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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年青一代从来都是看不惯年老一辈的经验和生活教训,从来都不认为从宽待人,不赶尽杀绝是正确的。

    杀人,还要诛心,这才是正道。

    纳兰信芳听到了金秀这么说,大喜过望,“俗话说的好,不能强按牛喝水,福康安虽然被姐姐这么一逼,也算是答应了下来,可到底真的是如此,必然是心不甘情不愿的,只管是给那黄老瞎子安排一个天涯海角的官儿,就算再是道台,就算是再官威重的,也和咱们无关了,姐姐,妙计啊妙计!”

    “明个福康安来你家,你切记,不要露出什么嘲讽的意思来,他乃是人精之中的人精,若是你神色稍微有些不对劲,只怕即刻就被他看穿了,”金秀笑着吩咐,“你之前,是怎么回事儿?刚才怎么被他一吓,就谎成这个样子,什么话儿都不敢说了!”

    “还有什么别忘了我和你说的话?到底是什么话儿?让你这样害怕的?”

    纳兰信芳想起在自己父亲外书房里头福康安对着自己的单独谈话,这会子回想起来都不寒而栗,“他的确是一个不好相与的人,竟然威胁我,若是我不把肚子里头的学识尽数告诉他,他就要告诉万岁爷,说他需要一个伴当。”

    “这个伴当,难不成就是你纳兰大爷了?”金秀打趣道。

    “是,他说若是我不听话,不听他的吩咐,他就要日日带着我入宫,”纳兰信芳可是怕极了,这起早贪黑的,可不是他的风格,“而且你瞧着他那样子,必然是最难说话的,我要是跟着他当他的伴当,只怕是没几年就要青春早逝了!”

    金秀无奈的摇摇头,这样的福气,只怕是别的人想求都求不来的,纳兰信芳若是真的跟了福康安,依照他那样对着自己人严苛又偏袒的样子,日后纳兰信芳的出息不可限量,别说能不能见到皇帝了,就算是见不到皇帝,福康安一句话,比什么各院大臣举荐,要管用一百倍。

    “我如何受得了这个!”纳兰信芳笑道,“我是最不受约束的性子,若是要这样日日跟在他身边,只怕是没几日就要完蛋了的,他这么一吓唬我,我就知道这个人必然是看穿我了的,故此还就顺水推舟,把姐姐您给供出来了。”

    金秀笑道,“也罢,各人有各人的缘法,虽然你不是当他的伴当去了,可和他结交,没有坏处,你今日回去,就把自己个所学的东西,都记下来,明天交给他,他有什么不懂的,你自己解答去,若是无法回答的,你再来问我,我就不必和他见面了。”

    还是别见面的好,纳兰信芳猛点头,若是再多见面,适才那样的场景再来几次,只怕是自己这身子都有些禁受不住,“明个我就把黄老瞎子的名字这些资料告诉福康安去。”

    “你还要去告诉侯艳年,”金秀双手虚按,又放在了瑶琴上,“把这个好消息告诉他,他一定会很感激你的。”

    “这么说来,咱们又可以要银子了?”纳兰信芳眼中一亮,侯胖子出手阔绰,这一次可是永绝后患,就把黄老瞎子给解决了,侯艳年真正的心头大患一去,这还能不好生拿着银子感谢感谢自己?

    只怕是又要赚翻了。

    “芳哥儿你缺银子吗?”金秀也有些意动,侯艳年的确是出手阔绰,之前为了让黄县令在吏部卡住,金秀是知道的,侯艳年到底是使了多少银子,不过也只是意动,她随即一想,微微笑道,“你不缺银子,我如今,也不缺银子,何必要他给的银子?”

    “那咱们要什么?”

    “什么都不要,就要他欠着咱们这个人情,芳哥儿,你虽然不愿意学‘人书’,可这里头的东西,你还是要知道一些的,不然的话,以后就是睁眼瞎,人情是最难还的,或者是说和侯家这样的巨富之家有交情,比去要银子更好许多,因为什么东西都比不过人情。”

    “人情是最难还的。”

    “既然是如此,那么怎么还马上就叫福康安还了人情?按照姐姐您的意思,自然还是让他欠着咱们才好。”

    “这又是别的缘故了,高位之人,不能够让他欠着咱们,若是欠着咱们,可能直接不还,也可以直接就随便敷衍咱们,”直接不还这倒还罢了,吃亏也就吃了亏,最怕的还是,人家觉得欠你的人情不爽,直接还要肉体上消灭你,君不见,昔日周星星的九品芝麻官是怎么演的吗?那可是红果果的人性啊。

    “所以该要的东西,还是要先要来,”金秀笑道,“而侯胖子不同,他还以为我也是纳兰家呢,他巴不得要和咱们纳兰家有什么干系,最好这层交情永远不要断掉。”

    金秀说的这句话里头的“咱们纳兰家”让纳兰信芳听得心里头暖暖的,特别是她还说不愿意和福康安有什么牵扯,这点交情她不愿意发生,这又是让纳兰信芳心里头很高兴,显然,姐姐不喜欢福康安,这一点是好事儿,纳兰信芳要忌惮的人,终于不会多,而是少一位了。

    他高兴的答应了下来,这才预备告退,不过却被金秀给喊住了,“急什么?所谓差之毫厘失之千里,我教给你的,若是你记差了,教给他是错误的东西,只怕是日后他又要找你算账了,我瞧着福康安的脾气不太好,若是日后要揍你,只怕你的小身板也扛不住,今个就在这里,再复习一遍西南之事,再把有关的资料什么的,都给写出来让我瞧瞧,你也别觉得无聊,正经儿这可是你日后飞黄腾达的资本。”

    “好了,你若是觉得飞黄腾达没意思,那么纵横四海,总归是你的梦想吧?为了梦想,也要把这个事儿办好了,另外呢,”金秀沾沾自喜,显然她对着自己的琴技十分自信,又忍不住拂动琴弦出来,“没想到我这学琴才几天,就觉得自己个进展不少。”



    “适才福三爷都听了这么久,显然也是和你一样,算是我的知音,真所谓知音少,弦断有谁听呢?好了芳哥儿,这会子不着急走,你也留下来,边默书,也边听一听我的琴技进益多少,如何?”她毫不顾忌十分惊恐的纳兰信芳,又叮叮当当弹琴起来。

    这位金姐姐凡事儿都极好,就是一样,就是好抚琴,算起来还是自己个多嘴,说见到金秀素日里头没什么东西可消遣的,偶尔拿一些传奇话本来,金秀好不感兴趣,不过是几眼看过,就将自己个视若珍宝的东西丢到一边去,眼界极高的样子,他咬咬牙,于是拿出来珍藏之宝《牡丹亭》来,务必要震慑金秀,却不曾想又被金秀笑道,“如此之书,太过于普通了,你日后留着自己看,不必在我这里头献宝了。”

    纳兰信芳不服气,“你说这别的书都是平淡无奇,为何说这《牡丹亭》还寻常?姐姐若是觉得普通,除非日后姐姐自己写一个话本出来,我这才知道姐姐不是吹牛,说大话,才服气!”

    金秀自然不觉得这是什么难事儿,于是也就豪爽的答应了下来,不过眼下还是没有什么可消遣的,纳兰信芳十分关心金秀,自然见不得她无聊,于是将家里头自己素日会玩的东西一一拿过来,让金秀来看看,什么斗蟋蟀什么养鸟,金秀一概不感兴趣,诗文?有人会比自己更厉害吗?什么美食?算了吧,没有优秀调味料的吃食,只能算是没有灵魂。

    金秀一概都看不上眼,但纳兰信芳没想到末了倒是对这瑶琴抚琴之道十分的感兴趣,她得了瑶琴之后,日日勤学不倦,只是这天分上……到底还是差了一些,福康安这离去显然是无法再忍受金秀的抚琴——实际上比弹棉花还要难听一些,谁还愿意再接受这耳朵的荼毒?

