道,奴才所猜的都猜中了。”

    “金姑娘难道就想当一个账房先生?还是就当一个清客师爷?这可是浪费了。”

    长贵堪堪说到这么一句,索绰罗氏的正院门口探出了一个脑袋,赫然是纳兰信芳,他歪着头,好奇的望着甬道之中的二人,“咦,金姐姐,贵大叔,你们两个在外头风口站着做什么呢?还不进来?”

    这一下打岔来的好,长贵也就不好再说什么,对着纳兰信芳笑道,“是,大爷,金姑娘在问宫里头的事儿呢。奴才正在回话,这会子也就说好了。”

    金秀朝着纳兰信芳点点头,既然这长贵不说,金秀也不说,“贵大叔的话儿我听到了,我还会想一想的。”金秀朝着长贵福了福,不再理会他,径直就进了索绰罗氏的正院。

    长贵一直半弯着腰,一动不动,等着金秀和纳兰信芳入了正院,这才直起身子,将双手拢在袖子里头,看着正院里头,微微出神,随即神秘一笑,转身离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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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长贵的话虽然不多,但的确已经打动了金秀。

    不是哪个什么入宫是大舞台,足够施展才学的歪理邪说,而是,而是他那个人心之辩。

    没有收益,那么当然不会付出。

    这是人间最常见的道理,也是最应该领悟的道理。

    仆妇们簇拥着金秀和芳哥儿一起进了索绰罗氏的正院,金秀饶是在人群之中,听着纳兰信芳絮絮叨叨的说着话,却是心不在焉的想着刚才长贵的话,的确,如果自己不拿出足够让纳兰永宁满意的“诚意”,那么的确请托纳兰永宁周旋富祥的事儿,他必然就不会再那么的尽心尽力。

    纳兰信芳絮絮叨叨的说着舒妃在自己三岁的时候送了什么,今年端午又赐了什么东西出来,说了好一会,他才注意到金秀没有在听自己个的事儿,于是奇道,“姐姐,你这是怎么了?想什么呢?”

    “哦,没有,”金秀回过神来,“瞧着舒妃娘娘倒是也喜欢你的很。”

    “姑爸是小时候就入宫的,那时候阿玛还没有来府上呢,家里头没有晚辈小子,等到我出生,”纳兰信芳洋洋得意,“算是家里头嫡派的第一个孩子,所以姑爸也很会关心我,时不时的赐东西出来,只是,”他高兴之余不免有些沮丧,“我倒是从未见过姑爸呢,都不知道她长什么样子。”

    纳兰信芳不知道自己这话,简直就是和父亲纳兰永宁刚才和金秀所提之请完全背道而驰,这话又是坚定了金秀刚才有一些些动摇的心思,她是不可能在这个方面,给纳兰永宁一些什么回报的。

    两人一起进了索绰罗氏的正屋,其余的仆妇在外头伺候,就不进门,大户人家这些伺候正房太太的仆妇们都较为体面,地位和寻常人也不一样,所以说话肆无忌惮一些,虽然没有正面审视打量金秀,但大概的样子气度什么的都看出来了,还再看着纳兰信芳那狗腿子一样谄媚模样,岂能看不出来纳兰信芳的心思?

    于是几个人躲在角落无人处,小心又兴奋的讨论着金秀和纳兰信芳,任何时候女人的八卦之心都是犹如烈火,熊熊燃烧的。

    “瞧见了咱们大爷的样子没有?以后若是这位姑娘入府了,可是把大爷治的妥妥当当的,现如今就亲亲热热的喊着姐姐了,老姐妹们你说说,咱们家大爷,什么时候这么懂事儿有礼数了?”

    “是从来没有过,以前都是胡闹的很,今个可是对着这位金姑娘,又是亲热又是尊敬的。”

    “只是这一位金姑娘,只怕是家世太差了吧?我怎么听说前几日第一次入府请安的时候,外头那些人还拦着这位姑娘,狗眼看人低。”

    “家世就算是差一些,又有什么干系?比咱们家家世好的只怕也也没有几家了,再说什么好家世,瞧见这位姑娘的气度了吗?等闲人家出来的姑娘家的模样气度,都比不上这一位,这样的人品气度,就算是家世差一些,也不打紧,没瞧见,见了老爷,又来见太太?”

    “这么说来,倒是真的有些像!”

    “我听外头的小子说,咱们大爷每隔一日就去这位姑娘府上,按理来说,太太自然是心疼大爷的,可老爷是心狠一些,素日里头不是打就是骂的,怎么似乎也不计较这件事儿?难道是老爷太太都相看中了?”

    “这么说,岂不是很快就有好消息了?”

    “可不能露出什么脸色来!人家姑娘家脸皮薄,若是瞧见咱们的样子,万一不好意思再不登门,咱们坏了老爷太太的大事儿不说,大爷的脾气你们是知道的,万一闹起来,咱们可都要遭殃!”

    众仆妇嬉笑了几句,随即也就散了,倒是也有仆妇对着长贵使唤自己这些人有些不满,“论理,咱们在太太跟前伺候,长贵他在老爷跟前伺候,咱们都是一样的人物,偏生,长贵倒是摆出一副二主子的模样出来,对着咱们还使唤起来!刚才不说话,咋这会子想起来,倒是觉得,这不是滋味。”

    “大嫂子,你就不必计较这个了,算起来,长贵到底是比咱们要体面些的,老爷的内书房,就只有他能进去伺候,这伺候也就罢了,听外头的相公们说,长贵经常给老爷出主意,这就当然厉害了,咱们这些睁眼瞎,那里会出什么主意呢。”

    “罢了,罢了,就不要计较了,原是咱们还不能够和他比较呢。”

    “那可不竟然,”刚才还不服长贵对着自己发号施令的仆妇这会子倒是又骄傲起来了,“他再怎么被器重,也没见老爷配一个暖床的人给他,倒是还这么一个人孤零零的,那里还有什么老婆小子的!”

    “姐姐这句话倒是说对了。”

    且不说外头的人如何闲谈,金秀入了正院拜见了索绰罗氏,索绰罗氏很是和气,对着金秀也客气,等到两边坐下,她看了一眼在边上笑嘻嘻的纳兰信芳,嗔怪的看了一眼,又对着金秀笑道,“芳哥儿去你那边府上,实在是叨扰多次了,我的意思,还是要派车子请你过来才好,那里有成日里头去麻烦你的道理!”

    纳兰信芳忙插嘴,“额娘,我在那边呆的舒坦,又不算远,我骑个马一下子就到了,若是叫姐姐日日过来,她不是劳累。”

    索绰罗氏朝着纳兰信芳指了指,“瞧你说的什么话!你去学学问,劳烦人家已经不好,这又是要吃要喝的,谁耐烦受得了你!你这小子,倒是一点儿自知之明都没有!”

    索绰罗氏很是和气,金秀自然也要应答几句,这边说了几句话,外头又报,说是筵席准备妥当,可以用饭了。

    筵席摆在偏厅,不在此处,纳兰永宁刚才被金秀拒绝,许是觉得心里头不舒坦,已经言明不过来用饭,所以就只有索绰罗氏母子和金秀三人而已,纳兰永宁不来最好,金秀还不必强颜欢笑说什么话儿,于是这边三人用了饭,也就散了。

    不过饭刚刚吃完的时候,又闹了一出新的事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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