    纳兰信芳听到金秀要自己个再听她抚琴,不由得双腿战战,脸上勉强笑道,“姐姐,我这不听,成吗?我回去默写就是了。”

    “这可不成,”金秀笑道,“所谓知音少,弦断有谁听?我这统共就你这么一个知己,福康安算是半个,致斋,恩还没听过我弹琴,知不知的还不知道,你既然在了,哪里又不给你知音抚琴的道理?”

    纳兰信芳眼睛一闭,金秀都把话儿都提高到了知音这么高的程度上了,自然自己也要忍受忍受,“姐姐你说的极是!我就在这里头听是了!”

    福康安回到了富察家位于东安门内的御赐宅邸,刚回到家里头,不知道何处传来了一声琴弦拨动清鸣之声,福康安顿时大惊失色,马头看见少主子脸色不佳,于是忙问,“三爷,您怎么了?可是外头着了风?”

    福康安宛如惊弓之鸟,侧耳听了一会,才发觉没有听到什么琴声,许是刚才自己个幻听了,“怎么有琴声?”

    马头转头四处看了看,附近就是富察家大爷福灵安的外书房,福灵安生性文雅,虽然崇武,但家里头最喜欢文人雅事,“许是大爷书房里头有清客抚琴罢。”

    福康安摇摇头,把脑海之中那可怖的音波攻击给驱除出去,他也回到了自己的书房,坐下来喝了一口茶,思索了一会,告诉身边垂着手听吩咐的马头,“马头,把李师爷请来。我有事儿要和他商议。”

    福康安不知道礼贤下士那一套,亦或者是他根本就不屑在李师爷哪里做什么礼贤下士的样子出来,傅恒倒是对着李师爷颇为客气,但福康安却没有这样的有礼貌。福康安喝着茶想了一会事儿,一会李师爷到了,他朝着福康安作揖行礼,“三世兄,听说您找我?”

    福康安倨傲的“嗯”了一声,朝着李师爷点点头,“我这边有个人,说是道台的品衔,如今在候补里头等着,不过我却不愿意让他太得意,”福康安说到这个时候,倒是带了一些咬牙切齿的意味,“,故此只能选一个差些的位置给他,你看看,什么天南海北的,最好。”

    若是换成别的清客相公,这会子必然要劝谏福康安一番,劝他年纪轻轻不要干涉政事,可李师爷不同,他清楚知道福康安不是那种乱来之人,偶尔脾气不好,这也正常,但为人处事还是理智的,不会在大事儿上失了分寸。

    再者福康安如此人物,若是不干涉政事,不安排自己的人选,这就真的太好笑了些,所谓豪门世家,不就是这样同气连枝,安排自己的人慢慢的上去吗?

    李师爷微微思索,“若是安排人,要去问吏部,未免不便,这也不是什么大事儿,三世兄许是要还人情吗?”

    福康安点点头,“是不得已而为之。”

    “那么既然只是还人情,正如三世兄所言,却也不必安排的太好。”李师爷捻须想了想,“若是到吏部去问,原也方便,只是这么特意的去托人,吏部以为咱们要如何厚待别人,反而会错了意,这就不美了。”

    “是这么个理儿,你说说看,该怎么办?”

    “不如就请世翁执掌的兵部这边来办最好,”李师爷果然是足智多谋,这么片刻之间就想到了好法子,“兵部这边,也是有几个道台的。”

    道台又可以分为文道台和武道台,文道台自然就是巡粮道这种,武道台么就是兵备道这种,兵备道这种就属于兵部统辖,兵部提出人选,吏部形式审核一下就行。

    “那么什么位置呢?”福康安点点头,对着这个主意还颇为满意,“只要有品级就成,其余的都不必好!”实际上不是不必好,而是越差的位置越好!

    “原本倒是有个位置,刚好如今还没有安排好人选,毕竟这穷山恶水的,大家伙稍微有些干系的人,都不愿意去,一直还选不到人,若是接下去再选不到,也只能是让底下的人顶上来了,这个人既然是候补道,那么不必提拔,直接就可以下文书了。”李师爷说了一个地方,福康安一听,大喜,“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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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福康安今日在金秀那里赚不来什么大便宜,倒是真的有些郁闷了,他当差办事儿也有两三年了,从来都是顺风顺水,没有人不卖自己面子,也没有人会拦着自己说这个不行,那个不成的。也从来没有过自己提出什么要求,别人会质疑甚至拒绝的。

    今天的特别之处,在于自己竟然如此屈尊纡贵的提出了要帮着金秀解决困难,却还是被这样不识相的女人给拒绝了,反而提出了一个更为过分的要求。

    若是这样直接答应了又爽快的办好,自己的面子还怎么存在?福康安打定了主意,一定要让这个不知道好歹的女人得一个深刻的教训,让她知道实情之后失魂落魄地朝着自己哭诉恳求才好,是她的不识相害了自己家的长辈。

    福康安想到了日后这一幅让人舒服愉快的场面,不免就露出了得意的笑容,他当然不知道后世之中霸道总裁言情文最常见的一句话,那就是“女人,你已经成功的引起了我的注意了。”

    李师爷瞧见了福康安的脸色,心里头不动声色,“三世兄今个去纳兰家,可一切还顺利?”

    “顺利的很,这一次算是负荆请罪么,但我也没有让他得了什么大便宜去,我从他那里得了好东西来,”福康安眼神尖锐的闪了闪,“这是好东西,等闲东西都是值得的。”

    李师爷大概知道了福康安是因为去了纳兰家才卖了这个大人情出去的,一个活生生的道台位置,到底是什么让他如此愿意付出代价的,福康安语焉不详,显然是不愿意说,李师爷若有所思。

    “等我把要还人情的那个人什么资料都要回来了,你就叫人抓紧者办,这事儿一定要快!”福康安吩咐李师爷道,“不能够让任何人有置喙拖延的功夫,最好是我这边人的名儿一拿来,李师爷那边就赶紧着告诉阿玛的记事,把这个事儿办下去,也不许让那个人在京师里头拖延盘桓,接到任命,即刻出京!”

    李师爷答应下来,末了只是提了一句,“这个事儿,要不要告诉世翁?”

    “且不必告诉,”福康安想着若是如今什么东西都没得,或者是东西得了却还没有能够到可以说出去的地步,那么父亲必然会有疑问,他不怕父亲问责自己,只是怕觉得没有成效没有收获,无法给父亲交代,“我日后自然会说。”

    “是。”

    “明个我就要去纳兰府,再去找那个纳兰信芳,”福康安将盖碗拿下来,“既然要做戏,那么也就要做到底,这负荆请罪成了,还要再演一出同心协力才好啊。”

    这事儿算是告一段落,不久,京师之中就流传,说富察家豪仆无礼,当街冲撞纳兰家少爷,福康安福三爷当场发落,又亲自带着奴才到纳兰家负荆请罪,纳兰家自然也是十分谦和,两人相逢一笑泯恩仇,从此就是一段佳话,后头竟然乾隆皇帝也知道了,表扬福康安,“谦和有度,堪为俊才。”好么,福康安又是刷了一波知名度。

    而那位黄县令,哦,如今是黄道台了,原本在京中呆的是心急如焚,不知道自己这个候补要候补等到什么时候,自己那上头的关系,也只是叫自己个耐心等待,且不曾想,突然之间就得了兵部的任命,将自己任命到了一个天南海北最远的地方去,命令还十分严苛,“三日之内必出京,永盛三十二年三月十五之前,必须到任,违令者,斩!”

    这完全是用军令来下达了,黄道台心痛自己个的晋中巡粮道就这样飞了,还要去如此偏僻之地,但如此却因为任命下达,已经无法改变,只能是含恨出京去,他若是再不知道是谁弄的把戏,那么也就真的难在官场厮混了,他打定了注意,日后有飞黄腾达的时候,必定要报复,最可怕的报复。

    真是皆大欢喜的局面,除却不高兴的黄道台之外,其余的人都是非常满意。皇帝满意于福康安的不骄不躁,不恃宠而骄,也满意富察家的谦逊谨慎;傅恒满意皇帝的满意,也满意福康安的做法;纳兰永宁也满意,这件事儿彰显了富察家没有把纳兰家看的太低,富察氏的谦虚低调抬高了纳兰家的地位,这对纳兰家声势的提高是有助益的,而且虽然犬子纳兰信芳不争气,自己看不太上,但能够和福康安搭上关系,对着他以后的发展是有帮助的。

    金秀也很高兴,不是她要喜新厌旧看不上纳兰家,但实际来说,富察家的权柄声势要更大一些,这认识了福康安不是坏事,至于要如何奉承福康安,那金秀目前来说,不打算如此做。

    高兴更多的原因也有帮纳兰信芳结交了一个厉害的人物,不知道日后多少有出息,有庇护之功就足够,再者金秀也要向纳兰永宁表明,自己个足够让一件坏事变成好事儿,就算是不入宫,也可以办成事儿,一样可以为纳兰家筹谋,她没有入宫,就已经为一个人轻轻松松谋划了道台的位置,可以说不费吹灰之力(当然是自夸的情况下这么说的),那么日后自然也还能够有自己的能力帮助纳兰家,不需要入宫。

    福康安也很满意,他自觉又算了金秀一道,再加上来纳兰信芳这里问出来的确很多厉害的东西,是自己,甚至兵部都不算清楚的东西,这些东西日后必然派上用场。

    基本上大家都挺满意的,除了那个黄道台之外,其实黄道台也不该不满意,原本的候补,马上成了实缺,还马上走马上任免得再出什么幺蛾子,这可是天大的恩惠,黄道台应该感激才对。

    当然,也有人不满意的,比如这纳兰信芳,就日日来哭诉,说福康安压榨自己,要自己个把所有有关云南和缅甸的事儿一概都说出来,不许有任何隐瞒,若是自己个有些记不住或者是记混了,就必然要被他责骂,有些时候纳兰信芳也是忍不住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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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纳兰信芳可不是什么好脾气的,起初刚看到金秀的时候也是耀武扬威的很,他在福康安面前比较“乖巧”,那完全是因为震慑于福康安的声势和名望,加上那一日的样子实在威风逼人,还有这素日里头和福康安呢也没有交集,对着陌生人总是谨慎一些的,不过这种“乖巧”不可能是存续太久的时间,特别是福康安冷嘲热讽还夹杂着训斥之后,纳兰信芳忍无可忍,拍案而起,他不是好脾气的,就是要和福康安动一动拳脚。

    结果当然是他大亏而输,福康安一意就是想当一位外出征战的大将军,成就一番功业,他从小就打熬力气,锻炼拳脚的,虽然是比不上军中那些浴血奋战的老卒,但对付一个纨绔子弟,还是绰绰有余,于是教育的纳兰信芳很是酸爽。

    纳兰信芳于是又来找金秀哭诉,说被福康安借着切磋武艺的由头,好生教育了几次,他是再也不敢对着福康安呲牙了,纳兰永宁既然是会把纳兰信芳交给金秀去教导的人,那么就不会在意福康安对着纳兰信芳是否粗暴,他乐见于两个人的关系更紧密一些。

    福康安每日都要入宫,他也一样,需要在咸安宫读书,但他每日也只需要读半日的书即可,不必每日困在宫里头,他还要在御前伺候,除此之外,福康安最近都是来纳兰家叨扰,差不多也是二日一次。

    纳兰信芳如今的日子过得很惨了,这一次过来哭诉,脸上还着一块淤青,说昨个因为福康安对着他说的内容不甚满意,又借着切磋的名义将纳兰信芳揍了一顿。

    时日过的挺快,转瞬就到了十一月,这时候真真正正的就是天寒地冻了,那个破亭子再也不适合看书读书之用,金秀于是只在自己屋里头得空了看看书,若像今日这样纳兰信芳过来,那么两个人就在玉芬屋里头说话,金秀饶是再大度再怎么样,都不会将一个男子带到自己和妹妹二妞的屋里头的。

    北京城冬日里头最难熬的,可能就是这十一月到腊月的时候,一来天寒地冻,万物沉寂,天冷,就容易出事情,特别是穷苦人家,原本在春日转暖的时候当出去的厚衣裳,这天气冷下来的时候去没有钱去赎回来,又加上年底快到,各处催账的人都逼得紧,说不得就有人在这个时候冻死饿死或者是寻短见死了。

    纳兰信芳到元家的时候,玉芬正在和金秀说这个事儿,“今年的年关可难过了,”玉芬叹气道,“咱们家瞧着还好,比以前都还要好些,可其余的人家就不怎么样了,今年这秋天的时候下大雨,后头又是这样的热,四九城里头的粮食一下子涨了不老少,各家各户就都指望着那么一点有定数的银钱过日子,一下子就又难了。我听说前些日子那边上胡同的马家老爷,在这些店铺上门要钱的时候,就偷偷的出去,到城墙根边上找了个歪脖子树,上吊了!”

    金秀微微皱眉,“这些人怎么话都跟着奶奶说呢?您这还有着身子呢。”

    玉芬犹自唏嘘不已,“这还算不得什么,怎么外头这些日子好端端的,又起了什么谣言,说是朝廷要把咱们的禄米再扣一些下来,预备着打南番!”

    大部分的普通人,都不知道朝廷和缅甸在开战,只是知道在打南番,这件事儿感觉是有些像谣言,朝廷就算是再缺银子,也不至于说会差这么点护军的禄米要克扣下来,支援前线的。金秀有些惊讶,“这事儿,只怕是不会吧?朝廷还差咱们这么点银子?”

    “谁说不是呢?”玉芬肚子已经很大的,她也只能是半靠在炕上拿着剪刀在剪一个小玩意,边做着活,边和金秀说话,“按理说,朝廷也不该缺了咱们的,毕竟这都是老祖宗留下来的恩德,多少年都这样下来了,可这事儿说起来大家伙神神叨叨的,都有这儿一个疑影。”

    “疑影?”金秀笑道,“这话是怎么说的?”

    “咱们的禄米以前可是比现在这个要多的多!”玉芬解释道,“如今这些钱粮比以前是打了折的,十升禄米,咱们只能拿到六升足的,这米还是陈年的,若是要新米,只能拿五升。”

    “听老一辈的人说,康宁爷时候这禄米还是如数发的,该是多少是多少,可几次打仗,都说粮草不足,所以这银钱就渐渐减了下来了,所以这街坊邻居,在旗下的,都说这事儿,只怕是要真的。”

    一户护军八旗人家的禄米可能算不得什么,可国朝这么多年,八旗人丁滋长了不知道多少,日积月累这些禄米就成了很大的开销,而朝廷起初定鼎中原,发家致富,自然不会觉得银钱是什么问题,可国家的财政一直在增长支出,而赋税却没有太多增长,入不敷出如今是还没有如此艰难,但已经要慢慢预备着,减少这些执政者们认为不是非常必要的支出了。

    玉芬担忧的也不无道理,金秀劝解道,“咱们家如今虽然不算好,但多少也不是艰难的样子,如今就算是这禄米再减下去,也不怕这个,”她其实觉得自己个家里头若是以后真的有出息,收入高起来了,这个禄米的铁杆庄稼,倒是也不必还留着,毕竟,日后说不定也不缺这个出息了,“横竖家里头还有银子呢。”

    说到了这个银子,玉芬倒是有些不好意思,“有个事儿,大妞我倒是要和你说一声,前头你不在家,你海表哥过来说起他要娶新媳妇了,只是家里头还缺银子,我心里头高兴的很,以前你阿玛不在家,他倒是时常来帮衬,如今缺一些银子,我就把你给的那个银锞子给他先拿去使了。”

    玉芬有些不好意思,金秀倒是微微一愣,笑道,“奶奶自己个做主就是了,何必还告诉我,横竖都是家里头用,现在家里头的开支倒也还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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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金秀说这个倒是还真有些底气,因为之前在定兴县作诗得来的馈赠,金秀和纳兰信芳二一添作五,平分了一百两银子,说句实在的,就是元家一家子没有别的任何出息,没有任何别的收入,也足够五六年的开销了。

      当然这个开销大概就只是吃吃喝喝,想要吃好喝好再穿好的衣裳,这还是难得。

      不过眼下的条件,比之前的窘迫处境是好太多了,当然玉芬也明白这是谁的功劳,眼下家里头能够存下那么些银子,还都算是金秀的功劳,这一下子有了些银子,玉芬就想着要接济一下亲朋了。

      何况这位海表哥,算起来是玉芬娘家比较得力的人,对着玉芬这位姑奶奶也尊敬的很,但凡是玉芬有差遣,海表哥必来应承的,算起来金秀重生以来还没见过,于是问玉芬,“海表哥这几日还要来吗?算起来我也好些时候没见到他了。”

      “他要娶新媳妇,最近只怕是不得空,日子定了的那天,咱们还是要去的,那一日再见也不迟,”玉芬笑道,“他也说了,等到我生下来,小孩子洗三的时候,必定要带着你舅妈他们一起过来,洗三、坐月子、周岁宴这些事儿,咱们护军的规矩,都是要娘家人张罗的。”

      虽然都在四九城之中住着,但这个时代的交通可没有那么的方便,两边住得远,不过要紧时候倒是也不串门子。说了这个事儿,玉芬又问,“前几日二妞说来了一位好看的公子爷,是哪家来的?”

      金秀想了想,还是决定先不把福康安的身份给说出来,孝贤皇后之侄,永盛皇帝最重新的臣子,当朝宰相军机大臣的儿子,八大姓的翘楚,这样的身份若是说出来,只怕是玉芬会吓坏。所以还是别说这个才好,“我也不知道,只是芳哥儿带来的少年人家,许是和他一样的出身,偶尔寻了乐子来这边瞧一瞧,瞧见咱们家这没什么好玩的,略坐了坐,也就走了。”

      母女二人正在说话,外头进来了穿着貂皮坎肩的纳兰信芳,他带着哭腔,进来就告诉金秀,“瞧见了没有,”他把脸递给金秀面前仔细让她看,“姐姐,那个福老三,又是这样揍了我一顿,美其名说是指点我武艺!”

      纳兰信芳的左脸颧骨处的确是有一块乌青的样子,金秀只是看了一眼,也就低着头不去理会纳兰信芳的哭诉,“好了,男子汉大丈夫的,这不过是一小块淤青罢了,用热毛巾多敷一敷,过几日就推了。也是你素日里头活该,我既然教了你那些东西,不认真听,如何是好?自然该被揍。”

      “他要问的那些东西,也未免太难了!”纳兰信芳接过了二妞端过来的热茶,端在手上暖了暖身子,“前几日还拿了兵部的地图来,就要我按照姐姐你教导的画图之法,再把这些个地图再画过,我如何会画那个?自然是又吵起来了。”

      “吵起来就吵起来,必然又是你气不过,想要动手不是?”金秀了然的一笑,“我早就和你说了,和他这种人打交道,你要更冷漠一些,镇定一些,如此气急败坏的,自然是更要被他看穿你的深浅了。”

      “说的简单,做的难啊,姐姐!”纳兰信芳无奈的摇摇头,“我这肚子里又没有别的什么墨水,能够忽悠他几次呢?”

      “所以,打铁还是要你自己个硬才是,”金秀拿起了手边的火钳,夹起一块黑炭来,朝着屋里头放在炕前的炭盆里头放了进去,又随便把炉灰给捅了捅,时候是永盛三十一年十一月下旬,马上就要到十二月了,正是天寒地冻的时候,元家现在要买几件大皮的衣裳这还是艰难做不到的,不过这多买些黑炭取暖,如今倒是可以做的到了,“明个若是他再来絮叨,你就告诉他南洋诸国的东西,这些东西应该也够他忙乎一阵子了。”

      “可他就对着缅甸有兴趣,”纳兰信芳从袖子里头拿了一串糖葫芦来,交给了二妞,见到玉芬打过招呼后没有理会自己,于是就凑到了金秀的边上,低声说道,“他逼着我要画一幅比兵部的图舆司还要清楚仔细百倍的地图来,我没有,我也画不出来,姐姐您成吗?”

      “你劝他死了这条心,”金秀把火钳放在了一边,又看起了手里头的书,这冬日无事,窝在家里头看书,是一件比较舒服的事儿,她懒洋洋的开口了,“我没有那么空,而且我也画不出来,那样仔细的地图,除非要去现场仔仔细细的看过了,再把我这画图之法仔仔细细的给算出来,才能够画的出来,我可不会去缅甸,你想去吗?”

      纳兰信芳摇头,“姐姐说缅甸那里不好,我自然是不去的。”

      “那不就得了,你告诉他,若是你胡乱画出来他要,就给他画,横竖没有这样不去现场就画得出来的,我也只是大概画一个概括。”

      纳兰信芳今日来哭诉之外,还又要说一个要紧的事儿,“冬至日就要到了,宫里头要有大庆典,这是素来都有的,不过今年万岁爷不知怎么回事,突然就让内务府传旨,告诉阿玛,因为舒妃娘娘身子好些了,让我额娘进宫去看看。”

      这个好事儿来的蹊跷,大家都是有些不明所以,还是因为之前礼贤下士负荆请罪的事儿闹出来之后,永盛皇帝也听说了纳兰家很是谦和和福康安相逢一笑泯恩仇的事儿,这才联想到后宫之中有个舒妃就是纳兰家出来的,永盛皇帝较为薄情,一般不得宠的嫔妃他是很少在意的,若不是这么一出事儿出了,他还真想不到舒妃,虽然舒妃也已经是妃位,在宫中不算是小人物。

      “阿玛叫我来告诉你,请姐姐您跟着我额娘一起入宫,若是娘娘有什么事儿吩咐,让您记着了回来再告诉阿玛,您看,这成吗?”

      入宫?

    “进宫?”金秀听到了这个词儿,不免有些惊讶,之前纳兰永宁和自己说要自己入宫之前,刚好说到了舒妃身子不佳的事儿,金秀还开玩笑说自己个倒是可以作为女眷帮着入宫探视,难道自己的玩笑话,纳兰永宁也听进去了。

    既然是说到了这个正事儿,就不能够再在这里头说话了,金秀率先起身,带着纳兰信芳一起出了门,元家地方小,就那么三四间房子,除却卧室外,也就是烧火的厨房,没地方可去,于是只站在玉芬住的屋子外头廊下的位置说话。

    天气寒冷干燥,天又阴阴的,阳光也不见踪影,风还吹人刺骨的冷,总感觉就要下雪,金秀问纳兰信芳,“我这些日子也没问,舒妃娘娘身子好多了?”

    “前一次听了姐姐的意思,阿玛只是花银子请太医院的太医多再仔细提点照顾着,药也要用最好的,自己个倒是忍住了没有上折子,这些日子果然好多了。”

    朔风一阵阵的刮来,金秀不由得在廊下有些哆嗦,不过风越冷,脑子倒是越清楚,“那么这么一番入宫,除了探视,还要做什么?”

    “这个我如何知道?”纳兰信芳笑道,“阿玛凡是有事儿都是和贵大叔商量的,也不会告诉我,阿玛只是交代,若是你愿意去,那么就让马车接到我府上去细谈进宫的事儿。”

    实际上自从把福康安拉到了纳兰府来,不是偶尔这样来一次,而是两日一次这样经常的来,也无形之中拉抬了纳兰家的声势和地位,再加上纳兰信芳回去兴高采烈的告诉长贵,金秀一下子给人求了一个道台的位置,金秀在纳兰家的地位,尤其是在纳兰永宁的眼中,就不仅仅是一枚可以派遣入宫的简单棋子,而更是一个可以作为帮手的人物。

    这个帮手并不是纳兰家的附庸,更像是合作的关系,当然了,现在的金秀根本不是一个平等地位上的合作伙伴,但金秀不想把自己的地位摆的太低于纳兰家,既然是“世交”吗?那么就按照世交的关系来处就是了。

    金秀自然是愿意的,这些日子家里头横竖没有什么事儿要办,都快腊月,天寒地冻的,压根也没有什么别的事儿,前些日子已经是买好了过冬的大白菜,摆满了金秀屋后面满满的一排,叠的高高的,过冬的蔬菜预备好了,廊下也挂了一条腿肉,过年尽数是有了的。

    除却偶尔要被桂大奶奶使唤外,家里头也空,金秀不免有些意动,算起来,她也只是去过故宫一次,但那个时候的故宫已经成为了游客们旅游的地方,人多,而且乱糟糟的,丝毫不见任何威严之气,一个建筑物,失去了主人,那么就算是再华美巍峨,也是不再拥有灵魂的空房子。

    “这倒是要去见见世面了,”金秀颇有些兴趣,她还真想如果有机会去紫禁城看看,“那咱们就去你府上,什么时候去。”

    纳兰信芳有些奇怪,“姐姐怎么对着入宫这样的有兴趣?哦,也是了,”他瞬间就想明白了金秀的想法,“这在家里头我瞧着姐姐实在是无聊了些,想要出去玩一玩也是寻常,只是这宫里头不是玩的地方啊,”纳兰信芳有些无语,“宫里头可不是你胡来的地方,别可想着找乐子的心思!”

    这位姐姐也真是,纳兰信芳就觉得金秀似乎什么东西都无所畏惧,刚来自己家第一次就是不卑不亢,不把自己个的放在眼里,好么,这也算是自己个不中用,可福康安够厉害了吧?富察家也够显赫不?而是似乎金秀也对着福康安缺乏敬畏。

    的确,就是这种感觉,缺乏敬畏。

    “我知道了,”金秀笑道,“不会乱来的,我也只是见见世面,再者拜见一番娘娘,得她提点几句,也是好事儿呀。”

    于是纳兰信芳先告辞而去,约好明日早上辰时初来接金秀,去纳兰家拾掇一下再入宫去,于是这又出门去了,金秀送出了门,等着纳兰信芳的马车离去之后,这才预备着转身回去,但似乎在街角处感觉到了什么,她抬起头,见到胡同转角处有一位少年正站着那边,正看着自己,金秀微微一愣,看清楚了那人的面容,不由得又微微一笑了起来。

    赫然是善保。

    善保慢慢的走到了金秀跟前,朝着金秀作了个揖,金秀福了福回礼,“致斋你回来了?”

    善保点点头,“是,咸安宫一个月就给我一日的休沐时候,故此这么久了也才出来。”

    “适才见到纳兰大爷在这里头,我就不进来打扰,等着他走了之后我再来,”善保的神色气质尤其适合冬天,清冷素丽又似乎让人难以靠近,不过他对着金秀却还是露出了难得一见的笑容,“不想和他再吵什么。”

    说话间,北风席卷,一下子天空之中鹅毛大雪瞬间就降落下来,把两人的发鬓上都染白了,金秀觉得外头越发的冷,于是请善保进去说话,这边又到了玉芬的屋里头,二妞瞧见了善保,又高兴的围了上去,善保和二妞说笑了几句,又见过了玉芬,这才坐下,金秀倒茶给他喝,善保说起了咸安宫的人和事儿,说给金秀听。

    原来咸安宫官学也不是什么世外桃源,一样的存在帮派压榨和派系斗争,特别是几个师傅,仗着为师的身份,在宫里头做一些不恰当的事儿,也是让人很难受的,善保的性子,想着独善其身,这都有些难。

    说起一些人来,金秀也不识得,显然是一些无名之辈,金秀默默听着,偶尔提一些自己个的建议意见,善保只觉得金秀所言,虽不算是什么夫子名言,但的确能够给自己不少的帮助,其实有些时候,不需要什么实际性的建议,能够聆听别人,也是一种很好的解压方式。

    善保又说起了别的同学什么的,金秀倒是要问了,“我听说,富察家的几位公子,也在咸安宫读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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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屋外的雪花越下越大,这样的冷天,围炉说话,就不能够没有别的东西来点缀了,二妞早就拿了十来个栗子来,放在炭盆翘出来的边缘上,又用火钳夹了几个芋头出来,小心的放在火盆下头积灰的镂空处,这样又让芋头可以加温熟起来,又不至于因为放在火炭之中让芋头烤焦了,也是这样的穷苦出身,二妞做起这些事儿来一点也不马虎。

      围炉谈话,又有栗子芋头清香,饶是劣质的茶叶,几个人也是喝的津津有味,玉芬盘膝坐在炕上低着头做针线活,偶尔看金秀这边和善保说话,二妞依偎在金秀的怀里,看着火盆,眼中倒影出火焰的光芒,亮晶晶的。

      说起了咸安宫官学的见闻,金秀于是就问,“我听说富察家,就是傅恒大人的几位少爷也在官学里头读书,可是真的?”

      “是,傅中堂的第三子福康安、第四子福长安,都在咸安宫读书,不过他们不常来,只是老师们说经书的时候,才会来听一听,”善保温柔笑道,“他们真真是天潢贵胄,不和我们一样的。自然也不差这咸安宫的前程,只是为了日后当差的时候懂些规矩,知道道理罢了。”

      也不见得多少优秀……金秀是觉得所谓的天潢贵胄和自己个差距不大,都是人,没什么区别,“致斋你何须妄自菲薄?他们所仰仗的,无非是家世渊源,只是有个好爹罢了。”

      “当然了,他们也是一时俊才,正经儿这是毫无疑问的,但你也是呀,”金秀拿起盖碗给善保续了一杯热茶,“你只欠一个最好的契机,如今咸安宫里头读书了,自然就是你最好的机缘了,你说独善其身我觉得还成,但我觉得,你应该更要多联络旁人才好。”

      “金姑娘你的意思是?”

      “世事洞明皆学问,人情达练即文章,说的就是这个道理,如今这个世道,我说句不客气的话,学做人,学和人别人打交道,这可比四书五经重要多了,”金秀慢慢的说道,“怎么样说话让别人如沐春风,怎么样求别人办事儿不留痕迹又让他心领神会,如何统率下属,如何联络同僚,如何应承上司,这些才是致斋最应该学的。”

      “福康安那些人,显然也只是看中了咸安宫的经书,除了这些课之外,他们每日要御前当差,还要各部帮衬吧?所以他们将来入仕,只要不太差,都能够封侯拜相,一当然是赖父祖荫庇,第二,就是他们很早就知道了如何在衙门里头做事,小吏们等闲的把戏都瞒不了他们,比起那些苦读诗书考上科举除却四书五经外一概不知道经济之学的读书人们,可是要精明多了,不管是在地方上还是在六部,都比这些人要强。”

      这就是世家子弟的优势,官二代在这个时代是值得提倡并且是推崇的,毕竟从来都是说龙生龙,凤生凤,虎父无犬子的那一套来的,关系很重要,但更重要的是处理事务的能力,在官场上是不是能够独当一面亦或者是顺顺利利的管好手里头的事儿,这才是更重要的。

      金秀说这些话,善保听了猛点头,“你说的极是,世事洞明皆学问,人情达练即文章。可谓是至理名言!”

      “你既然不愿意去拉帮结派的,但还是要多联系学生师长先生们才好,”金秀笑道,“做官,不是孤家寡人能做的了的。”

      得了金秀的指点,善保原本心里头还有些郁闷之气,这会子消减了不少,他听到金秀这么说,敬佩之余,又带着一丝不服气,“金姑娘这话的意思,难道也知道为官之道吗?可我也不见姑娘有当官过?”

      金秀笑道,“是没有,只是我懂一些罢了。你且不知道我那‘人书’的事儿吗?”

      这边说了一些话,善保还未归家,于是起身要回家去了,玉芬留饭,“既然来了,不如就在这边用了饭再走。”

      善保笑道,“太太厚爱原本不敢辞,只是我才回来,家里头太太那边不先请安过,到底是不成,日后再来领受罢。”

      这边说了话,金秀送善保出去,一出门才吓了一大跳,没想到就这么一盏茶的时候,外头鹅毛大雪已经将天地之间尽数染成了白色,半空之中依然是扯絮一般,不停的下着,两个人从房里头走出院子,又到院门处,就这么几步路就染得发须俱白,天色虽晚,但因为下着雪,到处都是亮堂堂明晃晃的,善保站在门口,已经告辞了的情况下,却又转过身来,对着金秀说道,他的眼中也好像是适才二妞的眼中一样,亮晶晶的,“我这些日子读书觉得进益不少,明年春闱,想着去试一试,若是能够考上这个,日后就有了出息了。”

      春闱就是考科举了,看来善保还算不错,有举人的底子在了?金秀奇道,“致斋你才几岁,怎么就考了举人了?”

      “不是,”善保笑着摇摇头,“我是荫生,不必考秀才举人这么一路路的过来,这是阿玛留下来的福泽。”

      金秀这才有些明白,原来善保是有这样的优势,她不知道善保读书的水平如何,仔细想了想,还是觉得想要他谨慎一些,“何必如此着急?依我看,先还是在咸安宫多读几年书才好,毕竟这咸安宫乃是一等一的官学,外头什么太学国子监,都比不过这个的。致斋如今才几岁,慢慢积淀,厚积薄发,才是正理。”

      善保听到金秀如此为自己着想,心里头一阵暖洋洋的,不过他已经坚定了主意,“若是不先立业了,自然就不好说别的事儿,金姑娘,你说,我明年若是能够侥幸高中,却不知,你,”他犹豫了很久,心里头有几句话一直堵着,说不出来,脸色涨得通红,被白雪一映,越发俊美娇艳,“你,你……”

      金秀有些发蒙,见到善保如此,她过了一会,才想到了什么,她才有些恍然大悟,这算是这个时代之中第一次被告白吧?

      害羞了。



    饶是金秀很是大度,这会子说这个实在是有些害羞,“你,”金秀微微低头,脸色发红,双手不自在的捏着衣角,“说这个的意思,我明白的。”

    善保又惊又喜,“金姑娘,你知道我的心思?”

    废话,我又不是傻子,而且你这么害羞的表情,我一下子就体察出来了,金秀心里头也是有些害羞,“你如此这么说,我还能不知道的?”

    “那么你也一定知道了,”两个人就站在门口叙话,毫不顾忌外头的那些鹅毛大雪,洋洋洒洒,就好像是为二人站立在屋檐下做了一种无声而又绝美的铺垫,说起来还是善保害羞些,到了最后还不敢说出口,等着金秀有了应答后,善保这才勇气大增,“我想着,家里头日子不好过,若是再不读书有了出息,白白就算是让你明白了我的心思,这也是无用,我也不能让你跟着我受苦!”

    “所以还是要先读书好了,考上了春闱,到时候又有个小差事儿或者是有个官儿当,这样的话,我才好意思,光明正大的对你家阿玛提亲!”

    这话说的也太快了吧?金秀有些害羞,又觉得有些好笑,“怎么好端端就说到这个了?”金秀不自然的咳嗽了一声,“如今说这个也太早了吧?”

    “不早,”善保温柔的看着金秀,金秀饶是有些好笑,也不免沉溺在善保那星星一般璀璨又温暖的眼神之中,“你对我好,我是明白的,也没有别的人像你如此为我着想,为我分忧的。自从定兴县回来,我钮祜禄善保就暗暗发誓,这一辈子绝对不能辜负你!”

    这话说的很坚决,金秀听了也是感动,她微微摇头,嫁人一直不是她最近这段日子的选项,或者说,这个感情上的事儿,目前还不在金秀的考虑范围内,但善保如此说,她又自然是感动再有心动的样子,“不必如此,咱们相识一场,我来帮你,不为过。”

    这话说的似乎又有些没水平,金秀说出来才觉得自己说的不好,是不是因为心动了的缘故,故此说话都不利索了,她有些恼羞成怒,微微跺脚,“哎,我也不知道怎么说了!”

    “金姑娘,”善保见到金秀如此,原本悬着的一颗心也放下来了,他以为是自己个单相思,怕一腔热血洒在雪地里头,如今却是不怕了,“你放心,我不辜负你,也会对着你好的。”

    雪越下越大,天地之间似乎就只有这屋檐下的两个人了,其余的地步尽数被白雪覆盖,“等到明年春闱中选,我就马上来提亲!”

    善保说完了这话,鼓起勇气拉了下金秀的手,他只觉得金秀的手冷的像块寒玉一般,退缩了一下,却还是没有用力缩回去,善保顿时勇气大增,他双手都捂住了金秀的手,“你且等着我,我今个的话儿,一辈子都算数!”

    他捏了金秀的手一下,绝美俊秀的脸上露出无限柔情,于是这才转身离去,金秀握住被善保捏过的手,心跳的厉害,见到善保离开,于是忙喊了一声,“致斋!”

    漫天席地的白雪之中,善保转过身子来,看着金秀,金秀站在屋檐下,欲有千万言要说,却似乎又是什么话儿都说不出来,满腔话语就化成了一句:

    “考不考的中春闱,无关紧要!”

    善保听到了这话,怔怔的站了一会,两个人就这样在雪地之中站了一小会,也不说话,雪越下越大,大到面对面的两人都有些看不清楚对方的面庞了,只有北风吹起的声音,还有雪花掉落轻轻又绵密的声音,两个人相顾无言,善保突然笑了起来,虽然是看不太清,但金秀还是知道了善保是开心的笑了起来,善保举起手,朝着金秀摇了摇,示意自己个听到了,随即转身又冲进了雪天里头。

    金秀依靠在门边,似乎想了很久,眼见着眼帘之内尽数都洁白的雪花,这才慢慢的回到了家里头,到了廊下,金秀低着头正在掸雪花,却瞧见柱子后头多了一双粉红色的绣花鞋,她吓了一跳,抬起头来,见到了桂大奶奶脸色奇怪的望着自己。

    金秀心里头一惊,随即又放松了一些,“姑爸怎么在这里呢?外头多冷啊,”她强笑道,“下着雪呢,姑爸要什么东西?我即刻就去找来。”

    桂大奶奶的脸色似乎自从那一日之后就一直不太好看,家里头许多事儿也消停了些不再那么多乱七八糟的要求,金秀原本还颇有些奇怪,不知道桂大奶奶为何如此,听了二妞说也还是一头雾水,不明所以,难道是因为大概看得出来福康安是十分贵的贵客吗?别的不说,桂大奶奶那双眼睛可是最毒的,等闲人物她一眼就看得出来。

    除了这个解释外,金秀找不出来什么了,玉芬也不明白,当然若是去问桂大奶奶,或许也能知道实情,但金秀才不去做这样讨骂的事儿,自己呆着多舒服,何必去寻这个没趣儿?

    桂大奶奶看着金秀,“我哪里还敢让你伺候着?只怕是明个就要飞上枝头变凤凰了!”她这样冷嘲热讽似的说了一句话,再也不理会金秀,径直到了玉芬屋里头。

    金秀有些奇怪,这时候桂大奶奶出来做什么?要知道桂大奶奶是最享受的,别说是这大雪天了,只要是刮风下雨必然不出门,凡事儿都要两姐妹伺候着,怎么今个兴致这么高?

    可见到她的表情和说话声,也不见得兴致多高啊。

    金秀忙把身上的雪花给掸落了,进了母亲玉芬的屋里头,这时候屋里头的气氛可和刚才的不一样了,玉芬虽然还是坐着,但神色颇为不安,双手似乎没有地方可放一样,二妞原本是坐在火盆边,这会子也很是乖巧的站了起来,垂手站在炕前,桂大奶奶当然是当仁不让的坐在了炕上,她盘膝坐在炕上,双手放在膝盖上,双眼微合,神态肃穆,简直是庄重大气的代言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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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桂大奶奶简直是扫帚星,虽然她是金秀嫡亲的姑妈,金秀还是要这么说。

    这个女人脾气反复无常的很,时常打骂,这倒是罢了,哪一家孀居的寡妇脾气好的呢?这很正常,但不正常的是这个人的性子真是捉摸不透,就算是金秀有些时候可以把她的毛给捋顺,那也只是极少数的时候,大部分的时候这阴晴不定的脾气,还真的叫金秀有些吃苦头。

    明明很多时候看着她已经是舒坦了,家里头的人伺候的也到位,但不知道为何,就竟然一下子又生气起来,又打又骂的,不让人好过;有些时候明明是生气极了,却又不知道为何,笑眯眯的笑骂几句,这件事儿就算过去了,前几日二妞不小心打碎了她屋里头的一个古董花瓶,那花瓶珍贵不珍贵的,金秀瞧不出来,但的确是桂大奶奶素日里头时常把玩的珍爱之物,二妞吓得脸色都发白了,就怕这一次桂大奶奶的雷霆之怒一时半会是消不去,正在战战兢兢害怕的时候,桂大奶奶倒是又不生气了,反而讥笑二妞眼皮子浅,见不得什么好东西,“什么好东西你就吓成这样了?就是一个花瓶罢了,你姑奶奶我以前见了不知道多少个,砸了不知道多少个,怎么你这小狗尾巴就吓成这样了?”

    讥笑了之后只是叫二妞把花瓶碎片扫了了事,还非常贴心的问二妞有没有割到手,吓得二妞一阵子哆嗦。

    所以桂大奶奶这样就很难搞了,特别是现在……金秀也不知道桂大奶奶怎么就在廊下出现了,到底是有没有听到见到自己个和外头的人说话的样子,室内的气氛很是尴尬,玉芬和二妞惶恐不安,二妞还带着一丝害怕。

    金秀进了屋,察觉到室内原本祥和愉快的气氛变得呆滞了许多,又见到桂大奶奶这个样子,心里头就觉得太不对劲了,坐以待毙不是金秀的风格,她朝着桂大奶奶福了福,笑道,“姑爸!这天寒地冻的,您怎么出来了,我给您倒一杯热热的茶,好不好?”

    桂大奶奶今日的风度,可谓是端庄犹如庙里头的菩萨,肃穆不发一言,金秀心里头有些发虚,强笑道,“姑爸若是不喝茶,我这就去做晚饭了……”还未说完这句话,金秀就慢慢的挪移出去,看来桂大奶奶今日又要发作什么了,若是和自己个无关,还是赶紧着退出去远离战场比较好。

    “这虽然是天寒地冻的,可若是我不出来,”桂大奶奶还是半闭着眼,身姿端庄,“只怕是你把元家的脸面都要丢尽了!”

    这话一说出来,金秀顿时就觉得不好,难道自己和善保在外头的交谈,被桂大奶奶听见了??这有关于什么元家的脸面,不就是这些男女之间的事儿吗?自己这是私相授受的确是不对,但也抬高不到这么严重的地步吧?

    不过说起来这事儿到底不是什么好事儿,金秀难得的脸涨得通红——要知道金秀脸皮之厚,比这个时代之中的男子都还要厉害一些,想要金秀脸上露出羞涩的意思,真是难得的不多见。她有些不安,又觉得有些难过,想着善保和自己个单独说的话,怎么就有人在边上听了去呢?

    这应该是属于自己两个人的私密才是啊。

    金秀低着头不说话,但思来想去,既然是桂大奶奶听见了,那么否认也不恰当,反而恐怕会让桂大奶奶暴跳如雷,承认之前,还是先要问清楚了桂大奶奶,“姑爸,”金秀通红着脸,“您都听见了吗?”

    桂大奶奶见到金秀承认,脸上那端庄的表情,一下子变成了不屑一顾的样子,“糊涂东西!下次商议什么机密的事儿的时候,也要找个无人的地方!我还没死呢!你们就在我窗前说这个,我能听不见吗?”

    金秀目瞪口呆,“啊?”

    “啊什么?就纳兰大爷那嗓门,我只要是还没死,错了,就算是死了,也要被他嚷嚷活过来!”桂大奶奶冷哼哼说道,“就在我的窗口!”

    玉芬听到这里,她和金秀之前想的一眼,还以为金秀和纳兰信芳一起说了什么类似男女私情的话儿来,这才是会“把元家的脸面都要丢尽了”的说法,于是她忙开口,“这个丫头,的确是缺了礼数,到底还年轻,姑奶奶你多指点着就是了。”指点指点就够了,打骂什么的还是不必了吧?

    “这我不就是来指点了?”桂大奶奶怪眼一翻,直截了当就说玉芬多此一言,“我若是不来,这个死丫头若是入宫去,丢了脸面,到时候元家什么脸面都没有了!”

    “啊?”这下子轮到玉芬目瞪口呆了,“什么叫做入宫去?”

    金秀悄无声息的吐了一口长气,原来是听到了这个,自己个真是白白担心了好一会,她的心里头放松了,脸上却是露出了悔恨懊恼的表情,“都叫姑爸听见了。”

    “我看你的胆子是越发的大了,”桂大奶奶慢悠悠的点起了边上的水烟袋,嘴巴一咂一咂的,一下子就从口鼻之中喷出了许多白色的烟雾来,又拿着有些说不清道不明的眼神看着金秀,“纳兰家叫你入宫去,你倒是真的敢入宫去!”

    玉芬不敢问桂大奶奶,于是就问金秀,金秀解释了一边,说只是陪着纳兰家当家太太进宫探望舒妃娘娘罢了。金秀当然没说自己个想要入宫看看世面,只是这么一说,玉芬却没有放下心来,反而是更忧心了,“这宫里头是怎么好去的?你阿玛入宫当差没多久,就被赶了出来,如今险些要被派出去打仗!这入宫可不是什么好事儿!”

    “少放屁!”桂大奶奶怒视玉芬,“赶紧着别废话了,不会说话就甭说!宫里头住的是什么人,你敢说入宫不是什么好事儿!”

    说到这里,桂大奶奶又要骂玉芬没见识,“我说这大妞没见识,就是你这个做奶奶的教导不来!”



    这会子桂大奶奶又开始呵斥玉芬了,说玉芬没见识,乱说话,“当母亲的,教导不好女儿,金秀没见识,不懂礼数,你这当娘的就是第一个要问罪!”如此又把玉芬骂了一顿,堪堪把一壶水烟抽完,这才心满意足的收声,“所以,”她下了一个结语,“这元家,没有我这个姑奶奶掌总着,到底是不成!富祥还年轻,不中用,你一个女人家,”她又瞪了一眼鹌鹑似的玉芬,“一点见识都没有,每日就知道绣绣绣!”

    金秀忙打岔,这会子听到了桂大奶奶没有听见自己和善保的说话,心里头一松,说话顿时就又有套路了,她忙道,“是,是!这家里头就该姑爸您掌着才不会错了去,说起来这事儿,的确是我不该,”金秀忙露出了自责的表情,“没有禀告过姑爸,是我的不是。”

    这时候桂大奶奶骂了人,舒服多了,又抽了一袋烟,心里头痛快,倒是难得的对着金秀露出了很满意的表情,“不必如此!不必如此!咱们元家的姑娘,就是要这样,什么事儿都自己个做主了才好!”说到这里,桂大奶奶又鄙夷的望着边上鹌鹑一样的玉芬,“不像是外头的女人家,一点主见都没有!”

    “元家的姑娘就是要有这样的胆气!”桂大奶奶下巴抬得老高,一脸的傲气和锐气,“什么事儿都不敢做,什么路子都不敢走,那这一辈子就算是过完了,也是稀里糊涂,到了阎王爷哪里,问起这辈子干了什么事儿,一问三不知的,也是个糊涂鬼!”

    桂大奶奶真是出人意料,这个时候倒是又赞许起金秀有勇气来了,金秀有些无语,她都预备好自己个要被责骂的样子了,倒是又峰回路转如此这样的场景。

    “可你也不能够大喇喇的就这样入宫去!”桂大奶奶骄傲完了,又横眉对着金秀挑刺起来,“就你这个死德性,还入宫去,一下子就被人笑话死!说咱们元家一点教养都没有!”

    金秀冒着桂大奶奶暴风雨般的责骂,艰难的解释道,“宁老爷的意思,是要我跟着纳兰家太太一起进去,既然是跟着太太进去,那么自然就权当做纳兰家的丫头,既然是丫头……”那么就不必讲究什么礼仪,自然也谈不上丢什么元家的人吧?再说了,元家都正经儿这么落魄了,难道还有很大的脸丢吗?

    桂大奶奶怒视金秀,“真真是蠢钝如猪!就你这身行头,这身礼数,不像主子,又不像奴才的,一下子入宫就被人看穿了行踪!到时候丢脸,丢元家的脸还不算最要紧的,只怕是会要了你这小命!”

    这似乎说的有些太夸张了,但金秀仔细一想,的确是有道理,凡是世家的奴才丫鬟等,做派和外头的人不相干的,宫里头的礼仪,只怕是和外头更不一样,所以有些眼睛毒辣的人,只要是一眼,就看得出来,你是什么人家出身的。

    金秀想到这里,不免脑门上露出了冷汗,自己这样的西贝货入宫去一旦被抓住查到,这后果是有些不敢设想的,到底是什么回事?纳兰家竟然混了一个外人进来,纳兰家自然有问题,那么至于这个死丫头,想要入宫怎么样?是想要行刺皇帝,效法吕四娘?

    金秀真是有些后怕,被戳穿之后的一系列后果真的无法收拾,这一次是真的对自己的姑妈桂大奶奶露出了极为佩服的神色,她点头如捣蒜,“是!是!姑爸说的真真是一点都没错!还好有姑爸指点着,不然只怕我就要犯下大错!”

    桂大奶奶满意的点点头,又在炕沿上用烟锅敲一敲,“你这丫头,倒也不算笨,这么一下子就又想通了,我知道你如此糊涂,作为元家的长辈,就是要指点你们这些黄毛丫头,免得走错了路,害了自己个一辈子!”

    桂大奶奶不知道想到了什么,烟雾之中的神色有些迷茫又有些伤感,似乎是想到了过去的一些往事,她这神色也不过是片刻之间,宛如今日的阳光,片刻就不见了,她复又恢复了威严的样子,“还好有我在这,你就赶紧着,”桂大奶奶得意的半躺了下来,复又吞云吐雾起来,“我从来没有管过你这丫头,如今倒是有些福气,”她人躺着,依旧是能够凝视金秀,“爬到紫禁城里头去了!”

    金秀刚想要辩解自己个只是要去看看世面,根本就不存在什么攀龙附凤的意思,怎么自己这姑妈一说话就能够把人给气死一般的,还说什么爬到紫禁城去,但是桂大奶奶显然不是那种会给人时间“狡辩”的人,“赶紧着吧,把规矩学一学,不要到时候入宫了露了馅,从头开始!”桂大奶奶威严的说道,“从走路开始,一步步的来!”

    “还有你!”桂大奶奶指了指边上呆立的二妞,“今个也是你这死丫头有福气!”桂大奶奶讥讽的说道,“既然是你也在,也跟着你姐姐学一些,不要日后就当睁眼瞎!你们奶奶是没福气了,不必学,你们还是要学一学的!以后指不定有用!”

    桂大奶奶说的很奇怪,既然是死丫头,又怎么会有福气,只是学一学规矩,怎么又不会当睁眼瞎了,但金秀没有说话,因为她明白,一些东西,在这个时代,是很需要的。而玉芬似乎也没有说话,她是最心疼自己两个女儿受罪的,可今个这个时候却是一句话都不说。

    如此一折腾,就闹了一个半天,直到深夜,二妞借着烧饭逃开了,她一定是认为姑爸要自己个不停的磕头,一定是在教训自己。

    到了晚饭时间,金秀坐下来吃饭的时候,原本还可以松快一些休息一下,可是没想到,是不是桂大奶奶借机修理自己,怎么吃饭怎么拿筷怎么端碗一样样的都被桂大奶奶修正了一番,搞到最后,金秀原本饥肠辘辘,被弄的一点都不想吃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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